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话?,瞧见那头过来几个内监清道,赶紧起身站到一边去以免挡到贵人的路。
刘仕清眼尖,看到内监腰上挂的牌子,“是王后。”
莫昆狐疑,“你怎的晓得?”他支棱起脑袋往那边瞅。
竟真是王后的仪帐。
不知是否是天儿冷,王后没乘肩舆,她没怎么上妆,一张俏丽的面容宛若三月春雪,似花非雾,眼波明媚,黛眉轻淡。
她的身段略丰腴,却并非是单纯的体胖,而?是骨肉匀称的魅,远远瞧去,当真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就像一幅画儿。”莫昆痴痴地望着,忍不住慨叹。
刘仕清用力撞了一下他的腰,示意他闭上嘴。
莫昆赶紧闭嘴,这话?出声便是对王后的冒犯。
“刘仕清。”
刘仕清一怔,这次轮到莫昆撞他了。
“啊,小、人在。”他出席一拜。
王后见状笑的眉眼弯弯,声音娇娇然清脆,“不必多礼,我来问你。你那些丹药是炼后搓成的药丸形状么?”
“正是。”
“那便好,大王已派了侍医检查过,是很不错的东西,你重新?炼些,炼好直接送来就是,我要用来敷脸。”
“用了效果?若很好,还会?赏赐你。”
王后平易近人时还会?笑,不自称‘吾’而?是‘我’,莫昆有些受宠若惊,虽说这份亲近不是对着他,但他跟刘仕清站在一块儿呢,四舍五入也是对他了。
说完话?,莫昆颠儿颠儿跑到宫道上,揣着袖子垫脚眺望王后离去的背影,“哎呀,王后与王上真真是天生一对。”
感慨罢他便催促刘仕清,“你快些教教我,我与你分?担。”
“……”你那是分?担吗?
刘仕清无语。
入了夜,般般让伶人们重新?排了一遍舞台剧,要来些卤的软烂的鸭掌与鸡爪、鸡翅,泡些奶茶倚靠在软榻边看?的兴致勃勃。
肇儿在柔软的毯子上爬来爬去,听见音乐便亢奋,‘啊啊’大叫个不停,若非有个高台他爬不上去,只怕要上去一起唱呢。
简直跟他爹一个死出。
瞧见母亲吃东西,他三下五除二爬到她脚边抬着圆溜溜脑袋,眼巴巴的瞅她。
般般盯着他看?了会?儿,幻视儿子屁股上有尾巴在摇,差点想把自己吃完的骨头丢给他。
“你不能吃。”她对他摆了个不行的手势。
他貌似是听懂了,扭头往一边爬去,爬了会?儿他累了,靠在母亲的腿边趴了下去。
嬴政处理完政事来接她,恰好奶娘带着宫奴们将太?子抱起来,预备带他下去歇息。
小家伙说睡便睡,看?见阿父来了努力睁眼,约莫是想让阿父抱抱自己,最终却还是不敌困意闭上了眼睛。
嬴政瞅了一眼他,摆摆手示意奶娘下去。
他对妻子如?此清闲没什么意见,反而?抱起她自己在她的位置坐下,小榻被她暖的热烘烘的,刚一坐下浑身暖的舒爽,他喟叹一声张开手臂靠在背上。
般般起初反抗,锤他好几下,摸到他冷硬的衣裳重新?团过去,替他暖一暖,“外头下雪了么?”
“没有。”他闭目养神,嗅到卤味的肉香睁开眼睛,“这是什么?”
“卤鸭掌,酱香十?足,放了一些些茱萸提味,你尝尝。”她稍微掰开,鸭掌卤的软,肉质弹牙,丝毫不硬,“我喂你,别弄脏了你的手。”
“嗯?”
“你抱抱我。”她整个人团在他怀里,像极了依偎在老?虎脚边的小兔子,老?虎能替兔子抵御寒风。
“抱。”他圈住她的腰,将人往上颠了颠,让她坐得更?舒坦些。
掌心?贴上她的臀肉,指骨浅浅陷进去一寸,他收起掌心?捏了一下揉揉。
她反应极大,险些从他腿上掉下去,面颊涨红一层,“你做什么?”
若非自己手上都是油腻的鸭掌,她就要拍开他的手了。
“怎么?”他问,感知到手掌心?贴着的柔软霎时间紧绷起来,他漾起一份疑问。
他故意的,仗着她没空余的手。
“反应如?此大,又不是头一次捏它。”
台上的伶人们早已在秦王抱住王后之后退下了,空旷的台面、台下只余下这两人。
情况能一样么?
