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梦原本想全部拒绝掉,但中间发生了一件事。
唐铭勋的弟弟唐铭宣,也就是这一次爆炸案中受伤最严重的两个伤者其中之一。
他在报道登出的前一天醒了过来,现在状况良好,了解了所有经过和信息后,他对季如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然,这份兴趣不包含其他,只是单纯的好奇和欣赏。
年轻一代中,能够出来一个这么有才华有能力的人,作为一个老艺术家,唐铭宣发自内心的想要跟季如梦见上一面。
为此,唐铭勋在十月二号当天晚上,邀请了裴铮野和季如梦一起,上他家里吃饭。
唐铭勋的爱人刘芳华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到了唐铭勋这个位置,家里是配了保姆和司机等人的。
但是为了表示重视和欢迎,他让刘芳华亲自掌勺。
裴铮野带着季如梦上门后,拿了一堆常见的礼品出来。
虽说现在局势转变了,但他们还是选择循规蹈矩,不求多出彩,老老实实的绝对不会出错。
刘芳华和唐铭勋都很热情,彭兴华也一起来了。
他们三个男人还开了一瓶酒,小酌了几杯。
这样的机会平日里很难得,唐铭勋一时高兴,喝着喝着酒意就上脸了。
彭兴华笑着说,“也就是你和弟妹来了,不然平常我都没见过领导这么开心。”
裴铮野在桌子下轻拍季如梦的手,暗示她想吃什么偷偷告诉自己,自己给她夹。
第一次登门,他怕季如梦会感到不自在,所以照顾的更上心了。
“瞧你说的话,好像领导以前没照顾过你,对你不好似的。”
彭兴华瞪他一眼,笑骂道,“领导你看看,这个臭小子对我的态度,要不了几年如果等他再升一级,指定要把我当部下使唤了。”
“说得好像我跟你办案的时候,没使唤过你一样。”
也就是他们关系好,可以这样开玩笑,毕竟都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但凡换了一个人,这样的话是万万不敢在领导面前说的,会有穿小鞋的嫌疑。
彭兴华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你还敢说,上次小季同志在会议室里画画的时候,大晚上的你就使唤我,让我大老远跑去西城饭店给你打饭,小季你来评评理,我好说歹说,工作上还是他领导呢。”
季如梦刚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被点到名字,一时间没了动作。
裴铮野用眼神安抚她,随后又瞪着彭兴华,“你就知道吓我媳妇,越发老不正经了,那次是你去打的饭吗,后面还不是让勇子去做的。”
季如梦松了口气,这个饭局她倒是不紧张,但是一听说,上次自己吃的那份宵夜是彭兴华亲自去打的,她就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
甚至在想,自己哪来那么大的脸,让彭兴华这个领导给自己去跑腿买饭?
要是说出去,不得被唾沫淹死。
几个男人说起了别的话题,依旧是半开玩笑的聊着。
唐铭勋平易近人,对着他们俩都很和善宽厚,哪怕是有些话说的不合适,他也没往心里去。
还不忘叮嘱季如梦,“小季,第一次来你别客气,喜欢吃什么就多吃点,你刘姨手艺绝对没的说,除了过年过节,平常我都没这口福,今天算是托了你们两口子的福了。”
刘芳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小辈面前也胡说。”
转头笑容满面的看着季如梦,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和蔼的道,“小季,别拘束,当自己家一样就行,以后你们常来,我看你喜欢吃松鼠鳜鱼是吧,下次来刘姨还给你做。”
刘芳华算是一名老革命,即便提前退休了,她也是终身享受着高级别的福利和待遇的。
可以说,她现在家里配一把枪,那也是在组织允许范围内。
一听说季如梦在办案中,出了那么大的力,刘芳华就对这个小辈很有好感。
现在有本事有能力的年轻人,又没有什么傲气,很难让人不喜欢。
她看季如梦吃完了,拉着一起坐到沙发上,开始聊家常。
没过一会,刘芳华提出了唐铭宣想要见季如梦一面的事情。
季如梦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点头,“这个自然没问题,按理说我也该抽空去探望一下。”
“好孩子。”
刘芳华眼神越发的慈爱,心里羡慕起别人家的父母。
怎么就能生出这么招人喜欢的孩子呢?
