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后,王后想?看日日春,奴婢便唤了两?个寺人将踏雪轩外?的日日春移栽了两?盆搬进屋里,王后还亲自给它们浇了水。”
从?云心里咯噔,话秃噜的倒是顺畅又快速,没有一丝一毫的磕绊,她留心着那果乳,忍不住反复偷偷打?量秦王。
宫奴们岂敢偷喝主子的东西,那它空掉了唯有一个可能。
“你在看什么。”
从?云忙垂下头?,不知该如何作答,“奴婢…奴婢……”
“这奶茶有问?题?这不是王后要?饮的么?”从?云偷瞄的动作逃不出嬴政的眼睛,他起了些疑心,原本还当是表妹近日戒甜呢。
“没什么问?题,但、但那不是奶茶。”从?云将脸埋得更低了。
“那是什么?”嬴政微微蹙眉,重新看了一眼空掉的杯盏。
从?云难以脱口,看了一眼秦驹。
他摆摆手。
秦驹麻溜的出去?。
从?云忐忑,也?不知秦王对误喝母乳这样的事会有什么样的感?想?,“这些日子侍医开了停泌乳的汤药,王后每日都喝着,但那药性子温和,起效也?没那么快。”
嬴政动作猛地顿住。
“王后难受,憋得狠了还会疼,所、所以……就挤出来一些。”从?云说着脸颊臊红,难以启齿,“奴婢想?着那些是王后气血所化,倒了也?可惜,便做主煮过,添了些桃肉丁,也?算给王后补身子。”
“……你说那是母乳??”
从?云不吱声儿了,埋着头?,心跳如鼓。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秦王的声音传出:“你下去?吧。”
这声音约莫是有几?分隐晦的古怪,从?云如释重负、逃也?似的从?正厅退出。
嬴政静坐了好一阵子,心里也?不知晓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又重新看了一眼空掉的杯盏。
坐月子这个月,两?人不能同房,不睡在一起般般总觉得不大舒坦,寂寞的很,不过表兄就在屏风后的小榻上歇息,离她不过几?米远。
夜半,她醒了。
从?云近身守夜,就在她的床榻边靠着,风吹草动都能醒来。
“您要?起夜么?”
“嗯…”
打?了个哈欠,般般在从?云的服侍下从?内室偏门出去?,到外?间起夜,收拾好重新进来,打?头?便撞见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吓了她一跳。
“啊!”
仔细辨认,是嬴政。
“表兄,我吵醒你了吗?”
“醒了,见你不在床上?。”所以起身看了看。
见两?人要?说话,从?云稍稍迟疑。
“你出去?吧,这里有我。”
嬴政赶人,从?云岂敢不从?,犹犹豫豫片刻,瞄了一眼王后的神?色,见她没有抵抗的情绪,这才屈膝遵从?。
从?云一出去?,两?个人都十分默契的一起到床上?坐下。
其实她都没什么事了,也?不懂为什么不允许他们同房睡觉,什么都不做一起躺着也?不行吗?
再说了,也?不能做什么呀。
“快睡觉,睡觉。”般般催促他脱鞋躺下。
两?人颇有种小别胜新婚的滋味,一同躺下,她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身子塞进他的怀里。
“睡吧。”他有节奏的轻拍她的后肩,“还疼不疼?”
都快出月子了,说实话已经没什么感?觉,否则她也?不能下床运动,“不疼了,表兄别担心。”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给她开挂,她生孩子的苦也?没怎么吃。
她现在回想?生产当日,就如同有一层膜将她隔开,当时的感?受她竟然都忘了差不多。
事后听姬长月与侍医们说,肇儿生产的确很快,她们还没准备好,孩子已经出来了,对比有些人初次生产要?生几?个时辰,她顺的都不可思议。
嬴政没再说话,温柔的轻轻安抚着表妹,直至她在自己怀中闭眼,他在她鬓发处落下一吻。
这吻清浅的、珍视的,怜爱无比。
她身上?有一股他喝过的果乳的味道,很香。
般般半睡间,感?觉到他好像在轻嗅她的颈间,热乎乎的。
她下意识抬起纤细的颈子,让他吻个正着,抬起手抚上?他的头?颅。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她睡着了,也?记不清。
倒是次日清晨醒来,发现脖子上?好几?处吻痕,最靠下的竟然在……
难怪感?觉胸脯好像没那么疼了。
难道他睡前问?的是这儿?
