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没事吗!你这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断你的手!”话音刚落,周氏阴森森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穆春雨的笑僵在了脸上,听着身后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撒丫子就跑。
这院子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周氏迈腿两三步就逮住了她,抡起巴掌,啪啪就是两扇大耳光,打得穆春雨连连求饶,疼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周氏!你看看你的好孙女!”余娇蝶蛮横地捡起那玉米杆子就狠狠往周氏的脸上砸去,丝毫不惧怕她的长辈身份。
穆杏儿大声哭闹着钻进了余娇蝶的怀里,余娇蝶问着鼻尖上那股酸臭味,更是恼火,她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被爹娘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女儿自然也是享福的,啥时候受到过这么大的委屈!
周氏擦了擦脸上的泔水,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对着余娇蝶直讨饶。“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咱把你的衣裳弄脏了,陪,马上陪!”
“陪?这是陪就能了事的么!老太婆,这事儿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马上让你儿子收拾东西滚回穆家!”余娇蝶才没这么好说话,眼一瞪,手往腰间一插,整个儿一泼妇骂街。
穆杏儿仗着自家娘的威严,躲在她身后,对着穆春雨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死丫头,和她斗,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地位。
“这…儿啊,你快劝劝你媳妇,是娘错了。”周氏吓得魂不附体,要是让穆山峰回来,可不就是要了她的老命么。
他当然知道这家伙就是命好,生得好看,别的再无用处,若是多一口人吃饭,还断了财路,她干脆找一颗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娘子莫气,娘子莫气!”穆山峰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余娇蝶这么生气,不过也难怪,从来的第一天就对着小房子不满意,现在脾气能好到哪儿去?
“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好法子了了这件事!”
“娘子和杏儿这次来得匆忙,也没带几件衣服,不如这样,你们的衣裳是穆春雨弄脏的,让她们家赔咱四件衣服不就好了?还有得还,岂不是美哉?我晚上必定为娘子沐浴更衣,伺候你到满意为止。”
这最后几句话,穆山峰是附在余娇蝶的耳边说的,余娇蝶面颊微微泛红,横了他一眼,这才放缓了语气。
“两套衣服就够费钱了,做四套?不如用她们两人的新衣裳陪给你们吧?”穆山河一听顿时黑了脸,他不过也就做些小本生意,要是做四套新衣裳,这还不是要了他大半年的银子?这怎么使得!
“我才不要穿那么破烂的衣服,再金贵的姑娘,要是穿上了她们的衣服,活像个乡下妞,我才不要!娘!我不要!”穆杏儿不服气地对余娇蝶撒着娇。
余娇蝶这才舒缓的面色又凝重了起来,周氏见状不对,忙拍了一把穆山河的后背,板着脸训斥。
“你这个不孝子,平日里在外头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你做生意起家的钱还是余家施舍的,现在不就是几套衣裳么!你是不是不听我这个娘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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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穆山河只能忍着怒气,三步并作两步,回房抄起门栓子,对着穆春雨就狠狠地砸了下去,金四莲护着自家女儿,忙要死要活地上去想拦下。
只是她今日低估了穆山河的怒气,只得抱着穆春雨被穆山河一顿乱揍后才罢休。
“下次别再让我听到这些破事儿!”丢下这句话,穆山河才气冲冲去镇子上,按照穆杏儿和余娇蝶的要求给两人各买了两套衣服。
衣服交到穆山峰手上,他便一脸怨气地回了房,将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将穆春雨和金四莲两人赶出了房里。
三房娘俩得了新衣服,那脏衣裳便随手丢了,穆山峰忙前忙后地伺候着,余娇蝶才消了气。
被赶出屋里的金四莲顶着被打肿的嘴巴趁着没人的时候,急忙弯腰去收拾那地上的脏衣服。
“娘!别碰她们的东西!”穆春雨气得不行,哪里肯金四莲去动这些,立即伸手要去夺过丢掉。
“你这死丫头,今天还不是你惹的祸,看看你爹把我打成什么样了。”金四莲今日挨了打,也没好气的训了穆春雨两句,捂着自己被打疼的嘴巴,挥开穆春雨的手,小心翼翼将那衣服收好。
“你这是干啥,我们要这破烂衣服做什么?”穆春雨直跺脚,心中愤懑不已。
“这洗干净还能给你以后做嫁妆陪过去,你可要少吃些,吃胖了可就穿不下了。”金四莲美滋滋地将那些衣服小心叠好,放进桶里,准备去河边洗涤。
“凭啥?我的陪嫁为什么是她们的脏衣服,爹会重新给我买的!”
