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换嫁情缘by鲜肉豆沙粽
鲜肉豆沙粽  发于:2025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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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之所及,黑衣教徒们肃穆而立,恭送戴着镣铐的主教上马车。
格兰芬心情烦躁,踩着侍卫的脊背踏上马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出发。”
车队有序启程,行至半夜,在野外扎营。
格兰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睁开眼,“来人。”
黑衣教徒约瑟芬又走了进来,身形在拥挤的帐篷里越显佝偻。
“主教,有什么吩咐?”他的声音有些闷。
格兰芬没有在意无关紧要的属下,他现在只觉得一团心火烧得难受,“随便去哪个镇上领个孩子过来。”
教徒沉默数秒:“可是教皇那边……”
格兰芬冷笑,“进圣匹斯堡之前处理干净就行。”
教徒攥紧衣袖。
“还不快去!”格兰芬抬眸。
教徒仍然没有动作,格兰芬终于意识到不对,可是人还没站起身,一只手就死死捂住他的嘴。
佝偻的教徒站直身子,身影倏然高大。
不是约瑟芬!
“呜呜呜!”格兰芬拼命挣扎。
教徒的头巾落下,露出一双黝黑冰冷的眼眸。
格兰芬瞪大眼睛,t挣扎得越发激烈,却被压制得无法动弹。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海因里希嗓音低沉。
主帐外,随行侍卫和黑衣教徒分属两拨人,各自扎营。听见主帐不时传来闷响,领队侍卫正想询问,却被一个教徒拦住。
“主教刚吩咐我带一个孩子过来。”教徒声音有些低沉,一手牵着小孩。
夜色昏暗,领队只知道全身包着黑衣的人是格兰芬的近侍,于是不再多说。
毕竟这样的龌龊事情太常见,就像其他的侍者连问都不问。
“好吧,有意外请随时告知。”
领队又看了眼主车,里面似乎有挣扎的喊叫,他当作没听见,转头离开。
回话的教徒牵着孩子走进主帐。
伴随着一声闷响,温热的血液突然迸溅在孩子的脸上。
“别怕。”教徒摘下面巾,露出冰蓝色的眼睛,她温和地擦拭孩子的脸颊,“没有人能伤害你。”
孩子眼神懵懂,正要转头,眼睛却被蒙住,于是没有看见血腥的场面。
格兰芬被凌迟数百刀,倒在血泊里,已经没有人样。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满眼的不甘。
海因里希扔掉染血的黑袍,眼神冰冷,利落地割断他的咽喉。
伊莎贝尔迅速递给他干净衣服,“换上,天亮前把尸体处理了。”
两个人默契地行动着。
海因里希趁着夜色将格兰芬的碎尸带走,等离开人群才将孩子送上马车。
赫尔曼和奥黛丽早就等在林子里接应,看见海因里希带来一个陌生的孩子,俱是一愣。
海因里希简短解释一番就要回去,被奥黛丽叫住。
“我姐姐呢?”奥黛丽一边安抚着孩子,一边询问。
“我不知道她的全部计划。”海因里希的手指还在滴血。
格兰芬已经死了,可是伊莎贝尔却换上了他的衣服留在主帐里。
奥黛丽眼神怔忪,看着海因里希擦拭完血迹,正要离开,她才说:“请把她安全带回来,拜托。”
“我会的。”海因里希抬眸,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赫尔曼:“我们离开后,请打开它。这也是贝拉的安排。”
“具体的时间是?”
“凭你的智慧,到时候就会知道。”海因里希转身离去。
“你们都要平安回来。”奥黛丽看着他的背影,想象着林子那一端的姐姐,喃喃自语,“都要回来。”
海因里希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向黎明前的黑夜里。
身为大主教身边的首席教徒,约瑟芬一觉睡到大天亮,他吓得屁滚尿流,赶忙跑到主帐前听候吩咐。
可是今天的主帐异常地安静,路过的侍卫官打招呼道:“嘿,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约瑟芬茫然。
他出去过吗?
来不及疑惑,帐子里传来沉闷的声音:“进来。”
约瑟芬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了进去,“主教大……大人。”
主教没有说话,异常的沉默让约瑟芬感到莫名的恐惧。
他缓缓抬起头,还没看清面前的人,就感觉脑袋被冰冷的物体抵住。
“现在,我就是格兰芬主教,听见了吗?”