探望唐铭宣的时候,中途又遇到了蔺主任。
蔺主任神色憔悴,不过还是打起精神,跟季如梦他们打招呼。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谢贵清的情况不太好了。
之前的手术是成功了,可是在这一年里,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自身机能已经无法恢复,生命力在悄然枯萎。
医生说,手术后恢复的好,还有个两三年的时间。
可恢复的不好,现在最多就剩下两三个月了。
谢贵清时常陷入昏迷,意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每次醒来,他都会拜托蔺主任,说什么都想见季如梦一面。
季如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这个世界上,跟爷爷有关系的人,好像越来越少了。
到底是跟季家有缘,谢贵清也是个正直纯粹的人,季如梦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们跟蔺主任约好了,明天一起去看望谢贵清。
“他会不会是有什么事?”裴铮野问道。
季如梦摇摇头,不确定的说,“谢老先生一直想报答爷爷,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是他心里的一块病,现在他时间不多了,如果可以的话,至少让人轻轻松松的走吧。”
裴铮野握紧她的手以作安慰。
知道她一直是个坚韧又善良的人,对她的所有决定,他永远选择无条件支持。
两人没再说这件事,先进了病房,探望唐铭宣。
唐铭宣的双手依旧被包裹得厚厚的,完全看不出来原本的形状。
不止如此,他从肩膀上一直到胸口,都有纱布缠绕。
季如梦想起在案发现场的位置标记下,唐铭宣是距离爆炸点最近的人。
受那么重的伤,还能够保住一条命,转危为安,以后也有康复的机会,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唐铭宣看过来的时候,眼里没什么光彩。
就像是一个对生活原本就没有多少信心的人,压抑了许久,才看到一点盼头,就被浇灭了希望的火苗。
根据裴铮野的了解,季如梦才知道唐铭宣是个对艺术有着高度追求和执着的人。
他不仅是个画家,也是个雕塑大师。
在几十年前,留洋国外的时候,他还办过几次个人展览,画展和雕塑展。
在那时候的华人圈里颇有名气,连外国人都对他的名声略有耳闻。
后来他没有贪恋那些繁华,放弃了刚有起色的事业回来,也是想扶持祖国的艺术行业。
可惜谁能想到,刚回国几年,运动就开始了。
他被打压了接近十年,要不是有唐铭勋和家里护着,恐怕早就死在外地了。
季如梦对他的人生经历感到同情和惋惜,不过不会当面表露出来。
现在说那些,也是对他的刺激。
听说唐铭宣醒来得知自己的双手无法再拿笔拿刻刀后,崩溃了一场。
虽然没有寻死觅活,但整个人也不大好。
也就是在见到季如梦之后,他才强打起一些精神。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季如梦再次深刻的感受到,唐铭宣的见识有多广泛,肚子里有多少才华。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遭遇了这次灾祸,未来艺术行业遍地开花,必定有他的一席之地,几十年后,或许还会被载入艺术界的历史,成为一代大家。
可惜,真正是天妒英才啊。
唐铭宣对季如梦很是赏识,他让人拿来了那份报纸,光凭一幅宣传画,他就看得出季如梦的天赋有多高,实力有多深。
人们总说,这一行天赋最重要,一点天赋,可以抵得上很多人一辈子的努力。
唐铭宣没有公开认同过这种说法,但他心里也是不反对的。
他一看就知道,季如梦的画不仅有深意有功底,还有着绝大多数画家画不出来的灵性。
即便是放到国外,她也绝对能在一众出色的人才里遥遥领先,拔得头筹。
当得知季如梦准备拒绝所有个人专访后,唐铭宣难得打开心扉,认真的语重心长起来。
他从没对一个后辈如此提点过。
季如梦听懂了唐铭宣的暗示。
他已经猜到了未来的局势将会如何发展。
接受采访,提前为自己积累一些名声,才能更好地打开以后要走的路。
不管季如梦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这样做对她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事后,季如梦也开始认真考虑起来。
裴铮野看她好像很纠结,把她抱到腿上,好好的安慰了一番。
