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一体,以防今后她不小心犯了忌讳,这件事必须要让她也知晓真相。
以防有人偷听,宣王将鹤枫堂的下人赶到了院外,命心腹随从守在院门口。
拉着宣王妃进了内室。
半个时辰后。
宣王妃目怔口呆,受惊吓的同时亦难以置信,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姜氏竟犯了如此大逆不道之罪,且她不是他们这儿的人,是占了真姜氏的身!
而宣王近一年多对她和瑜姐儿的冷待,竟也是受假姜氏的控制,若非如此她和他原该一直美满幸福下去!
这简直堪比志怪故事。
但宣王妃又并不认为这是宣王编造出的假话,以此来为他的见异思迁开脱。
毕竟牵涉到东宫,知情者不止宣王一个。
若为谎言,太容易拆穿。
可也正因为如此,宣王妃才觉得荒谬。
过去的一年多里,她时常在想他因何要如此待她和女儿,因何与从前判若两人。
她当他负心薄幸,为此痛过怒过恨过!
甚至拖垮自己的身子。
然如今。
他却告诉她一切都是假姜氏在从中作梗,他的所有言行都不受自身控制?
他是身不由己的?
“呵……”
宣王妃笑出了声。
如此,她流过的那些泪,忍过的那些痛。
又算什么?
宣王看着妻子难掩苦涩与嘲讽的笑,只觉如鲠在喉,心似不住地往下坠。
这般怪力乱神之事,她不信也正常。
不过,宣王没有迫切地要妻子相信他。
“你我之间的事我会用接下来的时间来证实,但今后在外若是有人谈及与相关她的事,你我需切记慎言。”
宣王妃明白。
她不喜姜氏,却也不会做那起背地里说三道四之事,如今姜氏犯了大罪。
她更不可能与谁说道她。
妻子明理,宣王心痛的同时更是恼怒。
如此知书达理的妻子他分明一直清楚她为人如何,偏过去一年多他竟会觉得她无理取闹,尖酸苛刻!
正想着,瑜姐儿从王府前面的学堂回来了,在院外扯着嗓子喊娘。
此前一个月宣王虽多数时间清醒,但因着担心中途时不时又会变得不像自己,徒惹妻子和女儿难受。
所以上个月宣王住在前院。
如今惩治了姜氏,自己感觉整个人仿佛拨开了一直萦绕在眼前的雾。
此时听到女儿的声音,宣王立即一阵风似的跑出去,迫切地想抱抱女儿。
然而女儿一看到他小嘴儿就抿了起来,和不久前她娘的变脸简直如出一辙。
宣王心中又一阵酸楚。
所幸他深知此事急不得,不论如何,他之前伤害了母女二人都是事实。
想她们重新接纳他,他自然要有所付出才行。
宣王妃将女儿接进屋。
看小丫头喝水时她想起宣王告诉她的,姜氏诅咒宋昭训腹中孩子一事。
宣王妃不禁想。
不管如何姜氏之前是宣王府的侧妃,对人做出那等失礼且恶毒之事,她这个主母都有约束不力之过。
合该有所表示才对。
不知下回何时能再见,她得撇开那些犯忌讳的事,同宋昭训致歉才行。
第104章 槛儿:“想太子……的身子。”太子:……
正常情况,姜宛宛被废并不会在京城引起轰动,毕竟她娘家没什么势力。
且真相未经泄露,宣王又是私下里向元隆帝请的旨,在外人眼里这就只是人家宣王府的一桩家事而已。
这样的皇家家事除了御史会主动了解一二,其他人没几个会放在心上。
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谁成天盯着别人啊。
可关键就在于。
当初姜宛宛不顾自家姐妹的名声,对宣王死缠烂打的事京城不少人知道。
且之前她生的那对儿祥瑞龙凤胎庆百日,宣王府办得那叫一个热闹,城里好多人都去宣王府门前瞧了呢。
姜家人为此好不得意。
谁知才过了多久,人就被废了!
消息是从姜家传出来的,被废的原因就是姜宛宛殴打宣王、辱骂宣王妃。
一传十,十传百的。
等到下午,半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甚至有茶楼酒肆在编故事说书了!
