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小月by耳东兔子
耳东兔子  发于:2025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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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喵,你车好帅啊!”李映桥一上车就开始浮夸的表演,手指划过他的皮质座椅,吹了声相当不入流的口哨,拍马屁说,“牧马人是吧?简直跟你人一样帅,好配啊你俩。你什么时候买的?”
俞津杨按启动键的手微微一顿,眼神警惕地瞥过去,瞬间被她勾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她第一次坐上俞人杰的迈巴赫也是这个反应,甚至有过之无不及,把他爹哄得脸色一红又一黑的。
“俞叔叔,你的车好帅呀,跟你人好配呀!果然说得没错啊,好马配好鞍,秃头也上岸啊。”
“真的,俞叔叔,你这个真皮座椅比我家的沙发还舒服!以后你这车报废了,座椅能送给我当沙发吗?”
俞人杰也跟她满嘴跑火车,还回头问她:“方向盘不要吗?别人绝对没见过,还有迈巴赫的驰名商标。拿回家当个挂钟吧。”
“要要要!”她丝毫没听出他爸在调侃她。
“后视镜不要吗?一套的。”俞人杰又问。
“不要,喵说你出门都要照的。”
俞人杰:“……”
俞津杨:“…………”
就这股机灵劲儿,有时候蛮想揍她。所以俞津杨这会儿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笑得挡都挂不上,手都软了,靠在座驾上嘴角抽抽地看着她:“李映桥,你别犯病。”
“夸也不行,不夸也不行,好吧,这么难伺候,那你说想听什么。”
“听你闭嘴,安静一点,不要对我的车发表任何评价。”
李映桥沉默片刻,撇开头。
“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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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高三的小朋友们高考顺利,取得好成绩。(高考生考完再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两百个红包,明天见。
第三十一章
车内真就一时陷入沉默,李映桥偏过头看向窗外,只见玻璃上溅开几滴雨水,洇在车窗上,像一条条小爬虫蜿蜒而下,渗进车窗缝隙里,而此刻浸在雨水里的山色显得格外清透。
回来这些天,她还没怎么正儿八经出去逛过,除了那天去发泄馆找他和高典。在这座鸟枪换炮的城市里,唯独山里的景致还算有些熟悉。
李映桥看着盘山公路一侧石峰交错的山石壁,嶙峋叠嶂的山影,想起他们高三那年去乡下找方玥的时候,也是这样静谧的乡野,月亮高高挂着,蛙鸣鸟声婉转动听,而俞津杨的白色T恤还洇着不太明显的汗迹,像是水洗过的月色,永远不紧不慢地走在他们几个前头稳定军心。
他高三其实也没放弃练舞,那时候在练Breaking,学习压力大反而跳得更勤快。
有时候俞津杨在舞蹈室一待就是整天,T恤衫一天要换好几件,因为李映桥每次见他T恤衫上都是汗会嫌他,和他说话脑袋要撅出二里地。
想到这,李映桥转头去看他,发现俞津杨开着车也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蓦然相撞,两人又几乎同时笑出声,一扫刚才哼哼唧唧的气氛。
“喵,你现在还练舞吗?”李映桥看着他问。
“偶尔吧,”俞津杨扫了眼后视镜,将车拐下山路,“毕业之后就很忙,也没怎么练了,在国外忙,回来更忙,甜筒马上四岁了,我爸想在明年她生日之前把儿童乐园竣工了。”
说完又怕她不知道,拐弯的空隙补了句:“高典跟你说了吧,甜筒就是我妹妹,二零后。”
“说是你生的,我都不奇怪,你俩这年龄差是不是也太大了?”李映桥想了想,又找了个刁钻的角度夸他说,“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你老婆生孩子你自己就有经验了,你这个二胎哥哥绝对比很多新手爸爸强的。”
俞津杨没接她茬,而是将车子拐上主车道停在红绿灯路口的车流里,才言归正传地看她说:“说正事,今晚你把人都得罪差不多了,小画城你还打算继续做?”
