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继兄宠我如宝,亲哥却后悔了by把酒叙
把酒叙  发于:2025年10月20日

关灯
护眼

闻星落捏紧手帕。
前世,闻如风迎娶的也是这位王小姐。
闻如风突然感慨道:“想当初我迎娶徐渺渺的时候,百般央求母亲为我做主,好歹出些聘礼,可是母亲躲在深闺,连见我都不肯。然而古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我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不必再看母亲的脸色了!”
闻月引十分高兴,笑道:“我就说大哥迟早会出人头地的!”
她得意而挑衅地瞟了眼闻星落。
闻星落以为镇北王府能护她一辈子,殊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看来,最后的赢家果然还是自家亲哥!
闻如云志得意满,摇着折扇瞥向魏姒,“如今大哥出息了,母亲却被幽禁深宫。依我看,母亲不如求求大哥,让他在圣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也好放你出去。”
闻如雷附和道:“说不定圣上一高兴,还会看在大哥的份上,给母亲你封个贵妃当当!你也算是母凭子贵喽!”
四兄妹掩着嘴笑出了声。
闻星落望向魏姒。
母亲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被这糟心的四人扰乱了情绪,眉眼依旧平静淡然。
她正想着,孙作司忽然进来传旨。
说是念在闻如风开凿运河的功劳上,解除魏姒的幽禁,复位宸妃,并要求魏姒亲自为闻如风准备大婚事宜。
闻月引不禁更加得意,撒娇地挽住闻如风的手臂,“大哥一朝得道,我们也跟着鸡犬升天了!娘,你还不赶紧谢谢大哥?”
魏姒没理她,只牵起闻星落的手,“咱们走。”
明珠宫正热闹着,另一边。
张贵妃独坐大殿。
光影幽暗,依稀可见殿内挂满白绸,连宫灯也换了白布面的。
最爱涂脂抹粉的女人,形容枯槁,只静静坐在那张枯黄的竹制圈椅上,已是入夏的天,可她却仿佛十分畏冷,腿上甚至还盖了一床缎面刺绣锦被——
这是她的缃儿生前盖的被子,上面有缃儿的味道。
她喜欢这个味道,一刻也离不了。
“缃儿,瑞儿……”
她双眼无神凹陷,低低地呢喃。
心腹宫女匆匆进来,低声道:“娘娘,魏姒的长子闻如风回京了!听说陛下封他为工部侍郎,又为他和威信侯家的小姐赐婚,好不风光!”
张贵妃面无表情。
那宫女为她掖了掖锦被,更加低声,“咱们的探子,在京城里碰到了一个有趣的人,您猜是谁?乃是闻如风从前在蓉城时娶的前妻,名叫徐渺渺。她怀着身孕,听说魏姒封妃,又听说闻如风出息了,特意千里迢迢赶来寻夫。想分一杯富贵羹!”
“怀了身孕?”张贵妃扯动嘴角,诡异地笑了一下,眼中却迸现出阴鸷恨意,“我的宝贝死了,她的儿子却风光无两,她甚至就要有孙子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事!”

第309章 闻如风,那团血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因为魏姒复位的缘故,梅皇后按照宫规,为她在明珠宫办了一场宴会,邀请了不少宾客。
闻星落不喜欢母亲成为谢折的妃子,因此并不肯参与这样的热闹,更不愿意搭理宾客,只独自坐在角落吃茶。
谢序迟在她身侧落座,“不开心?”
闻星落瞥了眼他那双漂亮的凤眸,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表妹。”
魏萤和谢瓒也过来了。
闻星落瞧见魏萤,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表姐。”
魏萤往她碗里夹了个鸡腿,“不要不开心。”
谢瓒慵懒地撑着脸,看着不远处的闻如风,“他一直重复同一句话,他自己不烦吗?”
闻星落顺着谢瓒的视线望去,闻如风正满面春风迎来送往。
注意到了他们,闻如风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还没靠近,他就抬手往下压,客气地做了个“不必起身”的动作,谦虚道:“虽然我被封为工部侍郎,但今日毕竟是我母妃的大喜日子,你们千万不要对我行大礼!哈哈,是了,母妃确实是因为我政绩卓著才复位的!”
闻星落感到一阵窒息。
他们有零个人问闻如风这些!