当然,百姓们不敢提及宣王和宣王妃,所以这些故事里的人物都改成了普通地主或商人之家的老爷夫人小妾。
说书先生皆擅口技,一人分饰几角。
将那小妾的泼辣、老爷的暴怒,以及正室夫人的窝囊憋屈演绎得淋漓尽致。
总归,京城的茶楼酒肆至少要热闹半个月。
宫外的事槛儿无从得知。
只歇晌起来打算给肚里的小家伙缝肚兜时,槛儿也想到了宣王一家三口。
上辈子她初见姜氏时,对方已经是宣王妃,这辈子她和对方产生了不快。
导致姜氏的下场变了。
这么一来,宣王妃母女二人这辈子的人生轨迹应该也变了,起码不会再自焚?
如果真是这样,槛儿觉得挺好的,自己也算是间接帮她们避开了前世惨剧。
至于宣王与宣王妃的事,槛儿没打算掺和,男女间的事也不是外人能插手的。
思及此,槛儿把心思从宣王夫妻身上收回来,继续致力于给小家伙缝肚兜。
别看她上辈子生过三个,自己又有手艺,可实际这种给孩子缝制贴身衣物的活儿,槛儿上辈子并没有干过。
倒不是她对孩子没心。
而是生曜哥儿时,因为一早这个孩子便是定好要抱养给郑氏的,郑氏除了让她好好养胎,便不许她再做别的。
当然,时不时给她端端茶倒倒水不算,郑氏说有了身孕要适当地动一动。
后来生两个小的。
槛儿动过自己给小家伙做衣裳的念头,奈何彼时她委实畏惧太子,太子一句“无需你动手”她就真不敢做了。
前世今生不一样了。
槛儿自然要把对小家伙的亏欠补回来,首先就从这小肚兜开始做起。
四月底怀上的,生的时候该是正月。
襁褓、夹袄、斗篷这类包在外面比较厚实的,做起来较为讲究繁复,自有广储司和东宫绣房的绣娘们负责。
槛儿就不揽活儿了,只缝制贴身的。
她手快,刚出生的小娃娃肚兜不大,不需要多少绣花,她半个时辰就能做一身。
要不是不好久坐,也不能伤了眼,槛儿两天就能把小家伙一岁之前的肚兜全做好。
八月初十这日。
太子休沐,来槛儿这边用晚膳。
消完食槛儿把做好的小肚兜拿给太子看,还笑着问:“您看,可不可爱?”
周嬷嬷没想到宋昭训会把孩子的肚兜拿给太子看,立在旁边几度欲言又止。
时下男女讲究内外之分。
寻常高门大户中的男子尚且不会和女眷谈论此类后宅俗务,遑论皇家子弟。
周嬷嬷知道宋昭训如今得宠,但直接将孩童贴身衣物拿给太子看什么的。
未免太过大胆了。
周嬷嬷捏了把汗,暗中观察太子的反应。
骆峋自小熟读经史子集,熟知“男主外女主内”的礼法,此前除了偶尔听郑氏汇报后宅内务,适当放权给她。
他也的确没和哪个妻妾聊过此等细小的内帷琐事,但大抵幼时见多了父皇和母后不拘小节的日常相处。
加上他之前和小昭训聊过官署里的饭食。
使得骆峋这会儿见槛儿将幼儿的贴身衣物展示给他看,他竟没觉她有多失礼。
看她一眼。
再接过被她展开的小肚兜。
不到一尺长的小衣裳,采用质地柔软细腻,带有浅浅黄色的松江棉布制成,上窄下宽,领口及腰间分别两条细带。
骆峋看了看下方衣角处那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问:“为何是虎?”
槛儿歪头:“不能是老虎吗?”
自然可以是老虎。
只老虎这样的图纹于幼儿而言,多数用于男童,姑娘家除了母后与姨母,骆峋倒是并未见过其他女子着虎纹衫。
太子爷忽然不语。
槛儿眨眨眼,似乎有些懂了。
随即笑出声,转而拿起另几件。
“殿下看,还有犀牛、麒麟,梅兰竹菊,蝴蝶、喜鹊,男孩女孩的妾身都做啦。”
因为不能保证这一胎就是曜哥儿,所以男娃娃女娃娃穿的她都准备了!
