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不觉自己的孩儿残忍,欢喜的接住鹦鹉,夸赞的摸他的脑袋,“肇儿果然聪明,只是下回?要?轻些,这些是你阿母的爱宠,捏坏了她要?伤心了。”
太子似懂非懂,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鹦鹉的翅膀。
见他照做,嬴政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仔细端详白色鹦鹉,没发觉跟其他两只有什么不同,又?将它放回?了笼内。
侧过?头,他发现李斯盯着肇儿看个?不停,那眼神发了光的,如?同饿狼瞧见猎物。
“咳。”
李斯回?神,忙揣好?袖子,继续汇报,“韩非明日便随着大军返回?咸阳,韩国已然灭国,想必他会心甘情愿服侍王上。”
“赵国是什么反应?”嬴政沉吟片刻问。
李斯道?,“赵王卧床许久,听闻是因着改立太子之事,以至于朝内分崩离析,动荡不堪。韩国灭国的消息传进他的耳中,他猜得出下一个?便是赵国,内忧外患之下,他整日幽愤惊惧,人已经不行了,约莫就是这两日。”
嬴政嗤笑出声,“意料之内,只是想不到他这般早就要?死了。”
撺掇赵王后改立太子之事,实际是王后提出的主意,这事李斯也不知情,一味的说赵国是自取灭亡,怎能轻易改立太子,动摇国本。
宁愿先不立太子,也不能立了又?废啊。
“太子赵迁监国,已派遣李牧率军驻守边境,重点防守太行山通道?,与此同时试图联合魏国与楚国抗秦。”
李斯笑着道?,“可惜了,赵国有奸臣郭开?,国尉大人的计策很?成功,那些权贵被收买,并不同意合盟,赵迁的想法恐不能达成了。”
嬴政笑笑,“无论如?何,韩国覆灭于我大秦都是好?事,传令下去,禁酒令取消三日,好?生犒劳秦军与民众们。”
李斯喜上眉梢,“诺。”
半月后,大军返回?秦境内,韩非被严防死守关押着来到了咸阳。
般般听说韩非被送到秦国时,脸色灰败麻木,心如?死灰,手里还捏着一叠涵报,名字叫做《存韩》,他想要?说服秦王政不要?率先进攻韩国,没想到还没被他看到,韩国已然灭国。
谁能想得到秦王政只是佯撤,压根没打算放过?韩国。
韩国只有四万五的兵力,不堪一击,秦军甚至都不用使出全力,灭的如?此轻而易举、如?此难堪耻辱。
般般掰着手指算,她犹记得表兄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就歼灭六国,如?今韩国已灭,没准会比历史更?短呢。
她命人将离宫仔细打扫、收拾妥当,将韩非安置在?了那里,每日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那里李斯曾也住过?,附近有重兵把守,绝没有逃离的可能。
有了姬丹的前车之鉴,也怕韩非被谁给整死了,般般严防死守,坚决将他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只是韩非正在?灭国的愤怒中,听不进话,整日辱骂嬴政,嬴政不生气,但也不见他。
肇儿满一岁生辰宴在?这时候举办,由嬴政亲自操劳,办的异常盛大。
韩非颓丧了半个?多月,这日听见外头的热闹,慢腾腾的来到门前问,“外头发生了何事?秦国又?打了胜仗?”
秦兵竟不见前些日子的一丝不苟和冷冰冰,面上软和的笑道?,“是我们太子殿下的生辰宴,他已经一岁了呢,待会儿我问领事的要?些酥糖,你大约没吃过?吧,是王后娘娘亲手所做,我给你分些沾沾喜气。”
韩非僵冷的脸色有了些变化?,“你们王后,亲手给你们做东西食?”
“是啊!”秦兵与有荣焉,“不光给我们,还给其他老百姓们发各种吃的、用的,那些六疾馆正是为?我们所办,咱们这些人去瞧病都不用付钱。”
第95章 教说话 “表妹尝出自己是什么味道了么……
肇儿的生辰宴结束,般般与嬴政在更衣的空档儿听见从云说起了这件事情,嬴政问:“韩非吃那酥糖了?”