逐客令已经宣发,永宁公主赢月送了信过来,说是李斯的车马被嬴政留在了函谷关的驿站处,想?来不日便能回咸阳,又说起这边有些好玩的物件,选了好些赠予侄儿把?玩。
此外?,她提及李斯临行前去?吕不韦府邸拜访过。
吕不韦被敕令迁徙蜀地,秦王体恤他年迈,缓慢搬家?便是,所以吕不韦也?不着急,慢腾腾收拾着一点点变卖了在咸阳的产地。
说来也?凑巧,赵氏递了牌子进宫。
吕不韦年老?,岁月却?格外?眷顾赵氏,她唯有在露笑时脸上?会泛起些细纹,“臣妇拜见王后,愿王后娘娘长乐无极。”
“赵夫人何必多礼,快起来吧。”般般让人扶她落座。
赵氏倒也?不绕弯子,与般般说了几?句寒暄话,径直道,“臣妇此次入宫,是想?要?拜见太后。”
太后在嫪毐之乱上?犯了错,虽说秦王驳回问?罪她的奏疏,但她为了息事宁人,将诸多事宜全数移交给了王后,也?不再过问?前朝事宜,一时秦宫上?下王后说了算,万事要?请过她的意见才行。
般般略作迟疑,旋即笑了笑,“母后大约不会见你。”
赵氏低语,“家?夫一心想?要?看一看太子殿下的满月礼才肯离开咸阳,臣妇也?只能等着,如今王后娘娘就要?出月子了,蜀地路途遥远,只怕后半辈子再难相见。”
般般叹了口气,“那我派人问?问?母后的意见,赵夫人不妨等待片刻。”
从?云派人去?甘泉宫过问?太后,意外?的是姬长月同意赵氏拜见。
般般不好八卦上?一辈的感?情纠纷,大抵猜得出来赵氏为何要?见太后,无非就是围绕着吕不韦。
无论吕不韦到底对太后存的是什么感?情,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也?没什么意义。
入了夜,她拿这件事情跟嬴政发牢骚,说赵氏不知存的什么心思,“也?不知姑妹有没有被欺负。”
般般不知道,嬴政却?知道她们到底谈了什么。
“论口舌之争,舍了母后,无人出其右。”嬴政笑了笑,觉得表妹的担心实在没必要?,“你是不曾见过她跟人对骂是什么模样。”
况且,赵氏要?见姬长月,也?不是为了粗俗的争夺男人。
前些日子,朝中官员,乃至是武将,有不少每天都去?吕不韦的府邸做客。
这行为很扎眼,对嬴政来说,十分扎眼。
逐客令下达之后,此现象稍微好了一些。
不过列国也?开始蠢蠢欲动,听说赵王偃不仅花重金请从?秦国离开的外?客到自己国家?,还有意奉上?丞相之位邀吕不韦入赵。
更有甚者,韩国太子亲自手捧丞相宝印,屈尊到吕不韦府邸门口拜见,只要?吕不韦点个头?,他就是韩国丞相。
嬴政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吕不韦那边也?很安静,始终不曾放列国外?客入内。
但此事引发的连锁反应微妙而缓慢。
赵氏是来求救的。
列国这样对待吕不韦,就是要?逼死他。
无非就是存着‘你若不来我这边效力,那你只有死’的逼其二选一的心思。
吕不韦不可能真的去?其他国家?侍奉,他对秦国有感?情。不论感?情,他也?不能真的去?,秦王政就在他身后虎视眈眈,他胆敢放哪个外?臣入内,等着他的就是死路一条。
他不见任何人,但这种行为,激励列国愈演愈烈,将他架在火上?烤。
他已经摸不清秦王政的想?法?,但他懂,这些外?臣如此行事,秦王政不会没有任何反应,他看起来没反应只是忍而不发。
姬长月又怎会救吕不韦呢,她也?没办法?。
不如说,这是一种困境,吕不韦的困境。
嬴政夹菜给表妹,要?她别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满月礼我亲自监制,单子晌午给你看了,看了有哪里不满意?”
