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桂香和林小蒲赶忙点头,一齐给林姝脱了衣衫,只着小衣,以方便擦拭。
周野顾不上避讳,盆里水凉得快,他时不时便要换一盆温水,再轮番帮何桂香和林小蒲浸湿帕子递去。
一遍擦拭下来,林姝的额头还是很烫。
何桂香只能咬牙再擦。
几番擦拭过后,何桂香拿帕子的手都开始微微发颤,“怎么还是这么烫,阿野,不行啊,根本不行,这可怎么办呐……”
周野沉吟片刻,忽地道:“婶儿,赵家阿公喜欢饮酒,我去赵家问问家里可有存酒,借一些酒来擦身。”
这赵家阿公说的便是赵老三的爹,赵老三刚刚闹了一出分家,赵阿公对周野几个出面帮赵老三两口子说话的肯定心存芥蒂,但如今的周野顾不上这些。
“好,好好,你快去快回!”何桂香连忙点头。
屋外雨暂歇,周野来去匆匆,回来时还真借来了半坛子黄酒。
何桂香一喜,连忙换了这黄酒擦身。她晓得用酒擦身的效果更好。
黄酒擦后,林姝果然降温了。
然而不等几人这一口气松下来,才一刻钟不到,林姝额上身上便又变得滚烫至极。
何桂香惊慌得开始掉眼泪,“怎么会这样,还是不行,还是不行啊……”
这边动静闹得不小,林大山饶是瞌睡再大也惊醒了,他赶忙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何桂香看到他,再也忍不住,哭声渐大,“他爹,阿姝发高烧了,怎么擦拭都不管用,温水不行,黄酒也不行,你说这可怎么办呐……”
她想到了廖老汉家的娃,当年那娃儿就是发高烧走的,虽然阿姝不小了,但青壮年和老人被高热烧死的不是没有先例。她好怕,好怕阿姝有个三长两短,她还这么年轻,来甜水村后都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得知林姝高烧不退,林大山也慌了,一时之间除了跟着何桂香一起着急,竟不知如何是好。
村里没有郎中,这个点儿便是连夜赶去镇上,镇上的栅门也是关着的,进不去啊!
林小蒲左右看了看,瘪着嘴安慰何桂香,“阿娘,阿姐不会有事的,我小时候也老生病,但我到最后都没事咧,阿姐肯定也没事。”可她说到后头自己却忍不住哽咽起来。
明明大家都喝了姜汤,阿姐也喝了,怎么大家都好好的,偏偏阿姐发烧了。
她不管,阿姐可好可好了,这么好的人肯定会没事的,肯定会长命百岁……
林小蒲握着林姝烫呼呼的手,没忍住抹了一把眼泪。
一屋子人,慌的慌,哭的哭,最镇定的反倒是周野。
他沉了沉眉后,略过慌乱不知所措的何桂香,直接一大步上前,自己替林姝拢好衣裳,又去堂屋取了蓑衣给她披好。虽然外头雨停了,但云层还未完全散去,难保不会再下小雨,穿着蓑衣以防万一。斗笠不好戴,他便挂在身上带着。
一系列动作下来,屋里几人都看懵了。
何桂香:“阿野,你这是……”
“稻香村有个老铃医,我带阿姝去找那铃医瞧瞧。劳婶儿给我取一吊钱来。”
“啥?你要带阿姝去稻香村??”何桂香目瞪口呆,“稻香村距咱甜水村二十多里地,外头又刚下过暴雨,道路泥泞湿滑,阿野你怎么去?”
周野面色沉稳,言简意赅地道:“我走得快,背阿姝去。叔和婶儿放心,我不会叫阿姝摔着。”
不等何桂香再问,周野已是背上林姝就走。
“阿野,
叔跟你一起去!路上咱俩可以换着背。”林大山回过神来,忙跟了上去。
周野却道:“不用了叔,我脚程快出你许多,能早去早回。我力气也大,阿姝这点儿份量于我而言轻巧得很,叔跟着也追不上我,我一个人去就成。”
“可是,这……这夜路黑,我可以拿个火把给你照明!”
