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娘亲被巧取豪夺后by未眠灯
未眠灯  发于:2025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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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寻个府医来。”秦邵宗留下一句后抱着人进了燕三先前的屋子。
莫延云看向燕三,“昨夜君侯与我说他有一计可事半功倍,还说其中需‘逢春’参与,难道计划已开始了?否则君侯何时这般纡尊降贵过。”
燕三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
“嗳,你作甚去?我和你说话呢。”莫延云不满。
燕三头也不回:“寻府医。”
①:《独断》

“我后院的姬妾与新来的舞姬里,可有叫逢春的?”蒋崇海问自己的妻子云氏。
云氏回忆了下,“并无,夫君何出此言?”
“昨日秦邵宗在宴上忽儿向我讨这名舞姬,但后面再无提过此事,颇为蹊跷。”蒋崇海摸着嘴边的两撇小胡子,吩咐妻子说:“他们不是要了两个女婢么,你寻个机会盘问盘问,让她们事无巨细交代那位夫人房中情况。”
云氏掩唇笑了声,“这点小事还用你说,妾早就交代了,方才桃香就来走过一遭。妾听桃香说,那位黛夫人花颜月貌,雪肤桃腮,真真是娇美明艳至极,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似的。有这般绝代佳人在,秦君侯哪怕被外面的野花吸引,也只是一时感兴趣,说不准回去见了黛夫人,转头便将旁的给忘了。”
“他那宠姬当真如此貌美?”蒋崇海语气不明。
云氏一顿,虽心知丈夫向来重色,不然也不会养了满府的舞姬,却依旧暗恼他关注点在这等地方,语气不由淡了两分:“反正桃香说得两眼发痴,妾想大概是真的吧。毕竟秦君侯位高权重,兼之南征北战多年,见识肯定与我们这等被困在小郡里的不一样。他什么美人没见过,能叫他这般紧张的,那黛夫人定是容色一绝。”
“紧张?为何紧张?”蒋崇海回了神。
云氏遂将黛黎不慎崴脚,秦邵宗忙命人寻府医的事说了,最后道:“……不过桃香说她胸无点墨,性格骄恣,有些难伺候。”
蒋崇海完全不觉得有何不妥,大美人有脾气怎么了,合该如此,“秦邵宗此番出行只带了她一位宠姬?”
云氏颔首说多半是。
蒋崇海在房中踱了两步,“你下午亲自带一份礼去看望这位黛夫人,她若有其他要求你也尽量满足。”
云氏没做声。
蒋崇海看出她不乐意,不由呵斥道:“让你去就去,如今是自持身份的时候吗?她是宠姬而非正室又如何,秦邵宗的三千兵马尚在郡外,倘若你能与她交好,便可试着让她吹吹枕边风,说不准能快些送走秦邵宗这尊大佛。”
云氏只好应下。
午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春风卷着花香从雕花木窗牗拂入室内,轻轻撩起绣着芍药暗纹的帐纱,风起纱动,带出几分梦幻的瑰丽。
但比这份瑰丽更引人注目的,显然是窗牗旁倚在软椅上的女人,阳光落在她身上,愈发衬得她唇若涂脂,肤白胜雪,浓郁的春色满得几近要溢出来。她宛若一株吸饱了日月精华与雨露的牡丹,哪怕是闻声的一记轻轻抬眼,也有种惊人的慵懒美感。
云蓉不住怔在原地。
然而屋中女人只随意移开眼,好似把她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摆件,又像是新来的奴仆,根本不值得她耗费心神。
云蓉刹那回神,面色有些难看。
她贵为府君夫人多年,熬走了姑氏后就未看过旁的女人的脸色,郡中各家夫人谁见了她不是礼让奉承有加?
今日却被个宠姬之流看轻了去!