从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晓到底吃没吃。”她犹豫着道,“不过他确实接了侍卫递进去?的酥糖。”
“那酥糖用红纸包了两层呢,油酥油酥的,微抿即化?,还能品到甜栗的香软,奴婢觉着谁见了也忍不住不吃。”
“回王上?的话,韩非并未食酥糖,反而一直询问韩国的庶民们过得如何。”
说话的是秦驹,他上?回被杖责二十,竟休养了两个月才重新回到嬴政身侧。
杖责二十并非轻刑,有?赖于他素日里待人和善,并未太?过于苛责下头的人,此番受刑,那些个人手下留了情,没冲着他的腰蛮力打。
即便如此,他结结实实的养了两个月的伤才得以下地走路。
嬴政应当是也心里有?数,知道下面的人没下死手并放任了,否则焉有?秦驹的命在?他一直没有?重新提拔人上?来,却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如此这般,秦驹心惊肉跳,拼了命的想重新讨好这位君王,一门心思尽落在君王身上?,再不敢有?任何自己的小心思,连同?着对待般般,也没有?了往日里溢于言表的亲热。
依照般般来看,此番秦驹只怕是彻底明白了到底谁才是他的主子,且是唯一的主子。
即便王后与太?子是秦国的下一任掌权者。
然而,只要他还在,他就是秦驹的天,不容任何的隐瞒与忤逆。
秦驹是表兄一手提拔,理应如此,他若不是纯粹的忠心,他岂有?安全感?
般般适时的朝嬴政投去?疑惑的目光,“他害怕表兄杀了韩国庶民。”
如何处置灭国的余孽,这是一个问题,般般也没有?合适的想法。
嬴政沉吟片刻,从从云手里拿过玉梳与她梳头,“昔年蜀国灭国,惠王命部分秦人徙居蜀地,与他们通婚,经年累月的分化?蜀人,在文化?与血脉的交融之后,蜀地如今无论?心或者是身都已彻底是秦人。”
般般接话,“只是这计谋需要上?百年,太?漫长,在这样的过程中,秦人也被分散了,假如列国被表兄短时间内兼并,岂非要彻底打散原本的秦人,将他们也四散到七国内,那还谈何‘秦人拥有?超强的凝聚力’?”
就她所知晓的后来的秦王为何抵御不得起义攻打,她觉得有?咸阳当时已经没什么最原始的秦人的锅,那些人根本不认为自己是秦人。
不得民心,有?谁会舍身护国?
嬴政为她梳头的动作顿住。
从云与秦驹垂着头,涉及国事,宫奴们只能当听不见。
“关键在于如何施恩于韩国庶民,叫他们对我?大秦心悦诚服,那些权贵都是无关紧要的,要我?说杀了便是。”般般以一种格外天真又理所应当的语气说着,抬起手按在了嬴政的手背上?。
嬴政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表妹说的我?何尝不懂,只是列国自分封至今历经几?百年,各国权贵乍一瞧,只是普通人,殊不知经过这么多年互相联姻,早已分不出彼此。”
“你?以为只是杀一人的问题,可他背后指不定还站有?许多不同?国家的人,甚至与秦人亦有?关联。”
“真要干脆利索的坑杀全部权贵,只怕要激起列国民愤。”
“那不杀的话,只能全都抓起来,让他们——”话戛然而止,般般想起了历史中秦国那堪称残酷的徭役,她略略茫然了一瞬,“…让他们干活?”
“表妹与我?想到了一起去?,”嬴政沉下眸子,瞥向了铜镜中两人的倒影,“暂且让他们没工夫想复国之事拖着便也罢了,迟早能想到好法子。”
般般抿唇思索了许久,“我?知晓如何让庶民们对秦国有?归属感,”她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将后者成功的经验说出来罢了,“普通的庶民其?实并不关心自己到底是哪一国人,操劳自己的一日三餐罢了。”
嬴政:“哦?”
般般:“表兄只需将权贵与富绅们的土地夺走,连同?地契也分给那些普通的庶民,或逼迫乡绅给租地户子们永佃,这对庶民们来说是可以活下去?的天大的好事,他们会发自内心的感谢新王,主动拥护秦国。毕竟只有?拥护秦国的律法,他们才能真正的得到那些土地。”
嬴政笑?出了声音,爱怜的俯身摸了摸她的脸颊,连同?声音也温柔了不止一分,“是个好法子,那秦国的庶民有?意见如何是好?”
“凭什么你?秦王要优待列国的庶民,本国的庶民不是人了吗?他们不配有?土地吗?”
般般愣住,欲再次开口。
嬴政的话语逐渐犀利,“可若是秦国也一同?照做,秦国的权贵又如何肯?你?这个秦王还当不当了,都是谁在拥护你你分不清吗?”
“王位都坐不稳,谈何训服庶民?”