骆峋:“……”
骆峋面无表情,旋即俊眉皱了皱。
槛儿看出太子要说什么,在他开口前起身坐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这些都是妾身东一针西一针做的,没有成日里绣,不信您问周嬷嬷她们。”
太子爷自是不会特意询问。
周嬷嬷和瑛姑姑立马站出来。
保证她们都看着,没有叫宋昭训累到什么的,瑛姑姑还顺势说了槛儿自己平日里是如何注意身子之类的。
骆峋未置一词,只微微颔首。
重视孩子自然好,但不能为了给孩子做衣裳伤到身子,如此岂不本末倒置。
“殿下觉得可爱吗?”太子爷没回答刚刚的问题,槛儿故意笑着追问道。
“可爱”这样的字眼太子爷还不曾说过,他也看出了槛儿眼底的戏谑。
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骆峋心想,绷着脸将小衣裳放到炕几上,清冷地惜字如金道:“尚可。”
槛儿顺着台阶往上爬,拿起孩子的小肚兜看了又看:“殿下眼光一向好,您说尚可,那就说明妾身的手艺好呢。”
做这样的小衣裳要不了多少手艺,但见过她给他做的坐垫,骆峋不能言不由衷。
“嗯。”
槛儿听见了,撒娇般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谢殿下夸奖。”
手臂陷入一片绵软之中。
太子爷俊脸绷得更紧,随即不着痕迹地抽出胳膊,起身道:“安置罢。”
槛儿看眼一旁的漏刻。
差一刻钟亥时,确实可以安置了。
都沐浴过了,进卧房后褪去外袍径直上榻,纱帐放下,太子睡姿笔直端正。
近段时日太热,槛儿夜里没和太子抱着睡了,若不然半夜两个人都要热醒。
于是,槛儿躺下后同样睡姿笔挺。
寝不语,太子要睡觉的意思明显,槛儿不能再说什么,也开始酝酿睡意。
然而酝酿着,酝酿着。
嗅着帐中源自太子身上那股清冽淡雅的香,感受着身旁那道属于男人的呼吸声。
槛儿忽觉得喉咙发干,心跳莫名加快。
伴随而来的还有体内那股难以名状的躁动,似是有蚂蚁在腹部以下位置爬。
槛儿知道这是为何。
上辈子怀曜哥儿时她懂得少,和太子又只有过那么一次,没有过这种感受。
但后面怀两个小的,过了三个月偶尔逢上夜深人静之时,她便格外想太子。
……的身子。
想他能轻轻松松将她抱起来的有力双臂,想他散发着滚滚热意的宽阔胸膛,想他似乎永不知疲倦的精壮腰身。
槛儿知道这是正常现象。
上辈子太医有同她讲。
只月初时都还没这种感觉,今儿却……
槛儿缓缓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然后轻手轻脚地翻个身朝着里侧。
宽松的绫纱寝裤很薄,往日只觉得穿着舒服透气,今晚却能轻易感觉到料子上的纹路与皮肤的微微摩擦感。
槛儿拢了拢腿强行忽视。
旁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睡不着?”
槛儿:“……”
太子以为她是单纯的失眠,殊不知……
“吵到您了吗?”
槛儿故作镇定道。
太子默了一瞬,“没。”
槛儿:“妾不动了,您睡吧。”
太子没出声。
槛儿闭上眼准备默念经。
但没默到两句。
后背覆上来一具温热结实的男体,紧接着夹杂着清香的呼吸人洒在她的后颈。
偏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冽。
“想了?”
槛儿假装没听清,“嗯?您说什么?”
骆峋看着她莹白的侧脸轮廓,嗓音沉沉地不答反问:“不是难受?”
