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请你一定要好好治疗，养好伤，等抓到他们并进行处置的那天，你要亲自出席，看着他们自食恶果，受到惩罚。”
“现在你的家人、朋友，以及我们都很关心你，不要自暴自弃，令亲者痛，恶者快。”
她缓缓打开笔记本。
周老二将没受伤的半边脸埋在枕头里，一滴眼泪砸在上面，浸入棉花中。
季如梦的本子里，记录了之前老王他们问过的问题，她选择从多个不同的角度去提问。
一遍遍尝试着，重现那天的场景。
不止要问有没有看到有嫌疑的人。
她问周老二爆炸之前，他处于什么位置，从哪里下车，打算去往哪个方向。
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与他是反方向，还是同行。
在周老二这，季如梦又画了五张素描画。
回到第二个伤者这边，他同样是情绪有些激动，并且表现出几分抗拒，对这些流程已经产生了厌倦。
最后一个伤者，跟周老二他们差不多，甚至已经有些绝望了，不相信他们能抓到凶手团伙。
但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季如梦始终保持着耐心，尽量安抚伤者的情绪，并进行开导，慢慢询问。
最终拼拼凑凑，花了一天的时间，快把小本子上的素描页画满了。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季如梦抬头望天，观察着天气。
“明天会是晴天吗？”
裴铮野作为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军人，自然也懂得根据环境判断天气。
“从现在的天色和环境看，明天大概率是大太阳天气。”
“那我们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去一趟火车站看看。”
她目前通过群像的角度，还原了一半案发那天，火车站的环境。
几十张素描画，从各个视角画出了推演的情况。
看似无关紧要，但每一个路人甲乙丙她都画上去了。
上了车后，裴铮野握着她的手，“先带你去吃饭，我打听过了，西城饭店今天的菜式多，有你喜欢的。”
除了来医院的路上随便垫了两口，一直忙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
季如梦没有反对，安心的靠在座椅上，翻看着笔记本里的画。
时不时握着笔，靠自己的直觉和功底去补充细节。
吃饭的时候，裴铮野点了糖醋排骨和蜜汁鸡翅，还有一份番茄鸡蛋汤。
都是很下饭的菜，季如梦放松下来，突然感到饥饿，在他面前也不用注意什么形象，索性放开了吃。
裴铮野吃得快，吃完后就静静的看着她，黑眸亮着光，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
等她放下碗，很是自然亲昵的伸出手，帮她把嘴角的糖醋汁擦掉了。
吃饱喝足，两人回到公安厅。
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刚好跟老王撞上了。
老王的镜片反射一道冷光，没有给出多余的反应，先一步走了进去。
季如梦和裴铮野相视一眼，无视了他。
发觉被忽视了的老王，顿时觉得心口郁闷。
现在的小辈怎么回事，太不知礼数了！
从上午到现在，这季如梦除了跑去医院，就没做别的事，见到自己也没说打声招呼。
老王忍不住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嗤。
“季同志，你在医院待了一天，想必肯定大有收获吧，不打算跟我们这些同事分享一下吗？”

对于老王这种仗着自己经验足，资历深，就有些傲气的人。
季如梦的评价是，不能说他是坏人，但多少有点没脑子。
“各位领导，我今天到医院按照流程，跟四名伤者了解了案发时候的情形，确实有一些启发和收获，但目前暂时不能确定准确的线索，明天我想申请去火车站现场勘察。”
说着，她拆出自己今天的几十张素描画，整齐摆放到会议桌上供大家一起看。
画像师小吕问到，“这是火车站客流情况？画这个有什么用吗？都是一些路人视角。”
上面每个人都是匆匆忙忙上下车的群众。
看起来就跟案件没什么关系。
老王瞥了一眼，不在意的道，“忙了一天，就画了这些？你别告诉我，想利用这种无关紧要的画来破案吧。”