“甜水村到镇上这段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不用火把,至于后半段去稻香村的路,我虽不熟,却也走过一两回,走到后头,这云层也差不多散了,到时候天上星月都露出来,这路便能看清了。”
周野怎么都有理,林大山迟疑着最后还是没跟了。
何桂香这头则匆匆进屋取了一吊钱塞到周野怀里,红着眼叮嘱道:“阿野,路上千万小心些。”
“叔和婶儿放心,等天明我就带阿姝回来了。”
周野丢下最后一句,背着林姝大步往外走。
几人跟着出了院坝门,见他果真如他所说,摸黑走也是健步如飞,没过多久,周野背着林姝的身影便已融入了夜色中,再也看不清了。
林大山一手牵林小蒲,一手扶着何桂香肩膀往里走,叹道:“回罢,即便睡不着,咱也在屋里等,别阿姝没事,反倒你们两个又病倒了。”
何桂香双眼放空,等她一屁股坐在堂屋里长凳上,她才恍恍惚惚地问:“阿野当真背着阿姝去稻香村了?”
“是阿野哥哥亲口说的。”林小蒲回道,然后好奇问何桂香一句:“阿娘,我记得稻香村离咱村很远,这一趟走过去要多久?”
何桂香呆呆地道:“二十五六里路咧,常人走要走两个时辰,这天黑路滑的,又要更久,一不小心还会摔倒磕到……苗老大昨儿个便是从坡坎上摔下了伤了腿,阿野他……咱们该阻止阿野的,怎么就眼睁睁看着他走了呢……”
林小蒲心里也怕,但她看阿娘魂儿都没了,反过来安慰她,“阿娘别想太多,阿野哥哥出村是走村里的大路,不走那些坡坡坎坎,苗大伯是因着取了近道才从坡坎上摔下来的。等阿野哥哥找到那位老铃医,阿姐一准没事。”
林大山也道:“稻香村那老铃医我晓得,医术好得很咧,啥都能治,据说还会针灸,阿姝这烧肯定能退了。眼下离天亮还有些时辰,你和小蒲再去睡会儿,我在这儿等着,等阿野回了我喊你。”
何桂香听到两人的话,那一口提起的气总算是松了下来,“我哪儿睡得着,倒是你,明儿还要去地里,你去歇着罢。”
“我也睡不着。唉,真不该听阿野这小子,我走得慢些就慢些,跟着一起去了也能有个照应。话说阿野晓得老铃医家在哪儿不?我都不晓得。稻香村是个大村,比咱们甜水村大多了,光是找人兴许都要找上半天。”
“你以为阿野跟你一样不张嘴?他是话少,但人不傻,晓得问路。”
林小蒲偎在何桂香怀里,也不睡,想等阿姐的消息,可到底年纪小瞌睡多,靠着靠着就开始眼皮子发沉。
何桂香揽着她,轻声道:“睡罢,睡罢,有阿娘在呢。阿姝会没事的,她肯定没事……”
数个时辰的大雨过后,路上早已泥泞不堪,时不时便有一个水坑。
周野没避开水坑,直接淌了过去,捡直路走,不停不歇,偶尔脚下一个打滑,也能极快地稳住身子,这一路都走得极为稳当。
林姝烧得人都迷糊了,她沉重的眼皮子这次终于撑开了点儿,入眼却一片黑影。她不知自己置身何地,只知道有人背着她,一直走,一直走。
“阿野?”她嘟囔着唤了一声。
周野听到她出声,忙应道:“阿姝,是我,你感觉如何了?”
林姝嘤的一声,“我好难受……呜,我好像被丧尸咬了,要死了……呜呜……我不想死……”
周野听不懂她的胡话,却被她委屈的呜咽哭声重重敲击着心脏,心疼极了。
“阿姝不会死,我在呢,不会叫你出事。”
“阿野,我真的快死了,你抛下我罢,别管我了,我不想咬你……”
周野听着她嘴里胡话不断,柔声安抚道:“阿姝不会有事,会长命百岁,阿姝只是发烧,等看了大夫喝了药便会好。”
“阿野?”林姝神智清醒了一些,“我是不是在做梦,你背着我去哪儿呀?”