夜里安静,他低沉带着一丝喑哑的声音近在咫尺,似是尤为富有磁性。
槛儿的耳根不受控地发酥,那股不可名状的感觉也在体内见风长似的攀升。
骆峋伸手。
握住她攥着毯子的手。
她并不知道,习武之人通常耳力也惊人。
他不仅听见了她极力压抑的那一口深呼吸,还听到了她自以为隐蔽的腿部摩擦声,以及她小心吞咽口水的声音。
起初他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他想起了莫院判之前有言,妊三月,母体气血充盛,阴中生阳,故而相火易动。
指的便是女子妊娠中期,身子偶尔会本能地生出想要与人行事的感觉。
骆峋不清楚她此时具体感觉为何,但他知晓自己每回与她在一起时的感受。
就譬如此刻,他亦想。
可他上回说了四个月。
也担心她气血翻涌,动了胎气。
“放松。”
骆峋忽视掉自身的变化和耳根处的热感,安抚般捏捏槛儿的手,温声道。
“此乃女子孕期正常反应,无需羞耻。”
槛儿没觉得耻,只是本能的羞罢了,尤其听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事。
她的双颊着了火也似。
不过,心里倒是没觉得多臊了。
背习惯性往他怀里靠了靠,感觉到硌着她的某种异样,槛儿的动作僵住。
也更躁了。
骆峋有所察觉,呼吸微沉,遂轻轻掰着槛儿的肩,低声道:“转过来。”
槛儿顺着他的力道翻身,抬头对上男人在昏暗夜色中更显深邃的眸子。
骆峋也看着她。
片刻,他轻轻勾起槛儿的下巴。
薄唇轻柔地印上她的。
槛儿因他的触碰呼吸情不自禁地急促起来,太子在她的头发上轻抚着。
亲得也特别温柔。
明明他也想,他的动作却不带丝毫欲念。
也不知是被太子稳定的情绪感染,还是他的安抚真起了作用,槛儿竟真在这一记春风化雨般的亲吻中平复了下来。
一吻结束。
两人静静相拥,谁也没说话。
如是不知过去多久,太子仍旧精神奕奕。
槛儿顿了顿,默默探出手。
骆峋闷哼,抓住她的腕子。
“不必,睡吧。”
早先那一次由她这般伺候,那是他还未幸她,她也没有身孕,不易劳累。
如今她双身子,又本就不好受。
他如何能只顾自己快活。
槛儿哪知道太子爷在想什么呢,只当他不想她的情绪再度被激起来,动了胎气。
于是槛儿从善如流地收回手,也没有因为被拒绝感到尴尬什么的。
反正她想帮他,是出于对他刚刚的安抚投桃报李,他拒绝,是为孩子着想。
接下来槛儿真就心无旁骛了,没多会儿便枕着太子的手臂睡了过去。
骆峋盯着帐上的葡萄缠枝,直到院外传来三更更鼓的声响,他方才阖眼。
按制,春分祭日秋分祭月。
中秋这日皇帝作为天子,当率群臣宗亲进行祭月大典,以此来延伸天道权威。
之后由皇帝赐宴,象征着赐福。
但自打元隆帝登基。
端午、万寿节和中秋节隔得太近,为避免过于铺张浪费,虚耗国帑。
元隆帝在登基之始就有令在先,他在位期间每年中秋节祭月大典照常举行,之后的宴席却是不再办。
改赐节礼代宴。
即将月饼、鹿肉、椒酒、雪藕等食物按品阶划分多少赐于大臣府邸。
如此确实省事不少。
只不过中秋节又称团圆日。
宫宴可少,家宴必不可缺。
每逢中秋这天,元隆帝都会率儿女去北苑狩猎,等到晚上再一家子聚上一聚。
但今年,元隆帝却是连狩猎都取消了。
只留了晚上那一场家宴。
众人猜测,许是因为万寿节出的那场外人并不清楚始末的事,导致元隆帝没了带儿女们出去狩猎的心思。
毕竟,一下子少了三个儿子。
不管外界如何,中秋的家宴与槛儿她们这些妾室都无关,各王府的侧妃也没有资格出席皇家的中秋家宴。
倒是东宫的家宴照常举行,和端午家宴一样提前一天,即八月十四晚上就办。
到了这日。
槛儿一早让跳珠把要给太子的节礼送去嘉荣堂,等曹良媛她们的礼齐了,郑明芷会叫人一并送去元淳宫。
跳珠到嘉荣堂时。
曹良媛与秦昭训刚请完安,各自的大宫女也正将节礼呈给郑明芷过目。
见跳珠进来。
曹良媛打眼一瞧,“扑哧”一声笑了:“这便是你家主子要给殿下的节礼?”
槛儿这回的节礼还是艾绒垫,区别在于这次垫子上的花样不是她亲手绣的。
另外这回送了四个!
槛儿想的是,预防痔疾非一日之功。
内务府做的坐垫没有艾绒,上回送的一个又不好换洗,这回索性多送几个,太子还能拿到衙署里去用呢。
总之,太子今后的艾绒垫她包了!
