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继兄宠我如宝,亲哥却后悔了by把酒叙
把酒叙  发于:2025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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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连忙与他割席道:“我等不明白吴王的意思!”
“你们——”
吴王颤抖着指向他们,一时气急。
谢瓒悄然出现在吴王身后。
他慵懒低笑,手中长剑抵上吴王的侧颈,“我大哥心地仁善宽容治下,可若是有不长眼的蓄意挑衅,那可就没什么好脾气了。”
话音落地,长剑深深割破了吴王的脖颈。
血液四溅,满场寂静。
余下的诸侯王怔愣片刻,意识到谢观澜这是杀鸡儆猴,顿时干脆利落地跪倒在地,竟冲谢观澜直呼天子。
至此,江南诸郡不战而降。
一个月后。
谢观澜把闻星落带回了京城。
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定在同一日,礼部官员负责前者,谢厌臣、香君和贺愈负责后者,历经险阻,难得置办喜事,谁也不想草率了事,因此皇宫里一时间各种采买置办,忙得不可开交。
镇北王府也从蓉城搬到了京城。
老太妃坚持让闻星落从镇北王府出嫁,因此待嫁的这段日子,她便一直和老人家、谢靖住在王府里。
这日秋高气爽。
陈乐之来找闻星落玩儿。
见少女端坐在芙蓉树下写请帖,不由好奇道:“这是送给谁的请帖,竟然劳驾你亲自写?”
闻星落已经写完了,一边认真地盖上自己的私印,一边回答道:“是写给我兄长的。”
“兄长?”陈乐之不解地撑着脸,“他们就住在王府,还需要请帖吗?”
闻星落吹了吹墨迹,笑道:“是我大哥。”
陈乐之顿了顿,反应过来闻星落说的是谢序迟。
她小声道:“话说回来,谢折死后我就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了,他现在在哪儿?”
闻星落望了眼天气,起身牵住陈乐之的手,“我带你去见他。”
两人乘坐马车离开镇北王府,直奔城郊镇国寺。
古刹深深,松柏郁郁。
穿过佛寺殿廊,便瞧见有年轻的白衣僧人正在侍弄花草。
闻星落注视他的背影,轻声唤道:“长兄。”

禅院里花影交叠,僧人面若秋月凤眸微挑,赫然正是谢序迟。
陈乐之呆愣在原地,不敢确信地唤道:“太……太子殿下?”
“郡主,这里可没有什么太子,只有镇国寺里的一个普通僧人罢了。”谢序迟放下浇花的水壶,笑意吟吟地注视闻星落,“妹妹难得来探望我,莫非是好事将近?”
闻星落出神地看着他那双酷似母亲的凤眼。
良久,她递上请帖,温声道:“再过半个月,就是我和子衡大婚的日子,我想请长兄前往镇北王府赴宴吃酒,送我出嫁。”
谢序迟接过那封大红牡丹描金请帖。
视线落在那两个紧紧挨着的名字上,谢序迟恍惚道:“若是母亲还在,一定会为妹妹高兴。”
闻星落默然。
“我一定会去的。”谢序迟收起请帖,转身回禅房拿来了一沓书信,“正好宁宁你今日过来了,劳驾你替我将这些信转交给阿厌。”
闻星落:“……我二哥哥好像不大情愿和你通信。”
对于谢序迟和谢厌臣的事情,闻星落这段时间略有耳闻。
谢序迟总是不厌其烦给她二哥哥写信,可是二哥哥不愿意搭理他,从未给过回信。
“无妨。”谢序迟又拿出另一沓书信,分别塞给陈乐之和闻星落,“这是给你长姐的,这是给谢观澜的。”
陈乐之略微崩溃,“……太子殿下你都当了和尚,你还要和我长姐通信,你当心被方丈批评六根不净!而且你和我长姐都不熟,你们能聊什么啊!”
“我与你长姐只是笔友罢了,所聊之事不过芸芸众生,无关风月。”
闻星落一言难尽,“你和子衡似乎也没什么好聊的吧?”
“宁宁错了,妹夫很有趣,倒是众多笔友之中,最与我心意相通之人。”
谢观澜很有趣?
与谢序迟心意相通?
闻星落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谢观澜是怎么个有趣法。
她很好奇谢观澜那种在外人面前寡言少语的人,在信里究竟和她大哥聊了些什么,于是央着谢序迟拿谢观澜的回信给她看。
等她一一看完,不禁陷入了沉默。
陈乐之忍不住吐槽,“太子殿下你确定这是正常的书信往来?!”