般般语塞,又被弄的羞成一片,干脆捧着油污的手推搡他,“弄脏朝服了,快快起来。”
他穿朝服最威严出众,玄色的衣袍上金丝绣着层层叠叠的字符,是王者的象征,唯一不同的是闲暇时候他不怎么佩戴冠冕。
“正好予你擦手。”他撩起衣袖,毫不避讳的拿来给她擦拭手指。
哪儿能擦得干净呢,这时候压根没有棉花,衣服都硬硬的。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心?脏漏掉一拍,软下神态向他胸膛靠去。
他垂下脸庞,衔住她的唇瓣,单手抚上她的脸颊。
唇瓣摩挲间有细微的声音传出,她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旋即如?热情的小动物啃咬他的下颌,顺着啄吻他的侧颈。
他轻抚她的长发,解了她的腰封。
金黄色的华丽外衣瞬间垂落在地,浅白的衣领下滑,露出一对细嫩的肩。
般般啃咬着他的脖子,顺带着那颗喉结也频频被她光顾。
下一刻,天旋地转间,她已不在小榻上,上空是暗色繁复的穹顶,以及被她咬出红色痕迹的男人脖颈,身下则是方才被肇儿爬来爬去的柔软地毯。
她闹腾的乐出了声儿,抬起腿来拿脚掌心?推他贴近的腹部,“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如?何不要。”分?明是欲擒故纵,孩儿心?性。
他没怎么用力就能将她按在毯子上动弹不得。
“不要按这里。”她挪开他按压她腰肢的手,转而?放在自己的胸口,“摸摸。”
她的确不是真的不要,说话?归说话?,腿不老?实的勾缠他的腰腹。
他当真顺着她的手动作揉了揉捏一捏,俯身吻她。
没一会?儿她便红着脸颊娇喘连连,不停蹭他的脖颈。
外头下起了雪,雪花无重量,盘旋着坠落,渐渐铺在屋舍顶,染白一片。
屋外寒气逼人,屋内热烘烘一片,春色无限好。
“好不公平。”她还有力气说话?,抓着表兄的宽袖,手指触摸到的尽是秦王朝服上镌绣的复杂金纹,不自觉收紧身体,眼尾泛起红。
“嗯?”他浅浅的‘嘶’,要她放松。
“凭什么你都不用脱衣裳,而?我已经被你剥了个精光。”
“可?以脱。”他又吻了一下她的脖子,当真要脱。
“啊,不要!”她连忙拦下来,“我喜欢这身衣裳。”
怎么不算制服控呢?
嬴政的确察觉到表妹很喜欢这身衣袍,她整个人都亢奋了不少,身心?契合的情事畅快无比。
事后,朝服的确脏了,所幸他也不只有这一件,拿去清洗也就是了。
在这里闹腾了一通,回到昭阳宫,两人一同去浴池沐浴,雾气缭绕间又多呆了半个时辰,直至般般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被抱着回到床榻上,她还不乐意睡觉,惦记着今日是她的寿辰,他送的礼物她很喜欢。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她背靠着墙,这个她很喜爱。
事实证明不光男人喜欢看?女人的表情、听她的声音,女人也是如?此,她甚至懂得听声辨认自己该如?何反制他。
两人互抵着额头,他撑起她的一条腿搭在自己的侧腰上。
如?此一来两人无限贴近。
般般被弄的昏昏欲睡,倒不是自愿想睡觉,而?是脑神经悉数展开,电流在脑子里窜来窜去 。
完全?凭借本能随着表兄的动作哼唧出声,脑子浆糊一片。
连什么时候真的彻底睡着了都不知道。
连梦里,都是表兄抱着她,仿佛回到了幼时两人第一次牵手。
自然是她主动的,幼时她很热情直白,他总是被动的那一个。
她还记得第一次摸到他的手是什么感觉,他的手指很长,比同龄人的要长,指骨微凸,微微用力握毛笔时特别好看?。
所以她想摸、想牵。
她不设防的牵他的手,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她已经忘干净了,只记得他忽然侧眼看?她,几乎是同时用力收握住她的手。
他问了一个问题,“你对所有的哥哥都这样么?”
第89章 愤怒 “这些表兄知晓么?”