约瑟芬头脑空白。
这声音刻意改变了发声方式,所以隔远听不出异常,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他分辨出是个女人!
“听……听见了。”约瑟芬哆嗦着,不敢抬头。
他只想活命,其余的不敢多问,甚至不敢思考……这个女人顶替了格兰芬,那真正的格兰芬又去了哪里……
不敢问,问了太多就活不长。
“您……您需要我做什么?”
一刻钟后,车队再次启程。
据说大主教病了,现在正由约瑟芬贴身照顾,必须全速前往圣匹斯堡。
再次混进人群里的海因里希打听到消息,缓缓接近主车。
被五花大绑的约瑟芬听见车窗响起敲击声,下一刻,就见蒙面的“主教”睁开眼。
旁人畏惧格兰芬的威严,没有命令从不敢靠近主车,所以才让海因里希找到空当。
“这个人要处理掉吗?”看见约瑟芬,海因里希的第一句话几乎让前者吓破胆。
他被堵着嘴,呜呜求饶,然后被海因里希一拳捶晕。
“不用。”伊莎贝尔扫了约瑟芬一眼,“留着他还有用。”
海因里希蹙眉:“还要做什么?”
伊莎贝尔沉默片刻,从车窗缝隙里望向逐渐靠近的山脉。
“去圣匹斯堡。”
海因里希微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伊莎贝尔平静地看着他,“但我仍然希望你毫无保留地支持我。”
“我父亲已经用生命告诉我们,那条路行不通。”
“是的,他没有走通。”伊莎贝尔淡淡道,“可你认为他失败了吗?海因。”
海因里希沉默。
伊莎贝尔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睛里划过笑意:“世上没有哪条路是一走就通的,正因为路德维希走过,我们才能沿着他的标记前进。”
她目光辽远,看着远方。
“取代格兰芬只是手段,真正的目标在伽蓝圣殿。”伊莎贝尔垂眸,“我们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他们没有做到的,我们未必做不到。”
海因里希认真地看着那双冰蓝色眼睛,停顿许久才开口:“是的,但是我必须纠正你一件事。”
“请说。”
“在你提问前,不要预设我的答案为否定。因为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誓死效忠。”
伊莎贝尔愣住,她没有想到海因里希要说的话是这些。
“事实上,任何决定都无法确保百分百的胜算,有时候,你们的否定是正常的。”
“可我的决定并不源于你的胜算。”海因里希坦然地擦拭着染血的匕首,耸肩,“你就算跟我说,你想闯进伽蓝圣殿把西里尔大卸八块,我也不会说个‘不’字。”
伊莎贝尔莞尔,她笑了一阵,眼神古怪:“不幸的是,你猜对了,我的计划就是这样。”
海因里希动作顿住,很快无所谓地摊手:“那就干吧,大不了结局是我们一起被他大卸八块。”
两个人对视着,一起低笑出声。
笑着笑着,海因里希的眼神逐渐温和。
“伊莎贝尔。”他第一次呼唤妻子的真名,轻声说,“你可以做到。”
“即便是个疯狂的计划。”
“是的,即便那很疯狂。”海因里希顿了顿,眸带深意,“你一直是个奇迹女孩。”
伊莎贝尔微怔,似乎从他的眼眸里读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海因里希轻笑,盯着她的眼睛说,“所有人奉西里尔为神明,我知道,他不是……你才是。”
伊莎贝尔怔愣良久,她不知道海因里希是否察觉了什么。
任何细微的异样,都无法瞒过一个深爱你的人,母亲如此,妹妹如此,现在……海因里希也是如此。
更何况,她从没有想过隐瞒。
伊莎贝尔垂眸轻笑,她想了很久,只是伸出手捧着海因里希的脸,认真说:“那就敬请期待你的奇迹女孩再次彰显神迹。”
