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黄河被称为母亲河,长江却什么也没有,长江奔腾起来丝毫不留情面,汹涌澎湃,奔着能砸死人?去的。
一连在此地?呆了半个多月,般般分别?给姬长月、炀姜、姬家、儿子?女儿写了信,儿子?和女儿的要分开写两封,不然谁都不乐意。
过了几日?收到回信。
星枢还不会写字,信纸上画葫芦、乱七八糟,还有两只墨汁染就?的手印,一大一小,想必是?兄妹俩一同玩闹留下来的。
姬长月说的都是?宫里的事情,夹杂着些许朝中的小事,比如?芈颠酗酒成瘾,从桥上摔下摔断了半条腿,去了半条命人?也清醒了。
倒是?姬家传来的信中说了一件令人?心里有些难受的事情。
姬昊的儿子?姬无石在楚国,薛氏几乎要哭瞎了眼睛,求到了门上,期望般般能帮着找一下他目下是?否还活着。
朱氏朱禾央言明了薛氏薛素心的愧疚之情,说她求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不好回绝,便去了封信,告诉般般,若是?不想帮,只说是?没找到。
夜里,般般就?将这件事情说给了嬴政听。
嬴政道:“当年薛氏再嫁的那户的确是?高门,吕不韦在这方面不曾落人?口舌,想必是?畏惧旁人?乱传是?他派人?截杀了姬昊先生,毕竟姬昊先生一旦入秦,他做我的太傅,自然要入朝为官的,天然会成为太子?派系。”
般般闻言稍愣,很快反应了过来,“若非有赵偃对表兄恨之入骨、赵国想劫持我阿父阿母用?来胁迫你的这些原因,当真有可能是?吕不韦干的。”
嬴政点点头,握住她的手,“正因为如?此,薛氏再嫁后心力交瘁,光是?执掌中馈、收拢人?心、讨好公?婆便费许多功夫,要在高门站稳脚跟不是?容易的事情。”
“一时忽略了姬无石并非她有意为之,当年她与姬昊也是?恩爱无比的,怎会不爱这个儿子?。然而正是?她无意间的忽视,将姬无石推向了吕不韦,如?今这个局面,她悔恨也是?自然。”
般般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姬无石如?今是?死是?活。”
嬴政思索片刻,“他非楚人?,必定不会为楚国战死沙场,多半还活着,我派人?寻找一番便是?,你不必操心。”
又过了半月,般般舒坦的快要浑身长毛了,只是?出来了一个月,该要忙正事了,她提出回去。
嬴政略惊讶,“在这里住着不是?很高兴么?怎的要回去?”
般般让人?收拾物件,“我不想耽误表兄的正事,日?后有的是?机会到处游玩,何必贪图这一刻。”
“况且姬无石也始终不曾找到,我阿母是?个软和性子?,阿父又指望不上,我要去帮她。”
说着说着,她回的扭过头来,“你说他会不会回邯郸去了?”
嬴政道,“我正要与你说,姬无石在姬昊先生的墓前找到了。”
这下,般般沉默了。
回程的路上,她说不出的难受。
嬴政安慰她,说派去的人?已将姬无石带回,正在回秦的路上。
费了些时日?,终于回到咸阳。
般般当即便召见?了薛素心,进殿内匆忙请安,她急切无比,“王后娘娘,妾身的孩儿如?今在何处?可有妨碍?他…他做下这等错事,都是?妾身的错。”
“日?前已回秦,正被押后审讯,你放心吧,大王会亲自讯问他的,必不会错怪了他。”般般仔细瞧着她,“我观你的神色憔悴,不似近些日?子?忧心儿子?所致。”
薛素心怔怔然,挪开目光,“实不相瞒,无石做下这种事情,妾身的夫家不容他,怪他、也怪我让家族蒙羞了。”说着她淌下两行清泪,疲累道,“这些年,终究是?我强求了,还为此丢了儿子?。”
“嫁入权贵世家,没有我想象中的耀眼。”
人?都有野心,无论是?男是?女,有野心不是错。
“这不是?你的错。”可般般也不大会安慰人?,干巴巴的说了几句,转而问,“若是?你想和离,我会帮你。”
薛素心勉强一笑,“妾身谢恩。”
嬴政亲自询问过,出来后心情有些沉重?。
般般问他,他简略说了些只言片语,姬无石怨恨姬昊当年在邯郸对还是?质子?之子?的嬴政关怀备至,“他恨不得你才是?他亲儿子?!我又算什么!我就?是?地?上的石头!”
