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老爷子不服,“他才23,怎么就大了?”
“我家杜鹃才18。”
“18……是有点小,再等几年就大了。”
“再等几年你家汤鸣浩就老了!”
白杜鹃:“……”
两个平均年龄八十岁以上的老头子当着她的面斗嘴。
关键她还插不上话。
在两个爷爷辈的人面前,根本没她说话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他们吵完了,白志勇这才说起正事,他拿出装在鹿皮囊里的小木盒递给汤老爷子,“看看能值多少钱?”
汤老爷子打开小木盒,嘿了声,“品相不错呀,你打的?”
“不是,是这丫头打的。”白志勇自豪地用下巴指了指白杜鹃。
汤老爷子一脸震惊,“你在开玩笑?”
“我什么时候开过这种玩笑,是她出的手,当时她的腿上还有伤,就敢拿着扎枪冲到熊瞎子背后,一枪扎在熊瞎子后心上……当时差点把我吓的灵魂出窍。”
汤老爷子啧啧称奇,上下打量白杜鹃,“真是虎父无犬子。”
“不会用词儿就别乱用。”白志勇吐槽。
汤老爷子被怼了也不往心里去,把外面的汤鸣浩叫进来,把小木盒里的熊胆给他看,“你看看,值多少钱?”
汤鸣浩先看了看熊胆的品相,又出拿了天平,称了称,“我可以出六十五。”
“嗯,差不多,白爷是我老朋友了,就给他凑个整。”
汤鸣浩马上明白了爷爷话里的意思,“那就凑个整,七十。”
白杜鹃:“……”
有这么凑整的?
真大方。
汤老爷子又指着白杜鹃对汤鸣浩道,“这枚熊胆是她打的,以后她要是有好货来卖,你关照下。”
汤鸣浩惊讶不已。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居然能杀死一头熊。
不过爷爷这么说肯定不会有假,他马上点头,“行,白同志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多谢。”
“不客气,我先出去看柜台了,顺便把熊胆钱给你结了,你跟我来。”
白杜鹃跟着汤鸣浩去了外面。
汤鸣浩从抽屉里数出七十块钱交给白杜鹃。
白杜鹃看也不看直接放进口袋里。
“你不数一数?”汤鸣浩问。
“不用数,汤爷爷和我爷爷是朋友,我信得过你。”
“白同志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汤鸣浩露出微笑。
“对了,我跟你打听点事。”白杜鹃突然压低声音。
“什么事?”
“在我进来之前,从你们店里出去的那个人……他来你店里都买了什么,你认识他吗?”白杜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随意。
就像是随口一问。
汤鸣浩是个精明人,他马上觉出白杜鹃是在套他话,“你知道的,有些人会找我们卖手上的东西,我本不应该说。”他顿了顿,“但你爷爷跟我爷爷关系这么好,我可以告诉,你千万不能说出去。
“我保证不说出去!”白杜鹃举手发誓状。
汤鸣浩被她的举动逗乐了,“不用发誓,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他是来卖药材的。”
白杜鹃愣了愣,“你们还收药材?”
收药材的都是去药店,没想到五金电子商店还收药材。
“不是,你别误会。”汤鸣浩连忙解释,“我们店里不收药材,我只是帮忙,收了药材后再卖到药店那边。”
白杜鹃不解:“你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到药店去卖药材?”
“他……有些不方便,他以前给我爷爷看过病,开的土方子很管用,所以我们就帮他卖药材什么的。”
“他治病很厉害吗?”白杜鹃只知道苏毅安会医术,但是对他的医术水平一无所知。
“很厉害,不过他没有行医资格,都是家传的药方。”
“家传?”白杜鹃眼珠转了转,这正好是个打听苏毅安家庭背景的机会,“他父亲也是医生吗?叫什么?”
“他父亲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个赤脚医生,当地老百姓还送了他一个绰号,一把草。”
白杜鹃心里咯噔一声。
她在第一世听说过一把草这个人。
白杜鹃第一世的时候瘸了腿,嫁给了一个鳏夫,当了两个孩子的后妈。
其中一个孩子自小就有抽羊角风的毛病。
那时候人都穷,根本去不起大的医院。
去诊所看了也没有用,最后只能看着孩子天天犯病。
一次去诊所,她听一个老大夫私下和别人念叨,“要是一把草还在就好了,他手里有治羊角风的土方子。”
当时白杜鹃抱着一线希望上前向老大夫打听,老大夫却遗憾地说一把草在几年前就死了。
白杜鹃不想放弃,又打听一把草家里的事,希望他家里有人能继承他的本事。
老大夫却只是摇头,一口一个不知道。
她总觉得那个老大夫当时的表情不对劲。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能说,或是不敢说出来。
既然知道了苏毅安的父亲是谁就好办,只要顺着“一把草”这个线索找下去就行。
到现在她仍无法确定前两世杀她的凶手是谁。
不过苏毅安的嫌疑最大,不得不防。
白杜鹃回到小屋把卖熊胆的钱交给白志勇。
白志勇没要,“这是你打的熊,钱你自己收着。”
白杜鹃两辈子加起来,手上也没有过这么多的钱,“谢谢爷爷。”她乖巧地道谢。
“这丫头真稀罕人,你当我孙媳妇不好吗?”汤老爷子仍不死心。
白志勇拉长了脸,“你少打我孙女的主意。”
汤老爷子越看白杜鹃越喜欢,白志勇却一点也没看上汤鸣浩。
爷孙两个离开五金交电商店。
白杜鹃本以为他们要回大队,结果转头白志勇就带她进了猎具商店。
这时候的猎具是可以合法售卖的。
猎枪摆在橱窗里,单管的,双管的,国产的,也有苏式的、比利时的进口猎枪。
除了猎枪外,这里还有卖火药,枪砂,引火帽和猎具。
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买到猎枪,不过每支猎枪的价钱却不是人人都能负担得起。
最便宜一支猎枪也要200多块。
这个时候城里的工人每个月的工资也才30块,更别提公社里的人了,一年到头一个人拿到手的钱也只有十三、四块。
个别能干的人能拿到二十几块。
当时如果一个家庭所有成员的收入加在一起能达到一百块,会成为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
“爷爷,你带我来这做什么?”白杜鹃小声问白志勇。
“给你挑一支。”白志勇打量着挂在墙上的猎枪,“你现在用的猎枪是你爹以前用过的,那支枪有点老了,我给你换个新的。”
白杜鹃看到价钱后头皮发麻,“太贵了。”
“好枪就值这个价,你觉得人的一条命值多少钱?”白志勇问。
白杜鹃答不上来。
白志勇道,“如果你在山里遇到熊瞎子,关键时枪卡壳,你会因此丢了小命。但是如果你手里有把好枪,你就能捡回一条命,现在你还觉得200块贵吗?”