季如梦从来都不是面团捏的性格。
今天一再忍让，一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二是不想耽误调查。
可老王的态度愈发轻慢狂傲。
季如梦平静的扫过他，轻声开口。
“王同志，从今天开始你就对我有很大意见，是不是觉得我的资历不够，没资格跟你们坐在一起查案？”
“如果你的能力，能够跟你的脾气匹配的话，我相信这个案件早就已经真相大白了。”
“作为前辈，我一个后辈，甚至算不上后辈的人，确实应该尊敬你，服从你的安排，但我不是你的下属，目前来说，我们几个画像师都是在凭借自己的经验去调查，我没有需要求你的地方，你凭什么又要摆出一副我就该在你面前做小伏低的模样？”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语气没有激进，甚至算得上平淡。
却偏偏让人感受到有几分压力落在了头顶。
尤其是当众人对上那双如清泉般澄澈的目光时，更是心头一紧。
“我们聚在一起，都是为了破案，而不是为了争个高低，就算你们想争，我也没兴趣。”
“王同志，如果你再端着这样的态度，那我想我们之间没法合作共同查案，拖了案件的进展，这个责任该是谁来负责。若是你不认同我的能力，不接受我的加入，请你自己去向领导汇报申请，让我打哪来回哪去。最后说一句，只要领导没发话，我不会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和做法，我只会做我该做的事，但如果谁妨碍了我，我也提前跟你们说一声，我略懂一些拳脚。”
小吕听到最后一句话，差点屁股一歪从椅子上摔下去。
谁敢想象，季如梦看上去温婉柔弱，却能用最温和的声音说出这样充满威胁和暴戾的话。
而且还真实的给人带来了震撼。
从她的眼神不难看出，她确实是能干得出来。
此时此刻，老王的脸已经不只像是调色盘那么精彩复杂了。
整张老脸上，铁青转黑沉，如锅底一般。
所有表情和傲气都挂不住了。
他恨不得直接钻到桌子底下去。
完全没想到，季如梦会这么直接又嚣张的把话挑明了。
她真是一点都不懂得人情世故！
尤其是那句脾气大于能力的话，直接把老王的脸皮都撕下来，丢在地上反复地踩了。
谁都知道，老王自己也清楚，这些年来因着破了很多案子，备受重用，他的脾气确实越来越古怪，有时候连领导的面子都不给。
季如梦说的如此直白，一点余地都不留。
老王就算是心里气得要死，也不能再压她一句。
万一她真的闹到大领导跟前，老王也领不着好。
傲归傲，他心里还是有一点分寸的。
于是乎，老王被说的跟孙子一样，比被人打了脸还要难受，又只能忍气吞声，咬牙切齿的说一句，“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查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绝不会影响或打扰你。”
裴铮野看着自己媳妇出了一口气，当即冷笑一声。
开团，自然要秒跟。
“王同志，你只是年纪大了，不代表能力也大了。”
老王再次被呛得面如猪肝，胸口剧烈起伏，说不出来一句话。
“行了，不要说这些不利于内部团结的事情，这次大家在一起共事，只有一个目标，你们都是领域中能力出众者，组织是因为信任，才将任务交给你们，别自己人跟自己人拧大腿了。”
彭兴华适时的站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把气氛拉了回来。
顺便也是敲打一下老王。
从组成这个刑侦团队开始，老王的毛病就显现出来了。
再不明示一下，那还得了。
刑侦队长也附和着。
老王终于老实了，上头能够对他委以重任，他不能把自己玩成老王八。
季如梦开始简单的分析自己的画，以及调查的方向。
她选择的方法和方向，是大伙之前没有试过的。
或许他们一开始有想过要这样做，但后面都选择了更擅长的方式。
现如今听着季如梦的讲解，忽然觉得打开了另一种视角。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一些启发，有些颓丧的精气神也重新支棱起来了。
入夜后，讨论才结束。
刑侦队长部署了新的工作计划。
彭兴华是代表军方的，负责执行和维护秩序。
他对裴铮野说道，“明天你们几点去火车站，现在那边已经被我们的人守着了，现场也被封锁，我让人带着你们。”
“十一点过去。”
“行，我来安排，有空的话，我跟你们一块过去。”