“得了,你别在这里给我贫嘴了,你这个死丫头,回你自个儿屋去,有在这儿和我犟的本事,就和穆温染一样,多去赚些钱,想从你爹哪儿捞钱,门都没有。”
自从穆杏儿来了之后,穆春雨就表现得十分狂躁,现在就连金四莲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自顾自地提了两桶水去后门后洗衣服去了。
穆温染穆温染!又是穆温染!若是今天没有分家,哪来这么多的事!就是她们一家人撂担子不干了才有这么多的事情!
穆春雨恨恨地站在院子里,她烦躁地伸腿去踢那些鸡鸭,就连这些鸡鸭都是那秦柳娘好心施舍来的。
难道她这辈子就要过这种被人施舍的生活吗?一辈子都活在有钱人的阴影下?就连陪嫁都是别人穿过一次的旧衣服?
不行,得先稳住穆杏儿,穆杏儿全仗着她那还有些聪明的娘,或许穆杏儿就是她唯一能往上爬的救命稻草。
想到这里,穆春雨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睛,一股股粪便的味道直钻进她的鼻腔。
她蹙眉转身,看了看那间原本属于穆春秋的房间,攥紧的拳头许久才放下。
穆杏儿刚沐浴完,正在摆弄着自己带来的胭脂水粉,就听门板被人敲响了。
“谁啊?”
“穆大小姐,我是穆春雨。”
穆大小姐?这倒是个有趣的称呼,穆杏儿听着这话心里高兴,知道是穆春雨来认错了,便慢悠悠地打开了门,放穆春雨进来。
穆春雨陪着笑走进屋里,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这房间里的味道一嗅就知道不是属于自家的。
“杏儿,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的。”她也不敢乱看,在穆杏儿还没有原谅她之前,她得好生安抚她。
“知道错了就好,怎么,找我就为了这事儿?看你那做贼的样子,想看什么就随便看吧,但是我警告你,别给我弄怀里,否则你得双倍陪我。”穆杏儿傲娇地回到铜镜前,继续摆弄自个儿的胭脂水粉。
穆春雨好奇地上前去,走到穆杏儿身边,摸了摸那新买来的铜镜,有些纳闷,自己家里从来都是去河边梳洗,这镜子是啥时候弄来的?
“这镜子是你弄来的?”
“这镜子难道不是你家的么?我来的第二天便有了。”
穆杏儿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往脸上抹胭脂,并未过多理睬。
穆春雨羡慕地眼睛发红,她在家里伺候周氏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一个根本不见面的穆杏儿重要,这铜镜恐怕是周氏拖她爹买的。
难怪穆山河这两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原来是这么回事。
“喂,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告诉我,你家和二房家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家家境如何?”穆杏儿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细心梳妆,这话状似是她无意中问出来的,其实这个问题已经在她心里憋了很久了。
为何周氏让她去穆温染家住?难道这二房家很是富有么?看他们的穿着确实有这种可能。
但看周氏对他们的态度却很差劲,按照周氏的性子,若是二房家真的有钱,不该像对她家一样低眉顺眼地伺候着么?
“这事儿说起来可有些长了,生二房奶差点儿就去了,所以一直不喜欢,尤其是穆温染这丫头,从小就胖得和猪一样,脑子也不好使,只是不知道最近重了什么邪,又做生意又分家的,我看怕不是被鬼附身了?”穆春雨也不想解释太多,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两句。
“呵呵,你就别给自己没出息找借口了,你不如别人就是不如别人,也是,谁能和你一样无所事事在家里等着随便嫁给一个农民做媳妇儿生孩子啊?”穆杏儿一口气说完,穆春雨心里像是打翻了酱料瓶,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穆杏儿站起身来,最后对着镜子将耳边的碎发撩了撩,语气中尽是嘲讽。“那她们家有钱不?我看你爹也是做生意的,每年亏那么多,还不得咱们家帮衬着,要不早就回家种田了,你倒是和我说说,穆温染是不是和你爹一样的货色?做了这么久的身影,连几件衣裳都买不起。”
“你…我…我爹确实没拿穆温染聪明,她跟着许惑大夫,学了不少本事,一定很有钱!”穆春雨拼命压抑心中的怒火,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她火辣辣地目光仿佛要把穆杏儿的后背看穿一般,穆杏儿不转身都能感觉到她心里的不爽。
“行了,带我去看看吧。”
“看啥?”