谢序迟茫然,“他有信必回,可见待我极是上心。这般佳友,无异于子期伯牙。”
陈乐之:“……”
闻星落:“……”
其实谢观澜起初的几封回信还算正常。
可是,也许是因为谢序迟在信里太过啰嗦,谢观澜的回信逐渐开始变得不耐烦,甚至到后来他的每封回信都只写着同一句话:
——别给我写信了,很烦。
回了这么十几封信,谢观澜的字迹愈发敷衍潦草,最后干脆懒得写字了,只回了一封画着大红叉叉的书信,乍一眼望去血淋淋的,像是某种无声的威胁。
“那个……”闻星落同情地望一眼谢序迟,“大哥,你还是别给他写信了吧。”
她怕谢观澜一个不耐烦,直接砍了谢序迟的脑袋。
从镇国寺回到王府,恰逢贺愈领着礼部的官员来送喜服。
陈乐之看着立在树下的青年,小声道:“我听我阿姐说,贺愈在朝中的处境十分尴尬。”
既背叛了大魏皇族,对谢折也并不十分忠诚,又求娶过闻星落……
“不过咱们那位新帝倒是十分的大方,不仅不计较他曾经求娶你的事,反而依旧重用他,如今年纪轻轻就官至礼部尚书,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大约是听见了陈乐之的嘀咕声,贺愈转身,颔首道:“魏姑娘,陈郡主。”
青年出身名门,桂花树下月貌玉姿风度翩翩。
陈乐之轻咳一声,回了一礼,“小贺大人。”
贺愈注视闻星落,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朝野上下都说谢观澜不计前嫌依旧重用他,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谢观澜分明是为了折辱他。
他将他放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让他亲自置办帝后大婚,不过是想叫他看清现实,对闻星落彻底死心。
谢观澜此人……
虽然称得上雄才大略一代明君,却也睚眦必报控制欲强。
贺愈在心底幽幽叹息,知晓自己此生已是和闻星落无望。
他不再多看闻星落,只拱手恭声道:“喜服已经送了过来,还请魏姑娘试衣。若有不合身的地方,也好及时拿去修改。”
喜服共有好几套,还包括了皇后的吉服在内。
谢观澜打算按照民间的嫁娶流程迎闻星落进宫,之后再行封后大典,到黄昏时分,则又重新按照正常嫁娶进行。
为着这事,礼部和鸿胪寺还爆发过争执,认为此举不合礼法,但谢观澜一意孤行,朝野百官谁也拗不过他去。
尚衣局更是昼夜赶工不敢怠慢,十八位宫廷绣娘硬生生绣出了一套喜服,另外两套还在赶制中。
闻星落试过嫁衣,道:“合身得很。”
陈乐之托着脸,羡慕道:“说起来,宁宁你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吧?瞧着竟一点儿也没长胖,穿什么衣裳都很好看。”
“胖了的。”闻星落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换掉喜服,“只是喜服宽大繁琐,一层又一层的,乐之你没看出来罢了。”
陈乐之弯起眉眼,上前捏了捏闻星落的脸蛋,“谁叫你长了一张巴掌小脸,脸颊总是不见长肉!”
两人说着话,翠翠匆匆进来,“小姐,您猜谁来了?!您要大婚的消息传到了江南,表小姐和三公子都回府了!现下正在太妃娘娘房里坐着呢!”
“表姐?”
闻星落惊喜,连忙挽起裙裾,匆匆往万松院去了。
万松院小垂花厅。
老太妃倚坐在上首位置,亲昵地拉住魏萤的手,要她坐到自己身边。
老人家轻抚着魏萤的手背,慈爱道:“早就听老三提起过萤萤,今日才算与你正式见面。”
魏萤半垂着眼睫。
她不喜与外人肌肤亲近,因此在老太妃面前有些不大自在。
老太妃褪下腕间的玉镯,亲自戴在她的手上,“这次回了京城,就不去江南了吧?宁宁和子衡好事将近,我总想着老三与你也能——”
“太妃娘娘,”魏萤打断老太妃的话,认真地递还玉镯,“我和谢瓒并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旁边坐着吃茶的谢瓒轻哂一声,幽幽道:“是啊祖母,孙儿和这位魏姑娘‘清白’着呢。您想催婚该去催一催二哥,我的婚事还不知道如何呢,兴许哪天一高兴,就剃了头发和阿迟一同去做和尚也未可知。”
闻星落来到垂花厅外,就听见了两人的这番对话。

谢瓒正和魏萤四目相对,彼此眼里的情绪都十分汹涌。
谢拾安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站在闻星落身边,冲屋子里扬了扬下巴,小声道:“他俩闹啥呢?我三哥怎么就要当和尚去了?”