“做啊,为什么不做。”李映桥低着头正给人回微信,“就包厢里那几个啊?无所谓。”
“你知道李伯清在丰潭代表什么吗?”他想了想说。
“我管他代表什么,说话我就是不爱听。”她想也不想回。
是啊,这才是李映桥。他想,如果今晚上她真忍住了,那就不是她了,他会怀疑她这几年在外面都过得这么憋屈,可她没有,她走时甚至还当众给了李伯清一个完全下不了的台阶,让他更拉不下脸。
小画城这块地的经营权早几年闹得沸沸扬扬,木玩产业日渐式微后,丰潭的老牌企业家纷纷转投网红经济,文旅也是其中一块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小画城俞人杰也投过标,但最终被李伯清斥巨资拍下来,在丰潭,李伯清想要的东西没人能争得过他。
然而这几年网红经济井喷,小画城占着小镇一块风水宝地却怎么都运营不起来,还有源远流长的船运历史底蕴,现如今被李伯清运营得四不像,江南水乡也不像江南水乡,商业景区也不够专业,总之一天客流没上班的人多,偶尔他陪老妈去那边散个步,看到闸机门口显示的游客量,都替他爹松口气,不然他很有可能真的要在国外跳脱衣舞还债了。
所以即使李映桥当众扔出那么一句话,李伯清也没台阶可下,他知道自己不适合搞文旅,于是又想回去整顿木玩产业,小画城这块烫手山芋李映桥愿意回来接手,李伯清更是求之不得,只是他没想到他倚老卖老,李映桥这个年轻人竟是第一个不买账的。
车子终于停在刮痧馆的十字路口,李映桥下车前和他说了声再见,伸手去推车门,却没推动,狐疑地回头去看他,俞津杨正侧过身从车后座上拿了把伞递给她:“伞拿着,下次一起还我。”
“不要,我跑两步就好了,我会忘的。下次见面我肯定又忘了带给你。”
“没事,想起来还就行,”俞津杨坚持,伞又往前递了递,“喝了酒不要淋雨,不然要我下车去给你撑?”
“真不要啊,怎么搞的每次见你一面都要欠你一把伞,上次那把我都不知道丢哪去了,”李映桥无奈,人靠回副驾上,突然不急着下车了,她看着窗外绵绵密密的雨水,开玩笑说,“那我等雨停了,再下车。”
俞津杨笑了声,把伞扔回后座,“也行。”
李映桥把手机又扔回他车的扶手箱里,侧目瞧他不轻不重地喊了声:“喵。”
“嗯?”他扔完伞,回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什么?”
“这几年,你和妙嘉联系过吗?你知道她在省城的事儿吗?”她好奇问,“你知道吧?妙嘉现在超级有出息的。”
俞津杨索性侧了个身,半个肩膀压在车窗上,平静地直视她说:“知道。”
李映桥下意识墩了他一拳,说:“靠,原来你就跟我没联系是吧?”
他后背斜抵在车门上忽然笑出声,抱着胳膊无奈道:“讲讲良心好吧,李映桥,是谁把谁拉黑了,我以为你……算了,现在说这些没意义。”
话到这,他深深吸了口气,胸腔微微抬起,稍顿片刻后又叹着气别开脸去,目光落在窗外串珠帘般的雨幕中,克制着呼吸直到心情平复,不咸不淡问:“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她笑笑:“挺好的。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他转头看着她讲。
“骗人,”她又笑了,忽然往前凑了凑,想从他眼睛去找些蛛丝马迹说,“高典都跟我说了,你差点被俱乐部骗去给富婆们跳脱衣舞,连学费都是自己打工挣的。俞叔叔变成这样,唐阿姨应该也挺辛苦的,当然啦。再怎么样,你们的家底也比我厚,只是俞叔叔前半生做生意顺风顺水,你和唐阿姨都没怎么吃过苦,有这么一段经历总归是挺添堵的,我就不一样啦,我有那么好的姝莉女士一直支持着我,我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所以我没敷衍你,而你却在敷衍我。喵,咱俩还是朋友吗?”