耳鬓厮磨间,声音低沉的说道,“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站在你背后支持你,你男人我有能力,你想做就做,不用顾虑太多。”
说到顾虑,其实还真没有什么。
她只是不想麻烦。
季如梦勾着他的脖子,微微仰着下巴,散发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魅惑。
“有你真好,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做所有想做的事。”
不是哄他,而是发自内心。
从一开始,自己只是想抱个大腿,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一份保障。
后来逐渐产生感情和依赖,越来越离不开他。
不管何时何地,回过头总能看到他一如既往,坚定的站在身后。
让她随时随地都能有向前或者原地休息的勇气和底气。
裴铮野已经说不出话,被她勾的魂都快出来了。
亲上红唇,一阵亲热。
最后还是极力克制着,放过了她。
季如梦大脑有些迷糊,愣愣的看着男人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随后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她眨眨眼,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
晚上躺在一起时,季如梦担忧的开口,“你的腰还疼吗?是不是上次受的伤加重了?”
问的裴铮野满头雾水,“就紫了一块而已,马上都快消了,怎么可能加重,你别多想。”
“那难道是有内伤?”
“没有的事,上次在医院检查,你不是亲耳听到医生说了嘛。”
她没说话,只是用狐疑的眼神,紧紧盯着他。
被她看的心底发毛,浑身都不自在,裴铮野一个翻身,熟练的将人压住。
“媳妇,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嗯?”
总感觉她脑子里的想法,一定不太正经。
裴铮野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预感应验后,裴铮野忍不住挂了一头的黑线,旋即结实有力的大腿夹住她,单手扣住她的两只手腕举过头顶,欺身而下……
某个男人再次身体力行的证明了自己的腰一点事都没有。
季如梦算是彻底服气了,什么男人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根本一点都不准!
裴铮野虚岁都三十五三十六了,还这么凶!
她以后绝对不会再主动挑衅了。
早起的时候,某个男人心虚的不行,本想着在外面不能折腾她,半个月来一直忍着,谁知道昨晚被刺激了一下,就破功失控了。
看着季如梦还在睡,他轻手轻脚的起来,去忙了两个小时,十点的时候买了早饭回来,准备认错。
季如梦吃着酱肉包,瞄了他几眼,到底是没说什么。
中午赶在跟蔺主任约定的时间之前,来到了出版社。
上了车后,蔺主任给他们指路。
季如梦买了一些给老人的营养品,一并带过去,但蔺主任说,谢贵清现在已经不太能吃下什么东西了,每天全靠打针维持着生命体征。
他不肯去大医院,蔺主任只好把他安排在离出版社比较近的卫生院里。
再见到谢贵清的时候,季如梦心中大惊。
眼前的老人,身体由内而外的完全没有什么生气了。
他比上一次见到更瘦,一眼看过去,仿佛真的只有骨头了,皮肤松松垮垮的包裹着身体骨骼,头发也很稀疏,差不多掉光了。
眼窝和脸颊深深凹陷,显得额头更加突出。
如果他闭着眼睛,看不到胸口起伏的话,真的跟已经没了一样。
谢贵清看到季如梦,表现得很是激动,他让蔺主任把他从病床上扶起来,靠着床头和枕头,用一只手撑着才能勉强歪歪的坐住。
他说话时喘气很用力,声音却小到差点听不清楚。
“季、季……老爷子对我有恩,我、无能回报,心中有愧啊。”
“下辈子一定……要做牛做马,报答老爷子。”
“在我死之前,要把一些东西,嗬嗬、还给你。”
钱兵这家伙,一看就是比较憨厚皮实的性格,可能还有点脑子不太灵光。
还没证实对方的身份,就已经卸下全部防备了。
别人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一点都不怀疑。
也幸好遇到的是季如梦和裴铮野。
季如梦问他,“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钱兵浑然不觉的摆手,“我觉得你们不是,尤其是这个同志,一看就像军人,高大威猛,一身正气!”