“去稻香村找那老铃医,你发烧了阿姝。”
林姝哦的一声,嘀咕道:“果然是在做梦,我听阿娘说,稻香村离咱村老远了,谁大晚上的不睡觉,摸黑去稻香村啊,也不怕走夜路摔死在半道上。苗家大伯就摔了腿,那还不是天黑的时候,下雨天走山路好吓人啊。”
“阿姝,不是做梦。”
“就是做梦就是做梦。”
周野无奈,“好,是在做梦。”
林姝嘴角微微一弯,滚烫的脸蛋贴到他脸颊上蹭了蹭,忽地嘴一张,在他脸颊上重重咬了一口,又嘻嘻笑了声,“你看,你都不疼,还骗我不是在梦里。”
第109章 抱抱
脸上些微的痛感叫周野脚下蓦地一顿,整个上半身都僵了僵,而后他继续大步赶路,只是再不回阿姝的话了。
林姝一会儿捏捏他的耳朵,一会儿摸摸他下颌,那纤细的火热的手指再从喉结上滚过,活似只小妖精般低低地笑出声,“我偷偷跟你说哦,我第一天见你的时候其实瞧了你好几眼。我就喜欢魁梧高大的,身上有腱子肉的,叫我觉得安全感爆棚,你鼻子还挺,手掌又大,据说你这样的床上特别生猛,能叫人下不来床。嘻嘻,也不知是不是真哒。”
周野脚下陡然一个踉跄,脸颊被她滚烫的肌肤过了热气,也变得滚烫起来。
“阿姝,趴好别乱动。”周野低低道了句,声音沙哑,脑袋偏了偏,躲开了林姝贴过来的脸蛋。
“我不,哼。”林姝伸手将他脖子缠住,双腿也勾得极紧,脸蛋又蹭了过来,宛若一条漂亮的美人蛇,把周野缠得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我能瞧上你,你就偷着乐吧你,毕竟我眼光高着呢,长到这么大,我还没看上过谁。不过我跟你说,我绝不是因为你长得魁梧高大又一身腱子肉才同你好的,我是因为你对我好……”林姝说着说着,突然吸了下鼻子,抽泣两声,“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上心过,那些臭男人都只是喜欢我的脸蛋,贪图我的身子,以前有个跟你一样魁梧高大的,长在我心巴上,人也有本事,我本来还打算考虑考虑来着,结果这货才追了我不到一个月,就耐不住寂寞了,有天晚上偷偷搂了两个女人进屋,他还当我不知道,呸!睡了别人还敢来我跟前乱晃,我一拳头就把他砸飞了……”
周野安静听着,面色微微发沉。
林姝的脸蛋贴着他,闷声继续道:“我本来不想那么快答应你的,都说男人得到的太轻易就不珍惜了,一定要吊一吊胃口,叫他多吃些苦头。可是阿野你对我这么好,我舍不得继续吊着你,你一向我表白,我就忍不住答应了。呜呜呜,我真是太没出息了。阿野,你坏。”
周野听到这话,方才微沉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阿姝,不会的,不管你有没有答应我,我都会一直对你好。”周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似在郑重承诺。
“你现在当然这么说啦,我都答应跟你处对象了,幸好我还留了个小小的心眼,没有叫你很容易娶到我,哼哼~”
这一声带着鼻音的哼哼,在周野的心尖上挠了挠,叫他的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阿野,我后悔了,我不该这么轻易答应你的,你都没怎么追我呢。”
周野把她略下滑的身子往上托了托,虚心请教道:“那阿姝,你想我怎么做?”
林姝偏着脑袋想了想,“唔,你要每天都采一束鲜花给我,要时不时送我一件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制造一些小惊喜。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哄我,我心情好的时候要跟着我一起开心,无聊时陪我去镇上逛街啊喝茶听书啊,还有……还有,我想去什么地方的话,你要陪着我去,而不是找理由阻止我,就比如我想去深山里看看,阿野你应该陪着我去,而不是觉得危险就不叫我去……”
周野听着听着,耳边的声音渐渐变弱变小。
某一瞬间,周野呼吸骤停,直到感受到那一簇簇喷洒在颈侧的热气,他才反应过来,阿姝只是睡了过去。
“阿姝睡罢,我们马上就到了。”
近三十里的路,周野背着林姝丝毫不觉得累。
天上的云层果如他所料散开了些,星月露了出来,照亮了前
方的夜路……
林姝这一觉睡得格外久,等她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屋子,还有盖在自己身上的干爽薄被,茫然间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直到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听到动静进来,见她终于醒了,扭头就冲屋外喊道:“周小子,你媳妇醒了——”
林姝满脑子问号,不等她问出声儿,便见周野疾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阿姝,你感觉如何了?”