到底年岁长,云蓉很快挂上笑脸:“听闻夫人不慎扭了脚,唉,都怪我当初让人布置屋舍时少添了灯盏,才连累夫人至此,真是对不住。”
一般人听到这里,再观她衣着,基本都能推测出她府邸女主人的身份。加上她已先行道歉,且还将姿态放得如此低,怎么着都会给个笑脸再寒暄几句。
软椅上的女人的确重新看向她,但事情并没有按云蓉所想的发展。
“你是府中管事之妻?”她这样问。
云蓉两眼一黑,笑脸再次没挂住,心道这黛夫人是真的脑袋空空,还是在给她下马威?
黛黎懒洋洋地直起身,好像已认定了自己的猜测,开始语速飞快地数落:“你们安排的宅舍确实有问题,且不说摆件太少,这看看都放的是什么?花瓶不是描金的,看起来小气得很,都说春日桃花始盛开,明明如今桃花开得正好,为何屋中不摆桃花?帐纱的芍药暗纹倒是还能看几眼,但颜色太素了,一点都不吉利,还有这案几……”
她每说一句,云蓉的脑袋就嗡地响一声,最后她竟还顺着杆子爬:“确实是你布置不周,屋中灯盏放少了,才害我看不清路崴了脚,你回去后自行向你主子领罚吧。”
见对方站着不动,神态呆滞,黛黎挥手赶人,“方才我说的你可记住了?去办吧。”
云蓉脸都憋青了,她身后的贴身女婢终于找到插话时机:“我家夫人的夫婿是蒋府君。”可不是什么低贱的管事。
黛黎佯装惊讶。
云蓉憋了许久的气正要吐出,却听黛黎啧了声,居然责怪道:“你怎的一开始不说?”
云蓉:“……”
她忽然想起先前女婢桃香说这位黛夫人性格骄恣,依她看,对方何止骄恣嚣张,还半点不通人情世故,蠢钝得可怕。
“桃香,给府君夫人看茶。”黛黎依旧没从软椅上起身,只指了指对面,让云蓉入座。
云蓉在原地定了几息,将满肚子的憋屈压结实了才过去。
“你过来找我唠嗑,怎的还带东西过来?”黛黎看向她女婢手上的锦盒。
“还不是听闻你在府中出了点状况,我夫婿特地让我携礼来看看你。你快瞧瞧喜欢否,若是不合心意,我再给你换别的。”云蓉换了说法。
和这种浅显之人打交道就不能太弯弯绕绕,否则以对方胡桃点大的脑子是听不明白她的话中话。
就该直白一些,最好开门见山。
云蓉暗道自己料想得不错,因为这位黛夫人面上总算有些笑意。
黛黎将锦盒打开,盒中装着数件首饰,有赤金衔红宝石步摇,蜜花色水晶金钗,扭金丝牡丹花掩鬓,以及一双成色不错的叮当镯。
白皙的手指勾起一只叮当镯,黛黎仅看了眼便丢回盒子里:“大了,这不是我的圈口。”
云蓉太阳穴跳了跳。
这种送的礼盒,有原封不动转送给旁人的,也有拿出其中自己看中的首饰、再将其缺位补上后转赠,但就是没见过大咧咧挑毛病的。
深吸了一口气,云蓉默念莫和蠢妇计较,对方这种脾性远比八风不动好忽悠,她亲热地伸手过去,“我看看你该戴多大的镯子。”
黛黎没躲她。
云蓉趁机往黛黎容色上好一通夸赞,后者受用似的笑了笑,话题才慢慢打开。
在闲聊中,云蓉得知黛黎除了扭了脚以外,还有些身体不适。她顿时大惊,忙问缘由,又让女婢去喊府医过一趟。
“没事,我癸水来了,身子不大利索罢了。”黛黎摆手。
云蓉怔住。
她想起午间丈夫和她说秦君侯在宴上向他讨一名叫做逢春的舞姬。所以秦君侯之所以要人,是因为黛夫人不能伺候?