“啧,自然是穆温染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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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春雨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奈何要求她带路的人是穆杏儿,她要是再不听话,恐怕周氏就要拿皮鞭子沾水抽她了。
想到这里穆春雨心里一阵颤栗,急忙点头答应了她。
一路上在田埂上,穆杏儿很是兴奋,左顾右盼,叽叽喳喳,她虽然刁蛮,但毕竟还小,穆春雨是家里的长女,对着乡下的见解自然比她多出许多,对方的兴奋她不能理解,只能一路闷头往前走。
“到了没有啊,这还得走多久啊?”可兴奋劲儿一过去,穆杏儿就直感觉两腿发酸,极其不满意地推了穆春雨一把。
“前面就快到了,别推我。”穆春雨厌烦了她一路的奇怪问题,再说这会儿也没有周氏给她撑腰,她也不想和在家里似的那么憋屈。
穆杏儿本想再训她两句,可冷不丁地一抬头,她顿时愣在了原地。
眼前出现了一栋高房子,竟然是上下三层,这房子的周边也有几户人家歪歪扭扭有样学样,在往上边盖,这可真是新奇,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乡下也能看到两三层的屋子。
“快点儿带我过去!”她眼中精光直冒,催促着穆春雨快些往前走,穆春雨将她带到门前,却停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穆杏儿一腔兴奋,看着她一动不动,心里很是着急。“你赶紧敲门啊!愣在这里干什么?”
“咱两家不和,无事不登三宝殿,要是她们家先看到我,这门都不会开,你敲门说不定还有戏。”穆春雨的语气中带着丝丝挑衅,听得穆杏儿摩拳擦掌,伸手就哒哒哒敲响了门板。
很快,屋子里就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穆子言稚嫩的童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谁呀?”
“是我,穆杏儿,快给我开门。”穆杏儿骄傲地回答,她家在穆家的地位是啥样的,这穆温染一家应当心里有数,一定会立刻给她开门的。
然而,里面却突然消了声,穆子言略有迟疑,急忙跑回家去找穆温染。“姐!爹娘,奶家那只花孔雀来了!”
这声音很大,穆杏儿原本洋洋得意的脸色顿时一黑,花孔雀?是在说她么?这小子是不是皮痒了!回头一定要让周氏好好收拾收拾他!
“开门!给我开门!别躲在里面说我坏话,我都听到了!”她气急败坏地捏起拳头砸门,站在一旁的穆春雨也露出嘲讽的神色。
真当自己是什么名门闺秀大小姐了?不过是个做生意的小商人,活该受气。
“这不是小妹么?怎么突然找来咱们家了?”许久,这门才打开来,穆杏儿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穆温染的笑脸。
她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别叫我小妹,谁是你家小妹!”
说完,她边去推穆温染,急切地想往屋子里走,可是她使劲儿推了好几下,穆温染纹丝不动,根本没有挪开分毫。
“穆温染,你家的屋子这么好,居然不让我住,什么清白?你们家分明就你们几个人住,我偏要住在这里!你给我让开!”她急了,双手往腰间一插,学着自家娘的模样扯着嗓子对穆温染吼道。
穆温染不慌不忙,掏出一块蚕丝手绢儿来,装模作样地擦了擦脸,嘴里啧啧两声。“既然你不承认是我小妹,那凭啥住我家来?平白无故的,我们家和你熟么?”
穆杏儿看着他手里那块蚕丝手绢儿,眼睛几乎发了直,这手绢儿不是县里最有名的裁缝家订制的么!穆温染这个穷丫头居然也配有?
这手绢儿是前一次景安曜给穆子言上课的时候带来的小玩意儿,穆温染一直小心地收着,看样子今个儿是派上大用场了。
穆杏儿一双眼睛直打量着穆温染,心里很是为难。
这可怎么办?穆温染家的房子和周氏家的小破屋子根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若是要住穆温染这里,就要坏了自家娘之前发的誓,余娇蝶曾经说过,穆山峰是入赘到余家的,她与穆家基本没啥亲情可言,别想着往家里捞东西。
可眼下…穆杏儿死死地咬住了唇瓣,不知如何是好,难不成真的要承认是她们穆家的小妹吗!