恰在这时,殿外的小太监突然唱喏:
“张贵妃到——”
殿内寂静了一瞬,众人纷纷望向门口。
自打谢缃死后,张贵妃已经有许多天没有出现在人前。
她和魏姒乃是死敌,今日居然过来庆贺魏姒复位,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张贵妃迎着各式各样的目光,微笑着踏进殿内,“今日本宫特意前来为妹妹庆祝。”
魏姒淡淡道:“贵妃入席吧。”
“不着急。本宫还为妹妹带了礼物。””张贵妃说着,侧开了身子。
她身后是个年轻女人。
女人背着包袱,怯懦地走上前来。
闻星落诧异,“徐渺渺?”
徐渺渺一眼看见闻如风,连忙哽咽着扑了过去,“风郎!你离开蓉城不久,我就发现有了身孕,你很快就要当爹爹了!”
张贵妃意味深长,“好妹妹,恭喜啊,你要当祖母了!不知本宫送的这件礼物,你喜不喜欢?”
魏姒面色平静。
张贵妃特意选择今日过来,绝不只是送徐渺渺这么简单。
她一定还有后手。
而闻如风却是傻了眼。
他下意识望向王家小姐的坐席,却见少女脸色铁青,起身喝问,“风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未曾娶妻也没有通房侍妾吗?!”
“我——”
闻如风急了。
威信侯府在朝中颇有势力,是一门很不错的婚事,他绝对不能失去他那位高权重的老丈人!
他干脆狠狠推开徐渺渺,焦急地走向王家小姐,“宝儿,你听我解释!”
然而他刚走出去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哀嚎声。
徐渺渺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不住地痛苦呻吟。
张贵妃“惊骇”地指着她的身下,“你们快看呀,她流了好多血!”
她这么高喊着,眼睛里却全是幸灾乐祸。
来明珠宫之前,她算着时间在徐渺渺的茶水里放了不少堕胎药,就等着在宴席上给魏姒一个“惊喜”。
她阴毒地望向魏姒,表情和声音极尽夸张,“妹妹,你的宝贝孙儿没有了呢!这可如何是好哟!”
魏姒虽不喜徐渺渺,却也做不到同为女子,在看见另一个女子小产时无动于衷。
她蹙眉道:“宣太医。”
“流了这么多血,只怕太医来了也无力回天。”张贵妃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倒是令本宫想起缃儿。缃儿死的那一夜,也来了许多太医,可是他们都救不活缃儿……好妹妹,同病相怜,我理解你的心情。”
魏姒懒得搭理她的阴阳怪气,对闻如风道:“你该去看看徐小姐。”
闻如风正在哄王家小姐,闻言,正气凛然道:“母妃难道忘了吗?我们离开蓉城已经有好几个月,谁知道徐渺渺肚子里怀的究竟是不是我的种?!即便她怀的确实是我的孩子,按照世家大族的规矩,嫡子没出生前也不该有庶子出生,纵然徐渺渺今日没有小产,来日我也要给她灌一碗红花!”
青年义正言辞,仿佛徐渺渺肚子里的孩子,是某种罪恶。
徐渺渺小脸苍白如纸。
她艰难地抬起眼睫,不敢置信地看着闻如风。
良久,她颤抖着嘴唇,流着泪崩溃控诉道:“我跟了你那么久,我为了你和家中断绝关系,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闻如风把头扭到旁边,不想看她。
徐渺渺哽咽,“你可知这几个月以来,我在家中过着怎样的日子?!人人都瞧不起我,他们说我看走了眼,嫁给了一个没用的废物!就连丫鬟小厮,都敢在背后嚼我的舌根!
“得知你步入朝堂,我很欢喜,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一定错不了,你一定是有大出息的人!于是我瞒着爹娘偷偷上京,就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风郎,我怀的是你的骨肉,是你的亲骨肉啊!”
女人形容憔悴,声嘶力竭。
张贵妃欣赏着那摊血,笑道:“真可惜,妹妹的第一个孙儿,如今竟成了彻彻底底的一滩污血。妹妹害死了本宫的缃儿和瑞儿,又从本宫身边抢走太子,很难说这不是报应啊。”
谢序迟复杂地看着她,提醒道:“贵妃最好不要幸灾乐祸。”
“你住嘴!”张贵妃尖声,“你背叛了本宫、背叛了你的弟弟妹妹,你没资格对本宫指手画脚!”