有嬴政这个珠玉在前,姬无石武学?上天资平庸,习课也比不上他,无论如?何用?功,都得不到亲生父亲的青睐。
母亲再嫁后,逐渐有些忽视他,这时候吕不韦便成了他心中的支柱。
“吕不韦于教导人?方面的确有些才干,在姬无石心中,吕不韦才是?他真正的假父。”
“吕不韦不会出卖秦国,姬无石被他教导过,他也从未想过叛国。”
“他是?被撺掇芈启称楚王的那些人?设计绑走的,本意要用?来胁迫我,芈启救了他,偷偷将其送到了赵地?…他不肯行这种无耻之事。”
“绕来绕去,竟还是?绕回了芈启身上。”般般心下复杂。
芈启当真是?生错了年代?,他是?个活在温室中的良臣,到了最后时刻,面对楚国遗留的将士们的祈求、那一张张不想投降的脸,他恐怕很难拒绝,他身上流着楚国王室的血脉,他不仅是?秦国的丞相,更是?楚国的公?子?。
在这一刻,嬴政似乎不再恨他。
若是?芈启当真用?姬无石威逼秦国退兵,便是?将嬴政放在了风口浪尖、道德的审判席。
而他,没有这么做。
父权在秦律中受到了限制,商鞅变法后规定,父亲不能随意处罚、杀害子?女,这刑法是?非常严苛的,秦国提倡‘孝道显明’,同时也该‘六亲相保’,意思是?亲人?之间要互相监督、互相担保。
虽然姬无石是?继子?,但薛素心再嫁的那户人?家显然没有做到这些,反而任其自生自灭,一丝一毫的关爱之心都无。
薛素心说的不错,这么多年她都是?枉然,那户人?家根本看不起她。
正好姬无石被绑到楚国这点需要人?担责,嬴政便寻这个由头问责他们了,将人?狠狠斥罚了一通,在询问过薛素心的意见?之后,勒令薛素心与其夫君和离。
逼人?和离的君王还是?头一个,史无前例。
不久后薛素心进宫辞行,“我要带着石儿回邯郸了,特?此与王后辞行。”
般般迟疑,“你不是?还有一子?一女留在——”
薛素心摇头,“人?活着首先要为了自己?,那两个孩子?与我不是?一条心的,既如?此我不再强求,这辈子?,我强求的够多了。”
即便是?亲生孩子?,若与自己?不同路,又有何不能割舍的?
般般由衷夸赞,“你很勇敢。”
薛素心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一抹微笑,“石儿想要办个学?堂,就?像是?先夫那般,我也想做个先生。”
般般听了很高兴,“这是?好事啊!祝你们桃李满天下。”
薛素心没听过这句话?,咀嚼着其中的含义,随后由衷的赞扬 ,“王后此句妙极了,承您吉言!”
听薛素心这么说,般般便知晓桃李满天下的典故这时候应当没有,不过不妨碍大家理解,教人?念书无异于栽树。
另一边‘冷暴力’了齐国半年,姚贾传回来消息,已经重?金收买了几个重?臣游说齐王降秦,就?连齐王后也赞同此提议。
虽然齐王知道齐王后是?秦国的公?主,不可能这时候不想着秦国,可她到底为齐国生儿育女过啊,他因此有些恼恨阳曼。
阳曼才不理他,给般般送信,说齐王态度松动,只是?面子?上下不来。
时机成熟,秦国正式发兵攻齐。
这已是?原本碎裂成无数的版图上的最后一个分裂的国度,秦兵出境当日?,秦国的子?民们列在城内欢呼,“攻下齐国,早日?回来啊!”
不等秦国的大军抵达齐国,齐王吓得屁滚尿流,主动打开城门投降,自愿臣服在秦王的脚下称臣。
阳曼站在城墙上欢迎秦军,整个人?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比平日?美丽了数倍,“我要回家了!!”
战报被送回咸阳时,嬴政与臣子?正在议事,众人?见?回来的是?战报,一个个屏息相对。
那小兵脸色涨得通红,跪下后竟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最后干脆放声大喊:“王上,齐国降了!!”