“看样子你是没事了,子言,关门。”穆温染可没这么多时间等着她说话,当下摆了摆手,让穆子言关门去。
“姐!我教你姐还不成么!”穆杏儿怒了,拦住门框恶狠狠地叫了一声姐,穆春雨大跌眼镜,躲在一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这穆杏儿,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呢,原来不过就是拿着周氏和余娇蝶做挡箭牌的小窝囊废,亏她还以为今天有好戏看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哎,乖妹妹,不过呀,就算你今天叫了我这个姐,你也不能进咱家门。”穆温染一回头,笑得花枝乱颤,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心里甚至有些过意不去。
她这样欺负小姑娘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穆温染你骗我!”穆杏儿怒不可喝地气得直跳脚,秦柳娘见状连忙和穆山川一同走上前来劝她。
“杏儿,不是我们不让你住,这件事你奶同意了吗?若是我们真的让你住了,若是你得了个不清白的名声,咱们找谁说去?”秦柳娘说得句句在理,可那穆杏儿哪里听,把头一扬,干脆蹲在了穆温染家门前耍起了赖。
她大声嚷嚷着。“我不管我就要住在这里,我管你们有啥原因,我就是不依!”
这一声鬼哭狼嚎,周围的邻居们纷纷探头看热闹,对着穆杏儿指指点点。
“老穆啊,这丫头是谁啊?刚才起就闹哄哄的,我这耳根子都不得清净。”徐婶子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她一脸嫌恶地看着撒泼耍赖的穆杏儿,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好端端的午觉给打扰了,徐婶子只觉得满身都不爽利。
“你们别和别人说话!我和你们说话你们是聋了吗!我才是余家大小姐!你们一家都靠着我们家吃饭呢!死老头子你听到没!”见着一家人的目光瞬间被夺了去,穆杏儿顿时感觉到自己的不起眼,心里更是怒火熊熊,丝毫不顾他人目光地如此吼到。
“这是老穆家的三房外孙女,非要吵吵嚷嚷住在咱们家,咱不方便收留。”穆山川接过话茬,言语中尽是无奈。
可穆杏儿眼一横,没好气地冲着徐婶子就驱赶开了。“咱们家的事情,和你有啥关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挡着我处理家事!”
穆温染面上的笑容逐渐淡去,冷声缓缓提醒她。“我们家,没你这么个死皮赖脸不懂礼数的…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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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杏儿被说得一愣,随即柳眉倒竖,心中泛起了大小姐脾气,瞧着穆温染那张越发俊俏的,几乎连她都要被比下去的俏脸,眼中泛过一抹狠厉。
她一咬牙,猛然地从地上弹起来,保养良好的手弯成爪状,尖利的指甲直往穆温染面门抓去!“你说谁是村姑!穆温染你个…”
周围的人立即倒抽一口凉气,秦柳娘更是惊慌地要上去抱住穆温染,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面相,这破了相可不得了啊!
只可惜,张牙舞爪的穆杏儿这话还没有说完,眼前顿时一黑,她瞪大眼睛,鼻梁上传来的剧痛让她顿时哀嚎着倒在地上,鲜红的鼻血顺着面颊直往下流。“你个扫把星,你居然踢我!我一定要要回去告诉奶,抽你的皮,扒了你的筋,掉在梁上狠狠打一顿!你这死肥婆,小蹄子!”
穆温染面色如常,丝毫没有畏惧,放下脚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
她瞧着穆杏儿不断地在地上上打着滚,泼妇一般骂着,绫罗绸缎做成的上好衣服上染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黑土,内心毫无波动。
“我的娘啊,这都是啥事儿,我看你们和老穆家断的好,断的该!”徐婶子阴阳怪气地瞧着哭闹不已的穆杏儿,蔓延鄙夷。
“这哪是人干的事儿?没钱的时候霜打柿子等死,现在倒好,啥烂摊子都往咱们家温染头上堆,啥烂茄子矮冬瓜?咱可干不出来这些事儿。”
“可不是么,他们家那老太太好几次来找茬了,带着家里的泼辣媳妇儿三番五次来要钱,亏没有让他们得逞。”
大家你一言我抑郁地吐槽着,穆杏儿瞪大了眼睛,还以为穆温染家爹娘怕丢人,会放她进去,可现在分明是她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穆温染!快让这些人离开!要不然我要你好看!”她涨红了一张脸,咬着牙,从地上站起身就想给穆温染一些颜色瞧瞧。
“要我好看,那你也活着回去。”穆温染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在穆杏儿临近她面前时轻飘飘地附在她耳边低语。
穆杏儿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看了穆温染一眼,再加上地上蹲了太长时间,腿脚在就蹲麻了,此时突然站起,再加上穆温染的恐吓,膝盖一软,一个踉跄她便重重摔倒在了泥地上,又一次摔了一屁股泥。
众人哈哈大笑,无情地嘲讽着穆杏儿的笨样子,穆杏儿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小姐,从未被人如此奚落,顿时眼睛一红,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随着穆杏儿的倒地,穆温染余光一瞥,便瞧见了某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也说呢,光凭穆杏儿一个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原来是有人带路啊?