谢序迟默然地收回视线,不再管她。
闻星落安静地注视徐渺渺。
她还以为徐渺渺逃脱了前世的命运。
没想到……
她无声地走到徐渺渺身边,从翠翠手里拿过披风,轻轻盖在她身上,遮住了她裙间的那团污血。
她不喜欢徐渺渺。
但她认为,生育是很神圣的事,世间的母亲都是创造生命的神,至少在这一刻,徐渺渺应该被尊重。
她道:“徐小姐,你不该来京城。”
徐渺渺含着泪,茫然地看着她。
像是无法理解,为何满殿权贵,只有闻星落——只有这么一个她昔日里拼命咒骂打压的姑娘,为她遮掩了狼狈。
泪珠大颗大颗地滴落。
她捏着披风边缘,声音颤抖几不可闻,“对,对不起……”
闻如云冷笑,拿折扇指着闻星落,“我就知道,你惯会在外人面前装好人!也不嫌恶心!”
闻如风也嫌弃地瞪了眼闻星落,随即吩咐宫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徐渺渺抬下去?!一身污血,真是晦气!”
闻星落看着他。
他是她血缘上的大哥。
她知道他刻薄自私,一身毛病。
可是,他竟然在面对自己的孩子被流掉时,不仅无动于衷甚至还要暗暗庆幸。
他和谢折有什么区别?
少女声音很轻,“闻如风,那团污血,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殿内寂静了一瞬。
闻月引突然捂嘴讥笑,“小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哥尚未娶妻,又还年轻,往后,大哥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闻如风不悦道:“星落,我看你是被我们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种丧气的话怎么可以随便说?你也该懂事些了!”
“是啊星落,”闻如雷附和,“大哥封官、母亲复位,咱们家的好日子眼看是要来了,你为什么要说这种晦气的话?这不是故意咒大哥吗?!”
“闻星落,快向大哥道歉!”闻如云也很恼火。
眼见他们步步相逼,王家小姐忽然道:“我瞧安宁郡主不像是信口雌黄的人,敢问郡主,你说这番话,可是有什么依据?”
闻星落:“不瞒王小姐,其实我们全家都饮了绝嗣药。”
少女的音调太过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他们全家刚吃完饭。
殿内落针可闻,良久,才猛地激起千层浪。
魏姒率先反应过来。
谢折手段狠辣,听裴凛说,昔年那些宁死不降的朝臣后代,都被谢折灌下了绝子药。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谢折竟然将她的孩子们也……
突然想到什么,她脸色惨白,猛然望向闻星落。
少女察觉到母亲担忧恐惧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她没事。
魏姒蹙了蹙眉,依旧担忧。
铺天盖地的议论声里,闻如风笑出了声,缓和语气道:“星落,我们宠你,不代表你能胡说八道。”
“是啊小妹,”闻月引撇了撇嘴,“全家都喝了绝嗣药,这怎么可能呢?!小妹,这种荒唐的话你以后可千万别在人前说,否则会叫大家以为你脑子有问题的。”
“我没有胡说。”闻星落面无表情,“如果你们不信,可以请太医诊脉。”
说着话,前来为徐渺渺诊脉的两位太医恰好赶到了。
闻如风冲王家小姐宠溺笑道:“宝儿,我保证,我的身体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他优雅地拂袖落座,伸出一截手腕,“太医。”
一位太医去处理徐渺渺的伤,另一位太医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连忙上前为闻如风诊脉。
闻如风气定神闲之际,那太医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半晌,他面色古怪地收起脉枕,“闻大人确实得了不育之症!”
殿内安静了刹那,陡然掀起更加激烈的议论声。
闻如风一脸愕然,“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诊错了?!”
“我来!”闻如云收拢折扇,“太医,你瞧瞧我。”
那太医搭了搭脉,“你也得了不育之症。”
“那我呢?!”闻如雷不敢置信地凑上前。
太医诊过脉,“你也是。”
闻月引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把手小心翼翼地递了出去,“太医,你快瞧瞧我。”
“你也一样!”