哥哥是比兄长更为亲昵的称呼,近似于撒娇的爱称,只有刚会说话的小孩儿还?不太能把控发音,才会称呼兄长为哥哥。
寻常人家无论男女,都称呼长于自己的兄辈为兄长,视为尊敬,般般自幼被朱氏教导要称呼嬴政为表兄。
既可以表示亲近,又展现了对他的尊敬。
他一开口便是问你对所有哥哥都这样吗?首先就把自己摆在了她最最亲昵的位置。
她当时说:“我只有表兄一个哥哥。”
即便如此,般般几乎从?未以‘哥哥’一称唤过嬴政。
许是因为这个梦,她醒来的特?别早,原是秦驹在外呼唤嬴政要该早朝了,他这个人自律,即便还?困着也会立即坐起身让自己清醒会儿。
她侧趴在软枕上,悄摸摸呼唤他,“哥哥。”
他微顿一瞬,立即回?过身,撞进她嬉笑懒散的眉眼中。
“你要上朝——哎呀,你做什么?!”
话都没?说完,花枝乱颤的被他重新压了下来,吓得她连忙推搡他,她可害怕自己被叫祸国妖姬、耽误表兄朝政了。
只是她如何推得动他?唔唔咽咽的被按着速战速决了一回?。
事实证明,大清早的男人不能轻易撩拨,哥哥这个称呼竟然比夫君更管用吗?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醒得都早。
完事儿后他急哄哄的下床沐浴更衣,徒留般般伏在床上翻了他一个白?眼,懒懒的长舒一口气,预备睡个回?笼觉。
所幸,早朝仿佛也没?迟。
再次睡醒,简单梳洗过后,从?云服侍她更衣,早早将?肇儿挪到了暖烘烘的正?殿,他正?精神,一瞧见母亲便啊啊大叫,张开双手要她抱。
“哎哟。”般般接过他,“你都压手了肇儿,可见早膳用了不少。”这是戏言,说着她吩咐从?云往后给?奶娘每顿多加两道菜、一碗热牛乳,什么补赐给?她什么,让她好好补身子?。
肇儿乖乖的搂着母亲的脖子?,伏在她的背上。
翻过年到了嬴政的生辰,他的生辰每年都会大办,但今年的规格特?别的隆重,不光因为是他生辰要与国同庆,更因为敲定的齐国、赵国来访秦国的日子?定了下来,正?好在他的生辰当天。
嬴政想快些办妥,他还?有旁的要事。
问是什么事情呢,他准备发兵攻打?韩国了,意在逼迫韩王交出韩非。
般般:“……”惦记了这么多年,可算要到弄手了。
真?真?是可喜可贺:)
般般身为王后,郑重相待此事,一连准备了数月。
这日是个难得的晴天,冬日的融融日光普照万物,在击鼓奏乐中,她翘首许久的齐王后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内。
齐王与赵王正?在红毯前互相礼让,最终是赵王走在了前头,齐王温温和?和?的紧随其后。
这两人暗潮涌动,各自的王后却?没?那么复杂,她们二人相携着并?肩而来,似乎还?交谈了几句。
碍于庄严的局面,般般按捺着喜悦,与两位王后互相点头示意。
阳曼眼含激动,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般般!”
“秦后。”阳曼身侧的女子?端然扬起一抹笑意。
此番为般般头一回?见到赵国王后,从?前从?朱氏的嘴里听过她的名字,说她从?前嫁过一位赵国官员,那赵官亡故后她也不知怎地到了娼馆为妓,因缘巧合下结识了当时还?是公子?的赵偃。
赵偃对她爱不自能自拔,一心要娶她为妻,为此气病了赵王。
再后来,便是表兄告知她的了。
身为太子?的赵佑被送到秦国为质,赵偃即位为赵王,她也跟着从?小小娼妓一跃成为了一国王后,在许多女子?心中都成了楷模,但也由此被男人们瞧不上,列国皆称她为娼后。
般般微微怔,仔仔细细的瞧了她会儿,不由得笑着称赞,“赵后姝色无双,我同为女子?也要为你侧目了。”
赵国王后下意识抚自己的脸庞,她听得出秦国王后话里的真?挚,竟面颊微红,旋即露出一抹更加真?切的笑,“还?说我呢,我看你也不遑多让,只赞我岂非是谦虚了。”
“齐后方才也如此夸我,你们一家人,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
“可不么?”阳曼掩唇而笑。
这一打?趣,三女之间的客气与生疏烟消云散。
此次两国访秦恭贺秦王亲政,秦王道也没?什么能让诸位欣赏的,只好把自家的秦兵们统统拉出来供他们赏阅,
待整装待发,装配了全新的长刀、长戈、弓弩的秦军气势雄浑,规整如虎的踏步阅兵,赵王与齐王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
齐王因着王后是秦国王室成员,还?稍微好一些,赵王差点黑脸,若非赵王后掐他后腰,他就要忍不住跳脚了。
这他爷爷的,这不是单纯吓唬他呢吗?关键是这些秦兵,仿佛比他赵国的骑兵更胜一筹了,那长刀是什么材质?青铜?铁?铁也很容易断吧?
