看来俱乐部果然卖了。
“为了周转资金?”她继续问。
“能卖的都卖了。”阮松青苦笑:“你那个前男友那个项目也跟着卖了。没办法,他这次非要跟他老爹斗到底。我能怎么办,只能舍命陪君子啦!”
沈吾安低下头,没再说话。
车子驶入停车场,远远就看到等着自己车边的周森。
阮松青幸灾乐祸一笑:“喔吼,有人很生气哦!”
沈吾安瞥他一眼,只觉得阮松青最近越发疯了。
车子还未停稳,他就迫不及待摇下车窗和他招呼:“开完会了?被老伦斯为难了吗?”
周森的嗓音比几小时前听到的更破,咳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没有。”
他想去看沈吾安,却被阮松青挡住,无奈地问:“她怎么样了?”
“好得很!”阮松青笑嘻嘻下车:“还发了点脾气。”
周森没再理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沈吾安身上,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检查过一番,仍不放心:“受欺负了?”
沈吾安摇头:“没有。”
下午她只是拒绝了周森语音通话的邀请,然后在他问【在忙?】后,回复了【嗯】,便被周森猜到她这边出了事。
到现在她都不清楚到底是哪里露了馅。
周森又盯着沈吾安的双眼看了会儿,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才对她说:“你先上去?我和阿松谈些事情。”
沈吾安点头离开。
司机也将车子开到不远处的停车位,只留下周森和阮松青两人。
周森沉默数秒,问:“不是他们的人?”
“看着不是。”阮松青说:“我试探了下,感觉就是安安运气不好,遇到个无赖。”
“让人再跟几天。”
阮松青笑:“盯着呢。”
下过雨后气温又变得很低,阮松青没站一会儿就觉得冷,想立刻就回家。
他原地跺跺脚问周森:“你打算和你爸斗多久?按照现在这形势发展下去,是要把我的底裤都拿去当吗?”
周森嫌弃地笑:“不至于。抗不下去,你就回去找你爸。周文州不敢动到你爸头上。”
“你呢?老伦斯的项目能拿下来吗?”
“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就是还有问题,那这问题出在哪?”阮松青皱眉。
“他要我亲自带产品和团队去R国,确保程序能正常运作。”
“什么时候?”阮松青惊讶。
“就安排在这几天。”
“这几天?你现在出去,沈吾安怎么办?你不怕你回来,沈吾安就查无此人了?”
周森表情很淡:“所以我打算带她一起去。”
“也好,顺便当散心了。”阮松青说:“回来继续战斗。”
周森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谁知在他们抵达R国的第三天的凌晨,他突然收到太爷爷过世的消息。
周老太爷过世的消息打得一行人猝不及防, 数据测试都在准备阶段,尚未正式开始。
周森接到电话时,正站在Lawrence的办公楼里。身前连排的电脑正同时高速运作中, 细微的变动都会由组长报告给他, 等着他做决定。
而同时周文州安排的私人飞机已在R国首都的机场等候。
周森挂了电话, 第一时间和不远处的Lawrence解释不得不离开的缘由,并保证自己会二十四小时待机,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电话。
接着他披上大衣坐上驶向机场的车。
由于时间紧急, 项目组长李澄不得不和他一起前往机场, 以便周森在路上向他交待他离开后的各类事项安排。
R国的四月,气温仍然很低。纵使是正午,最高温度都不会超过十度。听说上个星期R国最北的城市还在下雪。
李澄坐在暖气十足的车厢里, 听周森有条不紊地一一分配任务要点,神情和平日毫无二致, 是惯有的严厉和从容不迫。但几十分钟前,他其实听到了周森和Lawrence的对话, 知晓他家里有人过世。
能让周森都如此匆忙赶回国的人, 必定不是周家的小人物。
然而从周森的脸上,他看不出任何端倪。
交待完重要事项后,周森咳嗽了一下, 低声对坐在副驾驶的他说:“我打个私人电话。”
李澄明白他这是要他回避的意思, 但车厢空间狭小有限, 他还能避到哪里去, 只能佯装忙碌。
周森大概也是出于无奈, 很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选择邀请通话。