嬴政屏住的呼息霎时间急促,拍案而起,一脸喝彩:“善!”
在场的文武百官皆俯首称臣,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恭贺我王兼并六国,一统天下!”
最后一块板图被兵不刃血的收下,至此天下一统!
嬴政如?何不意气风发?他理应意气风发!
今年他不过三十岁,奋六世余烈,一扫六合,统一天下。
般般算了算日?子?,表兄比历史上早将近十年完成大一统,明明除了大婚前的坦白,她并未给他任何预言,他竟然能提速至此,简直就?是?世界第一大卷王啊!
仿佛从覆灭赵国开始,他的攻伐之路就?像是?按下了加速键,一个接一个。
般般也已有二十九岁,她是?姬承音,是?大秦的王后,是?秦王的妻子?,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两月后,嬴政创立皇帝称号,认为自己?德兼三皇、功过五帝,自然地?,身为秦王后的姬承音,袭后位,称皇后。
中央官制他要设全新的,全然推翻现?有的,丞相设两位,互相制衡、分权。
众位臣子?们激烈讨论,又过了将近两个月,中央确立了三公?九卿制,三公?分别?为太尉、丞相、御史大夫。
太尉掌控着全国军权,由身为皇帝的嬴政亲自掌控,因此太尉一职空闲。
封王绾为左丞相、隗状为右丞相。
御史大夫负责监察、审理的作用?,可以理解为副丞相,由尉缭担任。
其余九卿倒是?都定了人?,值得一提的是?李斯被封为廷尉,此官职掌管刑狱,按照般般的理解,他是?最高司法机关的老大。
秦驹为九卿其一的太仆令,韩非仍旧没有正式的官职,继续做太傅。
解决完官制,在全国推行什么制度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丞相王绾提议继续实行分封制,廷尉李斯则提议郡县制,将天下分为三十六郡,分郡治理。
关于实行分封制还是?郡县制,嬴政自然是?不愿意分封的。
谁会想要将自己?好不容易合并的天下再次分开?
只是?。
王绾眉眼恭敬,神态认真:“陛下,六国初定,臣请封诸皇子?为诸侯,以镇四方,此乃效法周室长治久安之策!”
李斯扭头便道:“陛下唯太子?一个而已,封什么封?”
王绾噎住,不信李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陛下只有一个孩子?,太子?也是?吗?太子?的子?嗣也是?吗?
他一整个就?是?故意的!
不等他争辩,李斯义正辞严出列,拱手道:“陛下!臣闻周文王分封同姓诸侯如?星罗棋布,然乱战五百载,诸侯相伐如?虎狼撕咬,齐桓晋楚皆以兵戈称雄,天子?之令甚至不能出周——”
“这难道是?能效仿的吗?”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众人?只见?上首的皇帝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便知李斯正中他的下怀。
再说多少也是?枉然,随后李斯又列举了诸侯攻伐,天子?不能禁止等问题。
最终嬴政采用?了郡县制。
至于如?何分,嬴政要他与韩非一同商议,交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章程。
这日?早晨,般般神态紧张,浑身紧绷着。
葵为她梳发上妆,从云与牵银都在她身侧,“今日?起您就?是?皇后了,奴婢还真有些叫不顺口。”
今日?是?他正式登位,昭告天下的好日?子?,果然他做到了昔年自己?说过的,有朝一日?能事成,王座身侧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从云激动的脸颊通红,手都在颤抖,连茶盏都端不住,无奈只能先放下。
“我又何尝不是?…”般般打起精神来,目光侧向前方被撑起来的冕服,即便是?上面以金线镌绣了金凤,主色仍旧是?玄色。
金色尚无法夺取玄色的沉稳,偏点缀在其上,赋予了玄色独一无二的耀眼。
前朝改革,后宫自然要紧随其后,她严肃的很。
妆点好,由从云为她系好腰带,门外落下几道影子?,般般抬起头望过去。
嬴政一左一右牵着太子?与公?主出现?在门口。