满场哗然。
张贵妃笑得合不拢嘴,幸灾乐祸道:“魏姒,你瞧瞧,你的几个孩子竟然全都没了生儿育女的能力!而你唯一的孙儿,就在刚刚化成了一滩血水!本宫呢,好歹还有个太子,而你呢,你算是断子绝孙喽!真是报应,报应!哈哈哈哈哈!”
“怎会如此?!”闻如风崩溃大吼,“好端端的,我们兄妹怎么会全都丧失生育能力?!”
闻如云突然恶狠狠指着闻星落,“闻星落,是不是你干的?!”
闻星落冷笑,“不是。”
闻月引呜咽,“小妹,你也得让太医检查一下身子,我们才肯相信你!”
“不错!”闻如雷脸色铁青,“闻星落,除非你和我们一样,否则害我们绝嗣的凶手一定就是你!”
闻如云喝令太医,“查!”
闻星落本不想掺和他们的事,然而察觉到魏姒始终担忧紧张的表情,为了让母亲安心,她还是缓缓坐下,让太医替她把脉。
太医搭上她的脉搏,片刻后,眉尖微微一挑。
闻如雷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那太医深深看了闻星落一眼,旋即朝众人拱了拱手,“安宁郡主和诸位一样,无法生育!”
魏姒眼前一黑,身子难以自抑地晃了晃,被宫女及时搀扶住才没有跌倒在地。
闻星落蹙眉,本欲澄清,那太医却又回过头,暗示般看了她一眼。
少女霎时明悟。
这个太医,是裴凛的人。
他在替她遮掩。
张贵妃笑逐颜开,击掌称快,“好好好!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古话说的不错,‘人在做,天在看’,魏姒,这话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
她宛如打赢了一场胜仗,纵声大笑着离开了宴席。
发生了这等变故,喜宴也没法儿再继续下去。
宾客们渐渐散了后,魏姒紧紧扣住闻星落的手,脸色极其苍白,“宁宁……”
“姑母别急,”魏萤小声安慰,“那个太医是咱们的人。当初谢折给闻家兄妹投喂绝嗣药,裴凛将宁宁和闻如风的茶碗换了过来,所以宁宁根本没事。”
闻星落点点头,“表姐说得没错。”
魏姒见两个小姑娘神色认真,这才相信了她们。
她将两个小姑娘搂进怀里,珠泪簌簌滚落,“是我不好,保护不了你们……”
闻星落认真道:“娘,我从来就没想过生孩子。就算真的没办法成为一个母亲,对我来说也没什么。”
魏姒凤眼湿润,点了点她精致白皙的鼻尖,“不许这么说!”
她为闻星落扶了扶蝴蝶金簪,“在蓉城的那些年,我日夜都恨自己生下了孩子,我根本就不想做你们的母亲。可是,在感受到宁宁的爱以后,我突然就没那么恨了。
“我想,我并非是因为闻青松才成为母亲的,我是因为宁宁,才成为了母亲。
“因为宁宁,我才明白,原来母亲并不意味着纯粹的付出和牺牲,原来母亲也是可以被孩子深深爱着的。我无法陪伴宁宁一辈子,所以我盼望将来,在我死后,会有一个孩子,像宁宁爱我一样,代替我去爱宁宁。”

魏萤咬了咬嘴唇,将脸别到了旁边。
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闻星落牵住她的手,“要是我将来生下孩子,我就让她认表姐当干娘,好不好?”
魏萤怔了怔。
她看着少女温暖甜美的眉眼,眼瞳里的黯然失落渐渐消失不见,傲娇道:“我才不要当干娘!魏宁,按照亲戚关系,我应该是孩子的姑母!”
魏姒失笑,“是姨母才对。”
魏萤坚定地握紧闻星落的手,“我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好的姨母!我要把谢瓒收藏的宝贝全都送给孩子!”
闻星落弯起眉眼,抱了抱魏萤。
越过魏萤的肩膀,她瞧见谢瓒站在不远处。
青年扯着脖颈间的黄金佛牌,不知在想什么,只温柔地注视表姐的背影。
从大殿出来以后,闻星落来到谢序迟居住的那间寝殿。
内侍们正在收拾东西。
如今谢序迟的伤好了大半,谢折下令他搬回东宫。
少女走近立在殿檐下的青年,“太子殿下。”
谢序迟回过神,神情温和地望向她,“宁宁怎么来了?”
闻星落扫了眼他的白衣,默了片刻,忽然道:“或者,我该称呼你,兄长?”