三秒的安静。
他听到周森开口说:“喂。”
李澄几乎在这一声“喂”的同时,就不可自控地转头瞟了眼周森。因为他从未听到过在他眼里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周森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温柔的, 松弛的,又带着点从未在外人面前透露过的疲惫。
听不到对面说了什么,只是不一会儿周森又说:“我有点事要回国一趟,大概需要几天。”
停顿数秒,他用更低的声音解释:“最好不要,你在这里更好。我会安排几个人过来,有任何需要你找他们就行。”
然后是更长的沉默,李澄听到周森说:“我没事。”
接近十二小时的飞行,周森一刻都没合眼。有太多的事情等待他去处理,他只在喘息的间隙会想起和太爷爷的过往。
事实上关于太爷爷的回忆,也不需要花费十二小时那么久,或许一个小时就足够了。
他的亲情缘份向来浅薄,从未见过爷爷,有段时间还错误地认为太爷爷就是大家口中的爷爷。因为太爷爷完全符合其他小朋友口中有关于爷爷的描述:和蔼可亲,总是笑眯眯,会背着父母带他买五颜六色的糖果,即使他打小只在逢年过节时候才会见到太爷爷。跳跃着闪过的记忆画面都是笑容可掬的太爷爷和沉甸甸的红包。他能想起来的太爷爷说过最多的话也就是:“阿森乖。”
周森不算长的前半生里,连父母都对他的顽劣固执感到头疼不止的岁月里,只有太爷爷总对他说过:“阿森乖。”
想到这里,他的心莫名开始滋生密密麻麻的酸涩。可其实太爷爷年事已高,大家对他的离开早有准备。更何况周文州在电话里简短交待过,太爷爷是在睡梦中走的,他没有痛苦。
是喜丧。
沈吾安在网上刷到了周氏上一任董事长葬礼的视频片段,还在官媒的报道中了解到关于周老太爷的生平,称他是影响到一带经济形势的伟人。
照顾到周氏,关于葬礼仪式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然而沈吾安还是从中找到了周森的身影。
他背对镜头跪坐在周老太爷的棺木前,几米外是侧身于人交谈的周文州,
周围的人三五成群,结伴而行互相慰问。唯独他一人垂首静思。不到十秒的镜头,他纹丝未动。
沈吾安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心情如何。为什么始终低头,又为什么沉默不语。再也忍不住思念,当即拿起手机,给周森发了条信息。
然而他却久久都未回信。
直到接近深夜,她才收到周森的消息,问她:【睡了吗?】
唯恐周森久等,她连忙回复:【没有呢!】
周森问:【电话?】
沈吾安用邀请语音通话替代回答。
语音接通那一刻,她就迫不及待地喊他的名字:“周森。”
“我在。”他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后的沙哑:“怎么还没睡?”
“担心你。”沈吾安直白地回答,又问:“你刚空下来吗?”
“嗯。”
已经接近凌晨五点,天边开始蒙蒙亮,再过一会儿太阳就会升起。
周森却睡意全无。
老太爷中午下葬,晚上周文州久和周森在周家老宅大吵一架。
周老太爷的遗嘱里,百分之九十的股份都归属于周森,而不是周文州。宣布遗嘱的时候,在场的人听到这里都变了脸色,更不论周文州。
周文州绷着脸直到众人散场,他单独留下周森,欲从他这了解除夕那晚,他究竟和老太爷承诺了什么,骗得老太爷把大部分股份都让与他。
周森自是无可奉告,态度冷硬拒不配合。新仇旧恨叠加,惹得周文州大怒。
再往前数一天,周文州都能理直气壮地让周森滚,但现在持股百分之三十的周森,已有足够权利对周氏的运营产生重大影响,无论如何也不是周文州让他滚便能滚的人。
通话那头长时间的沉默,沈吾安愈发担心,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周森静了静,轻声说:“我想你了。”
“那我现在就订最近航班的机票回去?”
周森心头一松,几乎是立刻就打开订购机票的APP,然而还未输入出发地,他就自嘲一笑,道:“不用了,你等我回去。”
“李澄说周末他们要去山上的度假村,还说我也在名单里。”
周森听到这里,终于露出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极轻也极淡:“是我安排的,本来还以为能和你一起。”
离周末还有四天,沈吾安惊讶地问:“你到周末都没法回来吗?”