“谁知道呢?”
闻星落轻轻叹了口气。
她很快浮起一个甜美的笑容,迈进门槛问安行礼,“祖母,表姐,三哥哥。”
老太妃轻咳一声,笑着招招手,“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闻星落倚坐过去,瞥见老人家握在掌心没能送出去的玉镯,知晓老人家心里既尴尬又难过,于是贴着老太妃的身子娇声道:“好漂亮的玉镯子!祖母偏心,当年初见我的时候,可不曾送过这么好看的玉镯!表姐若是不要,那我可就收下了!”
谢拾安撩袍落座,大大咧咧道:“凭什么好东西都归你,我这当哥哥的也要争上一争!祖母,我看,您这玉镯子干脆给我好了!”
两人你争我抢的一番对话,成功缓和了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老太妃捏了捏闻星落的脸蛋,慈爱地嗔怪道:“你们俩什么都要抢,多大的人了,也不嫌臊得慌!”
“祖母……”
闻星落娇嗔地挽住老人家的手臂。
一时间,屋子里气氛融洽,尴尬氛围一扫而空。
魏萤看着他们。
虽然她独来独往惯了,不大习惯这种家族气氛,但她毕竟是作为宁宁的娘家表姐前来参加婚宴的,她不能一声不吭像个木头似的坐在这里,她得说点什么给宁宁长脸才是。
于是她挤出一个笑容,模仿那些贵夫人打趣小辈的口吻,僵硬道:“宁宁还没嫁进来呢,就改口唤祖母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呵,呵,呵。”
满屋寂静。
闻星落面色古怪。
她很理解表姐想要说些俏皮话活跃气氛的想法,但她从刚进镇北王府的时候起就已经唤老人家祖母了,所以表姐这话一点儿也不俏皮啊!
谢拾安同样满脸一言难尽。
他一向觉得表姐生得清丽美貌,但他也真的很想告诉表姐,笑不出来可以不笑的,她刚刚努力挤出笑容的样子实在是太诡异了!
魏萤:“……”
少女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上绯红。
她迅速别过脸,慌张的不敢看众人,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
她就知道,她根本不适合待在这种大家族里!
她给宁宁丢脸了!
正不知如何自处,谢瓒忽然懒洋洋地翘起双脚放在花几上,“笑死人了,知道的晓得魏高阳你才二十出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呢。不会说话就回去好好练,别跑到人家面前丢人现眼。”
魏萤恼怒,正碍于老太妃在场不好动手,却见老人家直接将龙头拐杖丢了出去!
“嘶……”被拐杖砸到脑袋的谢瓒倒吸一口凉气,“祖母,您想谋杀您亲孙子?!”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老太妃一把拧住他的耳朵,“谁叫你把脚翘在花几上了?!还有这衣裳,你自己瞧瞧你穿的像什么样子!知道的晓得你是王府公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清风楼揽客的小倌儿!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谢瓒被打得嗷嗷叫。
老太妃揍完了谢瓒,才转向魏萤,和蔼地笑道:“我这孙儿不成器,惯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萤萤你见笑了。往后他再胡说八道,你只管打他。”
魏萤紧了紧双手。
她很明白老太妃这是在帮她教训谢瓒。
看着老人家慈和的面庞,少女心底不禁涌出复杂的情绪。
老太妃又温声道:“陈嬷嬷叫小厨房预备了宴席,今儿晚上你们几个小的,都在我院子里用膳,听见没有?”
谢拾安举手,“祖母,我要吃枣泥糕!”
谢瓒跟着举手,“四喜丸子!”
“我要吃牡丹鱼片,”闻星落连忙跟着说道,“乐之回房更衣了,她要吃野蒜油爆虾和红烧肉!”