虽是初夏时节,可掠过宫闱的风却带着一丝凉意,挂在黄色琉璃瓦下的青铜铃叮铃作响,越发衬得此处侘寂无声。
殿前的艳丽牡丹悄然凋敝,几株洁白的茉莉掩映在脆生生的绿叶里,散发出幽微的香甜气息,直沁入人的心脾肝胆里去。
谢序迟面庞上依旧含着笑意,“魏夫人嫁给父皇,你称呼我一声兄长,倒也合乎情理。”
闻星落声音极轻,“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序迟沉默。
闻星落继续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何太子殿下在镇北王府初见我娘亲时,就待她极为客气,甚至在她行礼时刻意避开身子,不愿受她的礼。
“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殿下不喜娘亲,所以就连受礼也不肯。可是来到京城,我发现殿下不仅与娘亲通信频繁,甚至还不顾一切为娘亲挡下谢折的鞭子……”
她倾身,像是平复情绪般,摘了一朵茉莉在掌心把玩。
片刻后,她定定看向谢序迟的眼睛,“有没有人告诉过殿下,你的眼睛与我娘亲极为相似?”
谢序迟低眉敛目,“我和魏夫人,只是一见如故罢了。”
闻星落笑了笑,“当初谢折驾临镇北王府,曾命裴凛给我们兄妹端来五盏香茶。裴凛说,茶里下了绝嗣药,只有闻如风那盏没有。如今想来,可真是蹊跷,既然谢折有意除掉大魏皇族的后嗣,又为何独独留下闻如风?是因为他格外欣赏闻如风的才华品貌,还是因为,闻如风根本就不是我娘的亲生骨肉?”
起风了。
夏风吹拂着谢序迟的白衣,宽袖拂拭过闻星落的手背,那样雪白的颜色,与少女掌心的纯白茉莉如出一辙。
闻星落垂下眼睫。
如果谢序迟和闻如风身份置换,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谢序迟并非不近女色之人,东宫侍妾有三四位,可是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有子嗣,而闻如风迎娶的王小姐和徐渺渺却都能怀上孩子。
再看闻家其他人,闻如云和闻如雷在京城呆了两年也始终没有子嗣,闻月引前世被镇北王府嫁给一个粗使小吏,同样没有孩子。
因为除了闻如风,他们全家都被谢折派去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喂下了绝嗣药。
前世,她以为谢序迟求娶她,是因为喜欢她。
如今想来,谢序迟的态度更像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谢序迟……他早就知道他和闻如风发生了置换。
至于谢折,知子莫若父,他知晓谢序迟的所有谋算,之所以依旧允准赐婚,纯粹是对他们大魏皇族最恶意的嘲讽和戏弄。
“谢折……”闻星落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起于微末却终登帝位的男人,“他其实,早就知道娘亲在蓉城吧?甚至,他曾经去过蓉城。”
谢序迟缓缓伸手,拿起少女掌心的那朵茉莉。
他道:“据我查到的消息,他在联合诸侯王篡权夺位时,就已经知晓了魏夫人的去向。那时京城四面楚歌,失败只是时间问题。我不知道他当时对魏夫人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我只知道,他在那段时间离开了军队,带着十几名心腹,隐瞒身份前往西南。
“也许他曾想过把魏夫人带回京城,但不知为何,他最终没有那么做。他在船上,和魏夫人度过了一个月。那时魏夫人被灌了迷药神志不清,整日蜷缩在黑暗的船舱,对枕边人究竟是谁根本毫无意识。
“等她重新恢复神志,她落入了闻青松的手掌心——而闻青松并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
谢序迟把茉莉花簪在了闻星落的鬓角,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她腹中的那个孩子,是我。”
不必他再说,闻星落已经猜到后面的事。
她幽幽道:“彼时张贵妃已经到了谢折的身边,同样怀上了他的骨肉。谢折最厌恶不忠叛主之人,可张贵妃却偏偏背叛了娘亲。再加上他对前朝皇族的报复情绪……
“于是,谢折在你和闻如风出生以后,派人调换了你们。他认定,将孩子从母亲身边带走,便是对那个母亲最残酷的惩罚。”
谢序迟垂眸看着她。
少女面若桃花娇艳欲滴,鬓角的纯白茉莉更添几分天真无邪。
本该捧在手掌心娇养长大的小姑娘,却参与倾听了这些肮脏龌龊的往事。
他很想捂住她的耳朵。
他很想捂住魏姒的耳朵。
他很想把她们藏在密闭华美的琼楼玉宇里,叫她们离谢折那个可怕的魔鬼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是,比起谢折,他好弱小。
谢序迟依旧是似笑似哭的表情,指腹顺着茉莉花滑落,缓慢抚摸过少女的脸颊,像是爱惜地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面前的小姑娘,是他同母异父的小妹妹。
他哑声道:“没能保护妹妹和母亲,对不起。”
闻星落仰头看他,“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怀疑身世的?”