看向季如梦时，彭兴华眼里多了几分赞赏和认同。
季如梦是年轻，但她不被一些老旧的思想束缚，有一股子以柔克刚的韧劲，和不惧一切的勇气，敢想敢做。
这些是现在很多青年同志身上很难看到的品质。
难怪连裴铮野在她面前都完全不一样了。
彭兴华敢肯定，在他们家里，裴铮野八成也是一切都听从季如梦的，让他往东绝不往西。
第二天，众人各自分成小组，按照昨天的讨论去调查。
季如梦和裴铮野带着勇子，来到了火车站，被封锁的现场。
现场爆炸的痕迹还没有清理，本就有些破旧的火车站，显得更加满目疮痍。
伤者流的血，也化作干涸的黑色痕迹，留在了地上。
那天是布莱恩在最最后一刻，把炸弹甩了出去，才没有让他们被炸的粉身碎骨。

第371章 谁都不能打扰
公安厅的人已经通过专业的办案手段，把当天每个伤者所在的位置标了出来。
持有炸药的歹徒位置也标的明明白白。
现场看了才发现，那天布莱恩所在的位置有多危险，他离歹徒最近，视野盲区也多，周围不知道还蛰伏了多少个歹徒的同伙。
但凡稍有差池，布莱恩随时都会丢掉小命。
现在的人们，大多数对外国人存在很大的偏见，季如梦不否认，自从融入到这个时代后，她内心深处也是厌恶那些贪婪凶恶的入侵者的。
有时候总觉得，洋鬼子每一个好人，全都精于算计，城府深沉，没有良心。
但实际是，也有一些外国人，踏上这片土地后，对这里产生了归属感，他们心存善念，怜悯受苦受难的人们，所以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助。
布莱恩显然属于后者，他身上这份无私的付出精神值得尊敬。
季如梦站在标出来的那些方位上，一一转了几圈，通过不同的视角，把周围的环境印在大脑中。
沉浸式思考时，仿佛能回到案发当天，亲身体验当时的惊险和混乱。
季如梦抬头望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天空，阳光投射过来的角度，跟她推测的差不多。
拿出画纸，找了个干净的台阶，直接坐下，开始画画。
裴铮野脱下自己的外套，遮在她头上，替她挡住阳光。
季如梦冲他默契的一笑。
随后专注的投入工作中。
不只是季如梦，来到现场后，裴铮野也无时无刻都在观察着，思考着。
他不会查公安局的案子，但要说抓捕敌人，这方面他的经验不比公安少。
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和灵活的大脑，裴铮野想到了一些关键。
等季如梦画好之后，他才说道，“按照站位看，如果持有炸药的歹徒有同伙在附近接应的话，极有可能是在东南方和西南方，这两个方向。”
不然就得是躲到轨道里去了。
“他们的计划是让那个人把炸药带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引爆，但计划不是万无一失的，必定还会留有后手，既然是豁出去了，他们几个估计都没想着要活。”
“我怀疑当天他们团伙里的所有人都出动了。”
听着他的分析，季如梦头脑飞速运转起来，“而且现在他们手里头，极有可能还有自制的炸药！”
“火车站和汽车客运站等交通枢纽，现如今已经被军方守着，他们无法下手，那市里其他人群密集的地方……”
两人同时想到了一块。
立马起身往回赶，让勇子联系彭兴华。
彭兴华接到季如梦和裴铮野的时候，只见他们夫妻俩面色有些沉重。
裴铮野直接说道，“重点排查一下中央广场、人民广场这些人多的地方，其他的同伙极有可能还会再次行动，他们的目标不一定只在车站。”
彭兴华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眼神变得凌厉，“你放心，广场那边有公安局的人连续巡查，不会给他们机会。”
季如梦又提醒到，“还有医院、学校这些地方。”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人自知没有机会再翻盘，一定会拼个鱼死网破，拉着更多人一起死。
他们已经不单纯是要给公安和军方制造麻烦，心理已经严重扭曲，存了报复社会的想法。
彭兴华显然也联想到了关键，他立即去联系了人手，上报领导，开始做更周全的部署。
接着，裴铮野和季如梦没有回公安厅，再次来到了医院。
季如梦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按照站位看，第五名伤者的位置确实是存在着许多死角，再加上他受伤后精神不太好，语言系统时常陷入混乱，没办法跟人交流太久，所以大家下意识的忽略了第五名伤者的口供和信息。