诚然,这不是说今后逢年过节她给太子的礼便只有艾绒垫,这回主要是为方便换洗才一次多给几个的。
槛儿想得实在,看在郑明芷、曹良媛和秦昭训眼里却只觉得她忒小家子气。
就没见过哪个女子给男子的礼,是这等俗物。
上回她们便这么想,只不过没说什么。
结果没想到这回那姓宋的送的还是如此不雅之物,还一次送这么多。
曹良媛乍一听爽朗的打趣,实则并没有掩饰其中的轻视和嘲笑。
跳珠只当没听出来。
恭敬地向屋中三位主子依次见了礼,随后不好意思般回道:“让良媛见笑了。”
“拿一个过来我瞧瞧。”
曹良媛招手道。
跳珠走过来,取了一个呈给她。
曹良媛没有伸手接。
这种垫腚的东西,怎可能沾她的手,她平时坐的椅子都是下人提前铺好垫的。
“瞧着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怎么你家主子就想到给殿下这样的节礼呢?”
曹良媛的目光看似随意实则仔细地在垫面上转了一圈,好笑似的问道。
跳珠不打算说这是对身体有益的艾绒垫,反正这边不会将垫子撕开检查。
等送去了元淳宫,海总管自会安排人查。
“回良媛主子的话。”
跳珠答道。
“宋昭训原也不知送什么,便想着上回送殿下的垫子没有备换洗的,于是着人多做了几个以供殿下换着使用。”
曹良媛差点被口水给呛到。
“让殿下换着用?”
“是。”
曹良媛不觉得宋槛儿真这么没有城府,把几个俗不可耐的坐垫当节礼。
可结合对方的出身,似乎又合情合理。
这么想着,曹良媛笑得好大声,不是平时装出来的那种笑,是真笑得前仰后合。
秦昭训低头拿帕子掩了掩唇角。
郑明芷面上似笑非笑。
曹良媛缓过气来。
“哎哟喂,宋妹妹果然是个妙人儿,换洗的坐垫都给殿下备好了,当真是好贤惠的人儿,怪道讨殿下欢心呢!”
跳珠哪能听不出她是在嘲笑她家昭训小家子气呢,心里忍不住白眼乱飞。
等跳珠走了。
曹良媛拭拭眼角的泪花,看向郑明芷。
“说起来,自打宋妹妹伤了暑便没再来嘉荣堂给太子妃请安了,眼下离她诊出喜脉还差半月就满两个月了。
算算时间,怀了也快四个月了,您打算什么时候恢复宋妹妹的请安呢?”
郑明芷瞥她一眼。
“关乎皇嗣绵延,自当小心谨慎,看她什么时候身子强健些就什么时候来请安。”
曹良媛暗笑。
也不知是谁在万寿节那晚恶狠狠地说出“死不了”这样的话,这会儿倒是又装起宽和来了。
心里这么想。
曹良媛笑道:“还是太子妃大度,想来宋昭训对您也是感恩戴德,只盼着日后一举得男博太子妃一笑。”
这话说的。
就没见过几个做正妻的,能在妾室有了身孕时真正笑得出来的,尤其还是在正妻自己没有子嗣的情况下。
又何来博主母一笑的说法。
曹良媛此言,摆明了就是在暗指槛儿是郑明芷找来替她生孩子的。
且既暗讽了郑明芷的假仁假义,又嘲笑了郑明芷不能生,可谓一语三关。
只话说得隐晦,明面上倒叫人挑不出错。
郑明芷听出她的话外音了。
却是没有被激怒。
反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笑道:“曹良媛此言差矣,是儿是女又非人力所能为也。
你我皆为女子,如何能有轻视女子之念,东宫能有一位小公子我高兴,有一位小郡主我同样欢喜。
殿下也作此想,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没事,到了殿下跟前可千万记得慎言。
另外,你与宋昭训同为东宫侍妾,她怀上了,想必你的好消息也快了,我可是等着曹良媛早日替殿下开枝散叶呢。”
曹良媛一梗。
要不是她没侍寝的事身边只有抚琴弄墨知情,抚琴弄墨又是曹家的家生子。
不会背叛她。
她都要以为姓郑的知道实情,故意拿这话来刺她至今没真正承宠呢!
曹良媛心里直磨牙。
“您说的是,甭管公子还是郡主,总归都是东宫的喜事,我也盼着能早日替殿下生个一儿半女,想来秦妹妹也是这么想的,秦妹妹是不是?”