“不,是我的奇迹女王。”窗外清风吹拂,海因里希吻了吻她的额头。

阳光让墨菲斯雪山的云雾渐渐散去,露出伽蓝圣殿的尖塔。
曾经美轮美奂的建筑被烧得只剩漆黑的空架子,突兀地耸立着。
车队进入圣匹斯堡, 一路绿灯, 直奔山顶而去。
约瑟芬被迫服用了毒药,硬着头皮向众人解释“格兰芬”主教身患传染病, 这些天必须离他远一点。
其余侍从当然愿意,于是伊莎贝尔凭着格兰芬的令牌顺利通过重重关卡。
作为锡兰大主教,格兰芬的权限很高。
除了教皇以外, 没有人能命令他做什么。
直到抵达广场,伊莎贝尔才需要落地,朝着圣殿跪拜,等待教皇的侍者出现。
好在老头身材并不高大, 加上圣曜教会阶级分明, 别人也不敢随意打量大主教。所以用黑袍蒙得严严实实的伊莎贝尔并没有引起注意。
一刻钟后, 教皇侍者洛奇终于出现。
“格兰芬主教, 你没有等到尊者的回信就启程, 并不符合规矩。”洛奇绷着脸, 年轻的面孔一派严肃老成,“但是尊者宽宏大量,听说你疾病缠身才破例接见你, 请吧。”
“向尊者致敬。”众人虔诚跪拜。
洛奇摆摆手,伊莎贝尔从容起身, 跟在他身后。
跪拜的人群里, 约瑟芬悄悄目送他们远去,紧张得心脏狂跳。
最t后一排的侍卫突然抬起头,黝黑的眼眸也倒映着“主教”离开的背影。
自从路德维希和平革命之后, 西里尔的安全防守一直很严密,从进入圣匹斯堡开始就要经过重重盘查,更别说抵达圣殿以后。
可是现在未免太过顺利。
看着妻子朝着幽暗破败的塔楼走去,海因里希有种没来由的心悸。
前方,伊莎贝尔沉默地行进,似乎没有察觉身后的注视。
“到了,尊者就在里面。”
索菲娅死后,塔楼只简单维修了第一层,谁也不知道西里尔为什么坚守着这座破败的建筑。
洛奇停在门外,一边狐疑地盯着她,“面见尊者要摘掉头巾。”
伊莎贝尔伸出手臂,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疮疤,触目惊心。
洛奇吓得后退两步,赶忙摆手:“噢,主教先生,离我远点,快进去!”
伊莎贝尔放下衣袖,遮住用毒药伪造的伤口,径直往里走。
幽暗的走廊的焦炭味还没散去,曾经金碧辉煌的大殿现在已经看不出原貌,只能从断壁残垣中窥见当天的惨状。
伊莎贝尔想起那枚铃兰发饰。
索菲娅就是在这场大火中死的吗?原来伴随她离开的,还有这座所谓的神圣殿堂。
这很像她的作风。
即便是死亡,也必须烈火烹油,轰轰烈烈。
一路往里走,伊莎贝尔踏着索菲娅曾经的足迹,走进主殿大厅。
“你来了。”
忽然,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伊莎贝尔悄悄抬眸——那道安详坐在窗边看书的背影,和证婚那天见过的重叠。
是西里尔。
他语气熟稔,手里还抱着熟睡的小猫。
“过来吧,生了什么病?”
伊莎贝尔缓缓走近,一步、两步、三步……
掌心攥紧火器,西里尔的侧脸暴露在射程范围里。
没有认错,不是替身,金发金眸,是真正的西里尔。
此时此刻,只需要一枪,就能结束他的生命,结束罪恶的源头。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她没有任何犹豫,迅速瞄准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伊莎贝尔的手被突然转身的西里尔紧紧攥住。
子弹打偏,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砰!”
伊莎贝尔迅速挣脱,又是一枪。
这一次子弹射中柔软的身体,血花四溅,伴随着一声哀鸣。
“什么声音!”
“快!保护尊者!”
“抓住她!”