去了现场看过才知道，他在的位置很刁钻，虽是车站里的角落，但处于东南方，根据当天的情况来看，跟持着炸药的歹徒方位是最近的。
站在歹徒团伙的视角，季如梦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八成会选择那边的位置来接应。
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用的线索。
来到医院，尝试跟这名伤者沟通。
但对方的状况确实很不好，一直磨到了晚上八九点，住院部大楼里的医生护士大多都下班了。
终于，这名伤者精神状态恢复了片刻的正常。
季如梦抓住了这十几分钟，言简意赅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名伤者伤势很严重，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他比起那两位还在重症室的，只是运气好了那么一丢丢罢了。
好在最后结果没有令人失望。
她从这名伤者口中，问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回到公安厅，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直奔会议室，在桌子上就开始画起来。
截止到现在，季如梦自己带来的素描本已经画完了，又拿了厅里的两本。
裴铮野看着是真心疼，总感觉这才两天的功夫，她已经累的瘦一圈了都。
彭兴华走过来，还提着几个铝饭盒，显然是刚从公安厅饭堂打的。
见他要推门进去，裴铮野急忙伸出胳膊，挡在他面前。
“咋了？里面有啥可怕的东西，不能进去啊？”
彭兴华摸不着头脑，只知道看着裴铮野现在阴沉沉的脸色，有些瘆得慌。
今天总算是取得了一点点的进展，大伙都松了口气，怎么这家伙看起来反而不得劲了？
“你才是东西，不对，你这家伙不是东西都。”
“我媳妇在里边，你别进去打扰了。”
瞧他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彭兴华差点气笑了。
没好气的把饭盒塞他手里，用拳头在他肩膀上砸了一下。
“你个混蛋小子，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才喊了一天的领导就原形毕露了。”
“你媳妇在公安系统的眼皮底下，还能出啥事，至于这么紧张吗？”
裴铮野眼中毫无波澜，平淡的瞅了他一眼，“你不懂，我媳妇认真工作的时候，谁都不能打扰她，你也想早点破案吧，别在这关头搞破坏。”
彭兴华彻底没话说了，“那你也不用跟个门神一样在这杵着啊，多累得慌，不会搬个凳子过来坐？”

裴铮野打开饭盒看了几眼，菜色一般，是标准的大锅饭。
他自己吃倒不会挑什么，只要是煮熟的食物就行。
但想到季如梦今天都没空好好吃饭，裴铮野看向彭兴华，“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啥事？”
“去西城饭店打包几个菜，肉菜多要一点，青菜也得买，荤素搭配有营养，给我媳妇补一补。”
彭兴华险些闪了舌头，嘴角抽了几下。
“看你现在这德行！”
“行行行，我去给你当跑腿，行了吧。”
“咱俩现在到底谁是领导？”
彭兴华虽说年纪比裴铮野大了十几岁。
但他也是在唐铭勋坐稳后，才快速提上来的。
放在几年前，他的职位甚至比现在的裴铮野还低。
再往前的话，他是跟裴铮野同一个部队里出来的。
跟徐青山也认识。
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彭兴华除了熬资历，就是熬日子。
他的升迁经历，也是经过许多挫折的。
即便是现在职位比裴铮野更高了一点，私下里他们相处的模式也跟从前没多大变化。
自然，他也不会去计较这些小问题。
最多就是当着面，嘴上吐槽他几句。
彭兴华也不至于亲自出动，去买几碗饭，他还是让勇子去跑的腿。
饭拿回来后，裴铮野掂了掂，发现是双层的铝饭盒，保温功能更好一些。
他赞许的看了勇子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勇子觉得自豪极了！