再联想到昨夜秦君侯满府寻人,云蓉好像嗅到了私房事的气息,她安慰道:“黛夫人风姿绝代,岂是寻常美人能及。那些个舞姬就算被秦君侯注意到了,也不过是一时之幸,有明月当空,星子怎敢争辉?”
云蓉笃定对方会听得舒心,而她对面的女人确实笑了,就是……
笑得有些过分灿烂,不像被安慰到,反倒是笑她说错话。
云蓉不明所以。
“谁和你说有舞姬被君侯注意到了?”黛黎拿过桌上一张小竹牌把玩,“不信你回后院找找,我敢担保哪怕你将整个蒋府翻过来,都找不到一个叫逢春的。”
云蓉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这话是何意?
秦君侯在宴上点名道姓要人不假,可她为何一口咬定无逢春这号人?
云蓉身体前倾,“夫人何出此言?”
黛黎笑眯眯道:“因为根本没逢春这个人啊,是君侯嫌我来时在路上与他闹脾气,所以故意编排个女郎出来想让我安分些而已。但我才不吃他这套呢,谁让他对我情有独钟,还曾对天发过毒誓。昨夜经我盘问发现果真如此,所谓‘逢春’不过无稽之谈,他唬我呢,不过此事你切勿传出去,否则秦长庚他定要恼了。”
云蓉瞠目结舌。
先前丈夫分明说这秦君侯如何心思缜密,如何诡计多端。难道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所谓英名不过是装腔作势,好叫人闻风而逃?
否则她很难想象那样枭雄般的人物,居然会为了这等徒有外表的蠢妇对天发毒誓。毒誓是能随便说的吗,倘若惹怒了天神,轻则影响自身气运,重则天打雷劈!
还是说男人都是那副德性,为了榻上的一时欢愉,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许久未听到捧场声,黛黎皱眉道,“你为何如此作态,是不信我说的吗?”
云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怎……怎么会呢。”
黛黎爱惜地摸了摸小竹牌,而后才像炫耀般翻给她看,“瞧,这可是我与君侯的定情信物。”
云蓉定睛一看,认出来了——
非奴仆和流民者,皆有传。
也是此时,云蓉忽然反应过来,对方得意至此,很可能是因为她原先为奴为婢,并无户籍。是秦邵宗帮她办了传,所以才有定情信物一说。
云蓉盲夸了一通后,随口说道:“这般贵重之物,妥当放好为上。”
“我随身带着,不会丢的。”黛黎乐呵呵地将小竹牌挂在腰上。
云蓉试探着与黛黎聊起秦邵宗,后者笑得很得意,倒无掖着藏着。
一个时辰后,云蓉从屋里出来,神情恍惚,出门时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桃香,你去花园采些鲜花,换了屋中这些旧的。丁香,你去库房一趟,将府君夫人说的那个花瓶给端回来。”黛黎给两个女婢派了任务。
待二女离开后,黛黎长长呼出一口气,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逢场作戏真累,看来头脑简单的花瓶也不好当……
目光移到腰间的小竹牌上,黛黎眸色深了深。
如果州州不在南康郡,她势必南下回家附近看看,那什么盘踞了盐枭的赢郡谁爱去谁去,反正与她无关。
癸水的借口用不了几天,她的时间不多了。

黛黎的脚只是小扭了下,并不严重,在府中休养了两日便能走路了。
这两日云蓉天天来陪她,说长道短,言白道绿,竭尽全力为黛黎解闷,把她哄得甚是开怀,加上云蓉每次来都不空手,带的礼物一回比一回好,于是仅是两天,两人就亲亲热热地互称姐妹了。