下一刻,门外的洛奇听见动静,迅速带着守卫涌入,将伊莎贝尔按住。
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伊莎贝尔没有挣扎,她的枪械被收缴,视野里一片鲜红——但不是西里尔。
预想中已经死去的人,仍然从容站立着,而后捡起血泊里被他用来挡枪的小猫——猫咪睁着琥珀色的纯澈眼睛,绝望地发出呜咽,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上一刻还在轻柔抚摸自己的主人,下一刻就把它推向死亡。
“睡吧,可怜的孩子,愿你来世安康。”西里尔怜悯轻叹,动作轻柔地一如从前。
他放下小猫,好像才注意到伊莎贝尔,唇边挂着惊讶的笑,“噢,是你啊,海因的新妻子。”
看着他故作惊讶的神情,伊莎贝尔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不对劲……西里尔的反应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西里尔缓缓走近,“我应该叫你奥黛丽,还是……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倏然抬眼,“这是你设下的圈套。”
“聪明的孩子。”西里尔微笑。
伊莎贝尔不动声色地看向守卫的武器。
“别乱动。”西里尔漫不经心地提醒,“我知道你要杀我,我也知道海因也在这里。”
“只要我想,在车队进入圣匹斯堡范围内的时候,我就可以结束你们的生命。”
“但你没有。”伊莎贝尔盯着西里尔,内心念头飞转,“所以……你的目标是我们。”
“不是你们。”西里尔微笑,缓缓凑近,举起地上的火器抵住伊莎贝尔,一字一顿,“是你。”
冰凉的物体抵在额头,形势倒转。
“多么聪明的姑娘,如果不是主动送上门,想抓住你,还真不容易。”西里尔喟叹,“可惜,一切都结束了。”
他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
伊莎贝尔缓缓倒地。
殿外,听见第一声枪响,人群陷入短暂的骚动,很快在圣殿守卫的喝令下鸦雀无声。
角落里,海因里希猛然抬眼,紧盯着大门。
他眼睁睁看着守卫鱼贯而入,不多时,又是一声枪响。
海因里希的手紧紧攥住武器,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冲动。
下一刻,守卫抬着尸体出门——
黝黑的眼眸紧盯着那具尸体,海因里希指尖颤抖,只能无声地祈祷那是西里尔,不是别人……
可是蒙脸的白布被风吹开,熟悉的金发散落,随着守卫的动作摇曳着……
洛奇带领着守卫穿过人群,正在愤怒地说着殿里的刺杀经过。
海因里希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见。
平生第一次,他觉得那抹金色是如此的刺眼,如此得令人感到恐惧和厌恶……
是的,他们做好面对最坏结果的准备,可惜当它真正到来,猝不及防的绝望几乎让他喘不上气。
半天前,她还在从容地谈论着自己的计划,现在却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她怎么会死呢?
她怎么可能会死?
她创造了那么多奇迹,生命难道也会结束得如此仓促?
就像那天听见父亲和祖父的死讯,那种突兀而又诡谲的恐怖再次降临,是某种名为命运的魔鬼在操控一切,不由分说地夺走他的至亲与挚爱。
海因里希跪在原地,脊背弯曲,似乎被深沉的悲伤压得抬不起头。
“先生,我已经带你们来伽蓝圣殿了,可不可以把解药给我?”约瑟芬跪在一旁,小声问。
海因里希缓缓抬眸,眼神麻木冰冷。
“你以为还能活吗?”
约瑟芬愣住,以为他想反悔,下一刻却看见他抛出药瓶。
约瑟芬忙不迭倒出药丸吞下,刚想说什么,身边的男人已经消失了。
“先生?”约瑟芬环顾四周,嘟囔着起身,也想赶紧逃离这里,可是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尊者有令。”洛奇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大批守卫,只听他缓缓道,“格兰芬主教叛变,他带来的所有人,处以死刑。”
“什么?!”
“饶命啊!我们是无辜的!”
“尊者饶命啊!”