“没什么不满意了,表兄安排的样样都好。”这满月礼是如何盛大如何来的,嬴政并非奢靡之人,但这到底是他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他什么好的都想?给她。
六月十三,般般正?式出月子。
李斯于函谷关?送回一封书信,她迫不及待出来走动,恰好看见嬴政正?在读: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
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下一秒,般般就?想?起了前世自?己学的课文?,脑子自?动接上?: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
竟是《谏逐客书》。
讲的是李斯为了反对秦王的逐客令所写的谏言,举例讲述昔年秦穆公?用由余、百里奚,秦孝公?用商鞅,秦惠王用张仪、秦昭王用范睢。
这四人都不是秦人,却对秦国的崛起起了关?键的作用。
嬴政读着读着,笑出了声,“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仇,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其逻辑严密,排比铺陈,言语犀利,实乃寡人闻所未闻。”嬴政笑的伏案,不可自?抑,“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
“胆敢警告寡人!”话虽如此说,可他分明笑的畅快。
可见他对这则谏逐客书的喜爱程度了。
“去,秦驹!”
秦驹忙躬身进来,就?听嬴政道,“将此书照抄数百遍,送与百官品鉴,就?说寡人不知如何回击,请众臣相助。”
“怎会有人回的上?来呢。”般般撇撇嘴,要是有,又是一篇课文?,她不会没学过。
“你不懂,那些?人嘴硬的很?,不到黄河心不死,郑国渠如今修的狗屎一坨,也没人肯认错,就?是不愿承认外臣比他们得用。”
般般微惊,还是第一次听见表兄用这种粗鄙的词,她惊异无比,“表兄,你被他们气?坏了。”
她忙绕过去,抚着他的胸脯,关?切又紧张:“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嬴政捉住她的手,“这又是何俗语,简练诙谐。”
“你就?说管不管用吧?”般般抚摸他的眉眼,俯身轻快的亲亲他的脸,“还押韵了呢。”
“若是你做诗歌也每句押韵,那就?不得了了。”他煞有其事道。
般般无趣,撇嘴翻他一个白眼。
转而?,她说起其他的,“如今丞相之位空缺,表兄可有想?好继任之人?”
不仅是丞相之位空缺,朝中空缺的官位多了,逐客令之后腾出了许多。
“昌平君。”
“昌平君?”芈启,般般惊愕,“昌平君可是楚国公?子。”楚系不是好不容易才?被他清扫干净吗?
“目下还没有好的丞相人选,选也选不出来,只?能先选个不出错的。”嬴政说到这里,也是无奈,“华阳太后病故后交给我一批人手,”他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能掌控得住局面,“昌平君先当着吧。”
“我以为表兄很?喜欢李斯,会想?要他做丞相。”般般托腮闲闲道。
“他资历还不够,脾性须得压一压,太悬浮。”嬴政微微蹙眉,“况且逐客令刚一收回,便将他提到跟前,未免太扎眼。”
“表兄是觉得他哪里有问题吗?”她生出一抹好奇来。
嬴政却说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心仪的丞相人选其实是韩非,可惜了。”
“……”您还没忘记他呢,这都几年了。
白月光吗?
霸道总裁的白月光没准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心仪的下属、一条美味的鱼生等等。
就?这样,秦国的丞相任命下来了,昌平君果然?做了丞相,这昭示着宗臣重新走到了台前,如此一来,秦王让诸臣品鉴的《谏逐客书》便没有引起太大的抗议。
当天夜里,秦王收回了逐客令,将李斯官复原职。
次日,太子嬴肇的满月礼如期举办。
王后久不出,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此番她重装打扮立于秦王身侧,脸上?端着端庄亲和的笑脸,螓首蛾眉、肤若凝脂,乃是人间第一等憨然?富贵花。
底下不断有人新奇:
“当真是倾国倾城,非花非雾,春风十里独步啊。”
“王后抿唇一笑,能叫人间颜色变尘土。”
“王后的脸如何反倒是其次,也只?有你们这些?臭男人如此肤浅,王后的哪项功劳不比容颜出众?如今更是为大秦生下了太子,若非王后之位已是极限,还要再嘉奖才?好呢。”
“是极,是极,我等冒犯王后了。”