雨一直没停,李映桥说完这话,车内陷入寂静,只剩雨刮器在前挡风玻璃上“沙沙沙”地来回划拉着,像一块记忆中的黑板擦,试图抹去那些花季雨季里的秘密。
俞津杨一直没说话,静静看着她,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会满意,窗外的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他从扶手箱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甜筒给他发了两条语音微信,说哥你再不回来我都要睡着了。
“你想我们是吗?”他把手机扔回去,又从后座拿了伞,干脆利落地去推车门,“你想就是,你不想就不是,反正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选择的机会。下车吧,我送你进去。”
俞津杨又在自家楼下吃了碗面才上楼,原来城区那套别墅在他参加完高考就被他爸转手了,早几年生意周转不过来的时候,俞人杰几乎把手里能卖的房子都卖了个遍,唯独没动上海、小画城那两套。俞津杨当时在芝加哥也没办法回来处理房产的问题,等后来他回国想把上海的房子给卖了,房价已经跌破俞人杰的底线了,也就一直扔着没处理。
俞人杰和唐湘前几年一直住在南来市中心,因为公司总部在市里,儿子又在国外,他们索性也都搬去市里住了。丰潭就留了一套小画城的房子,前不久出事后,俞津杨为了方便照顾才把他们从市中心接回来住在自己回国买的一套平层里,就在新老城区的交界处,目前丰潭配置最好的小区和物业,能一眼看见丰潭那幢地标性建筑物——星光塔,隔两条街就是李姝莉的刮痧馆,他时常在小区里看见刮痧馆的广告。
高三结束后,他就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了,没有刻意维持身材,但李映桥的话还言犹在耳,那时候他俩经常在梁梅家熬夜刷题,饿了梁梅和朱小亮就给他俩煮夜宵吃,后来是李姝莉来煮,因为她嫌梁梅煮得太难吃,高三他肉眼可见地胖了几斤,跳舞的时候喘气都比从前明显,李映桥有一次看他跳舞,说想掀开他的T恤下摆看看,肚子上的肉是不是“duangduangduang”的,气得他就把夜宵给戒了。
俞津杨打包了两份馄饨上楼,一进门,唐湘正在沙发上给俞人杰上药,后者杵着根拐杖疼得呲牙咧嘴歇斯底里地叫道:“爷爷个……”
“腿不了了,没有腿了。”俞人杰想了想,又咬牙切齿骂道:“爷爷个拐的!”
唐湘听见门口的动静,只听见有人扔下车钥匙趿拉着拖鞋进来,拍了下俞人杰,让他别吵吵了:“儿子回来了。”下一秒,看向门口挺拔的身影,“津杨,吃饭没有?”
“吃了,”俞津杨把馄饨放茶几上,在他俩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甜筒呢?”
“睡着了,”唐湘说,“等你半天等不着,抱着小鸡睡着了。”
“你给她洗了吗?那只小鸡。”他漫不经心地看了手机问。
“没洗。”
“那她没闹?”
“闹了啊,被我打了一顿睡着了,我一天天忙得要死,谁一天到晚给她洗那只破小鸡。”
俞津杨笑了下,“明天我洗吧,你们早点睡,我先回房了,明天要见一个设计团队。”
唐湘看了眼俞人杰,忽然叫住他,“等会儿,有个事。”
他没再动,眼神示意他妈往下说。
唐湘看着他,心口像收尾的针线,一寸寸绞紧。她儿子回来不到半年,肉眼可见瘦了一大圈,五官倒是更硬朗和锋利了,这件T恤以前见他穿都没这么松垮空荡。
唐湘半天没说话,心疼地从头到脚扫着他,俞津杨也跟着她的视线下意识从自己胸口往下掸了眼,跟着问:“怎么说。”
“妈妈想了想,”唐湘说,“儿子,你要不还是去上海找工作吧,现在家里我能照顾过来了,甜筒打一顿也能听半天话。高典都跟我说了,上海不少猎头挖你,在丰潭你发挥空间太小了。”
“您别真揍她啊,甜筒多可爱啊,而且她现在是最记仇的年纪,”俞津杨听笑了,觉得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神扫了眼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俞人杰,“在哪都一样,你们就想说这个?不对吧,我感觉您想说别的。”
唐湘叹息,津杨长大后真的没有小时候那么好骗了。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俞人杰回来和她讲,前两天俞津杨给他定的轮椅到了,俞人杰开着轮椅出去转了转,结果看见他儿子,在小广场那边盘腿坐在地上,用手机连着蓝牙音响给人放歌,给一帮跳广场舞的老太太当DJ呢。
唐湘说这有啥。
俞人杰说出自己的担忧:“你赶紧给他介绍个女朋友吧,我说实话,要照这么下去,我担心咱儿子到时候带回来一女的,说不定小时候还抱过咱俩。”
唐湘当时是骂了他个狗血喷头,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俞津杨阳台接电话去了。
李映桥在电话那头问他上次那把伞是什么颜色的,她正在满屋子拿着电话找伞。
俞津杨举着电话慢条斯理地回着,“黑色,不着急,找不到就算了。”
他松松地将电话举在耳边,目光却越过霓虹喧嚣的城区街市,定定落在丰潭山顶那幢突兀、孤零零的建筑上——那座宛如被电信诈骗的星光塔。在没有被改建之前,那里曾是整个南来市唯一的人工雪场。
他们曾在那里接过吻。
他有些恶劣地想,只要现在他说一句,李映桥你在外面和别人滑过雪吗?