裴铮野轻飘飘抬眼,扫了他两下,“你还挺有眼光。”
“嘿嘿。”钱兵挠头,“主要是我看到你手里的东西了,以前我见谢老头拿过,他很宝贝这个破钥匙,别人看一眼他都要急。”
“所以我觉得,他既然能交给你,一定很信任你,你们肯定不是坏人。”
季如梦一时无话可说。
这孩子的逻辑还真是奇特,让人无法反驳。
“万一是我们抢来或者是偷来的呢。”
“这……”钱兵愣住,不可置信的快速眨眼,好像在努力思考。
片刻后他默默地后退了几步,“同志,你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裴铮野属实是无奈,扶着额头,“行了,我们认识谢老,不是坏人,瞧给你吓的。”
“你过来说说,谢老养着两个孩子是咋回事?”
钱兵的心终于落回去,拍着胸口大吐一口气。
“这个,你们跟我来吧,谢老头已经两个月没给我们工钱和伙食费了,要不是因为这,我也不能拦住你们。”
钱兵跟他弟弟钱民是五年前被谢贵清请来帮忙的。
主要是照顾两个谢贵清收养的孩子。
那两个孩子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不知道为什么,也没被安置到福利院去。
谢贵清不仅收养了他们,还把他们记在其他朋友的名下,每个月给钱兵哥俩伙食费和工钱,让他们照顾着。
现在就住在旧育婴堂的后面。
据钱兵所说,谢贵清对那两个孩子很好,从不愁他们的吃喝,缺什么一跟他说,他都会想办法买来。
“谢老头这两年身子一直不怎么好,之前他就住在老城区的东边,但是总有人过去闹事,把他拉出去批斗,那些人都是混蛋,假公济私,他们就是想逼迫谢老头!”
“后来谢老头怕人发现我们,他就搬走了,我也不知道搬哪去了,他搬走之后,我们总是两三个月才见到他一次,不过工钱和伙食费他倒是很准时就叫人送来。”
“直到这两个月……也不知道他是咋了,一直没有音讯。”
钱兵推开门,两个正在玩闹的孩子出现在裴铮野和季如梦的视线中。
两个孩子身上穿的衣服,布料都算不错,而且很合身,鞋子也是新做的千层底,用料不差。
看着他们面色红润脸颊饱满,皮肤也不粗糙,就知道钱兵哥俩照顾的很上心。
自然,也少不了谢贵清样样舍得的功劳。
两个孩子有些怕生,见到钱兵身后的裴铮野和季如梦,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躲在钱民身后。
钱兵给弟弟介绍了一下。
随后带着裴铮野和季如梦进屋坐。
屋内陈设简单,基础的家具和生活设备都有。
干净整洁,明亮宽敞。
放在现在,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钱兵给两人倒了水,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两位同志,谢老头他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去年谢贵清一直是写信回来,钱兵和钱民都没再见过他。
直到几个月前才知道,他生病了,还动过一次大手术。
两人都很担心。
但谢贵清不让他们去探望。
钱依旧汇过来,只叮嘱他们好好照顾两个孩子。
这两个月,从不迟到拖欠的工钱和伙食费,直接断了。
钱兵和钱民都是知恩图报的善良的人,想着可能谢贵清是有难处,也没有直接走人,掏出自己的钱先当做伙食费,继续照顾两个孩子。
他们也打听过谢贵清的消息,奈何什么都打听不到。
现在向季如梦询问,更多的也是出于关心,并非只是急切的想要工钱。
以前他们两兄弟受过谢贵清帮助,一直都记着。
季如梦考虑了一下,缓缓说,“谢老还在住院,他比较虚弱,没法过来。”
听到这话,钱兵和钱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他们都猜到了,如果只是小病,不可能连个信都写不了。
肯定已经严重到,生活无法自理,甚至没多少时间的程度了。
兄弟俩脸色大变,浓浓的担忧浮现在面上。
“谢老头在哪个卫生院?我们想去看看他!”