“从我发现,我患有不育之症开始。”谢序迟笑着笑着,眼眶却渐渐红了,“我唤了他二十年父皇,对他言听计从,为了得到他的喜爱和赞许,我甚至伤害了阿厌。可是,宁宁,原来我的父亲,他从未爱过我。”

谢折丧心病狂的程度,简直比裴凛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沉默地低着头踏进内殿,翠翠连忙迎了上来,欲言又止道:“小姐……”
闻星落抬头望去,内殿赫然坐着她的四个哥哥姐姐——
目光定格在闻如风身上,她突然想,该是三个哥哥姐姐才对。
闻如风是张贵妃的骨肉,今日张贵妃大闹宴席,害徐渺渺小产,竟是无形之中弄死了她自己唯一的后嗣……
张贵妃是母亲的仇人,如今她咎由自取,闻星落原本应当是想笑的。
可是,这一切实在太过荒诞。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为什么谢折要将所有人的感情,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呢?
谢折的存在,如寒冷刺骨的阴影般折磨着所有人。
他根本不配被爱!
“星落,你回来了。”闻如风觉得闻星落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唉声叹气地放下茶盏,“出了今天这样的事,王小姐嫌弃我不能传宗接代,已经彻底与我闹掰了。你说说,好好的,到底是谁那么居心歹毒,要这样害咱们兄妹?!”
闻星落不想说话,不想思考。
谢折制造的疲惫感笼罩着她浑身上下,她只想立刻失去意识沉睡过去,她不想应付她的这群白痴哥哥姐姐。
然而这几人明显不打算放过她。
闻月引捂着手帕哽咽道:“小妹,你快想想办法呀,咱们得把那个凶手抓出来才行!他把我们全家害成这样,咱们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闻星落在床榻边缘坐下,冷淡道:“咱们家最聪明的不是二哥吗?这种事你们问他就好了,干嘛来找我?”
“闻星落——”闻如云急了,收拢折扇指着少女,“我们来找你,是为了让你融入大家庭,你不要不识抬举!”
闻星落在老太妃身边待了三年,是很讲世家小姐的仪态的。
可是此时,她实在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有气无力道:“什么大家庭?不孕不育的大家庭吗?我对这种大家庭实在不感兴趣,要不你们还是去找裴凛吧,他一向很喜欢你们,而且他也正好不孕不育,和你们有共同话题。”
“闻星落!”闻如雷猛地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出了这种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你何必在这里阴阳怪气?!”
寝殿陷入寂静。
闻星落沉默地摘下鬓角的茉莉花,不知在想什么,只看着那朵纯白小花发呆。
沉重诡异的气氛里,闻如风发出一声叹息,“好好的,咱们兄妹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一步?”
他突然从怀袖里掏出一座牌位,牌位上刻着八个字:
——慈父闻青松之灵位。
他黯然道:“这是我命人新做的牌位,原想着等我迎娶了王小姐,就带着她衣锦还乡回蓉城探亲,把父亲的坟冢和闻家祠堂都重新翻修一遍。可是没想到,现在出了这种事。”
闻如云也失落地低下头,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咱们三兄弟,现在和宫里的太监有什么区别?大哥,我再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自己的孩子……
闻如风想起喜宴上徐渺渺那个流掉的孩子,顿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灵位放声痛哭。
他一哭,闻如云和闻如雷像是彻底失去了主心骨。
闻如云拿起殿内的一只红漆描金拨浪鼓,闻如雷不知从哪里拽出一条肚兜,两个人捧着它们,如同把自己的孩子般捧在手掌心,跟着痛哭流涕起来。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