“别藏着掖着了,咱村子就这么大,你以为你能躲到哪里去?”说完,穆温染想着躲在墙角处的穆春雨招了招手,报以友好一笑。
穆春雨眼神微恍,惊出了一脑门的汗,她往四周敲了敲,穆温染成功地暴露了她的位置,所有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指指点点。
而此时,她正保持着一个随时能够逃跑的滑稽姿势,看着直让人发笑。
该死的穆温染,她到底想怎么样!穆春雨咽了口唾沫,横了一眼穆温染,低着头用袖子遮着脸往穆杏儿身边走去。
“杏儿,我们先回家,我们回去告诉奶,看奶怎么…”
“啪!”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挨了穆杏儿一记狠狠的耳光,穆杏儿脸上挂着泪珠,死死地咬着牙,还嫌不够一般,又飞快地在她另一侧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这个窝囊废,都是你干的好事,让我现在这么狼狈,你们的关系分明就不好,还把我往这里带,都是你的错!”
徐婶子不屑地翘起嘴角,对着两人呸了一声。“狗子,桩子,大家还等啥呢,咱村里的男人都哪儿去了,赶紧把这两个装腔作势的女人丢出咱村子去,免得让咱们村子都染了这不好的习气!”
一看就是在做戏,这穆春雨她也不是第一次两次见到了,老穆家的人,出了温染她爹娘,都不是啥好东西!
穆春雨被气得一口气没接上来,瞧着这穆杏儿颠倒是非的一张嘴,她真想给她一把撕了!
被徐婶子点名的几个男人一拥而上,揪住穆杏儿与穆春雨的领子就往村口送去,两人惊恐地挣扎着,却根本无济于事,两个小女孩儿哪能和天天在主顾家干活的男人相比。
徐婶子见两人走远了,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拍了拍穆温染的手。“染儿啊,咱既然和老穆家分了家,就断的干净些!别再和他们藕断丝连的,大家伙都该看不下去了,你家的家事本不该婶子说,可婶子是真的心疼你们。”
穆温染点点头,秦柳娘也赶忙从家里拿了些点心水果来,与穆山川穆子言一同分给大家伙。“从咱们今年住过来,就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这一点儿小点心,不成敬意。”
大家伙儿原本就得了穆温染的恩惠,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就他们村有个济世救民的好大夫,村名看病从不收钱,谁家有老人孩子病了,还能得些碎边料子补品,各个都眼馋得很呢!
大家美滋滋地谢过穆温染一家人,秦柳娘的手艺又好,得了大家伙儿不少夸赞。
“徐婶子,今儿个你帮了咱家大忙,我锅里烧着红烧肉,一会儿让子言给你家送一半去。”秦柳娘看着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忙拉起徐婶子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徐婶子倒也不客气,笑着点点头。“成!咱家那小鬼头就天天惦记着要来你家吃饭呢,等子言来了,让他教教咱家功课,我一定给他和染儿包个大红包!”
两人会心一笑,徐婶子走之前还不忘提醒秦柳娘。“人走是走了,但就她们家那些人的德行,不会就这么轻易了了这事儿,你得提防着点儿。”
此时,另外一边,穆春雨和一路哭个没完的穆杏儿两人回到家里,老远的,穆杏儿就哭哭啼啼一头闯进余娇蝶的房里,扎进了她的怀里。
余娇蝶此时正闲来无事描着没,冷不丁穆杏儿嚎啕大哭地冲进来,她手一抖,眉便画偏了。
“杏儿,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疯成了这样?和谁家乡下妞学的?”余娇蝶忙扶起她,却突然柳眉微蹙,一股汗臭味钻进了她的鼻尖,她急忙将穆杏儿与自己拉开一定的距离。
这仔细一瞧她才发现穆杏儿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此时早已哭得红肿不堪!