谁说裴师长威严冷漠，难以接近，不好相处了？
明明只要用心做事，裴师长 就会给他点赞，无声的表扬！
等季如梦再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装在两层铝饭盒里的饭菜都凉了。
裴铮野也没胃口吃，站起来拉着她的手，揉了几下。
“怎么样？”
“我有头绪了，大伙都去休息了吗？”
“还没，一些人员还在外面巡查调查，不过大部队基本都在，正加班加点的研究呢。”
季如梦去找了彭兴华和刑侦队长，二人叫上其他人，一起来到会议室开会。
众人坐下后才发现，桌子上的画稿已经堆积如山。
不敢相信，这才两天的时间，季如梦居然画了上百张。
这效率，比其他四个画像师加在一起都要高！
但是很多张画稿，都像是某个角落的碎片，看不太出来有什么用。
老王脸色飞快变化，最后沉住气，倒是没再挑刺了。
彭兴华手里握着一支钢笔，跟他手上厚厚的一片茧子形成了突兀的对比。
“季同志， 可以说一说你的发现了。”
“我这两天通过伤者和很多人的描述，数次尝试利用画像来还原案发当天的现场情况……”
季如梦一脸正色，认真起来时，她不再藏着自己的锋芒。
否则就怕再有谁跟老王一样，没有眼力见，打扰她做事。
她拿着一张张画，按照心里的顺序，摆放在桌上。
最终拼凑成了一张几乎铺满整个桌面的画，从各种场景和细节来看，这是以布莱恩视角为中心还原的。
随后，季如梦再次拿起其他的画纸，拼成了一张张大小不一的。
“这里是其他的角度。”
“犯人的团伙里，其他成员跟他一样，都经过专业的训练，身上有真本事，平常看，是不太会注意到的。”
“麻烦大家再重点看看，这几个人。”
季如梦纤细的手指点在画像里，西南方的一个被阴影重点衬托出来的人身上。
“根据布莱恩先生的描述，他唯一注意到的疑似同伙的人，只有这个男人，因为没有任何面部信息，我只能画出身形。”
“重点信息就是，他是先逆着人群而来，在歹徒提醒过后才退回人群中，当时的阳光是从这边打下来的，以光线反射的原理，我画出了阳光折射在旁边柱子上的高度，再经过……”
“最后，基本可以确定这个疑似同伙的人身高在174-176左右。”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安静了几秒后，众人才想起来还可以呼吸。
小吕手里握着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目瞪口呆的愣着。
“季同志，你、我、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画像师同样傻眼着问道，“我真的没有漏听什么吗？”
他们只记得，季如梦说了很多听起来就很专业的知识，什么经纬度、阳光折射……
还没听懂呢，她就话锋一转，推测出了嫌疑人的身高？
怎么感觉跟玩儿似的，一点反应和消化的时间都不给人留啊！
他们忙活了好几天，都没得到这么直接的信息。
老王心里产生的震撼，一点都不比小吕他们少。
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定定的看着季如梦。
回过神后，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等他再低头时，才发现，季如梦何止是推测出了嫌疑人的身高，连对方的身材都画的很清晰了。
这一刻，老王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清楚的意识到，论专业，他引以为傲的那些知识，在季如梦面前根本不够比的。
她就一个人，两天的时间，所做的工作，获得的线索，比他们多了好几倍！
老王紧紧捏着画笔，双目无神。
季如梦看了一圈，无辜的眨眨眼。
“是……我说的太快了嘛？要不我再说一遍？”
“不用不用，等后面再讨论也不迟，咱们现在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案件上。”小吕的态度立马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不再是把季如梦当成同级别的画像师来对待了。
而是当做一个行业里的大前辈！
那种钦佩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季如梦继续说，“还有这个人，我经过对第五名伤者的询问，画出了一个侧脸。”