他盯着看个不停,企图看个明白?。
看了会儿,确认不是铁也不是青铜,赵偃气的胸腹起伏不定,还?要勉强挂着笑,笑的他脸都僵了。
昌平君在一旁立着,身侧是李斯,两人自然是都看到了赵偃的脸色,舒爽的互相嘀咕了两句。
就连秦王,都更乐意搭理齐王一些,颇有些冷落赵偃的意思?。
此次赵王访秦,最大的意图就是求和?止战,处于弱势方的本就没?有人权。
般般讨厌赵偃,巴不得他更惨点。
怕吗?怕就对了。
国强则民强,赵国君王的脸色大大的鼓舞了秦兵们,他们更卖力了。
光是钢制长刀就让他感到不安,那其他武器抬出来还?了得?还?有些更好的在研发阶段的,嬴政是藏着没?表露出来。
敢于直接演示给?他们看的,都已经?是完全成熟的物件,也不担心他们看出什么端倪、照着模仿。
谁能想到钢的出现,依赖于表妹想要吃铁锅炒菜呢?
在这样大的场合里,姬长月身为王太后也少不得要出席,她近来脸色还?算红润,只是瞧见赵偃之后,面色阴沉沉下来,裹挟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阿母?”般般轻轻拍拍她的手。
姬长月回?神,勉强展颜,“我没?事,不妨碍。”
般般起了疑心,以往在邯郸时,她与赵偃似乎也没?见过,为何会用这样仇恨的眼神看他?
阅兵结束,到了宴席时间。
般般趁着检阅菜品单子?的功夫,招手示意从?云过来。
从?云踱步而来,压低嗓音,“王后,奴婢已派人查清了。”
“这些年在赵国、尤其是邯郸内,太后的名声不大好。”从?云垂着眼睛道,“其实奴婢方才便知晓缘由为何,不曾想探查一番果真?如此。”
“如何不好?”般般呼吸一顿。
“昔年王后与太后随着王上回?到秦国去,没?多久邯郸人都晓得了,起初还?好,王上被册为太子?、太后立为王后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咱们家的下人出门采买甚至会被丢臭鸡蛋,说……”
从?云说不下去了,抿着唇。
“说什么?!”般般登时竖起眉毛,深深的不悦。
“说姬家祖上便不干净,姓随着燕国,又私自养着秦人,怎么论都不像是赵人,说咱们是…是赵国败类。”
说着,从?云竟抹起了眼泪,“当日家主夫人怀着羹儿少爷,要花往日多倍的金子?才能请的来医师为她诊脉,寻常人都当咱们家晦气,不愿与姬家打?交道。”
“还?有……还?、还?有人排演了伶曲儿,污蔑太后是淫秽的猫妖,侍多夫,伤风败俗,沾了她血缘的王后您也是兔儿妖,他们说兔儿本淫,繁殖能力强,到了秦国只怕要造福秦人,不配为赵人。”
“也唯有这两年王后功绩大些,赵国里关于您的骂声才逐渐停歇。”
话音刚落,台面上的果盘尽数被打?翻在地,般般已然勃然大怒:“这是什么话!!”
从?云见状,不由得哭啼出声,“家主为此与他们拼命,还?被打?破了头。”
“那赵王的王后本就出身娼馆,受尽列国的羞辱,他只怕是听得多了,也最知晓如何攻击女子?才诛心了。”
般般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低垂的手微微颤抖着,她能够感知到自己血脉喷张,心跳加速,手脚僵硬,无以言喻的愤怒几乎要冲昏了她的头脑。
她都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被扶着坐下的。
从?云又放了个炸弹:
“夫人的外家如今没?人活着了,老?夫人亦是如此,除却?当时跟着姬昊先生一同外逃赵国的几个人,姬家满门都没?了。”
般般浑身僵住,她当时便奇怪为什么只有从?云跟着来了秦国,旁氏身边儿的侍女呢?朱氏身边的紫蝉呢?
原以为是遣散了,放她们离去。
没?想到——
难怪!难怪姬长月是那种脸色。
她生硬的挪开视线,看向从?云,“这些表兄都知晓么?”