“云姐姐,来南康郡多时,我还未出过府,现今我已能走路,不如我们一同出府游肆如何?”黛黎嘴上问着她意见,实则已朝女婢招手让其为自己更衣。
云蓉却有些迟疑:“妹妹,伤筋动骨一百日,要不还是在府中歇着吧。”
这到外面去,万一磕着碰着哪儿了,她可没法向秦君侯交代。
黛黎混不在意,“小扭了一下罢了,脚又没断,且我们坐马车出去,走不了多少路。”
云蓉又劝说道:“傍晚我夫君将举办晚宴,到时君侯定会带你出席,若是我们晚归了……”
“现在早着呢!”黛黎见她还想说,干脆道:“如若云姐姐不愿陪我直说便是,我自己出去游肆也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蓉哪能再劝,只好让人套了马,陪这祖宗出去。
黛黎这才露出满意笑容。
这笑是真不作假,这两日那人暗中搜遍蒋府,都未发现州州的踪影,看来儿子确实不在府中。
府内没有,那就得出府看看。
车轮咕噜噜地压过石板,朝着闹市的方向去。出府后,清静逐渐被喧闹吞没,一阵活跃的烟火气息穿过垂下的帏帘扑面而来。
黛黎掀开车帘一角,暖和的阳光照了进来,而她也看到了人声鼎沸的街巷。商贩一个挨着一个,摊贩熙攘,商品繁多,琳琅满目。
黛黎眉间更舒展了些。
之前舞姬对尸首无波无澜的态度,让她以为她们对死亡司空见惯,加上盐枭横行,她本以为如今的世道已乱到极致。
热闹的城郡却给了她一份安心,或许世道确实不好,也或许天下将乱,但一切都有个过程,尤其乱世不可能一蹴即至。
拿东汉末年举例,从黄巾起义到汉献帝退位,中间间隔足足有三十六年。要是短命点的,都是一个人的一生了。
黛黎万分希望这份“不太平”只是冒出了点苗头,还未到糟糕的地步。
出府游肆的第一站是女郎最爱去的绸庄。云蓉作为本地人,自然顺带充当向导一角,这间瑞祥绸庄是她选的,绸庄占地面积大,门面纤尘不染,门口停着三两架驴车和一架马车,有衣着整洁的小佣抱着包好的布料走出。
显而易见,这家绸庄吸纳的是高端客流。
马车方停,绸庄门口的机灵小佣便一阵风似的来,手里还拿着个小板凳。他将板凳放于马车门口,若不是侍卫挡着,他还想帮忙开车门。
这可是马车,整个南康郡没多少户人家能有马车。
待看清从车里下来的云蓉,小佣面上笑意浓到谄媚:“我说怎的今日枝头上有喜鹊在唱歌儿,原来是府君夫人您来了,里面有请。”
但见云蓉转身,热切地跟尚在马车中的女郎说话,很快,车内的第二人也下来了,带出一阵十分好闻的香气。
小佣愣在原地,直至二人走进绸庄才勘勘回神。
现今是巳时末,正是客流量最旺的时间,黛黎在店内看到了结伴来挑衣裳的小娘子,也看到不少梳着椎髻的妇人。
人一多,声音自然也多,纯聊天的,谈料子的,吩咐小佣忙活的。
黛黎隐约听见有人说:
“听闻近来流民多了不少,东郊外的那座破庙都快成了他们的必争之地。”
“我儿和我说他昨日出门踏青,途经那破庙时看见里头有十来个人,大的小的皆有,大的年近花甲,小的不过总角之年,都穿得破破烂烂的。”
“流民骤增,估计是哪里出现天灾,天灾又带出人祸。这天灾加人祸的,也不知晓又有多少人要流离失所喽。”
“可不是么,我儿说在那儿瞧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儿,皮肤白净,穿着也比一般人好点,头发短短的,也不知晓是否被拐子割了发。”
“肯定是拐子干的,他们最会这等改头换面之术了……”
剩下的话黛黎都没听清,那几个关键词像吸了水后疯狂膨胀的海绵,将她的头脑完全占据。
八九岁,皮肤白净,短发……
难道是州州?!