季如梦跟钱兵聊了一会。
到底也没透露谢贵清所在的医院。
他不说,肯定有他自己的顾虑。
自己没资格替对方做决定。
钱兵还想说什么,被弟弟拉了一下袖子。
钱民不善言辞,但明显对人情世故更了解一些,提醒哥哥不要为难别人。
“那、那……圆圆和满满怎么办?”
圆满是两个孩子的名字。
季如梦沉默了。
他们本身跟这事没什么关系。
更不好贸然的插手。
钱民问完后,也觉得不合适,赶紧摆摆手。
“对不起……”
“不用抱歉,这事我们会跟谢老商量一下。”
走的时候,钱兵和钱民应该是出于担心,两个小伙子都红了眼睛。
可是他们没办法去看望谢贵清。
季如梦和裴铮野在车上商量了一下,决定再去医院,跟谢贵清说一声。
可是当到了医院,只看到蔺主任蹲在走廊里,压抑的哭着,周身环绕着悲凉的气息。
季如梦心头顿时涌现一股沉重的预感。
中午还跟她说了话的人,才几个小时过去,已经不在了。
好像有一块巨石,猛的撞到了心上,令胸口一阵沉闷。
在病痛面前,一个人真的显得弱小又无能为力。
“原本老谢的情况算是勉强稳定住了,我刚签完字,你们前脚走了,出版社有事喊我回去,中途医院喊人来传话……没抢救回来,他就这么走了……”
蔺主任情绪很激动。
人都以为上了年纪后,面对生死能够更淡定一些。
可是在那一瞬间,还是会绷不住。
季如梦和裴铮野都沉默着,没法开口。
跟谢贵清的交情还没那么深,可他跟季家也算来往颇深。
再者,即便是亲自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的离世,任何一个有同理心的人,都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共情和难过。
“唉,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这样多愁善感,让你们见笑了。”
“老谢走的时候,也没留下什么话,不过我想他应该是终于能放下一些事了,还得谢谢你们。”
“小季,你爷爷留下的东西,你去拿了吗?”
蔺主任的为人,以及他跟谢贵清的交情,季如梦信得过,也没瞒着 。
即便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蔺主任以后会有别的什么想法,他也没机会实施,过两年政策将会大改变,新的时代到来,那会再说什么都是无用。
“拿了就好,这件事我以后就当不知道,没听过。”
“昨天你说,老谢还收养了两个孩子?”
今天他们坐下来就是为了商量该怎么妥善安置两个孩子。
钱兵和钱民兄弟俩都是成年人了,再怎么样都能照顾自己。
可那两个孩子,即便他们想,估计也是没能力继续照顾了。
裴铮野和季如梦的想法一致,抛开上一辈的情分,谢贵清能在这时候把季老爷子留下来的东西交给她,于她来说,都算是帮了她一次。
她和裴铮野可以想办法给圆圆满满安排一个好的归处。
蔺主任听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烟一支一支的点上。
直到最后一根烟险些烧到手指头,他才开了口。
“其实季老爷子的善举对老谢影响很深,他一辈子都记着老爷子的恩情,或许他这么做,也是想像老爷子一样。”
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尽可能的帮助一些人,做点好事。
蔺主任的想法,跟季如梦的一样。
毕竟谢贵清这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他纯粹的底色。
“这事就交给我吧,你们已经帮了我和老谢很多了。”
“我去找人问一问收养要准备什么资料,走什么程序。”
季如梦微微讶异,“蔺主任,你是想收养他们?”