“第五名伤者？他的精神状态很差，已经不怎么能跟人正常交流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连刑侦队长都有些震惊了。
“趁着他思绪清醒的时候，进行了一段简短的交流。”
“他当时所处的位置很不起眼，但对犯人同伙来说，是最佳的接应位置，我猜测有一个同伙当时就在这附近。”
“前面说过，他们都经过专业训练，站在人群里可能不容易一下子注意到，可是这些伤者经过几天反复地回忆，大脑会加深那天所见到的画面。”
“现在他们的记忆虽然有些混乱，但也有很真实的部分，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譬如军人，往人群里一站，气质上多少还是个普通人有差别的，那一刻没注意到，不代表大脑没有将他们的画面记下来。”

关于大脑记忆和人体本能，季如梦又扯了一堆专业知识和名词出来。
旁的人都听得一知半解，但一个个依旧认真的吓人。
他们自己都觉得奇了怪了，明明听不太懂，却还是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
有种热血澎湃的感觉。
其实大概的意思就是，你有时候看到的画面，大脑只会处理传达一部分给你，也就是当下你想记得的。
另一部分没有传达的，还会保留在你的大脑深处。
举个例子，比如一些你很久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在那之后好似完全忘记了，可是在某一天，忽然就会想起一些，当初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那些人跟普通人的形象、气质肯定略有不同。
只要打过照面，被人的大脑记录下来，事后不断地刺激那些回忆和画面，就有概率能够想起。
第五名伤者的记忆已经混乱，但他提供的信息，却是有真实的。
季如梦也是经过无数次的试错，反复推敲，才得出最终的结果。
过程付出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苦，只有自己才知道。
虽然只有半张脸，而且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特征，但光是这点线索，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激动起来了。
有了这半张脸，季如梦就能再花一点时间，把另外半张脸也给画出来。
锁定嫌疑人，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只要抓到其中一个，还怕不能抓到其他人吗？
开完会后，刑侦队长和彭兴华都急冲冲的要把这个好消息汇报给领导。
“快来吃点东西。”
季如梦再工作下去，裴铮野的脸都要黑成煤炭了。
知道她一认真起来，就要全神贯注，不能有一丝的分心。
他一直克制着，没有去打扰，但现在已经快忍到底线了。
案情再怎么紧急，终究还是身体更重要。
“还是热的？”
现在都快两点了，饭堂早已经关门。
打开一看，里面的菜式，明显不是食堂打的。
“我刚刚用炉子烧水，放进去蒸了一下，条件有限，不能用锅开火热。”
“先将就一下吧。”
一起查案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随便对付几口，到这个点还要吃什么，都是吃的冷饭冷菜，或者是干粮。
有一口温热的饭菜吃，已经很幸福了。
季如梦哪还会不知足。
浅笑嫣嫣的低下头，捧着饭盒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裴铮野在旁边端茶递水，夜里凉，递到她手边的都是温度正好的热水。
喝几口下去，感觉全身都暖和起来了。
季如梦收拾好自己的画稿，跟他一起回到招待所休息。
接下来两天，季如梦和裴铮野一直四处跑，尽可能的从更多人口中了解更多信息。
她也把半张脸还原成了一张完整的脸。
那人颧骨突出，眉峰很高，显得眼窝更深。
他还是个棱形脸。
掌握了这些基础的面部特征，公安和军方立马在暗中展开搜查抓捕行动。
终于在画出画像的第三天凌晨，在郊区一个废旧厂区里，把这个人给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