周森只说:“我尽量。”
沈吾安忧心周森的身体,得知他九点还有董事会,便迫不及待地催他去睡觉。
周森笑着应了。
结束通话,他并没有回房,反倒站在冰箱边喝了半瓶冰水,然后坐到沙发上漫无目的地出神。
他和周文州最后不欢而散,随后他在荷寂轩偶遇这几年一直贴身照顾傅倾君的方阿姨,她应该是早早就等候在前往停车场的必经之路,就为了把精心准备的点心交给他。
周森本不想收。
奈何王姨又劝:“倾君说你这几天没吃什么东西,盒子里装的都是你小时后爱吃的点心,不管吃不吃得下,强迫自己也要吃两口。熬坏了身体,最难受的还是自己。”
周森闻言侧头去看厅内圆桌边的傅倾君。
她端坐在红木圆凳上,垂眸认真倾听长辈讲话。好似对他这边发生的一切毫无觉察。
周森接过王姨手里的锦盒,再次偏过头去看傅倾君。
她仍是那副表情,侧脸眉眼轮廓精致又冷淡。
回到车上,周森打开锦盒随手挑了快点心放进嘴里。
点心完全冷却,外表也已发硬,卡在喉咙半天也无法下咽。
地球的另一端,沈吾安同样在失眠。
她辗转反侧到平日赵浅起床的时间点,点开赵浅的聊天框,想和她聊聊天。最近她被诸多琐事烦得焦头烂额,很久没和赵浅闲聊。
上次对话还是在半个月以前。
赵浅从未有过这么久都不联系她的情况,沈吾安登时睡意全无,从床上坐起来拨打赵浅的语音通话。
连拨六七次都无人接听。
沈吾安直觉不对劲,转而用文字消息联系赵浅。
五分钟后,她终于收到赵浅的回信:【在。】
沈吾安再次拨打视频通话。
通话接通,那头却没有画面。
沈吾安焦虑地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赵浅略微沙哑的声音自那头传来,带着些笑意:“还在睡呢。”
沈吾安仍觉得不对劲:“工作日,你睡到现在?”
“我现在是老板,爱睡到几点就几点。”
沈吾安还是不信。
赵浅反常地停顿数秒,有气无力地说:“昨晚加班了呀,你知道我几点才睡吗?”
沈吾安:“……”
“找我什么事啊?我最近可忙,不是大事估计帮不了你。”
沈吾安皱眉直勾勾盯着屏幕。
赵浅没有开视频,但她开了。
沈吾安知道赵浅看得到她。
“你打开摄像头,让我看一眼。”她收起表情说。
“没洗脸呢,有什么好看的。”
沈吾安冷声:“赵浅。”
那头轻叹一口气,然后随着开关切换“哒”地一声,赵浅明艳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但唇色很红,若隐若现的颈脖间藏着好几个吻痕。
沈吾安登时睁大双眼:“你……”
赵浅又笑了一声,关掉画面:“说了没什么好看的,你非要看。”
“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赵浅不看她都知道沈吾玩现在保准面红耳赤,忍不住调笑:“谁跟你家周森似的,中看不中用。”
第66章
前往R国的飞机上, 阮松青刚入座就问空乘连要了好几杯烈酒,仰头一口气喝完,然后拉上遮光板在隔壁舱位蒙头大睡。
周森无可奈何地靠窗位处理工作邮件, 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机。登机前他给沈吾安发了消息, 也告诉她, 他这次带着阮松青一同前往,可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周森耽误了不少时日才重新踏上前往R国的航班,同行的还有刚遭受情感冲击的阮松青。最近他因为和周文州对着干, 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谁知阮松青连这点都不甘落后, 上赶着制造八卦,和他一起被端上桌议论。
说起来这是阮大少爷第一次遭遇这番不如意,已经到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地步。把他那棒打鸳鸯的亲爹吓了个够呛。前天亲自找上门, 态度诚恳地请求周森开导他那不孝子,放言道只要能让阮松青重新振作, 他绝不会过问任何细节安排,而且愿意在生意上给予适当的帮助。