她被问得彻底噎住,好不容易升起的自信顷刻间被打散,她努力钻研了这么久,被他随口?的一个问题轻而易举就难住了。
她有?些气馁,抬起脸颊眼?巴巴的看他。
从云与秦驹早就被冷汗打湿了衣领,秦驹默默退下,冲从云使了个眼?色,她连忙跟着一起悄无声息的出去?。
“表妹甚是可爱。”嬴政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安慰,“不必伤心,若是你?几?瞬就想出了对策,要气馁的便是我?了。”
他思考这些,不是一日两日,而是经年累月。
“不过你?的对策有?可取之处,目下无法实施,不代表日后也无法实施。”身为君王,要先天性的站在权贵的角度去?考虑,真正的下到实际处,为普通庶民考虑到这个地步,嬴政的确没有?这样过。
表妹说的亦有?道理。
若是想得民心,当然要考虑庶民们想要的是什么,从前他从不会考虑庶民,他认为庶民们一茬接一茬,他永远都会有?能够统治的民众。
“永佃…”他细思,自言自语。
何为永佃,读起来拗口?,实则很好理解。
现下占据土地大头的是土豪乡绅、权人贵族,普通的庶民们只能靠租他们的土地过活,每个月交给他们一些粮食,自己也能留下来一些吃饭。
然而他们为了能榨取庶民们更多的劳动力、钱财,会每三年收回土地让他们重新租一次,过分的甚至是每年重租。
那些地是灵活的,价高者得租。
在这些压榨之下,每年都会有?饿死的庶民。
永佃,便是不许他们每年重租,租出去?便是永远的,那就是租户自己的地,可以将地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世,土豪乡绅无权过问租户的处置方?式,每月、每年收租金便是。
这些在君王的视角来看,都是治下的工具,无关紧要……只分好不好用。
嬴政收回思绪,见表妹还在眼?巴巴的看着他,他揉揉她的脑袋,“好了,这是做什么,怎的还跟十岁的孩儿一般?”
话虽如此,他还是俯身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我?哄哄你??”
嬴政已是完全的成年体型,在般般的视角里,他高约一米九五,宽肩如虎,腰粗而壮,十分有?力量感,就连大腿也敦实,热乎乎的,他从头到脚只写了一句话:气势斐然,如狼似虎。
她却不同?,生了肇儿之后还比了一下,发觉自己才一米六五竟就不再长了,更别提她身量娇小,有?时站在表兄时身后,从云都看不见她……
两人如此体态,他弯腰抚摸她的脑袋…压根不像是夫妻。
她被头顶落下的属于他的影子笼了个彻底,“我?没有?不高兴,表兄思考问题的模样丰神俊朗,忍不住便多看了会儿。”
表兄这么厉害的人都想不出更好的,那她想不出也很正常,她从不是内耗的人,很快便将其?抛掷脑后。
“丰神俊朗。”嬴政忍俊不禁,跟着重复这四个字,无奈摇了摇头,“你?从不曾如此赞扬过我?。”
“我?哪有?…”般般嘟囔,伸出双手来。
他配合的俯身让她抱,有?力地臂弯轻而易举将她揽住腰肢托起来,“肇儿今日也累了,已经睡下。”
没有?混世魔王非要掺合在两人中间,闹着要一起睡了。
般般略有?些不大好意思,轻轻勾着他的衣领,“那我?们玩吧。”
说玩便是真的玩,精心、耐心的玩。
过了足足有?两刻钟才步入正轨。
表兄这么多年,从不让她吃他的味道。
今日她用手的时候,趁他沉浸其?中实在好奇便舔了一下。
他反应大得很,险些将她掀翻……自然么,是那个掀翻,不是抗拒和拒绝的意思,他盯着她的舌头看了许久,看的血脉喷张,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
事后般般在心里骂他假正经,实际上?放在她后颈的手还用力了呢。
只是她嗓子不舒坦,被顶到喉头的滋味很奇妙也很难受,但?她其?实没什么大事,更没有?受伤。
他硬要掰开她的嘴巴,粗粝的指腹伸进她的口?腔里抚摸,确认她果真没有?受伤才放心。
她有?苦说不出,怀疑表兄是故意的,怎么能这样检查她的嘴巴?
干脆扑过去?强吻他,让他自己吃自己的味道。
谁让他从前这样也这样对她,还问她‘表妹品出自己是什么味道了么’,她没照着问这种荤话已不错了!