林姝张了张嘴,这才察觉自己的嘴里有一股苦味儿。她隐约想起,有人强行掰开了她的嘴,给她喂了苦苦的汤药,此时看到周野,她脑子终于转过弯来。
“阿野,这莫非是……稻香村老铃医家中?你真把我背到稻香村了?!”林姝清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难得透出两分清澈的愚蠢。
不及周野解释,旁边那大婶便笑了起来,“可不就是我们稻香村!你汉子背着你来的时候,我家的鸡才打鸣咧,外头乌漆墨黑的。我老爹瞌睡浅,听到声儿后赶紧开了院坝门,本以为是村里哪家的孩子夜半发高热,结果开门一瞧,哟,竟是个眼生的魁梧汉子,吓了他一大跳。再听对方说是从甜水村来的,还以为在诓人。丫头,你家汉子对你好得很咧,近三十里的路,他就这么一路背过来了,当时他那样子哟,满头大汗,两腿都糊满了泥巴,泥地里淌过似的……”
大婶姓王,是老铃医的女儿,因着老王家的医术传男不传女,她素日也就帮着老爹晒晒草药,称称重啥的。
老铃医没儿子,当年她是找了个汉子入赘,只是那汉子身子不好,即便有他爹调养身子,也还是没活太久,五年前就去了。
这几年老铃医年纪大了后,很少走村串户地给人看病,只稻香村和邻近这两个村,平时百姓有个头痛脑热的会主动上门来找老爹瞧瞧。
有医术这样的看家本领在,家里日子倒还过得去。
如今王大婶的儿子也差不多学出来了,再攒个一两年的经验,便能接了老铃医的班儿。
林姝听了这话,面上一副羞赧小媳妇样儿,心里却有小人开心地转圈圈。
虽然昨夜烧得厉害,但她只是烧迷糊了,没有烧傻,原以为是在做梦,没成想是真的。
王大婶见她害羞,也没再打趣了,“我儿子已经熬好了药,等一会儿稍凉些了我再端进来,你喝了药汤再走。周小子,你先陪你家媳妇说会儿话罢。”
等王大婶离开里屋,低头害羞的小媳妇唰一下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周野,黑亮黑亮的,生动有神极了。
周野见她恢复了精神,很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般镇定,他也怕,即便两个时辰前阿姝便已退了热,他也仍未完全松懈,直到此时,他才总算能停歇下来。
“阿野,你过来坐。”林姝拍了拍自己身边。
周野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能看得人眼脸热。
“阿姝,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他问。
林姝笑吟吟地道:“我这会儿好得很,没有哪里不舒服。阿野,你真傻,等天亮了我乘廖老爹的牛车去镇上看大夫便是,哪用你大半夜地背我走这么远的路。”
“你高热不退,把叔和婶儿他们吓坏了。”周野抿了抿嘴,闷声道:“还有我。”
“阿姝,昨晚上你吓到我了。”
林姝听到这话,怔愣了一下,忽而将自己砸入了他怀里,双臂缠着他腰,脑袋也在他胸前蹭了蹭。
虽不合时宜,周野却没舍得躲,只是在林姝靠过来的时候赶紧朝屋门的方向瞅了眼,然后两条僵硬的胳膊也抬起来,虚虚环住了林姝的肩膀。
林姝不满地撅噘嘴,“要抱得紧紧的那种。”
周野顶着一张飞速蹿红的脸,手臂收紧,将人搂实了。
他心里一面欢喜,一面又紧张,毕竟这是别人家,他生怕两人搂着抱着,那王大婶进来了。
“阿野,对不住啊,叫你这么担心。多谢你半夜把我背到这里,虽然我觉得我肯定不会发个烧就烧死,但万一烧成了个傻子怎么办?”林姝思绪跳脱,正说着突然就问:“阿野,我若是真烧成个傻子,你还会这么喜欢我么?”
周野回道:“阿姝即便成了傻子,我也喜欢。”
林姝哼了一声,“骗人的罢,你想都没想就回我了,肯定是故意讨我开心的。”
“我不骗人,尤其不会骗你。”
“那我变成傻子不止,还变成丑八怪了呢,你还喜欢么?”再说喜欢可就假了,她才不信。
周野却依旧点头,“喜欢。皮囊和聪慧这些,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阿姝有了更好,没有我也喜欢。”
林姝拿脑袋在他怀里狠狠撞了两下,“啊啊啊,住嘴,快住嘴,你们老实人说起情话来真要命!”