玄色为主色的黑冕服有金色游龙攀在他的肩头,金龙于肩与胸前对称,一直蔓延至袍尾,威严肃穆,不容人?侵犯。
嬴肇的脸庞上洋溢着璀璨的笑,冲她飞快摆动手臂,衣袍上的小金龙也跟着游来游去。
星枢沉沉稳稳的立在阿父身侧,一动不动,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发呆时,她忽然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那对黑琉璃一般的硕大眼瞳,为她增添几分冷感?呆萌。
“太紧张所以手忙脚乱?”是?嬴政在说话?,他扬起眉毛,冲般般伸出手,“还不快过来。”
般般扬起笑脸,起身朝他走去,直至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第131章 登基大典 “给她‘非他附庸’的封号。……
去往咸阳宫的路上,心脏每一息跳动的频率都被加强,般般与表兄的手交叠相握,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心跳。
‘砰、砰、砰’响彻天地之间。
“表妹。”嬴政唤她,她转过来的美丽脸庞上悬浮几丝惘然与不真实,“你的掌心汗津津。”
她没说话,冲他依偎而去。
他撇开?宽阔的衣袖,手掌抚摸到的是她略微冷硬的冕服,金凤微微凸起,指腹刮过,那?丝凉意穿过皮肤与血肉抵达心头。
她今日的妆容也格外的庄重强硬,眉梢与眼尾上扬,将她浑圆的眼瞳拉长些许,唇珠挺立,泛着暗红的色泽,当真有了许多不容侵犯的端庄。
他很满意,亦为之自豪。
为了不弄坏她的妆,只轻轻抚过额上的乌发。
她亦是如此,抬手拂过他的冕旒,秦王的登基典礼,规格不同以往,更是史无?前例的,此冕旒拥有一个响亮的名?讳:通天冠。
在初晨的日光下,般般才看清两人身上的冕服不只是金线这样?简单,玄衣纁裳之下,绣有日月星辰等十二章纹,象征皇权承载天地万物?。
皇室以六为纪,马也更为六匹,这王驾比般般此前坐过的要宽敞两倍,秦朝主水德,王驾亦是玄色。
车驾在咸阳城内走过了三遍,沿街的民众们皆有资格观礼,他们第?一次被允许大声喧哗,不过许是因为习惯,倒没什?么人说话乱糟糟,全部都是高喊大秦万年的。
雄浑的声音直冲天际,般般手脚冰凉,秉承着微笑?的模样?不敢变化。
“比之你我?大婚,有何不同?”嬴政问?。
“自然是完全不同的体验。”般般不敢乱扭头,微不可察的张嘴说着,“虽说当时也算得?上是册王后礼,我?的脑袋里全都是嫁给表兄了,这是我?们的昏礼。”
这时候的大婚在接近傍晚,因此被称为昏礼。
他笑?问?,“那?你更喜爱哪一个?”
两人宽袖下的手互相握着,能感知到问?完这个问?题后,她忽然抓紧了他的手。
“都喜欢。”无?法取舍。
一个象征爱,一个象征权力。
两人在这种严肃的问?题上,从不撒谎互相欺瞒。
般般问?:“我?听过一句话,一般是用来问?皇帝的。”
“何话?”
“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嬴政嗤笑?一声,“提出此问?题的人一定不曾做过皇帝,权利与美人难道是什?么只能择其一的东西吗?”
般般解释道,“是因为有许多女人并不情愿被一辈子关在像秦宫这样?四四方方的宫殿中,可这个地方是皇帝的家,也象征着他的权利,怎会有人能割舍得?掉权利呢?”
“如此说来,这不是夫妻双方是否能共同妥协,亦或者谁迁就谁更多一些的问?题么?”
“皇帝也并非一辈子只能住在宫殿中。”嬴政甚至反思?了一下自己,表妹平素出宫游街他应该是从未阻拦过,莫说秦宫了,整个咸阳都是表妹的家,至于要出城,这也不是难事,“否则容易遮蔽视听,遭人欺瞒吧?”
所以他才说想出这种问?题的人没做过皇帝。
“……”她提出一个假设,他就爱直接打破这个假设,告诉她这假设不合理,“我?不是说这个!”
嬴政知晓她问?的是什?么,反应很直接,“都要,我?此生还从未取舍过。”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般般听了这话也没觉得?有什?么,表兄就是这样?的男人,他想要就一定会得?到,取舍这个词他的世界里就没有。
她故意问?,“若是我?不爱表兄呢?若是美人不想被你得?到呢?”