众人报完要吃的菜,一致望向魏萤。
魏萤面上高冷,私底下却不自在地抠了抠手指。
报喜欢的菜名什么的,怪难为情的……
谢瓒替她道:“祖母,她爱吃鸡。”
老太妃笑着吩咐陈嬷嬷道:“你让小厨房多做几道鸡。”
闻星落赶在魏萤脸红前,笑眯眯牵住她的手,“我带表姐去我院子里挑房间。”
众人相继走后,垂花厅里只剩下谢拾安和谢瓒。
谢拾安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折扇,煞有介事地摇开扇面,“我看出来了哦。”
谢瓒撑着脑袋,侧头看门外魏萤远去的背影,“看出什么了?”
谢拾安神神秘秘地凑近他,压低声音,“三哥刚刚在祖母面前失仪,其实是故意的,你是想帮表姐掩饰尴尬,对不对?”
见谢瓒挑了挑眉,谢拾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幸灾乐祸道:“三哥你完蛋了,你陷入了爱河,你这辈子都要栽在表姐身上咯!”
“臭小子!”
谢瓒拧了一把谢拾安的耳朵,眼睛里却没什么怒火,反而藏着星星点点的笑。
仿佛对他而言,谢拾安的幸灾乐祸的事情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
转眼便到了出嫁这一日。
天还没亮,香君就兴冲冲地叩开了闻星落的屋门。
她亲自为少女梳妆打扮,等隆重繁琐的嫁衣上了身,陪在屋子里的姑娘们顿时呼吸微窒。
陈乐之忍不住赞叹道:“宁宁,你今天真好看!”
魏萤眼眶泛红,“发髻盘起来的样子,很像姑母。”
陈玉狮温柔地揽住魏萤,对闻星落道:“我们准备了几件添妆礼,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这厢屋子里热热闹闹的。
而谢观澜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镇北王府外。
除了谢厌臣、谢瓒和谢拾安,昔年跟随谢观澜从蜀郡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年轻权贵们以宋家大少为首,也都过来了,青年们英俊桀骜气度不凡,打马信步穿街过巷,十分的招眼。
而其中最惹眼的,却是他们身后的男人。
年轻的新帝身穿崭新的玄色吉服,骑在高大的照夜玉狮子上,身形落拓渊亭山立,秋阳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秾丽艳气的眉眼,周身气势却极尽清冷矜贵高不可攀,如同一轮烈阳般令人不敢逼视。
谢观澜。
如今这个名字代表着天子,早已不再能随意唤出口。
迎亲队伍一路穿廊过院,最后停在了屑金院外。
女眷们不许新郎官轻易将新娘子娶走,因此她们把屑金院的大门从里面给锁上了,就算新郎官是当今天子也不能轻轻松松进去。
谢观澜看着匾额,眉梢眼睫不怒自威的气势下意识缓和。
他递给谢拾安一个眼神。
谢拾安会意,上前叩门大喊道:“嫂嫂开门,我是四哥!”

“嫂嫂、四哥?”门内,陈乐之皱了皱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香君捏着一根描金细烟管,慢悠悠吐出一口烟圈,隔着院门笑言道:“诸位想开门娶走星落妹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须得向我等奉上红包。”
“对,你们得给红包!”陈乐之叉着腰大声附和,“都说陛下您喜欢我们家宁宁,今天这红包的多少就代表您喜欢的深浅,您可别让我们失望哦!提前说好,那些铜钱和碎银锞子我们可瞧不上!”
谢观澜轻笑。
红包什么的,他早有准备。
他道:“厌臣。”
谢厌臣会意,提着红漆竹篮走上前。
竹篮里面盛满了红包,几乎堆成了小山尖儿!
他往门缝塞了十几个红包,温声道:“小郡主可否开门?”
“乐之,这里面是金箔!”陈玉狮打开红包,忍不住咋舌。
陈乐之连忙打开自己的,果然从里面掏出了一张金箔。
说是金箔,实际上要比普通金箔厚重许多,上面雕刻山水花鸟,看精致程度无疑出自宫廷金匠之手!
香君连烟都顾不得抽了,扶着陈玉狮道:“快,叫二公子再多塞些金箔进来!这个时候不赶紧讹天子一大笔钱,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陈乐之和其他官宦人家的小姑娘兴奋不已,连忙大喊大叫,要求谢厌臣多塞一些。
谢厌臣塞了半篮子红包,又温声细语说了好些软话,才总算哄的陈乐之打开了院门。
院门一开,谢拾安仿佛脱缰的野马直奔寝屋!
陈乐之眼疾手快一个后空翻,凶悍地拦在他前面。
她冲谢拾安挑衅地勾了勾手指头,“谢四,你急什么?你得先打过我,才能见到宁宁!”