“嗳,妹妹你去哪儿?咱们不是说好来看衣裳吗?”云蓉见黛黎忽然转身就走,下意识抬手拉她。
黛黎被抓住胳膊,飘离的思绪也一并被拉回。她定在原地片刻,面无表情地听着身旁人连叫了她几回。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云蓉生出一丝违和感。
黛黎终于扭头看她,眼尾微红,“云姐姐,我方才听到她们说城外有流民,流民中竟还有孩童,他们定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好可怜啊,不如我们送些粮食去城外的庙里可好?”
问着“可好”,但已经反手拉着她往绸庄外走。
云蓉傻眼了,经过这两日接触,她已知晓这位君侯宠姬是个骄横又过分天真的女人,似乎上天将所有的宠爱都倾注在她那身皮囊上,而没给她的脑子留下一点。
但她怎么也没料到,除了头脑空空以外,黛黎竟还同情心泛滥。
这年头天灾人祸并不罕见,可怜人多了去了,嘴上道一两句“可怜”已是心善,哪有那么多功夫一个个施舍。
黛黎已拽着她上车,又吩咐随行的燕三去买胡饼。
本来停在瑞祥绸庄门前的马车改道出郡,拉车的是膘肥体壮的骏马,脚程很快,没多久黛黎便看到了一座寺庙。
这地方确实担得一个“破”字,牌匾上的漆油褪尽,木板被虫蛀出深深浅浅的洞,断壁残垣,窗牗漏风,也不晓得荒废了多少年。
有句古话说“一人不进庙”,皆因古时这些寺庙里藏的往往是一些逃避官家搜捕的盗匪,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带了侍卫的黛黎完全不在乎,车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
破庙不大,却不是一般的脏乱,刚进来一股馊臭味扑鼻而来。有几颗脑袋闻声从内探出,本以为是自家弟兄回来,或是哪个不长眼的要来与他们争地盘,却见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有人刚面露贪婪,又见有腰悬短刀的男人紧随而来,对方目光如刃,看得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有刀,身强体壮,还不止一个。
来头不小啊!
黛黎此时可不管旁人心思,直接问道:“你们这里是否有一短发的九岁小儿,他如今在何处?”
流民们面面相觑。
云蓉想起在绸庄听过的只言片语,眼中不住带了几分思量。
“黛夫人曾有个侄儿被拐了去,她与她胞兄手足情深,因此没少伤神,府君夫人见谅。”燕三点到为止。
云蓉恍然大悟。
有了这个解释,后面黛黎满破庙找人她也不奇怪了。
黛黎抱着希望翻遍每个角落,途中确实看到一些孩童,也看到了那个旁人口中皮肤白净的短发小孩儿。
但可惜,不是她家小朋友。
黛黎看着狼吞虎咽吃胡饼的短发孩童,心尖凉得发疼。
“人各有命,咱们也尽力了,有些事强求不得,妹妹我们回去吧。”云蓉以香帕捂鼻,一刻都不想在这臭烘烘的破庙里多待,她以为黛黎还同情心泛滥不肯走,咬牙干脆道:“妹妹,我们已物资尽散,现在光站着也无济于事,不如回府命人送些食物过来。”
黛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低头看了眼,眼中幽光闪烁,嘴上应道:“那就听姐姐所言。”
云蓉得了话,二话不说往外走。
黛黎瞥见周围无人注意她,趁着自己背对众人,迅速将一直挂在腰间的小竹牌扯下塞入袖袋,再以宽袖作挡遮住腰侧。
两人离开破庙,重新乘上马车。
待马车回到南康郡,驶入熙熙攘攘的街道时,黛黎低声呼道:“我的传呢?!”