再看太子殿下,夏日里衣裳单薄,被奶娘竖着抱起轻托后脑勺,方便众人看清他的小?脸。
他降生后头?一次见这种大场面,丝毫不露怯,‘咯咯咯’笑个不停,来回挥舞胖乎乎的手臂,黢黑的眼珠来回好奇的看。
不仅如此,他认得阿父,也认得阿母,没一会儿便张着手臂‘啊啊’的叫着让当得爹的抱。
嬴政给他面子,象征性抱了小会儿。
姬家从头到尾被恭维的没停过,庞氏脸上?的笑不断,姿态得体,分毫不出错,倒是没人时,跟儿子姬修说了句哀愁的话,“我姬家能有如此造化,离不开月姬与般般的推举,羹儿眼瞧着也会是个得用的。”
“可除了咱们一家几口,其余旁支别系都已不在了。”
朱氏听了这话,也募然?红了眼圈,当年从赵国离开已是死里逃生,就?连姬昊也被连累诛杀,更别提朱氏的外家、庞氏的外家。
战乱年代,无权无势的人的命不是命,随便杀了就?是杀了,都不用负责任,遑论赵国本就?对秦国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了他们所有相关?的。
离开的时候,朱氏还瞧见有赵国百姓立起牌子插在姬家旧址,上?书血红的‘赵国败类’四字,姬家尚且被如此对待,更别说嫁给秦人的‘罪魁祸首’姬长月。
赵国人甚至排演了许多的歌舞,其中不乏将姬长月演成?祸国殃民的妖孽,妖孽化为人形,勾引人间君主,祸乱朝纲,荒淫无度,以至于灭国,妖孽的下场是被砍头?而?死。
般般这些?年造出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东西,那些?人不敢编排她,怕引起众怒,便将矛头?引向姬长月。
姬长月的心里太苦了。
庞氏怎能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呢。
一家人连带着恨起了赵国,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感情。
“不说那些?,今天是好日子,平白惹人落泪。”姬修宽慰妻子,为她擦去眼泪,又仔仔细细的安抚母亲,“再差的日子都熬过来了。”
“羹儿那个混不吝的,跑来跑去结交朋友,你可要约束一番,勿要给般般惹麻烦。”庞氏擦擦眼角,提起精神敲打姬修。
姬修自?然?答应:“是,儿子晓得。”
满月礼结束,般般盘腿坐在床上?一一数着礼单,“发财了,发财了!”
嬴政枕着头?,瞥视一眼妻子目不暇接的小?财迷模样,无奈道,“平日里库房的摆件你都不曾瞧过么?”
这才?多少东西,也算发财?
“那不一样,”般般头?也不抬,“那些?是咱们的,是大秦的,这些?都是给我儿子的,那便是给我的。”
“他还小?,十岁之前收的礼阿母帮他收着!”
“……”嬴政干脆挪动身子,枕到她的腿上?,“那我的呢?”
“你的也是我的。”般般敷衍性的亲了他一口,“别耽误我算账,你先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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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她算完了账,直接就?被按住原地正?法。
般般以为这么久没有行房,表兄会迫不及待,不曾想?他只?是亲亲、摸摸,在她身上?留了一堆痕迹,最?后什么也没做。
徒留她被吻得意乱情迷,清醒后拿手指捅他,“没了?”
“什么没了?”他问。
“就?……”装什么傻呢?
前几天还埋在她胸前,拔都拔不下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刚满月的孩儿。
他只?好拍拍妻子的后肩,“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你再忍忍。”
说的好像她才?是那个急色的人?
她是吗?!
…虽然?她的确是,可是他更是啊!
她气?鼓鼓的翻身背对着他,他的手臂刚抱上?来便被她挥开,如此三次,终于……挥不动了,被他死死的钳在怀里动弹不得,唯有脚丫子可以晃两下,扯动的那串金铃铛叮铃铃的响着。
往日晚上?,这串铃铛响动的频率与他们两个喘息的节奏相当,哪像现在,跟打架似的。
李家举家搬回了咸阳。
回来当日,般般派人去帮了忙。
托腮看着宝宝吃了奶,合眼休息,她就?手痒痒,想?绣个什么,结果绣了好几日,绣了个四不像。
嬴政很?有意见,“你幼时说给我绣个老虎,时至今日我也不曾看见。”
虎是他的属相。
“我没说过。”般般理直气?壮,翻脸就?是不认账。
他立马将证据取出来,一只?歪歪扭扭绣着老虎头?的荷包,老虎头?的线头?简单,如何看如何像老虎色的狸奴。
“那我只?好继续戴这个。”
“?”威胁她?
这要是被朝臣看见传出去,得有多尴尬?
“我绣便是,你冷静点。”般般伸手就?要夺荷包,奈何表兄太高,压根捉不住。
“给我!”