当然, 唯一的前提是不能让他再回头去找那位赵浅姑娘。
阮松青和赵浅分分合合, 周森刚开始只当是两人暗通款曲不慎暴露。谁知见到阮松青本人才知道,他竟把人抓起来关了大半个月。要不是那女孩想办法跟阮松青的父亲联系上,他到现在还瞒着全世界。
眼看还有半小时降落, 周森有些头痛地揉了下眉心。他记得赵浅是沈吾安的好朋友, 现在他的好朋友对他心上人的好朋友做了很不好的事, 他有些不知怎么面对沈吾安。他甚至担心沈吾安的不回复, 是在气他这时候还带着阮松青。
是见面直接说, 还是等到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再娓娓道来?周森在万米高空上犹豫不决, 沈吾安看着温柔平和,但他深知她真生气起来, 会有多难哄。
只是这个选择难题在周森抵达R国首都机场的那瞬间便被打消了。
沈吾安所在的滑雪度假村突逢几十年难得一遇的橙色降雪预警,唯一能通往山顶的路被大雪覆盖,考虑到安全隐患问题,当地封锁了上山的路。
雪上加霜的是,山上的通信也在几个小时前因为暴雪不幸中断。
阮松青忍着恶心靠在商务车的后座,猝不及防听到暴雪二字,立即条件反射地朝身边看去,果然看到瞬时满脸煞白的周森。
他一瞬不瞬盯着周森的反应,眼看周森的的脸色越来越差,出声宽慰:“他们待在度假村里不会有事。等晚点路通,我和你一起上去接她。”
身旁的周森却始终一言不发。
阮松青担心:“阿森?”
周森从手机中抬头,屏幕上显示着通网度假村的导航路线,大片的红色和预警。他对此置若罔闻,冷静地问助理:“上山的路大概什么时候能通?”
助理明白周森话语背后的意思,看了眼时间,为难地说:“今晚不一定。”
周森理解地点点头,又说:“再给我安排一辆车。”
阮松青本来恹恹地半躺在椅背上,闻言瞬间来了精神,抬眉问周森:“你要去山脚等?”
周森默认。
“一起去呀!”阮松青笑起来,用R国语言询问司机:“我们改变目的了,现在出发往去山上。”
“山上?”司机语调怪异地反问:“都堵住了,今晚都不一定能通。”
“没关系,我们现在就去。”阮松青说。
司机仍不同意:“先生,我要下班了。”
阮松青最近心情很差,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价格能让你送我们过去?”
司机犹豫数秒报出价格,阮松青笑着说:“我出四倍,现在出发吧。”
周森低头按着手机,没有搭理阮松青,任他由着性子发泄。
沈吾安仍旧没回消息。
一开始他只以为是沈吾安在忙,后来他又把沈吾安难得的断联归咎于飞机上的Wi-Fi不行。怎么也想不到竟是因为暴雪。
想必山上的信号仍然不稳定,所以至今没有沈吾安的回复。
周森握紧手机,长出一口气,却始终不能疏散心头的郁结。关于暴雪,他有过太多不好的记忆,所以不管别人怎么告诉他都没用。
唯有见到本人,他才能安心。
暴雪在接近凌晨四点的时候终于缓缓停止。
载着周森和阮松青的商务车停靠在清扫积雪工程的不远处,跟随工程车的进度而缓慢移动。
途径半山腰的加油站,周森去便利店买了几杯热咖啡回来。随着咖啡醇厚的香味弥漫遍车厢,困顿疲惫的几人才短暂放松。
阮松青喝咖啡也跟喝酒似的,仰头一口气闷完,随后意犹未尽地盯着纸杯出神。
周森给沈吾安发完消息,转头问他:“回去给你买瓶酒?”
阮松青头痛欲裂,偏精神诡异得亢奋:“我看了下,便利店只有啤酒和cider。”
言下之意是嫌弃度数低。
周森不赞同地摇头,找不到人那次都不见他这么疯,这次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前天见面到现在,他发现他只喝了酒和咖啡,不用想都知道现在身体该有多难受。
“决定不处了?”