因着昨日太?子的生辰宴,嬴政多休沐一日,他次日清晨没有?早起。
般般难得睡醒后还呆在表兄的怀里,他靠在床榻边翻看着手里的一本兵书,单手枕头,露出胸膛前、侧颈上?的一片被啃咬吮吸过的痕迹。
她脑子冒出一句话:不许在床上?看书,会近视。
刚这么想,从云在屏风外传话,“王后,太?子殿下起身了,闹着要进来。”
“……”嬴政无语的叹了口?气,搁下兵书。
“他可吃过奶了?”
“吃了的。”
“那抱他进来吧。”
说是抱,等了片刻,般般瞧见从云牵着他的小手慢吞吞一点?一点?挪了进来,他约莫是性子要强,非要自己走着进来。
见到阿母,迫不及待的要甩掉鞋子上?床去?。
从云弯腰为他脱掉鞋子,抱他起来放到床榻上?便退下了。
般般随意扯来一件里衣披上?,她这还什么都不曾穿呢。
肇儿还小,不过他一岁了,却甚少与阿母一同?睡觉,本能的想扑过去?要抱抱。
岂料还没抱到,一只男人的手抵住他的脑门,拒绝他的接近,“你?阿母尚未穿妥衣裳,你?要规矩些。”
般般没好气推开他,“不许这般说我?宝,肇儿多可怜,长这么大我?都没有?亲自哺乳过他,我?听说孩儿要吃阿母的奶才能更聪明。”
“你?现下要哺乳?”嬴政顿时看向她,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脸上?写满了不乐意,“他已够聪明了,都教会鹦鹉骂人了。”
“……”般般恼怒,“我?何时——”
喝的那些药汁子是有?效的,她早已不泌乳,那些多余的都进了谁的嘴巴,装什么正经呢!
“鹦鹉骂人的话是跟谁学的?你?可莫要冤枉了肇儿去?。”
那笼子整日挂在承章殿外的廊下,听谁说话最多啊?这还用问?
嬴政连脸色都未曾变化?,“寡人爱重臣子,也从不讲粗话。”
肇儿指着自己阿父的嘴巴,“蠢货。”
“???”有?你?这么揭父亲的短的么,嬴政立刻握住他的小手,却管不住他的小嘴,他冲着般般一直重复,“蠢货!蠢货!蠢货!”
“你?莫要教坏儿子。”般般掐嬴政脖,使劲儿摇晃,“他还不会叫阿父阿母呢,先学会骂人了!”
“我?仔细教他便是。”嬴政被晃得投降了。
肇儿见自己的阿父吃瘪,吃吃地笑?,露出几?粒白白的乳牙。
此后几?日,嬴政耐心教儿子叫人,他不是摇头便是装傻,总不肯叫一声阿父,将人逼得不耐烦要发火时,开口?脆生生的叫了一句:“阿母!”
般般感动的要哭了,抱着他的小身子,摸摸头,揉揉脸颊。
嬴政:“……”好好好。
这小子果然是故意的,小小年纪肚里憋着坏。
第96章 太傅人选 “一个,蠢货。”……
肇儿满一岁后,学步与?学话的速度呈阶梯式递进,仿佛掌握了窍门后,他立即就会了学以致用。
不?过最近发生的大?事?倒不?是儿子慢慢会说的词越来?越多了。
徐景褐当朝提议坑杀韩国所有民众,派遣军队驻扎韩国边境,给?予赵国压力,彻底将韩国遗留的地盘收归己用。
持赞同意见的人不?少,嬴政沉吟片刻,并未给?出直接的答复,只说容后再议。
般般牵着肇儿立在侧门边,将满朝文武的神色尽收眼底。
肇儿指着嬴政身?侧问:“阿母,去?”
“阿母可以去到你阿父身?旁,只是底下那些臣子们会有意见…况且去了就得每天都去,我实在起?不?来?。”般般蹲下,苦哈哈的捏捏他的小脸,“待你再长大?一些,你也可以去哦。”
“阿父,旁边?”肇儿歪头疑惑。
“不?能吧。”汗颜过后,般般格外委婉道,“那是王才能坐的地方,你是太子,要跟随他们立在下面。”
“为什么?”
好?家伙,这句为什么是他吐字的最清晰,也是发音最用力的。
“因?为君臣有别。”般般试图与?他解释清楚,“虽说你们是父子,可你的阿父不?仅仅是你的阿父,他更是秦王,你再大?些会唤父王便懂了。”
“为什么?”