“这是我的。”
要不到,她不得不气?馁的屈服,“老虎太难了,要不然?我绣一对鸳鸯予你。”
嬴政听了这话,径直皱眉否认,“我不要。”
你是小?孩吗?
般般气?结,直接就?是个诬蔑的大举动,“鸳鸯忠贞不二,你不要鸳鸯,你想?纳妾!”
“谁人与你说鸳鸯忠贞不二?”嬴政欺身迫近。
她没站稳,险些?从廊外摔倒,后肩结实的抵在了圆柱上?,下一刻他结实的手臂越来牢牢勾住了她的腰肢,将她重新按向他的怀抱。
般般吓了一跳,还好没有摔倒,心有余悸的揪着表兄的衣袍,“鸳鸯是一夫一妻的呀,公?鸟和母鸟会一同筑巢、孵小?鸳鸯,形影不离,很?是恩爱。”
“那你便想?差了。”嬴政哼笑一声,曼声道:“鸳鸯的‘忠贞’行为只?会持续一个繁殖季,待到次年的繁殖期来临,它们会分别寻找新的伴侣,并不会与上?一只?配偶再续前缘。”
“更有甚者,公?鸟会在与母鸟结伴时,另行试图与其他母鸟交配。”
般般闻言微微呆滞。
……???
是谁!是谁骗她鸳鸯忠贞不二?
好像她印象里鸳鸯就?是这样。
“大雁才?是忠贞不二的鸟,”嬴政扬起眉梢,平直俯身,啄吻她的唇角,“你我大婚时,我曾亲手捉了两只?送到姬府,你忘了?”
大雁的确是这时候的婚姻聘礼与信义的象征,它是六礼中最?重要的聘礼,男方需要向女方献上?大雁,象征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好像记起来了。”般般老实说着,有些?被夫君的轻吻蛊惑到,不由得轻搂他的脖颈,踮起脚尖蹭他下巴。
当时她惦记着将大雁带进宫去,结果没多久就?忘了个精光。
她还挺内疚的,轻易被哄好了,答应给嬴政绣两只?大雁。
一问,得知那两只?大雁竟还活着。
两人去了花鸟房探望。
宫奴们每日精心饲养,两只?大雁正?挨着进食,嗅到陌生的气?息纷纷抬起头?机警的拿一侧的眼睛盯着人类看。
般般伸手悄悄戳了一只?大雁肥嘟嘟的屁股,柔软的羽毛给人的触觉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它的脚掌很?像鸭子,颜色也很?像。
嬴政微惊,立即握住她的手腕,“你什么都敢摸一摸?大雁的屁股也是你能碰的吗,啄到你如何是好?”
老虎的屁股都摸过,大雁的屁股算什么。
般般说:“它没动,应当不会咬人吧?”
宫奴们笑着解释,“王上?,王后,这两只?大雁被饲养多年,对人啊没什么防备心了。”
“不过得亏王后方才?戳的是公?雁,若是母雁,那公?雁还真的会啄人。”
好新奇的说法。
般般想?再摸一下,宫奴立即抚着大雁的脖子和脑袋,以防止它忽然?回身啄人。
手掌贴着大雁的尾毛摸两下,手指轻轻捏一下,竟然?不是完全虚的,温热宜人,羽毛毛茸茸,像在小?心翼翼的摸一只?蒲公?英。
“母大雁肚子好大,是要下蛋了吗?”