从?云擦擦眼泪,摇了头,“王上久不去邯郸,他不知道,也没?人会说这些有的没?的,说来只会让王上生气,王上愤怒遭殃的都是些下人,下头那些人也畏惧,是不会主动说的。”
“太后约莫,也不会同王上说吧?”说到这里,她也不大确定,“家主与老?夫人在路上便嘱咐奴婢入了宫千万不要说这些惹您伤心。”
她好像明白姑妹的痛苦源自哪里了
年轻时被当作货物赠送给秦国公孙异人,有了孩儿,丈夫抛弃自己而去,她沦为了家国耻辱、败类,那些排演她甚至都有可能亲耳听过,熬了七年熬出头,回?到了秦国头上又压了一个华阳夫人。
三年不到,丈夫薨世,她手握摄政大权,又成了旁人讨好利用的对象,似乎她这一生都没有真正的停歇过。
至于她自己,周围人都愿意保护她,这些风雨与海啸,经年以?来从不曾伤害到到她。
般般收拾妥当,重新出现在席间。
嬴政正在与齐王等人畅谈,下意识握了一下妻子的手,被冰到了立即收回?飞扬的神采。
“怎么了?”他关?切的低语。
般般不知该如何说,只好先摇了摇头。
他瞧出她的迟疑,握住她的手轻揉过,旋即揣进自己的宽袖中。他的手掌比她的大上许多,两只手能将?她的手连同?手腕也抱住,以?宽袖作屏障,完好的给她焐热手背。
所幸两人坐在一张席面前,这小?动作也不大惹眼。
“宴席结束再告诉你。”她与表兄之间没有秘密,当然会跟他说。
赵王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秦王桌子下方,正正好将?两人的动作收入眼底,没想到秦后离席片刻,手指不过微凉,秦王便?这般心疼,竟然亲自替她捂手。
宽袖相连,她的雪肤被珍视的捧着呵护。
列国皆传秦王是要捧高?赵系,才专宠于秦后,实则那份疼爱里参杂了太多的水分,只是演给旁人看的。
眼见为实,赵王后小?心打量了一阵秦王的神态,心里觉得他们夫妻的感情不是假的,男人的爱或许可以?演出来,女人的反应却作假不得。
秦后分明习以?为常,不觉得一国之王呵护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对,甚至由此轻轻向?他靠近了一寸。
甚至秦后所生的孩儿降生第一日,便?被秦王册为太子。
这么一瞧,赵王后瞥了一眼旁边的赵偃,有点?看不顺眼了,她与赵偃的孩儿没有被立为太子,做了太子的是赵嘉,赵嘉是赵偃的原配夫人所生。
当年她被赵偃看上娶了之后,就想尽办法?让原配夫人失宠,赵偃即位赵王,她理所当然的做了王后。
可是她的儿子迁儿不被朝臣看重,要说她身为娼妓,连累迁儿血统存疑,不能册他为太子,最终赵偃前夫人的长子赵嘉被册为太子。
赵嘉不是赵王后的亲生儿子,她是高?兴不起来的。
有朝一日赵嘉即位,还会有她和迁儿的好日子过吗?
赵王后如此想着,捏紧了衣袖中的手。
赵偃怎能不为她考虑?
她越想越满肚子的怨念,在桌面下狠狠掐他的大腿。
赵偃被掐的险些蹦起来,脸庞黑成煤炭,“你做什么?疯了,这是在外头。”
死?男人,还以?为她跟他玩呢吗?
赵王后又狠狠一掐,下了狠劲儿的,掐的赵偃坐立难安,净躲她的手了,“又怎么了,又怎么了?你说啊,祖宗,要如厕啊?”
我?如你***。
正如赵王后看到了秦王与秦王后的暗流涌动,般般与表兄牵着手,自然也留心到了赵王后的小?动作。
她轻轻扯了扯嬴政的手腕,示意他看。
宴席结束,嬴政还需要继续待客,是不能自行歇息的,接下来的交谈是重头戏,般般就不留下了。
她帮他更换轻便?一些的衣裳,若有所思的问:“表兄,赵太子不是赵后所出吧?”
“赵太子是赵偃前夫人的嫡长子赵嘉,赵偃即位后第一时间册立他为太子,赵后所出的赵迁的确非太子人选。”
说罢,他轻轻摩挲妻子的手腕,“怎么?”