秦昭训只觉得曹良媛贱得慌,她心里不舒坦,就要让别人跟着一起不舒坦。
秦昭训才不惯着她。
清清冷冷地开口道:“光想有什么用,那也得要我有本事让殿下到我那儿去。”
这话看似是在说她自己。
实则却是拆穿了曹良媛的言不由衷,就差没说“太子没往你屋里去,你怀个屁”。
曹良媛则想的更多。
她的出身是后院几个妾里最好的,位份也是几人中间最高的,且太子此前往她沁芳居去的次数还是最多的。
从去年冬月到今年四月中旬之前,东宫后院谁不说一句“曹良媛是东宫宠妾”。
偏如今她输给了一个宫婢出身的不说,“东宫宠妾”这个名头也易了主!
曹良媛就觉得秦昭训是在嘲她吃了败仗,她看秦昭训的眼神不禁冷了冷。
“谁说不是呢,若我记得没错,殿下只去了妹妹那儿两回吧,确实是有些少了,不知妹妹做了什么惹恼了殿下?”
来啊,不就是互相揭短?
秦昭训知道曹良媛是故意的,并没被怎么气到,只提起这事她也觉得憋闷。
她能做什么惹恼太子?
她就跟太子下了两晚的棋!
因此棋艺大增!
总不能太子发现她在偷师,于是怒上心头,从此不再踏入她屋中半步吧?
别说太子为一国储君,不会这般小肚鸡肠,就是寻常男子也不可能因为妾室偷他的师就为此斤斤计较吧。
那器量得是有多窄?
秦昭训做出神情严肃的样子:“曹姐姐慎言,殿下心胸开阔,宽仁大度,怎可能为小事与人斤斤计较?
去谁院里不去谁院里殿下自有考量,我劝曹姐姐还是不要随意揣测得好。”
曹良媛噎了噎。
没想到素来寡言少语的秦昭训今日竟舍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言辞还这般犀利。
可曹良媛哪是会让自己在嘴巴上吃亏的,当即要反唇相讥,可惜不待她开口郑明芷就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嘴仗。
“行了,别动不动就你一言我一语地逞口舌之能,没什么事就散了吧,晚上别迟了。”
两个蠢货。
该斗的不去斗,跑来这儿狗咬狗!
郑明芷都懒得搭理,说完这话后吩咐霜云把她们的节礼送去元淳宫。
之后头也没回地进了内室。
曹良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后,不显地撇撇嘴站起来,也没和秦昭训打声招呼,带着自己的人就走了。
送节礼发生的事跳珠回来后一五一十地跟槛儿说了,包括曹良媛的所有话和反应。
这自然不是跳珠要给槛儿添堵,明知她怀有身孕,还拿这样的事回来气她。
而是事关几个主子之间别苗头,即便是一件小事,说清楚了也便于槛儿下次见到她们时和对方周旋。
否则到时候对方接着这个话题给人挖坑了,本人却还不知道之前的事。
那不是给人机会使绊子?
因而跳珠没有隐瞒。
槛儿听了,直夸跳珠记性好。
对于曹良媛的嘲讽,却是并未当回事,一个节礼罢了,她不必在意旁人怎么看。
到了下午,酉时三刻左右。
槛儿收拾妥当,去嘉荣堂和曹良媛她们汇合。
大抵是入宫前听多了母亲和身边嬷嬷说的,女子有孕后会变得疲惫憔悴。
有的容貌甚至都会发生变化。
譬如鼻子变大,颧骨、额头等处长出斑点,再譬如面部生痤疮、酒刺等等。
曹良媛来的路上就在想,她有一个多月没见宋槛儿了,对方怀了快四个月,估计就跟她娘说的那样。
这一个多月里宋槛儿要么开始油光满面,鼻大生疮,面相有了变化。
要么形容憔悴,再不复往日跟朵花儿似的,没准儿身材也在开始走形。
可太子前几天还在永煦院留宿呢,如果宋槛儿真变成了那样,太子能受得了?
就这么一路不确定地猜测着,直到进了嘉荣堂厅堂看到起身向她见礼的人。
曹良媛自然不知,每个女子的体质不同,有孕期间的状态也不尽相同。
且纵使模样有变,产子之后也会逐渐恢复。
此时曹良媛的第一个念头是:她娘骗人。
瞧瞧姓宋的。
穿着件玉白底绣木芙蓉的小衫儿,一条浅碧游鱼百迭裙,精巧的蝶鬓髻上戴着根金镶白玉蝶恋花的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