云蓉立马看她腰间,见那块一直挂在黛黎腰上的小木牌果真不在了。她第一反应是破庙里有人手脚不干净,趁着近黛黎身时偷了东西。
“我就说那地方不干净吧!”云蓉愤愤道,“走,掉头回去。”
“不可如此!”黛黎忙阻止,迎上云蓉疑惑的眼,她小声解释道:“今日随我们出府的侍卫里有君侯的人,如若我们现在掉头回去,君侯定然知晓我丢失了我与他的定情信物。”
云蓉:“那又如何?以他对你的宠爱,就算丢了也能给你重新弄一个。”
黛黎尴尬地笑了笑:“话虽如此,但先前我已不慎遗失过四回了。”
云蓉:“……”
云蓉一言难尽,就她天天拿出来炫,丢了也很正常吧。
“我先前还和他闹脾气,如今怎好叫他逮住我的短处,此事万万不可让他知晓。”黛黎抓着她的袖子:“好姐姐,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今晚有晚宴,宴请的依旧是秦邵宗,但又和之前不同,今日的晚宴因着黛黎行动无大碍所以多了女眷的参与。
两人来到正厅时,秦邵宗和蒋崇海已经在了,他们坐在上首鬭酒。
长长的倩影被夕阳拖入厅中,微风卷来一缕雅香,上首的男人长眉舒展,他随手将酒樽搁下便起身。
秦邵宗身量足,从上首走下来仿佛不过几步罢了。
这还是黛黎第一回 当着蒋家夫妻的面演戏,正想着尺度,一条结实的长臂忽然伸过将她拉入怀中。
男人箍着她的腰,嘴角含笑地低眸,“夫人游肆回来了?没在外面闯祸吧。”
黛黎心头一跳。

第13章 夫人,过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黛黎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干的事被秦邵宗知道了,但很快反应过来,他不可能知晓。
燕三和她同步进正厅,退一步而言,就算他识破她的计划,他也没时间向秦邵宗汇报,所以这人定是随口说的。
不,也不全是随口说,以她现今的人设,经常闯点小祸很合理。
眼角余光瞥见云蓉在看她,脸色有些紧绷,黛黎知她在忧心什么。
她们暗地里的合作已达成,云蓉这是在担心她借这个台阶向秦邵宗低头,两人和好后,就没她这个府君夫人什么事了。
有没有机会让她吹枕边风,就看现在。
黛黎抬手抵着秦邵宗胸膛,不许他靠近:“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妾在您眼中就是那等一时没看住就会闯祸之人吗?”
说完这句,黛黎的手忽然改抵为揪,抓着他的衣襟,踮脚凑上去皱眉吸了吸鼻子:“宴还未开席就一身酒味,您这是喝了多少?少喝着,空腹喝酒既醉人也伤身,今夜您若醉了妾可不伺候。”
秦邵宗很是受用地低笑了声,完全不在乎被一个姬妾当众教育,“夫人说的是。”
云蓉与上首的蒋崇海对了个眼神,前者微微点头。知晓终于找到吹枕边风的机会,蒋崇海顿时开怀,又命家奴将数个酒坛端上桌。
贵宾全部到齐,晚宴开始。
秦蒋二人坐于上首,黛黎和云蓉则坐在他们对应下首的第一个位置。
宴上八珍玉食陈列于案,除了清蒸羊肚、炙鹿尾儿、酱汁鲫鱼和栗子鸡等热菜之外,桌上还有拌野蒜和拌芦笋的冷盘凉菜,与切得非常薄、因此显得晶莹剔透的鱼脍片,还贴心地配有甜汤和粔籹蜜饯零嘴,可以说是三牲五鼎,五味俱全。
当然,除开各色美味佳肴外,宴上还有堆积如山的酒坛。
女人们在说说笑笑,男人们则在鬭酒。
黛黎注意到一个细节,他们喝酒喝得非常凶,且基本没怎么动案上的吃食。每当秦邵宗拿起玉箸,想要夹点什么时,五回中总有三回会被各种情况拖住,而后不了了之,又转到吃酒上。
黛黎夹了一块栗子鸡慢慢吃着,猜测蒋崇海估计想灌醉秦邵宗。
好酒的武将不少,因饮酒误事的人也不计其数。昔年先有典韦醉酒被盗兵器最后战死,后有张翼德因饮酒纵乐痛失徐州,可见酒这玩意小酌可以,酗酒误事。
她如今和秦邵宗暂时是利益共同体,南康郡未彻底搜完,她还不知儿子是否在此地,他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啪!”