他同样?故作?玩笑?,“表妹最好还是爱我?吧。”
连语气也是学她的,她捏了他的虎口,作?势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死死握住挣脱不开?,“皇后的仪态呢,要被人瞧见了。”
她果然老实了,赶紧坐好,任由他握着手。
游街三遍结束,姗姗回?到秦宫内。
整个咸阳宫前乌压压的,除却文武百官,数不清的秦兵列阵在下,个个气势斐然,般般好不容易与表兄说笑?放松了的心神再度收紧。
秦宫能装得?下这么多秦军吗?
下了车驾,庄严的礼乐震天响。
嬴政放缓脚步,般般则提快步速,如此一来,两人恰好并肩而行?。两人的人生也始终如同走红毯时的模样?,互相迁就、互相努力,期望与对方同频共振。
般般曲臂,手置于腹前,赤红色的红毯下铺的是黑色的玄武岩,玄色旌旗迎风飘扬,‘秦’字也飘于宫阙间。
甲兵林立,个个手持长戈,如铜墙铁壁、肃穆无声。
她嗅到了空气中火焰燃烧的、混合了权力与庄严的气息。
近了,自宫门道主殿之外,罗列的则是不同等级的文武百官们,他们身穿崭新的朝服,手持不同的玉圭。
般般尽管目不斜视,还是看到了为首的王绾手托四四方方的玉玺,她听嬴政说这东西是用和氏璧所制。
想当年和氏璧在昭襄王嬴稷手里走过一遭,上演了出完璧归赵的故事,如今推迟了多年,终究还是成了秦国的东西。
踏上高台,般般与嬴政一同回?身面向?下方。
他略微抬手示意,李斯铺开?黑色锦帛,款款出列一步,居于侧下方敞开?嗓音宣读诏书:
“异日韩王纳地效玺,请为藩臣,已而倍约……”
他的声音洪亮,吐字周正而顿挫有力,语速缓慢又坚决,使人人都能听的清他话语的内容。
这些是在重现往日秦王攻伐列国的过程。
越是庄重的场合,般般越是频频跑神,尤其是念这样?生涩的诏书,每个字从左耳朵进去,立马就从右耳朵出来了,她都来不及多想。
“……反我?太原,故而兴兵诸之,得?其王……”
糟糕,想打哈欠,她略咬下唇,板着一张脸,神游天外。
“……燕王昏乱,其太子乃阴令荆轲为贼,兵吏诛,灭其国……”
怎么这么长????
般般眼角略微抖动。
“……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
她游到天外的神志重新聚拢。
寡人以喵喵之身?
实在没忍住,般般扭过头飞快瞟了一眼嬴政,他肃穆冷漠,正面朝向?数不清的秦兵与秦臣们。
确实好大一只猫。
老虎也是猫,特大号的猫。
随后便是昭告天下,当即确立秦朝,改制立号。
更改皇帝自称为‘朕’,其命为‘制’,令为‘诏’,秦主水德,以六为纪。
般般听见自己有改动的部分,打起了精神。
实际上后面还有一句,水主阴,阴则主刑杀,按照这样?的逻辑,秦法理应更为严峻。
当时嬴政写诏书时反复修改过,以白话的版本说给她听过两次,那?句‘寡人以眇眇之身’的意思?其实是我?以微不足道之身,她当时还吐槽说他这话恐怕是这辈子最谦虚的了,他也没反驳。
她听到最后,说水主阴这句不好,嬴政反复斟酌,后同意删去。他还挺爱美的,写完找了好几个文官给自己润色了几遍才算完。
李斯念罢,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回?到席位。
此诏书被封印到了专门存放的盒中,其余的抄本则被礼官发往全国各郡县,同步晓谕天下。
王绾呐喊:“陛下德兼三皇,功过五帝,武力统一,天命所归!”他的权力从来不是源自神授,而是自我?的奋斗,更身兼王室血脉,无?论在哪个方面都名?正言顺,与以往信奉的‘君权神授’背道而驰。
“理应承玉玺,掌天下,威加海内!”
他跪着将托盘中的玉玺高高举起,嬴政微笑?道:“善。”
他自然而然的取起玉玺,玉制的半透明状在日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光华。
般般瞧见了上方镌刻的篆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略出神之际,听见嬴政扬声道,“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也。”
“废子议父、臣议君的谥法制度,后世子孙不得?为朕追加谥号。”
接下来,他亲自对有功之臣进行?了大规模的封赏,对除却十恶不赦之罪除外的人大赦天下,以示新朝的宽仁与恩泽。
般般情不自禁的雀跃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她就是始皇后了耶。
这般想法刚落,就听见嬴政话锋一转弯,“王太后赐号帝。”
下面的姬长月都没反应过来,低低“嗯?”了一声,帝?哪个帝?她懵逼了。
底下的秦兵与百官也一同愣了。
是我?们想的那?个帝吗?