她冷下脸来,厉声呵斥一旁躺在床上穆山峰。“穆山峰,你给我过来!”
穆山峰睡眼朦胧地爬起身来,便想去搂余娇蝶的香肩。“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你真不是个东西,看没看见咱家闺女被欺负成啥样了!”余娇蝶气急败坏,牙一咬,伸手就在穆山峰的胸口用两根手指狠狠扭起他一块肉来,疼的穆山峰瞬间清醒。
他连连求饶,上蹿下跳地躲开了余娇蝶的手,定睛一看,就瞧见自家女儿红着眼睛,蓬头垢面的,脸上还粘了一两颗土粒子。
他纳闷地挠挠头,这还是他的闺女么?咋弄成这样了?“杏儿,你这是和谁打架了?是不是穆春雨那厮又招惹你了?你等着,爹这就去修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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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山峰连连讨饶,耳朵根子疼得通红,他这一声声哀嚎,立即惊动了隔壁房的周氏,她急忙翻身起来,鞋子急匆匆穿了一只,光着一只脚直奔三房门口。
“山峰啊,咋了这是?你和娇蝶吵架了?”以她原本的性子,本是直接推门进去的,可奈何余娇蝶是她们家的钱祖宗,再怎么心里不舒服,都要憋着点儿。
她急忙收回已经搭在门上的手,轻轻敲了敲门。
刚敲了两下,门板子猛地一震,门被余娇蝶给踹开来,不偏不倚正巧搭在了周氏的鼻梁上,疼的她哀嚎一声,捂着鼻子站到了一边儿去。
两条鲜红的鼻血顺流而下,然而那余娇蝶却丝毫没有悔意,瞪了一眼周氏,将穆山峰向她推了过去。“装模作样,不就被撞了一下么!穆山峰我告诉你,要是今天不能给老娘一个交代,你明儿个就等着接休书吧!”
房间里传来余娇蝶恼怒的吼声,穆山峰捂着自己被揪疼的耳朵,脸上满是尴尬的神色。
“你这混账东西,我不是同你说了要让这她们娘俩么,这又是怎么了?”周氏看着他的耳朵,和这一脸的委屈样,有气又心疼,见那边屋子里没了动静,连忙拽着穆山峰往自个儿房里走去。
周氏小心翼翼关上门,轻声询问出了啥事儿,穆山峰这才含糊不清地简单说了一遍。
“娘啊,这事儿真不怪我,你要怪就怪三房那一家子吧,今天下午杏儿哭着回来的。”穆山峰无奈地揉了揉耳朵,抱怨劲儿十足。
该死的三房,穆温染一定是穆温染,周氏气得七窍生烟,突然想到今天下午似乎也没见到穆春雨的影儿,这小蹄子莫不是带着穆杏儿去穆温染家找麻烦去了。
周氏让穆山峰在屋子里呆着,自个儿砰地一声推开门,骂骂咧咧往老大家房里走去。“小骚蹄子,管不住自己的脚了,给老娘我惹了一身的骚!天杀的,我今儿个不把你的皮扒了,我就不是你奶!”
她这话是在院子里喊的,两房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穆杏儿这才渐渐停下了抽泣,侧耳听着穆春雨的惨叫和金四莲的哭喊,抬手擦了擦脸。
“别动,多脏啊,你这是和谁学的?别到乡下过了几天,就染上这些粗鲁的毛病了,回去谁还当你是大小姐?”余娇蝶瞪了她一眼,拿手帕沾了热水,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渍。
“娘,那穆温染太可恶了,还有那个老婆娘,居然让人赶我们走。”穆杏儿嘟着嘴,脑海中满是穆温染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想到这张脸她就满肚子气。
“这我倒是没想到,穆家还有这么个主,你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长个心眼,别和这穆温染直来直去的,到最后你捞不着好。”余娇蝶皱着眉,外面的打骂声不绝于耳,但她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仿佛没听到一般。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门口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弟妹,你就帮帮春雨吧,春雨也不是故意的不是?算我求求你了,我这儿还有些首饰,就当我求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