四目相对,谢拾安笑了。
少年嚣张桀骜地抬了抬下巴,摆出进攻的架势,“提前说好,我要是把你揍哭了,你可别赖我!”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拳脚相交!
香君和陈玉狮则命人抬来长桌,又在长桌上摆满琳琅满目的酒坛子。
香君柔媚地挂在陈玉狮身上,娇声道:“还请诸位派两人出来,同我和玉狮比试酒量。若是输给我们俩,陛下今日,恐怕就要空手而归了。”
谢观澜望了眼紧闭的香闺槅扇,又看向花窗。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花窗后,纤盈潋滟的少女剪影一闪而过,只露出一截艳丽的红袖,羞羞怯怯般不敢现出全身,仿佛唯恐叫人瞧见。
便是在千军万马面前也依旧沉稳从容的男人,此刻竟莫名有些着急。
想尽快同她拜天地,想尽快与她完成夫妻之礼,想尽快让他们的名字一生一世紧密相连。
谢观澜深深呼吸,上前一步。
他酒量极好,本想亲自饮酒,谢厌臣却拦在了他面前。
谢厌臣笑意吟吟,“大哥,你今日不能喝醉,还是我来吧。”
“我与阿厌一起。”
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
谢序迟身穿白色僧衣,捻着佛珠出现在众人面前。
谢厌臣看他一眼,并未拒绝。
香君玩味道:“你不是和尚吗?和尚也能吃酒?而且你可是星落妹妹的娘家大哥,哪有娘家大哥反过来帮着妹夫的道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谢序迟不紧不慢道,“香君姑娘说这些话,莫非是怯战?”
“谁怯战了?!来,看谁喝赢谁!”
香君恼了,挽起袖管就要和他论个胜负。
他们玩得不亦乐乎,谢观澜却还急着娶妻。
谢瓒似笑非笑道:“大哥你瞧,这些人果然指望不上,竟都被女眷们牵着鼻子走。看来还是得我亲自出马,才能赶在吉时之前回宫。”
话音落地,他身形一动,瞬间绕过众多女眷出现在屋檐下。
哪知刚推开闺房门,一把利剑顿时迎面刺来!
谢瓒反应极快,用双指夹住剑刃,戏谑挑眉,“魏高阳,你要我在你表妹的婚宴上血溅当场吗?这婚还结不结了?”
魏萤利落收剑,沉思片刻,道:“想娶走宁宁,你得先正确回答一个问题。”
“你问。”
魏萤看了一眼谢瓒。
青年今日没再袒胸露腰,好歹是穿了一件藏青色交领内袍,外面罩着件鹅黄色鹤纹宽袖大氅,昔日凌乱的发髻也梳得整整齐齐,注视她时勾唇而笑的撩人姿态,看起来倒也算人模狗样。
她问了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假如……假如谢观澜娶了宁宁,而你娶了我,那么你该如何称呼宁宁?长嫂?幼妹?还是表妹?”
谢瓒静默。
注视魏萤的目光,愈发幽深晦暗。
片刻过后,他薄唇的弧度愈发玩味,“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魏高阳,你看见魏宁成亲,你看见她被镇北王府的所有人疼着爱着,所以你也想成亲了,是不是?你也想有个家,是不是?”
青年一手撑在门框上,一手强势地按住魏萤的肩膀。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不肯错过她的细微表情,逼问,“魏高阳,理理我?”
魏萤挣开他的手,“我在考问你。”
隔着大半座院子,谢观澜十分无语。
亏谢瓒刚刚还夸下海口,说旁人都被女眷们牵着鼻子走,只有他能指望得上。
如今看来,这些人之中,最不靠谱的分明就是他自己!
他对自己这群不争气的弟弟们叹了口气,干脆亲自步入香闺。
闺房里,闻星落握着一把绣金龙凤绯红团扇,安静地端坐在拔步床上,只从扇面后露出一双乌润清澈的圆杏眼。
四目相对。
闻星落忍不住弯了弯圆杏眼。
她等了他好久呀。
她下意识想要起身扑进谢观澜的怀里,被翠翠小声咳嗽提醒,才拿稳扇面,努力保持矜持姿态。
翠翠脆声道:“请新姑爷找到小姐的绣鞋。”
谢观澜望了眼四周。
宁宁根本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他立刻就在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上看见了一双崭新的珍珠绣鞋。
他拿起绣鞋,走到闻星落面前单膝跪下。
大掌握住少女的脚,他认真为她套上绣鞋。
院子里的宾客们不知何时呼啦啦全挤了进来,围着两人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令闻星落不好意思地握紧团扇,将小脸遮的更严实了些。
终于到了出门的时辰。
按照规矩,理应由新娘的娘家哥哥背她出门。
哪知谢序迟刚走上前,就被谢拾安一屁股撞开。
谢拾安捋起袖管自告奋勇,“我要背宁宁上花轿,你们谁都不准跟我抢!”