“……因?为——”这难道要从君王制起?始开?始讲起?????
般般头都大?了,看着眼神清澈狐疑的儿子,她挠了挠脸颊。
半晌后,她认命的叹了口气,搂着儿子用最简单浅显的道理说明?白这些,说了半天嘴皮子都干了,也不?知晓他有没有听懂,毕竟他才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你听懂了吗 ,儿子?”般般不?确定地问。
肇儿没有回?答,伸手指向王座,斩钉截铁,“我要!”
般般听了这话,欣喜的轻轻拍手,以作鼓励:“这很?好?,都是你的。但你可得努力用功了,你阿父当年可卷了,若你是个笨笨的小孩,如何统治这些人?他们才不?听你的话呢,”
“你不?光要聪明?,更要懂得心疼人,这些臣子是,天下的庶民们亦是。”
“可莫要学你阿父,他总是被人骂,净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没人肯心疼他。”
般般絮絮叨叨的说些废话,其?中有很?多都不?是想要真的交代给?儿子的,肇儿没说话,也不?知道到底听懂了没有,约莫是没怎么听得懂,他的小脑瓜子目下还理解不?了太深奥的东西?。
“如何无人心疼我,表妹不?是么?”
一道带着清浅的笑?声传来?。
般般猛地回?头,嬴政正立在她身?后,冕旒轻微晃动,在他白皙的眼睑处投下流动的阴影。
因?着身?高优势,他需垂眸瞧人,那扇浓密的眼睫静谧优美,纤细笔直的微垂,氤氲出小片剔透的笑?意。
他容貌的美丽与?身?形的高大?割裂,细看却又矛盾的融合,令人挪不?开?眼。
百官正在退离咸阳殿,不?少人留心到秦王立在偏门处没有走,王后偶尔会在那里观政,这在众臣心中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没人说不?合规矩,只因?秦国也不?怎么守规矩,只不?过要让王后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还是不?太能接受。
秦国历来?,有太后摄政,却没有王后摄政,诚然王后是有些实权的,但她的后权与?王权无法相提并论,况且秦王身?强体壮,正当青壮年,断没有让王后分权的道理。
长史李斯瞧着,觉得秦王政仿佛是不?太在意王后到底能不?能坐到王位身?旁,这与?他遵从的法家集权有些细微的矛盾。
法家推崇君王高度集权,别提王后了,整个国家的统治都要牢牢地被攥在王者手中。
秦王政哪里都好?,唯独太专情,专情到让同为男人的众人都感到费解,不?过这也不?是缺点,费解归费解,也能安慰一些见他手段狠辣而畏惧的臣民。
因?为王后的多年独宠,恰恰好?可以印证秦王非纯粹的暴君,那些政令之下潜藏着一颗能证明?他还是正常人的心,没准平息战乱之后,这些都会结束。
特殊时期,特殊政策,能理解,这些都是为了大?局。
李斯推测,倘若他有幸能亲眼见证列国合一,王后迟早会‘登堂入室’、夫妻共治江山。
身?为臣子,他无权置喙秦王的决策,他在意的是太子。
没看错的话,王后身侧站着的是太子殿下吧,这小太子能听懂么,就已经被允许听朝了。
万千种心思在心里转圈,李斯觉得自己要早作打算。
“你这么跟我说话,被他们看到了就不?好?了。”般般压低声音,探头瞅了一眼咸阳殿门,果不?其?然有些臣子扭头往这边看。
“那又如何,若他们有意见,正好?明?日我便带你一同上朝。”嬴政很?是无所谓。
“我才不?要!”般般炸毛,皇帝是人能干得了得吗?天不亮就得起?床干活,天黑了才下班,稍微享受一点会被抓着骂昏君,“我若是在上面打瞌睡,脸都要被丢完了。”
说起?这个,嬴政想起?了姬长月,他蹲下,逗了两下肇儿,“母后当年没少在上面打瞌睡,便是正大?光明?的睡了,也没人敢有意见。”
“父王~抱!”