黛黎忽然将玉箸拍到桌上。
她是看准时机拍的,那时恰好是他们说话的间隙,因此所有人都听见了。
一道道目光落在黛黎身上,她却径直看向上首的棕眸男人,语气相当不满,“秦长庚,我被酒气熏得不舒服。”
全场一静。
蒋崇海惊讶到酒液晃出了杯。
她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连名带姓喊秦邵宗,且说的还是这等娇蛮之词。看来果真如妻子说的那般,这位黛夫人娇蛮且不识大体。
被点名的男人却全然不见怒意,只是声音含糊地笑道:“既然夫人不喜,那便不喝了,若是惹恼了夫人因此让我不得进屋那可不妙。来人,把这些酒坛给我撤下去。”
蒋崇海眉心直跳,心惊于秦邵宗的服软,又暗自着急。今日这场宴席为的就是喝酒,应该说要借着对方醉酒,验一验某些极为重要的信息。
前两天云氏日日去和黛夫人闲聊,除了拉近关系外,还得了一个意外之喜。
据黛夫人说,秦邵宗近年收了一个怪谋士。此人善于谋断,却又极其厌恶为人瞩目,只想如阴暗角落里一株湿漉漉的菌子自己待着,平日基本在自己屋中,几乎不露面,却对秦邵宗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比如当初那一手名震天下的细作之计实则是他献策的。而此番来讨伐盐枭,本来菌子先生被秦邵宗点名随行,结果路途行至过半时他不幸染病,只能被就地放下让其疗养了。
这也是为何入府的一行人中无谋士,不是没同行,只是走着走着耽搁了。
这些信息并非一口气得到,而是摸到个线头后,妻子从黛夫人嘴里一点一点套出来,再将零碎的信息拼凑好。
疑心病让蒋崇海忧心这是个圈套,但又忍不住想是否真有个菌子先生。
门阀豪族坐拥财富,乱世时有资本拥兵自重形成一方割据势力。门阀子弟为主公,对外招募谋士与武将,前者有智,后者有勇。
而作为执棋者的主公只需善于纳策和有一定的魄力就能混得不错,毕竟他本身的政治背景和军事资源就是一种天然的优势,远非常人能比。
这世间智勇兼资之人不过凤毛麟角。他秦邵宗投胎功夫上佳,再加武力超群已是难得,哪能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尽?
三人成虎,流言可畏。说不定秦邵宗那些威名都是为了给自己造势故意编造的。蒋崇海怀着恶意揣测。
于是琢磨许久,他安排了这场探虚实的晚宴。如今目的还未达成,眼看计划要中断,他如何肯罢休,当即给云蓉递了个眼色。
黛黎本来还担心秦邵宗被灌醉会坏事,现在一听他说的话,心里有数了。
哦,他还这么清醒啊,酒量肯定好极,那可以按计划进行。
“妹妹,我也有些闷,不如咱们结伴出去逛逛如何?”云蓉忐忑开口。
这事她哪有把握,这祖宗向来我行我素,根本不会顾旁人感受,但这回居然成功了……
“行吧,反正我也用得差不多了,出去走走消食也好。”黛黎放下双箸,起身后又对上首的秦邵宗说:“您一身酒气,今夜自个安寝吧。”
二女结伴离开正厅后,蒋崇海感叹说:“黛夫人不开口似牡丹明月,这一开口倒是成茈姜了,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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