人群哭声鼎沸,约瑟芬连滚带爬试图逃走,却被守卫一刀割破喉咙。
鲜血汩汩流淌,他从倒影里看见自己挣扎的动作,和圣殿教徒们的冰冷神情——报应,都是报应。他曾经也是看着一个个无辜的人死在格兰芬的刀下,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
所有尸体被抬到火场熔炉——这里是伽蓝圣殿专门负责处理污秽和供应能源的地方。
多么讽刺,尸体是污秽,也是耗材与燃料。
看着熊熊火光燃起,约瑟芬的生命走向尽头。闭眼前一秒,他又看见那双黝黑的眼眸,他想求救,然而大火已将他吞噬。
熔炉的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才熄灭。
守卫离开,海因里希才从角落里出来。
他徒手在尚有余温的灰烬里寻找着什么。
都是一样的骨灰,他却执着地试图在其中分辨出他的妻子。
可惜什么也没有。
人这一生,到头来就是熔炉里的一捧灰,什么也留不下。
大颗的眼泪滴在灰烬里,他的双手被灼伤流血,却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依然拼命地寻找。
来之前,她说过,亚特兰蒂斯蓝宝石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石头,她始终将它带着。
如果连骨灰也留不下,那么至少还有这块石头,证明她的存在。
象征死亡的禁地很少有人光顾,只有年老的修女负责在晚上打扫。
海因里希从白天找到黑夜,也没有找到那块石头。
“咯吱。”身后忽然传来木门打开的动静。
海因里希迅速躲进熔炉内。
只见一个浑身黑袍的修女走了进来,她垂着头,尽职地打扫每一个角落。
海因里希紧盯着她的动作,月光照进屋内,忽然折射在她的手腕,熟悉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愣住,几乎是同一时间,匕首出窍,抵住那个修女的咽喉。
“你的宝石是从哪里带来的。”他低声喝问,“三秒之内告诉我答案。”
修女平静抬眸,眼底没有慌乱。
她看着海因里希的眼睛,停顿许久。
眼看已经超过三秒,她举起手,摘下那颗蓝宝石晃了晃,示意海因里希伸手。
“别玩花样,我真的会杀了你,然后再去杀了西里尔。”海因里希嗓t音冰冷,他现在没有任何耐心。
修女将宝石递给他,在他掌心写字。
看着字母连成一句话,海因里希神情变了。
“她不在这里?”他抬眸,“那她在哪?你又是谁?”

修女看着海因里希, 在他的掌心写: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微弱的光线里,她的眼睛很明亮,被那样的眼神看着, 海因里希突然问:“你认识我?”
修女怔愣数秒, 缓缓摇头。
不认识。
海因里希蹙眉。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内心升起一种突兀的熟悉感。
温暖干燥的指尖触碰他的掌心, 像是唤醒某段被尘封的幼年回忆。
修女撇开头,躲避他的视线,又写下一行字:宝石是你妻子交给我的。
海因里希猛然抬眸:“她还活着?她在哪?”
修女沉默数秒, 写道:伽蓝塔。
“欢迎来到伽蓝塔顶。”
数个小时前,在伊莎贝尔恢复意识的下一秒,耳边响起含笑的嗓音。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入眼是幽暗封闭的密室, 和坐在高台上的西里尔。
伊莎贝尔动了动手脚, 耳边响起锁链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捆住了。
她看见西里尔走近, 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而后忽然凑近, 从伊莎贝尔怀里掏出某样熟悉的物品——索菲娅留下的铃兰发饰。
伊莎贝尔怔住, 下意识抢回来, 却牵动着锁链叮当作响。
“诱饵完成了它的使命。”西里尔摩挲着那只发饰,眼眸倒映着上面的铃兰花。
伊莎贝尔倏然抬眸:“你是故意让索菲娅将遗物带出去的。”
“是的,否则连死人也无法带着秘密走出伽蓝圣殿。”西里尔轻笑, “当然,还要归功于你的好奇心, 你想知道铃兰花的秘密对吗?”
金发金眸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袍, 赤脚行走在大理石地面,他端着一盏烛台,那是室内唯一的光线来源。
下一刻, 他忽然将烛台扔进黑暗里——火焰从他脚边的池子升起,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火光炽烈,彻底将室内的情景照亮。
伊莎贝尔眼神渐渐凝滞——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被某个场景震撼。
火舌如同地底的岩浆,顺着池子里的燃料奔涌,将整个空间切割得纵横交错。
脚下是灼热的火焰,身后却传来刺骨的冰冷——她被困在竖起的冰棺里。
而这样的冰棺还有四个,里面分别躺着安详闭目的女孩,看眉毛结起的白霜和青白的脸颊,显然已经成为了尸体。