嬴政听到陌生的称呼,喉头的话语停滞,目光凝着认真。
肇儿蹭来?抱抱他的脖颈,扭来?扭去要他将自己抱起?来?。
“我才教了一遍,他竟就会了。”般般有些吃惊。
“抱。”嬴政站起?身?,将他整个托起?,腾出一只手牵好?妻子,“咱们回?昭阳宫。”
说起?姬长月,她近来?不?怎么在秦宫里住,回?姬家小住了一月,竟不?大?想回?来?,般般做主,与?她出了个主意,在咸阳开?了一家花茶馆。
住在秦宫闷不?透气,她想要走一走,且还在嬴政的眼皮子底下不?会有危险,他自然也没有意见,任由妻子和母亲折腾。
那些店家和过路人都不?知晓店家是一国太后,偶尔有臣子给?妻子购置花茶,眼熟辨认出她,被吓的提心掉胆,颤颤巍巍表示自己可以出钱将今日的花茶全买了。
然后就被姬长月给?轰了出去。
斩钉截铁的‘滚’字,骂的他们找不?着北。
有的生怕太后是在说反话,死皮赖脸不?肯走,姬长月身?旁守着的可是一队秦王亲兵,一声令下直接将人扔出去,并勒令他们不?许说出她的身?份。
于是有趣的事?情便发生了,咸阳城的百姓们发现?许多大?臣都喜欢光顾这家花茶店,有时候也不?买,就趴在门边看一会儿。
长此以往,花茶店被捧成了权贵名流才吃得起?的茶。
姬长月不?在意挣钱与?否,她化作平民,无非就是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见一见外头的人,一天天的太闲了总想钻牛角尖。
用了午膳,下午一家三口预备出宫去寻姬长月,走到半道就被拦了下来?。
“韩非求见。”
嬴政停下脚步,扬起?眉梢,“哦?看来?他终于冷静下来?了。”
韩非想开?了,当然要去见一见他,出去找姬长月之事?暂时被搁置下来?。
般般以手作为遮掩,小声道:“表兄,早朝徐景褐的提议不?会是你暗示的吧,目的是吓唬韩非。”
“胡说。”他握住妻子的手,语气却轻飘飘的。
走了一小会儿肇儿闹着不?走了,秦驹乐呵呵的亲自背着小太子,作马那般哄太子开?心,一会儿小跑一会儿慢走,哄得他‘咯咯咯’乐的不?行。
不?多时,抵达离宫。
韩非已经瘦脱相,不?复往日里那个名扬列国的翩翩公子模样。
见到秦王政之后,他第一时间拱手跪下磕头,“韩非愿为秦王臣。”
嬴政居高临下,“你有交换条件吧?”
韩非情急之下,膝行数步惨然祈求道,“只愿王上能放过韩国民众,留他们一条命在!”
说罢,他匍匐在地用力磕头,直至额头鲜血淋漓,清瘦的面庞渗出惨白。
嬴政轻笑?出声,“韩非,是人都会有软肋,你的软肋浅显的不?需寡人用心探查。”
“你记住,寡人要的是你自己情愿,而非受人所迫!”
“韩国庶民,我不?杀。”
韩非微微愣住,不?知所以然,片刻后反应过来?,内心迅速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难道他经此一遭只为折断他的翅膀,将他打落泥潭,再欣赏他的苦苦挣扎?
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侍奉秦国?
永远都不?可能!秦国于他有灭国之仇!
他掩在宽袖下的双臂隐蔽的颤抖着。
这时,一只丝滑的帕子被举起?,轻轻擦了一下他的下颌。
韩非侧过目光,入眼一个歪歪斜斜举着小手的男童,那对澄澈的眼眸倒映出他满脸血与?泪的影子。
他倏然屏住了呼吸,不?知是否是僵硬的太久了,心弦微妙的波动一瞬也如此的明?显。
“你不?愿侍奉寡人,寡人同样不?信任你,只是我大?秦不?养闲人,你便做个太傅教导太子吧。”
恍惚了一瞬,韩非抬起?头来?望着嬴政,连自己问了什么都恍惚,“……太子是你唯一的子嗣,你不?担心我教坏他?”
“只要你敢。”嬴政面上浮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那份笃定与?轻视溢于言表,“若太子缺了一根发丝,寡人定千刀万剐韩国的所有小儿。”
韩非沉下一口气,紧紧攥起?手,牙齿几乎咬碎在口腔中。
般般忙打圆场,表兄言行如此凶悍,总要有个温柔的,正所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她蹲下,抱着肇儿上前,“肇儿,快,这是你的先生,你扶他起?身?。你父王凶巴巴的,你可要待先生温柔有礼些。”
肇儿本能随着阿母行事?,当真小手扯着韩非的衣袖,想将他扯起?来?,扯了半晌扯不?动,抬起?小脸巴巴地瞅着他,拿起?帕子重新替他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