皇帝的帝?
哇塞,知道你爱你阿母,但这封号……
不等有人说话,他的下一句出来了:“皇后赐号昊天皇级。”
“……?”
“!!!!”
“——??”
这更是重量级的。
昊天意为浩瀚无?垠的苍穹,为最高天,《诗经》中有‘昊天有成命’,意思?是皇后的尊贵乃上天所授,与皇帝称呼中的皇天上帝完全呼应。
而皇级则是帝王统治的至高准则,此号寓意皇后是天下的典范,不容侵犯与质疑。
合二为一,简直肉麻又令人震惊。
这是在夸他的妻子如同苍穹,能覆盖万物?,是他生命里的支柱与法则,他将她整个神化,以非同寻常的、极致的崇拜与爱意灌注进这份儿女情长中。
底下的所有人都恍惚了,鸦雀无?声。
就连般般自己也瞠目结舌,她甚是茫然。
这件事情她不知情,他也从未说过。
她已经很满足始皇后这一称号,不曾想他没想过给她一个所谓的‘他的附庸’一般的封号。
昊天皇级皇后,她甚至都不知道封号居然可以这么长!都像是谥号了救命!
“皇太子赐号元昭。”
元,与始有异曲同工之妙。
“皇长女赐号宸华。”
宸可以理解为王位。
有前面帝太后与昊天皇级皇后在前,这太子与公主分不出谁更尊贵的封号……已经引不起臣子们的惊愕了。
众人有些麻木。
始皇帝,自己给自己的号简单了当,一个始字全部概括,给自己所珍视的人的号,怎么夸张怎么华丽怎么来。
好在这是天下第?一个皇帝,一应的规制也没有个定数,都是嬴政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也无?从反驳起。
公布完所有,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祭祀被供奉的白、青、黄、赤四帝,向?秦人先祖和神灵宣告嬴政的伟业。
般般如同软脚虾,始终跟在表兄身旁。
她犹记得?表兄加冠亲政时,她还像个旁观者,最多与他一同供奉上天,祈求赐福,如今却能时时刻刻与他并肩而行?。
来到神位前,她学着他的模样?捡起如同祥云一般的玉璧,两手交叠覆于胸前,恭恭敬敬的闭眼,认真念:“皇天后土,佑我?大秦。”
嬴政并未闭眼,他睁着眼睛凝视神位:“皇天后土,佑我?大秦。”
若说般般是凭着希望与开?怀,宁静又温婉的祈求神灵。
嬴政的口吻则完全平静,般般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他是在命令谁,很难有人能说出这样?的语调、表现出这样?的气势。
强风席卷他的玄色冕服,拨动了沉稳的冕旒,而他神色未动,腰间佩的秦王剑龙头扬天嘶吼,尖锐的牙齿昭告着天下,世上再有人皇。
即便世上当真有神明,他也不见得?会有多敬畏。
嬴政取下佩剑,“即日起,秦王剑正式更名?为人皇剑,诸位神明、列祖列先可有不同意见?”
殿内无?一丝波动,供奉的烛火静默的燃烧。
“很好,无?人有意见。”他从善如流,重新拿起剑。
“……”般般忍着笑?,偷偷瞄了一眼他,他一本正经的,看不出有什?么坏心思?。
他刻意问?:“皇后作?何发笑??”
般般张口道:“倾慕夫君,见之生欢。”
“神位跟前,还望皇后郑重相待,勿要流露不端庄之态。”
“……”你就很端庄吗?
般般抬脚踩他,他挪开?身位灵活避开?,“你多大了,还学孩儿踩脚。”
“陛下为何将自己的脚置于妾身脚下?”
“……”他笑?了两声,握住她的手腕,“既有神灵,不如祈求它们将你我?的灵魂锁在一处,也好过你我?转生后不记得?彼此。”
“转生?表兄莫不是要生生世世都与我?在一起,你怕是要腻了。”
“你腻了?”他反问?。
第132章 政策与巡游 “姬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