五座冰棺分列五角,共同拱卫着中间高台上最大的冰棺。那座竖起的冰棺外被铃兰花环绕,里面竖立着一根十字架,而十字架上捆绑着一个女人。
不,那应该不能再称之为人——刺鼻的燃料和蒸发的水汽混合在一起,却也掩盖不了浓烈的药品气味。
低温与药品令尸身不腐,因此那个女人的身体还栩栩如生,除了脸颊被烧毁,还维持着生前的仪容。
伊莎贝尔几乎是瞬间猜出了她的身份——整齐盘起的褐色头发与胸前垂坠的帝王绿珠宝,与斯宾塞家族留存的那幅画像神似……
而铃兰的花语是:归来。
“乔治安娜。”西里尔缓缓走近中央的冰棺,熟稔地打招呼,“看看吧,她是海因的新娘。”
顿了顿,唇边含笑,“也是我为你找到的……最后一个祭品。”
伊莎贝尔倏然抬眸。
西里尔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乔治安娜身上,他不在意她被毁的容貌,也不在意一具尸体无法开口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聊起天来,场景诡异得像哥特小说里钟爱的情节。
“别害怕。”他轻声呢喃,隔着冰棺触碰她的脸,“很快你就会醒来,我们会获得永生……从前的一切都可以忘记,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重来。”
“我想你会讨厌脸上的伤疤,那代表着愚蠢的过去。”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跳跃的火焰,他愉悦地轻笑,“我会帮你治好它,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
他眼底像压抑着平静的疯狂,轻柔的语气令人忍不住战栗:“反正我总是会原谅你的,哪怕你背叛我。”
最后那句话声音很轻,浓烈的情绪却如同火池里的岩浆,快要撕开那张伪善的面具。
冰棺里的女人沉默着,提醒西里尔她只是一具尸体。
西里尔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伊莎贝尔,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平日的和煦。
“诺曼小姐,很抱歉我没有让祭品留遗言的习惯。”他闲庭信步般地走向她,“相信海因已经认为你死了,所以不必抱着有人前来营救的希望。”
伊莎贝尔盯着西里尔,心渐渐往下沉。
“原来前四个未婚妻不是暴毙,而是沦为你复活乔治安娜的祭品。”
西里尔微笑:“是的,不过她们都没用,浪费我那么多时间。只有你……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才是神说的那个人。”
“神?”伊莎贝尔讥诮抬眸,她扫视着池底的燃料与冰棺里的药品,这里科学与昏庸并存,一切都是那么诡异。
“西里尔,你不就是那个所谓的神明吗?现在愚蠢到相信古老的巫术能够复活你的爱人?这不荒谬吗?”
“荒谬……”西里尔重复这个字眼,沉默许久,扯开唇角,“当科学走到终点,我为什么不相信神?”
伊莎贝尔盯着那双金色眼眸,不动声色地攥紧手指,“你创造那么多‘神迹’,利用自己的智慧改变了这个世界,怎么就确信科学走到了终点?”
西里尔垂眸,轻笑着叹气:“小姑娘,不必试图用聪明的头脑算计我,或是利用你灵巧口舌感化戏剧里的反派。”
他温和笑着,像一个慈爱的长辈,身后却出现了十数个黑衣教徒。
“别反抗。”西里尔微笑叮嘱,“等过了七天,我会让你死在睡梦里。”
伊莎贝尔被教徒们按住,看不清他们做了什么,某种疼痛从后背开始蔓延,她成为了取血的器皿,而那抹殷红的色泽顺着冰棺纹路流淌,呈现出铃兰花的图案。
“看住她,别让她在七天内死了。”西里尔缓缓擦拭着手指,对领头的洛奇吩咐道。
“是,尊者。”洛奇颔首,有条不紊地安排教徒们行动。
伊莎贝尔在失血的疼痛里勉力睁开眼,她听见了洛奇叮嘱教徒什么时候要给她输送营养,什么时候取血。可以猜到前四个女孩也经过了献祭的流程,也就是说,她不会立刻死亡,而是会像西里尔说的那样,恰好在第七天被抽干血液,死在睡梦里。
“为什么是我?”她虚弱地攥住西里尔衣摆,带着祈求,“拜托,至少让我死得明白。”
西里尔离开的脚步顿住,悲悯地注视着她:“神预告过了,你献祭之日,就是她归来的时候。”
“神到底在哪?它凭什么预知生死?”伊莎贝尔不甘地挣扎。
西里尔脸上无悲无喜,甚至带着几分疲倦:“神就是我,只有我知道每个人既定的命运,蝼蚁无法撼动它。”
“只有你?”伊莎贝尔呼吸急促,“我既定的命运就是死在你手上?”
西里尔垂眸,将她紧攥的手指掰开,慢条斯理道:“是的,就像索菲娅最终无法改命,斯宾塞家族无法重复荣光,这和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是世界的法则。”
“而这法则……”他顿了顿,转身离开,声音渐渐远去,“只有我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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