“赵后怎会情愿不是自己儿子的人做了太子。”般般道,“尉缭大人也曾提议让列国内部?分裂,用金子贿赂各国权臣,降低大秦攻打他们的难度。”
她替他穿妥衣裳,轻轻伏在他的胸前,小?声补充,“若是我?们帮助赵后废弃掉赵嘉,让赵迁登临太子之位,动摇赵国国本,分裂赵国核心派系,是否攻伐赵国就更简单了?”
这是妻子第一次针对攻伐六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此前她基本是只听他说,从不过问那些政策。
嬴政将?她的脸颊从怀里捧出来,仔细思虑过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是可行的。”
“自古废长立幼,会引发朝廷内部不和与政治动荡,轻易不能这般。”
“当年惠王明明属意昭襄王,却不敢轻易的废除武王改立他,也是这个原因?。”
他盯着她的脸颊,不错过她的任何神态变化:“不过,你怎会忽然想这些?”
般般稍犹豫,旋即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出。
嬴政自方才的微愣,到脸色陡然漆黑只用了几个呼吸,他加速跳动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在她掌下燃烧不休。
她原本已经平复好了,看见表兄的脸色,那股退去的委屈和难过重新盈满心头,没想哭的,可是在表兄面前,她总是个止不住眼泪的少女。
嬴政擦去妻子香腮滚落的泪珠,“我?定会为你与母后报仇雪恨,莫要伤心,邯郸之仇我?莫敢忘怀,往后也只会加倍憎恨。”
为她擦泪的那只手细微的颤抖,他没说,心里翻涌的情绪只怕不会比她少任何。
般般用力点?点?头,被他拥入怀里。
“那我?该如何做呢?表兄教我?。”她依赖的求教。
嬴政勉强从仇视中抽离出神思,冷静后大脑高?速运转,思索过后他在妻子的耳畔仔仔细细的嘱咐着什么。
她听着,不时认真点?头。
为君王者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底下的人欺瞒他,打着畏惧他发怒的隐瞒更不能容忍,尤其是这种事情,妻母受辱不作为,视为懦弱!
他嬴政,从不是懦弱之辈!
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嬴政沉下脸色,停滞的呼吸抓紧急促,这是比侮辱他本人更令他震怒的事,他怎会全?然没有反应。
只是他与妻子之间总要有一个人镇定一些,一味的发疯没有意义,只会让她也跟着难受。
秦驹带着侍奉茶水的小?夏踏入内殿,迎面就瞧见了桌席竟然被一劈为二,秦王长臂撑着秦王剑立在一旁,气势汹涌,身形紧绷如猛兽,脸色格外的难看。
秦驹下意识跪下,高?高?举起茶盏,“王上息怒。”
嬴政侧身过来,眉眼平静,“秦驹,这秦国还有你不知晓的事情么?”
秦驹心中咯噔一下,他身为秦王的贴身内侍、中车府令,几乎是掌管着秦王的所有事,很?多时候他甚至能代?表秦王,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实话,秦国上下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嬴政扯开唇角,冲他露出一个充满了危险和失望的表情。
殿内,齐王与赵王将?将?落座,秦王来迟了,不过这里是秦国没准是他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要听一听,这两位他国之王也没什么不满的。
不过他俩也不说话,殿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冷凝。
赵韩魏燕楚一直在推行合纵之术,联合诸国抗秦,唯有这个齐国愚昧无知,始终是亲秦派,自以?为自己的王后是秦国王室,自己只要亲近秦国,便?不会被怎么样。
天真!若是列国败落被攻占,那齐国还远吗?秦国想要兼并六国,怎会留一个齐国碍眼?
早死?晚死?的问题罢了!
赵偃但?凡想起来齐王这头蠢猪,就气得胸口钝疼,压根不乐意搭理他。
齐王这边清高?倨傲,自比秦国友国,认为小?心侍奉秦国便?会被优待,为什么要跟其他列国同?流合污?他可是清醒的中立派系,也非好战分子,任何国家请求他出兵援助,他全?拒绝了。
他是看不上赵王的,认为他有失体统,竟废黜了出身高?贵的原配去宠爱一届娼妓,实在不知所谓,连带着赵王后,他一眼也不看。
忽的,外面传来一阵求饶声,接着秦王出现在殿内。
赵王八卦,探头瞥了一眼,隔着逐渐闭合的门缝,竟瞧见秦驹被拖了下去,他震惊多瞧秦王好几下。
贴身寺人一般都是王的颜面,轻易不会用这般直接的方式惩罚。秦国果然古怪,从来不讲什么礼义,个个狠辣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