那头准会炸毛,他几乎能想象到对面暴跳如雷的样子,还找什么伞,伞都给他掰断。
因为他其实也不记得是什么颜色的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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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俞津杨后来仔细回想,自己从小就有点依赖她,说不上为什么。
大概就是从前在疯子港碰见流浪汉版的朱小亮一口蛋糕一口金鱼,他俩当时都吓得不轻,李映桥二话没说打横抱起他就跑那次开始——
高典说他很像一只认主的猫,就这么认了李映桥这个主。
起初他觉得没什么,李映桥小时候比他高比他厉害,还能捉人贩,能给他很强的安全感,有她在,确实很省事。于是他在郑妙嘉和高典的怂恿下,煞有介事地为她写了一首童谣——歌颂英雄李映桥之我的偶像叫小芳。
那时候他是真把她当偶像,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开始抵触自己内心对她的依赖——他觉得他长大了,但李映桥却还是拿他当小猫逗。这种微妙情绪,从初中开始就萦绕在他心底,一直到高三才如山洪彻底爆发。
高三是他俩关系最差的时候。李映桥为了学习变得六亲不认,而俞津杨,他觉得自己是进入了青春期,只是和他青春期对上的不是他父母,而是他的“主人”李映桥。
他莫名看李映桥哪哪都不舒服,李映桥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明显能感觉到高三之后的俞津杨莫名有些叛逆,脾气阴晴不定,还老和她吵架,于是经常一边埋头订正作业本,一边头也不抬地嘲讽他说:“干什么,喵,你要造反啊?”
越这样,俞津杨越觉得自己像她养的宠物,高兴了就摸两下,不高兴就重重地摸两下。
她和其他人从来不这样,尤其六班那个学委卢应川,李映桥对他很谄媚,课间操一见他,她立马笑得大红扁桃体高高挂。
卢应川会弹钢琴,在一次文艺汇演上以一首悠扬婉转的《蓝色多瑙河》收获了一众少女的芳心。
相比较越长越张扬、越长越剑眉星目的俞津杨,卢应川更像一款温润如玉的邻家哥哥,他长得更温和,眉眼舒展,嘴角永远挂着一道温柔的弧线,弹到段落轻快的间奏时,他还会稍稍偏头,冲台下的女生露出一个得心应手的浅笑。
那个台下的女生就是李映桥,给她乐得直掐一旁俞津杨的大腿,牙都好几天没合上,从此张口闭口就是卢应川。俞津杨是真不愿意搭理她,甚至生出和她绝交的心思,但李映桥丝毫未察觉到异样,等她回过味来,两人已经有小半学期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直到高考前三个月李映桥不幸染上红眼病,李姝莉不肯再让她那么拼命看书,怕她把眼睛看瞎掉。
李映桥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好又腆着脸主动给俞津杨打电话,让他翻着书一句句念给她听,俞津杨当然不愿意,李映桥也不知道他在生哪门子气,只好在电话那头服软:“求求你啦。喵,高考我一定不能失败。”
就这样,心软的俞津杨一念念到高考前夕,两人雷打不动每天晚上九点准时背书抽查。起初是俞津杨给她念,后来是她给俞津杨念,两个人都发现,这种随机抽查模式的复习比自己单独的复习效果还要好,于是也就心照不宣地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到高考结束。
俞津杨从开始冷脸给她念,到后来冷脸让她给自己念。反正就是冷着一张脸,有时候李映桥会逗他,说些文科班里没头没脑的趣事。比如她班里有个大才,是李清照的忠实粉丝,说李清照是个赌坛一姐,写不出词就去赌场一掷千金,写什么人比黄花瘦,其实就是骰子玩不够。俞津杨没忍住笑出声,电话那头的女孩立马就棍打腿地调侃他:“好久没听少爷这么笑了——”
“……”
于是他立马“咳”一声,又冷回脸去。除此之外的时间,两人也都在电话里正儿八经抽查背书,很少扯闲篇,唯有那么一次,抽题抽一半,俞津杨忽然意味不明地问了句,“六班那个卢应川呢?不玩了?”