周野便抱着她没有再开口。一开始他抱着人时胳膊还有点儿僵硬,抱着抱着,他还晓得变幻姿势了,双臂环抱的姿势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一手环着林姝的腰肢,一手托着林姝后颈。
林姝的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越翘越高。
“我心里有个小本本,你说的这些我可都记下了。”
周野嗯了声,“你记。”
“对了,你怎么能对外人谎称我是你的媳妇呢?镇上的时候还羞羞答答的,这会儿怎么不想撇清关系了?啧啧,不是我说,你这人变得还挺快。”
周野微顿了下,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我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这话算不得假。周大婶直接喊媳妇的时候,我也解释过了,但她还是要这么叫,后头我就没管了。”
林姝嘴角弯弯,“知道了,就算你说我是你已过门的媳妇,我也不会怪你,慌什么啊,呆子。”
两人正说着,周野耳朵一动,神色骤惊,立马松开了手,并飞速站了起来。
刚站定,屋外王大婶便端着汤药碗走了进来。
林姝:……
瞧你那惊慌失措的样儿!
不是小两口么,真被瞧见了又不会如何。
长得那么黑,脸皮比她还薄,啧。
在王大婶进来之后,脸皮不薄的林姝立马羞涩地垂下了头,娇滴滴地道:“大婶,我都听阿野说了,昨夜真是叨扰你们了。”
第110章 二合一(含营养液加更)
王大婶回道:“叨扰什么,我老爹和我儿干的就是这个,有些病等不得人,你昨儿个晚上高热不退,确实严重,要不是你汉子及时将你背了来,还不晓得会如何。你别不当回事,因高热烧死的,烧成傻子的,我都见过。”
说着,她将手里的汤碗端了来,“这汤药是温热的,这会儿喝正正好。不过这药味道有些苦,你捏着鼻子喝快些,尽量一口气喝了,中途别停。”
“唉!谢谢大婶儿。”林姝正要双手去捧碗,旁边杵着的周野却先她一步接了过来。
宽厚的一只大掌轻易包住了大半边碗,衬得那碗都小巧了不少。
周野端着碗似感受了一会儿,方才道了句:“再等等,还有些烫。”
王大婶脸上笑容更甚,戏谑道:“说的也是,我们一把年纪皮糙肉厚,这汤药喝着是正好,但你媳妇瞧着细皮嫩肉的,约莫也经不起烫,这汤药还得再凉一凉,
仔细别把喉咙烫伤了。”
林姝将头往低埋了埋,瞧着更娇羞了。
周野想起什么,对王大婶道:“劳烦王大婶再给我倒一碗水来。”
若是一般苦,忍忍也就罢了,可这药,他光是闻着都觉得都难以入口,何况是阿姝。
事关阿姝,周野没客气。
王大婶顿时露出一种心领神会的笑,“是我疏忽了,家里虽没有蜜饯这些,但砂糖还是有的,我马上去冲一碗糖水来,好叫你媳妇喝完这苦药之后能甜甜嘴。”
“多谢王大婶,给您添麻烦了。”林姝忙谢道。
“客气啥子,你男人可是付了钱的。”
方才是假娇羞,但王大婶这句“你男人”还真叫林姝脸热了。
等林姝喝了药又饮了一碗糖水,周野这才跟她细细讲了背她来寻老铃医这事儿。
稻香村他以前只来过两回,对村里不熟。是以他来了村头后,直接冲着第一户人家拍门,因着拍门的力道没控制住,声音哐哐哐的,透着股狠劲儿,宛若个土匪,把主人家吓得不轻,半晌都没人来开门。
还是周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说自己是来求医的,问那老铃医的住处,那村头的人家才来开了门。
但人睡梦正酣被惊醒,对他便没个好脸色,同他说话时都是臭着脸的,指路也没指清楚,后来周野到了村里,又接连问了两户人家,才终于找到了王老铃医的房子。
王老铃医已经年逾六十,瞌睡少,周野有了前头的教训也没敢再像土匪进村一样闹大动静,叩门都是稳着来的,加之他好声好气地求老铃医治病,那老铃医非但没有被打搅的不耐,还对他颇为喜欢,当即就腾出自己的屋来。
他先是给林姝针灸了几个穴位,再开了个退热的方子,孙子配药熬药,女儿则帮忙照看林姝。后头林姝身上出大汗,也是王大婶帮着擦身,一家子都因为林姝忙碌了起来。
林姝低头看了看身上换过的干爽衣裳,衣裳样式老旧,俨然是王大婶的,她不由笑眯眯地问:“我还以为是你帮我换的呢,我不是你媳妇么?”