谢厌臣微笑,“别的事情也就罢了,背宁宁上花轿这件事,还是我来吧。毕竟四弟年纪轻又头脑简单,这件事对你来说太复杂了。”
谢拾安面色扭曲,“二哥你好过分!你拐着弯儿骂我蠢!”
谢瓒低笑两声,“话说回来,你们在蜀郡享福的那些年,我可是一个人在京城吃了好多苦。瞧瞧,我身上全是当卧底留下的伤。所以背宁宁上花轿的事得我来,这是你们对我的补偿!”
谢拾安张牙舞爪,“你那伤是你当卧底造成的吗?!明明是你调戏表姐留下的!”
谢序迟温声道:“论血缘——”
“我们家不论血缘!”
谢厌臣、谢瓒和谢拾安异口同声。
几个人争着争着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
谢拾安趁他们不注意,鬼鬼祟祟地钻到拔步床前,背起闻星落就往外跑。
闻星落忍不住惊呼一声。
谢瓒咬牙切齿,“谢小四!”
于是一大群人又呼啦啦地追了出去。
谢观澜被迫跟上,追到府门外,却眼睁睁看着谢拾安背着闻星落一路狂奔,生怕被谢瓒等人抢走似的,竟是连花轿都顾不得上了,抢到宝贝似的绝尘而去没了踪影!
谢观澜:“……”
他这婚还结不结了?

谢厌臣等人追出二里地,才总算是把谢拾安给追了回来。
众人合伙揍了谢拾安一顿,最后还是由谢序迟亲自将闻星落背上花轿。
所谓花轿乃是宫中特制的凤辇,由十六名护卫抬着,八角垂落大红轻纱,悬挂金色流苏宫灯、蜀绣香囊等物,后面跟着的宫女们手持宽大的障扇,十分的华贵漂亮。
吉时已到。
镇北王府前鞭炮热闹,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往皇宫方向而去,宫女们沿街抛洒糖果、铜钱、花瓣等喜庆之物,帝后大婚闹得万人空巷满城轰动。
闻星落手持团扇,端坐在花轿里。
过往种种,自眼前一一浮现。
从前世的家人厌弃父兄背叛,忍着毒药穿肠的疼痛和他们同归于尽,到今日得遇良人亲眷疼宠,陪伴在身边的伙伴越来越多,这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自不必言。
她注视扇面上的绣金龙凤,仍旧有些恍惚忐忑,唯恐今日的喜庆不过是临终前的黄粱一梦。
她不确信地摸了摸鬓角。
直到触摸到那支蝴蝶金簪,她心里才踏实许多。
长风吹动大红缎面窗帘。
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呼喊声:
“星落!闻星落!”
“你今日大婚,为何不请我们这些亲哥吃喜酒?!”
“……”
声音的主人闹腾得厉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追着花轿大喊大叫不肯罢休。
闻星落隔着红纱望去。
闹事的不是旁人,正是闻家三兄弟。
据她所知,他们那日从白玉京生还,却没有地方可以去,又没有亲眷能够投奔,于是在京城打杂为生。
本以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脸来找她。
她道:“停轿。”
贺愈是今日的礼官,他征询地望向谢观澜。
得了谢观澜的允准,他才示意迎亲队伍暂且停下。
闻星落握着团扇,居高临下地看那三人,“事到如今,你们已经没有脸面出现在我面前。自母亲走后,咱们也不再是兄妹。‘亲哥’的称谓,往后我不想再从你们口中听见。”
闻如雷攥紧拳头,“闻星落,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你当了皇后,就可以六亲不认了吗?!”
闻如风面色复杂,“是啊星落,无论如何,咱们的兄妹情谊是刀剑也斩断不了的。虽然如今你贵为皇后,但我们毕竟是你血浓于水的亲哥。我做主,你赶紧给我们封个国舅爷什么的皇亲国戚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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