左右积雪一时三刻清扫不完,沈吾安想必也已入睡。周森决定和阮松青在开着暖气的车厢内谈谈。
阮松青哂笑:“不处了。”
“你怎么想的?”周森正色:“没对人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阮松青仍在笑,突然觉得啤酒也是酒,后悔刚才没带几瓶上车。
他不答反问:“你怎么让沈吾安同意和你在一起的?”
这问题让周森沉默,他觉得感情是相互的,三言两语并不能将其概括。沈吾安同意和他在一起,不是他一个人的努力,还有沈吾安的勇敢和决心。
等不到周森的回答,阮松青又自言自语地开口:“心给了,钱给了,人也给了,怎么赵浅还要这么做?”
他做梦都想不到,赵浅走投无路之时,竟不惜联合他父亲。
他真有这么不堪吗?
“我想不到还能给什么。”阮松青自嘲地笑:“除了离开我,她什么都不要。”
周森无言地看着他。
“换做你,你会怎么做?”阮松青用拇指狠狠按着太阳穴:“我可以做到和你一样,和我爸对着干,也可以把她藏到我爸伤害不到的地方,但她都不要。”
周森拍拍他的肩:“既然决定放弃,就别想了。”
阮松青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是你要问我的,我本来并没有在想这些。”
“是,我的错。”
阮松青:“……”
天亮后,雪就完全停了。
李澄在房间待得发闷,于是带着手机到酒店大厅点了杯现磨咖啡,坐在壁炉边烤火玩手机。
选完英雄等待游戏开始,他端起杯子惬意地品了口苦到心尖尖的现磨双倍浓缩。余光注意到有两位瘦高的男士进门,他随意地掀起眼皮扫了一眼。
嚯!肩宽腰窄大长腿,一看就是常跑健身房的。
李澄酸溜溜地把注意力放回到游戏上,突然感觉不对,猛得再次抬头,看到自家老板裹着一身风霜朝他这边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他的朋友。
明明不是上班时间,他还是立即放下手机,从沙发上弹射起身,打招呼:“老板!”
阮松青注意到他的手机界面,笑着问:“打游戏呢?我替你打一局?”
李澄尴尬地看着他笑,拿不准阮少爷这奇怪的要求是出于真心,还是开他玩笑。
正犹豫着,对面的阮松青朝他伸出手:“他估计有话问你,我手法还不错的,我来玩吧?”
游戏发出进入游戏的提示音。
李澄犹豫地去看周森,见他的确是一副有话问他的表情,便把手机交给阮松青。
“其他人呢?”周森终于开口问。
“去滑雪了。”李澄盯着周森,老实回答。
只是答完,他感觉自家老板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想到老板的女朋友也在滑雪的队伍里,连忙解释:“本来安安姐不去的,但Zane非要拉着我去,她就替我去了。”
Zane?老伦斯的独生子?
周森蹙眉:“她替你去?”
“昨天我和Zane约好今天雪停一起滑雪,可我昨晚在浴室里摔了一觉,尾骨一直很疼。”李澄说着又觉得尾骨开始痛:“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跟Zane说我今天不能去滑雪,他看上去不太高兴。然后安安姐正好在我们隔壁桌,就说她替我去。”
阮松青的游戏画面转为黑白,他从屏幕中抬起头,八卦地问:“Zane也来了?大少爷这次也自带阿尔卑斯山脉的矿泉水吗?”
李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Zane少爷这几日对沈吾安的态度很微妙。
他偷瞄了眼面色不虞的周森,斟酌着用词道:“Zane好像很喜欢安安姐,这几天总绕着安安姐转。”
阮松青忙中偷空,给李澄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周森同样奇怪地盯着李澄看了半晌,低沉地问:“滑雪场怎么走?”
李澄立即狗腿地伸长手臂替他指引方向:“前台有专车接送。”
送走周森和阮松青后,李澄重新拿回游戏的主导权,震惊地发现个人游戏战绩:26-7-2。
游戏对话框里,对方射手正在全部频道问:【什么仇什么怨?对面打野,我抢你老婆了吗?】
而我方辅助也在队伍频道礼貌发问:【你是孤儿吗?】
李澄苦着脸从水晶爬起来,心里奇道:怎么被人挖墙脚的是周总,发神经的是阮大少爷?