“我的情况你们了解,论工作和存款的话,我工作挺稳定的,收入也还行,养两个孩子完全没问题,而且我现在一个人,就当是互相之间有个陪伴,我陪他们长大,说不定以后他们能给我养老呢。”
他半开玩笑的语气,季如梦却听出他的认真。
不由得再次感慨,蔺主任果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也不知道谢贵清和蔺主任之间的交情具体有多深,但能为老友做到这一步,已经十分难得了。
见他已经下定决心,季如梦不再说什么。
蔺主任果然说到做到,他有自己的人脉,很快就收养了两个孩子,并且还给钱兵和钱民安排到了一个国营厂的食堂去工作。
这些事,都是后面才知道的。
季如梦和裴铮野一直在省城待到了十一月中。
当然,裴铮野还是很忙,他有时候总是两地跑,当天来回。
已经把自己的战友压榨到极限了。
季如梦也改变了主意,在这期间,接受了三家报社的采访。
两家都是地方上的小报社,还有一家苍省本地的大报社。
虽然比不上省城日报那么官方权威,但影响力也不小。
这下子,季如梦通过画像技术,协助公安侦破了爆炸案的故事越传越远。
甚至引起了京市那边报社的注意。
民间对这件事的关注度高居不下,她这回是彻底出名了,比老王和小吕那些专业的画像师名气都大。
很多机关单位的领导都亲自出面,找到她各种劝说,希望她能过去上班。
主要是看中她这一手画像技术。
目前这样的技术在焱国还是很稀缺的。
看她跟看大熊猫似的。
接连被领导邀请,给季如梦整的都不会了。
她可不敢用自己这样的业余功夫,来班门弄斧。
一一都给回绝了。
唐铭勋听说之后,还在中间帮她周旋了一番。
闲着的时候,刘芳华经常约季如梦一起,出去逛街,下午茶。
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期间又见了唐铭宣两次,他依旧是表现的很欣赏,一副珍惜人才的模样。
不停的给季如梦出谋划策,说让她先别急,先沉淀再发展。
有人找她约画,就让她拒绝了。
只劝她接了几幅画给机关单位的宣传画。
在这方面,唐铭宣的经验和见解十分有用,毕竟是前辈,季如梦斟酌之后,便采纳了他的意见。
十一月十四号这天,裴铮野带着季如梦回到了梧桐县。
分隔整整一个月,她感觉安安和宁宁都变了样子了。
但两个孩子对她的亲近一点都没变。
刚到家,他们就黏了上来,抱着季如梦的手臂和脸,不停的贴贴亲亲。
走到哪都有两个小尾巴跟着,寸步不离。
宋春秀说,“孩子们很省心,一点也不闹,特别懂事,就是有几次,看到他们躲在被子里偷偷地擦眼泪。”
“可给我心疼坏了,你说他们小小年纪,咋那么乖那么聪明呢?还知道不让大人担心了!”
给季如梦听的也是一阵心酸心疼。
把两个孩子一起抱在怀里,给他们讲了好久的故事。
还有从省城买的玩具,也拿了出来,跟他们玩了半天。
到了晚上,安安和宁宁自然是要粘着妈妈睡。
他们一起躺在中间。
安安抱着小飞机,头靠在季如梦的肩膀上,“妈妈,妹妹好想你。”
“那安安呢?”
“我也想妈妈,看妈妈的照片,还有奶奶给我们讲故事。”
他们想妈妈的时候,总是会黏着奶奶,让她给他们讲妈妈写的故事。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季如梦给他们准备的那本儿童故事绘本,里面就十几个故事,已经翻来覆去讲了好几次了。
“哥哥还哭鼻子了!”
宁宁从被子里钻出一颗小小的脑袋,嘟着嘴巴说道。
“妹妹也哭,妹妹跟赤火都哭哭了!”
季如梦意外的说,“赤火也哭了?”
自己离家,原来连赤火都受到影响了吗?
裴铮野在一旁补充,“赤火是因为在外面跟大王打架,把大王打的嗷嗷叫后,回来挨训了,才委屈的哭了,但它应该是装的,娘给我说的。”
季如梦更加惊讶了,转过身来,“咱家赤火该不会是成精了吧?”
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能成精的吗!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赤火是狗狗英雄,森林守卫!”
一家四口躺在一起,此刻温馨又美好。
回到家季如梦的心总算踏实了。
过了两天,新华报社也想给她来个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