“王后好眼力,的确是的。”
她想?养的,即使后面忘了,宫奴们也会尽心照料。
回去后,般般还真的开始绣大雁,许是因为见过了那两只?大雁,她心生感动,绣的格外认真。
过了两天,才?绣好了一只?。
嬴政倒是奇怪了起来。
他这两天就?像是打了鸡血,吃饭还是穿衣都怪怪的,问了才?知晓他最?近见到了一个他很?喜欢的、很?有才?干的人,一心想?收为己用,于是学着礼贤下士的法子,极尽的温和示好。
吃的、穿的、用的,都跟那人一样,甚至想?跟他一起睡觉。
结果那人转头?就?骂他,说:“秦王这个人,高鼻梁,细长眼,胸脯像鸷鸟,声音若豺狼,缺少仁爱,有虎狼之心,在困境的时候可以谦和待人,但一旦得志,定然?会轻易践踏他人。”
“我虽然?是个平民,但是他居然?常常自?居我之下,这多可怕啊?如果真的让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的人都要成?为他的奴隶了,鬼才?要跟他长久的交往。”
他骂完就?开溜,嬴政岂会让他走?到城门口堵他,给人吓得半死不活。
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他当场封人为国尉。
般般:“……”
她只?说,“你在外头?要跟他穿一样的,我管不着,回到昭阳宫立马换掉,不然?你别进来。”
第82章 10000营养液加更 “这秋千能承受……
国?尉乃是掌管全国?军事?的高级官职,忽然平白封给了一个平民,虽说?般般并不歧视平民,但这未免太草率,她担心别人做不好、没经验,闯了祸。
实在喜爱他,给个官先看看他的能力再说?嘛,若真的很厉害,再提拔也不迟。
关?键是人家不乐意?留在秦国?,还将他阴阳怪气的臭骂了一顿,他不计前嫌强行赐官职。
那?般般更不乐意?了,你凭什么骂我夫君?
嬴政心知表妹护自己,哄着她一同设宴。
设宴当日,般般见到?了这位了不得的、让秦王恨不得同吃同住的国?尉大人。
尉缭胆战心惊、浑身不自在的拜见过秦王与王后,方落了座,便察觉到?王后的目光十分?不善,视线反复在他身上?打量,仿佛要将他这个人看穿。
他一直以来的紧绷,奇怪的松散了些。
也实在是秦王热情?的让他心里发毛,总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毕竟列国?的印象里秦王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冷血君主,忽然每日带着笑嘘寒问?暖,搁谁谁也怕啊。
倒是王后这苛刻与挑剔的目光一出,尉缭的一颗心就此放回了肚里,他还真有?了些谨小慎微,不自觉起身多问?候了一遍,“王后娘娘安好。”
嬴政:“?”
温和体恤换不来尊重,冷面不善才行?
什么道理。
他脸上?的笑当即多了一份生硬与僵直,“国?尉快快不必客气。”
哪儿能不客气,你说?不客气就不客气?谁知是不是反话?,信了就上?当了,尉缭立即重新端出客气疏离的姿态,对秦王也重新行一礼:“诺。”
秦王可以热情?礼遇,他却不能当真,当真他就傻了,人家的表现是假的,演的越丰满,越证明秦王对他有?利可图。
这一点无论是他还是秦王都?心知肚明,秦王知道他明白,他也清楚秦王知道他明白。
他瞟了一眼秦王,又跟他穿同款!谁懂啊!
落座后,美?味佳肴已经摆放在各人的席前,尉缭本不愿侍奉秦王政这样的君主,奈何他频频礼贤下士,心知自己不说?点什么、奉献些什么是走不了了。
席间,他对秦王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提及列国?局势,他道:“王上?可知,目下大秦最大的危险是什么?”
“先生请讲,政愿闻其详。”嬴政谦逊含笑疑问?。
他以平礼对待尉缭,并不端国?君之威。
真是令人心惊的谦逊,更让人心里发毛。
般般都?忍不住侧目,感慨表兄可以为收用?人才做到?这个地?步,他其实很在乎自己的国?君之威。
“昔年,三家分?晋。”尉缭微捋胡须,意?味深长道,“赵韩魏三个弱国?联合起来将智伯给灭了,现如今六国?同样很弱,强秦如此,却不可轻视他们。”
“若六国?像当时的赵韩魏那?样,联合起来暗中结合,亦能灭掉秦国?。”
此言一出,嬴政脸色微冷,眸光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由此,臣并不主张秦国?只用?武力,应当军事?与外交两手并行,缺一不可。”
“如何外交?”般般提疑,“像惠王提拔的丞相张仪那?般么?”
“非也,张子入秦为相,所献的乃是连横之策,与臣所说?的背道而驰,咱们须得分?化列国?。”
尉缭解释道,“当时秦国?经过商君变法 ,日益强大,使东方六国?感到?了威胁,公孙衍提议五国?相王,张子为了破坏他的计谋,联合一个或者几个国?家,远交近攻,灭除了六国?的合纵,继而得以逐个击破。”
“此计在当时得以通畅,是列国?轻视秦国?。秦国?如今强盛壮大,列国?对秦国?已有?防备心,单线不够用?。”
“其实如何分?化列国?,这是很简单的,用?钱收买六国?权臣是最有?效、亦是最省事?的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