周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干巴巴地又道了句:“我喊王大婶换的。”
其实昨晚上,何婶给阿姝擦身子的时候,他瞧见了。
何婶点了灯,屋里就亮堂了不少,阿姝穿着一件绸缎料子的红色小衣,应当是从侯府穿出来的……当时阿姝高热不退,他压根没心思想别的,如今阿姝大好了,昨夜他不曾留意的细节竟是一股脑儿地往他脑子里钻,逮着空隙地钻。
那些忽略的东西突然之间变得清晰起来。
比如阿姝那小衣上绣的一树白梅,点点莹白,好看极了,其中两朵正好落在鼓起的山尖尖儿上……
“想啥呢,耳根子这么红?”林姝盯着周野的耳朵,忽地出声问道。
周野目光闪烁几下,忙应道:“没、没什么。阿姝,叔和婶儿一个时辰前来过了。”
林姝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诧异道:“阿爹阿娘竟也来了?他们怎么来的,如今人呢?”
周野解释道:“他们放心不下你,一晚上没睡,没等天亮便去寻了廖老爹,是坐着廖老爹的牛车来的。来的时候,你已经退了烧,王阿公,就是那王老铃医说你没啥事了,叔和婶儿一口气松下来后便困乏得不行,王大婶叫他们去屋里补一觉,叔和婶儿哪好意思,都给拒了,正巧王阿公听我说了苗大伯摔断腿的事儿,说这腿伤耽搁不得,便乘着廖老爹的牛车去往甜水村了,叔和婶儿也一并往回赶……”
林姝狐疑地盯着他,缓缓哦了声,“这样啊……阿野,少有见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你这不挺能说的么,平时咋蹦不出几句话来?”
周野压根不晓得自己说了多少,他只是心里发慌,下意识不想让林姝察觉到他脑子里又想了轻浮之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以前从不会想这些。
“阿野,是你叫王老铃医去给苗大伯看腿的么?你替苗大伯家垫了钱?”林姝问。
王阿公以前虽是走村串户的铃医,但这几年岁数大了后,便不怎么出门了。甜水村离稻香村委实远,若没有足够的酬金,或是足够的人情,老人家真不一定愿意跑这一趟。
周野点了点头,“王阿公给你看病的诊金收的少,只十文钱,其他药材钱另算,除了你喝下的两副药,另开了四副备着,这部分药材钱也只收了我六十文,但咱用了王阿公家的床铺,王大哥又帮着煎药,王婶子也一直照料你,我便凑了个整,数了一百文钱给他。”
林姝听完点点头,“合该如此。”
周野接着道:“婶儿给了我一吊钱备着,这钱足够用了。虽不知晓为啥苗家昨晚没问廖老爹定牛车,但既然咱来了王老铃医这儿,便正好让王老铃医跑一趟瞧瞧。阿姝放心,我只是垫了三十文的出诊金,旁的钱都得苗大伯家自己出。”
林姝娇嗔地瞪他一眼,“那我是不是要夸夸你呀,虽然你带了这么多钱,但没有烂好心到全部帮别人垫了?”
周野唔了声。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村里总有人说他像林二叔,所以当年才会得了林二叔的眼缘,用一袋粮食买下他,但实则憨傻老实的只有林二叔,他算得上老实人,憨傻二字却绝不沾边。
“接骨要花不少钱,数百文都算少的,多的话两三吊钱不止,苗大伯伤得重,接骨医治的费用只多不少。这个钱我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帮人出。”周野道。
林姝好奇地问:“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见过别人接骨?”
周野嗯了声,“以前我们村里有个壮汉摔断了腿,家里寻了会接骨的郎中来接骨,那郎中光是摸骨诊断验伤就要花上半日功夫,再是手法复位,捻正骨窍,这期间想少受些罪便要用上能镇痛的药,外敷内服的皆有,花费不小。”
“再是用竹片木板等固骨包扎,包扎时又要用到消肿得到的膏药,想要效果更好,还要辅以活血的药丸。初期化瘀止痛之后,便要拆了木板换药,到中期则是催骨生痂,又要用到什么续骨膏和接骨丹,这一应药膏药丸都是花费。”
“待到月余后,还要强筋健骨,若想好得快些,还需以药汤熏洗伤处,辅以壮筋养血汤……那户人家即便好些药材没用,最后也花费了足足两吊钱。”
林姝听完并不吃惊。若是能治好腿,花费再多的钱都值得。两吊钱换一条腿,她觉得不亏。
钱没了能再挣,但这骨折拖着拖着,后头便是想治都治不好了。
“阿野,你这样做是对的。苗大伯家没有一清早就去镇上,想来是因为刚下过雨路上道路坑洼多,颠簸之下,苗大伯的腿上只会变得更严重。可若想叫镇上的郎中来家中看诊,那花费便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