李映桥才说:“好吧,那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哦。”
俞津杨下意识皱眉,说实话他不太感兴趣,他心中隐约察觉到自己那点懵懂的心绪,可他无从确定,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李映桥只拿他当朋友,因为她说过他是个冲浪板身材,又矮。
在他的印象中,李映桥对异性的审美是那种沙滩肌肉猛男,肱二头肌大得要像塞了两颗椰子,皮肤晒得油光黝黑,还时不时冲她亮个八块腹肌,这种她最喜欢了,卢应川这种类型也就看个新鲜,绝不是她的菜。他深知自己更不是。
对他来说,如今这个复习都紧锣密鼓的高三阶段,大战马上来袭,精力实在有限,男女之间那点关系还是不要深究的好,更何况还是别人的事儿,他也不想听,于是只在电话这头冷淡地回了句:“你自己注意点就行,不用跟我说。”
李映桥也是听进去了,“好吧,那就不说了。”
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个人。直到高考结束,他们各自奔赴南北求学,大一那年国庆他出了点意外被迫留在上海,本来说好的一起旅行也没能践行,很多时候人的兴致就是容易被这么一次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浇灭,后面他们谁也没再提去旅行的事。
大一寒假,高典回广东找爸妈去了,郑妙嘉也留在省城没有回来,只有李映桥一个人留在丰潭过年,俞津杨也被父母打包带去海南的定情海边陪他老爹追忆往昔少年,过他俩结婚十四周年纪念日,当了颗硕大无比的电灯泡。
等他回丰潭,李映桥已经提前买票回北京了。
那时候,他忽然理解朋友就是阶段性的这句话,按照从前李映桥的尿性,在梁梅家复习的时候,上个厕所都恨不得跟他报备一下,有时候好的甚至想跟他穿一条裤子,可分开不过一个学期,她开学回北京却没跟他说。也是那一刻,他彻底明白,在她心里,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朋友,哪怕他们曾经在丰潭山的雪场里接过吻。
那时候他们都刚收到录取通知书,收拾完行李就眼巴巴等着大学开学,有一天俞人杰回来说丰潭山上那个雪场马上要拆了,要改建城市性地标,问他们要不要趁着还没改建去滑个雪,不然等他们大一再回来估计就拆得七七八八咯。
雪场在室内,穹顶悬着钢制的工业级制冷管道,一通到底。他们几人一进去,仿佛感觉进了一个巨大的冷库,偌大个室内滑雪场,算上工作人员总共十人不到,难怪要拆掉。然而,静谧的室内让雪板刮擦着雪面的“唰唰”声响,像环绕立体声在空旷的雪道里发出白噪音般的混响。
作为南方人,看见这么皑皑白又长长的雪道,肾上腺素是会飙升的,李映桥就是典型的南方姑娘,那天她格外兴奋,等他买完票租完衣服和雪具头盔这些,就已经迫不及待拉着他要去吃雪了。
但他们都不会,点了几个教练,一对一跟着学。俞津杨也不会,正认真听教练给他讲解新手注意事项包括摔倒的保护性姿势,不能用手腕撑地等等,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有个人从他身后初级滑道里飞过去了,“呜呼!喵!”
“……”
“哇吼!喵!看我。”又从他背后飘过去了,声音相当得瑟。
“……”
就这么飞过来,飞过去。教练也瞠目结舌,虽然动作完美踩雷,但好歹也是目前在这个雪场里上手最快的,也是最不怕摔的。后来一问才知道她昨晚知道要来滑雪之后,在家看了一晚上的教学视频,从上雪具、雪板的挑选,也知道了什么是犁式刹车,又在教练简明扼要的指导下,迅速学会了落叶飘。
而一旁高典还在初级滑道上鬼哭狼嚎着威胁教练不许碰他:“你不要推我啊!我会死的。我爸爸妈妈还没给我买保险呢。”
李映桥已经摔了不知道几跤,有一回摔狠了就索性趴在地上当会儿鼻涕虫蠕动到魔毯区外去。不消片刻,她又火速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滑,就这么摔摔打打,她滑成老油条了,连俞津杨给几个女生买的小乌龟都拆下来了,开始背着手滑到初级魔毯区,突然一个横刹,溅起一地雪渣子,迫不及待地给他们指点说:“教练,你要让他自己滑,这么小心翼翼的啥时候能学会啊,你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一小时要三百呢。”说完,把小乌龟扔给他,“喵少爷你那么怕摔,自己绑着吧。”
郑妙嘉的小乌龟也给了高典,李映桥和她还有方玥已经开始在魔毯区竞速了,两个男生一个还在鬼哭狼嚎,一个还在和教练拉扯各种细节。李映桥当然看不过去,教练的费用太贵了,一小时要三百,他们五个人光教练的费用都要一千五,关键学得也都是很皮毛,教得也很敷衍。李映桥心疼钱,于是她大言不惭地冲俞津杨伸出手,“来,喵,我带你,多摔几次就好了。”
“啪!”