第67章
度假村坐落在美丽浪漫的山谷尽头, 海拔高达2300米。周围山峦壮阔,高峰耸立,白雪四季覆盖, 是非常热门的滑雪胜地。
周森坐着缆车一路向上, 前往初级滑雪道。他留学时期来过好几次, 只因这里雪况极佳,雪道落差也大。
换句话说,不适合新手。
所以沈吾安这样没有任何滑雪经验的新手, 即使去这里的初级道, 仍然会有不少隐患。
他猜测沈吾安应该会留在初级雪道练习。可是这概率因为跟在她身边的同伴是Zane而大幅度变小。相信Zane能替别人考虑,不如祈祷山神显灵。
他在几分钟前给沈吾安发过消息,仍旧没有得到回复。
周森承认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美妙。
眼下他只能凭直觉去他认为可能性最大的缆车站碰运气, 如果没有,那就再换到难度系数再高一些的缆车站。
周森的气压低到难以忍受, 阮松青更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不是答应你妈不再滑雪了吗?”
周森的视线扫过缆车下正在滑雪的人,闻言淡淡道:“我没说要去。”
他和周森都穿着滑雪服, 头盔口罩一样不少。周森的否定压根没什么说服力。
“万一Zane少爷带沈吾安去高级道了呢?”阮松青大胆猜测。
周森冰冷地横他一眼。
阮松青立即高举双手, 示意自己会闭嘴。默默祈祷他们能尽快找到沈吾安,只是以他和周森目前的气运看来,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果然, 他们并没有在缆车站遇到人, 更惨的是他们又辗转了三个地方, 还是没遇到熟人。
阮松青也尝试着帮周森联系别人, 但山区信号覆盖率并不是那么好, 等待发送的圈圈转了又转, 老半天才成功发送。
就在阮松青打算提议周森回酒店等待的时候,他们竟在其中一个缆车站旁的小咖啡店里遇到了程序部的几个员工。
见到周森, 本来嬉闹的几人立刻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地和周森问好。
阮松青看多少次都觉得好笑,忍俊不禁地问:“怕什么?”
几人连连摇头,挤在一起偷偷打量自己老板的脸色。有好长一阵子了,都不太好看,今天尤其黑。
“见到Zane了吗?”阮松青又问。
“五分钟前Zane刚拉着安安坐上去中级难度的雪道。”有人答。
周森看他一眼:“哪个中级道?”
那人被周森这一眼看得浑身一激灵,连连摇头:“Zane没说,只说滑行一趟大概二十分钟,要我们在前面的餐厅等他们一起午饭。”
周森没出声。
他不出声,阮松青也不出声,剩下的人更不敢出声。
身后有脚步声接近。
周森回头,看到的是他安排在沈吾安身边的两位助理。
“周先生。”两人同时打招呼。察觉到室内氛围冷硬,警觉地交换了个眼神。
周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数秒,问:“沈吾安呢?”
其中一人恭谨地答道:“和Zane去滑雪了。”
周森得到几分钟前就知道的答案,脸上神色没有任何改变,语气也没变化,只是重复:“我问你,沈吾安人呢?”
排山倒海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两人瞬时明白他们犯了错,怯懦地低下头不敢与周森对视。
周森的问题被撂在半空中,没人敢答。
他没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转身走向缆车站。
阮松青不擅长滑雪,初级道都够呛,更何况周森要去的中级道。只是想到他真的打算去,还是忍不住劝:“你真的要去?”
周森“嗯”了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阮松青皱眉紧跟其后:“不是,你没问题吗?你多久没滑了?”
下一辆缆车就在眼前,周森穿上单板做好准备。
阮松青仍不放心:“你那个心理阴……”
“板子都带了,就为了装饰?”周森打断他:“和他们去前面餐厅等我。”
沈吾安今年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答应Zane来这个赛道滑雪。她听周森提过几次留学时期爱滑雪的事,本着想体验周森爱好的心情,她在初级道滑了几日。来之前还信心满满,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此时此刻,她在急速滑行的刺激和呼啸而过的风声中,油然滋生出一股我命不由我的悲壮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