“砰——”
“砰——啪——”
在俞津杨第八次把脑袋从雪道里拔出来,他已经顾不得护目镜上蘸满能糊住他所有视线的雪渣籽,都懒得用手再去掸干净,直接忍无可忍地拿戴着头盔的脑袋去撞和他一起滚在雪里的某人:“李映桥,你干什么,拿我种萝卜吗?疼死了。”
李映桥从他身上起来,兴奋地咯咯笑着说:“你自己重心不稳好不好,你不是练Breaking吗?地板动作不都要核心力量吗?你核心这么差怎么跳Breaking?”
俞津杨懒得和她辩,反正在她眼里,他哪哪都差。于是一声不吭地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把她也拉起来后,决定还是回去找教练,但教练说他要下班了,加时的话要多收一百加班费。他无所谓,但李映桥说什么都不肯,说这个教练就是在坑他,于是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我保证这次不把你栽雪里了,如果你能学会我的落叶飘,今天教学就算成功了好吧!我不坑你,三百五百的你看着。”
这个落叶飘她自己都还只是刚学会,够呛能教会他。俞津杨不抱希望,然而她这次教得格外卖力,一边给他认真示范动作,一边竟还真的一字不落地和他讲解起注意要点,“双脚先打开,与肩同宽,膝盖要微曲……重心要均匀分布在两脚上,不能有后坐力,不然很容易摔跤,要用前脚掌控,对,踮起脚尖,往哪边飘就另一边的脚发力。”
在魔毯上几个来回后,见他掌握基本的动作要领,李映桥连刚刚教练的口气都复制粘贴过来:“对,不错啊,这不就会了吗?喵,魔毯上不要停留,到了就赶紧出去。怎么样?不难吧?”
确实不难。难得是滑完雪要结账了,她说三百五百随便给,俞津杨却想不出个路子来,三百她肯定嫌少,五百他又觉得亏,他感觉他上当了,一个“不成形”的动作五百,他那个Breaking大拿当年教他头转的时候也不敢这么漫天要价。
那会儿外面天已经黑了。他和李映桥在滑雪场待得时间最久,高典他们几个等教练一走,摔了好几个人仰马翻的大跟之后决定去爬会儿丰潭山,馆内就剩下他俩还有几个零散的顾客,但馆内白雪皑皑,顶灯又雪亮,白上反射着白,丝毫没让人觉得天色多暗,仍旧以为是白天。
等他俩换完衣服出来,刚好站在滑雪场侧门的阶梯处等着高典他们下山,俞津杨才惊觉时间过得这么快,这授课时间确实远超出了教练课时的标准。
他突然又觉得这五百该给,可不等他说话,李映桥却靠在下山台阶的栏杆上,胳膊肘闲适地挂在那,手指头还在栏杆上漫无目的地像个小人似的走着路,走到一半,她表情也像是在掂量什么,突然抬头和他笑着说:“钱我就不要了,喵,你答应我一个小要求吧。”
夜沉沉压着整片山,丰潭山上风也很大,呼啸而为,肆意地摇曳着婆娑的树影,搅得天地混沌。今晚连月亮都没出来,唯独雪场门口一盏青柑桔色的小路灯茕茕孑立着,让两人的剪影在憧憧树影下温存着。
毫无预兆的,俞津杨很快连那点光亮也看不见了,眼前是一片纯粹、凝固、温暖的黑色。
任由那片青柑桔色的光晕,模糊他的眼睛,他的脸被她捧住,一步步被她牵引着,走进那片克制而又悸动的黑色里。
作者有话说
周三见,双更这周会补上滴。
两百个红包。
第三十三章
李映桥松开他后,没对他解释任何,也没再等高典他们,转身沿着另一条下山路脚底抹油地溜之大吉了。俞津杨当时想追上去,可他却不知道追上去该说什么,要一个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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