白杜鹃嘴唇翕动了几下,吐出一句大实话,“贵。”
白志勇被孙女的实在气笑了。
柜台后面的售货员也乐了,“姑娘真实在。”
“你把那支猎枪拿给我看看。”白志勇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把猎枪。
售货员把枪拿下来递给白志勇。
白志勇向着没人的地方瞄准,试了试手感。
售货员介绍道,“卖的最好的是齐齐哈尔工农牌猎枪,还有重庆虎头牌猎枪,有效效程60米,进口的猎枪更好些,但是要400多块钱。”
白志勇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苏式的好用,但是真的太贵了。
最后他为白杜鹃选了一把双管猎枪,一次可以装两颗子弹,专门用来对付野猪熊瞎子等大型猎物。
“就这把了。”白志勇付了钱,又买了些火药和枪砂。
出了猎具商店,白杜鹃觉得有些饿了。
白志勇带她去饭店吃饭。
白杜鹃不想让爷爷再破费了,于是道,“咱们吃包子就行。”
白志勇没理她,点了两个菜,配了两碗大米饭。
菜端上桌时白杜鹃再也顾不得什么贵不贵了,大口吃饭。
白志勇笑眯眯地看着她吃东西。
他打猎这些年存了不少钱,只要孙女争气,能自己立得起门户,不倒贴后爹一家,他不介意把钱都花在孙女身上。
吃完饭白杜鹃以为这一次他们要回家了。
结果白志勇转头把她带到了派出所。
白杜鹃:???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她一头雾水。
“办持枪证。”白志勇从鹿皮囊里拿户口本。
白杜鹃呆了呆。
她在第二世拿回了去世亲爹以前用过的猎枪,但她并不知道还要办什么持枪证。
老莫家的人没有告诉过她,他们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种东西。
大队里的人也不在意这个,这年头谁家没个猎枪,民兵也都是人人背着枪,没有人查这个。
白志勇在派出所为白杜鹃办理了持枪证。
持枪证上有她的枪号,与她那把新猎枪枪身上的枪号对应。
白杜鹃出了派出所,心情有些微妙。
她有了属于自己的猎枪!
这让她安全感倍增。
这一世她如果再遇到那个想杀她的人,她觉得自己有能力与之一战。
想到这里她警惕地看向四周,寻找着苏毅安的身影。
好在一路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背着猎枪的关系,一路上十分顺当。
就连回程牛车上经常嘴碎找事骂街的婶子们,也都变的安静乖巧了。
回了大队,刚下牛车就碰到了一直徘徊在附近的曹铁军。
“杜鹃,你等一等!”曹铁军冻的直淌清鼻涕,他顾不上擦一擦就追上来。
白杜鹃头也不回,紧跟在白志勇身后。
“杜鹃!你等一下啊。”曹铁军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白杜鹃和白志勇。
路过的社员看到这一幕都投来好奇地目光。
大伙都知道他们两家退婚的事,曹铁军和莫大妮勾搭在一起的事也闹的沸沸扬扬,现在看到曹铁军追着白杜鹃,大伙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曹铁军追了一路也不见白杜鹃停下,又气又急脱口而出,“杜鹃你到底在耍什么脾气啊!”
这一次白杜鹃终于停了下来。
曹铁军连忙跑到她的面前,努力在被冻木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太好了,你终于肯听我说……”
“啪!”
一记耳光阻止了曹铁军后面的话。
他被打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杜鹃,“你……你敢打我?”
“啪!”
白杜鹃抬手又是一巴掌。
曹铁军恼羞成怒,“你个贱人!我给你脸了是吧?”
他骂完这话时往后退了一步,提防着白杜鹃继续打他。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攻击来自身后。
白志勇一脚踹在曹铁军的屁股蛋子上,曹铁军脸朝下摔了个狗啃屎。
“铁军哥!”莫大妮带着白梅和白香挑着担子经过,见到曹铁军被打不顾一切的跑过来,“杜鹃姐你的心好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要打人!”
莫大妮见曹铁军被打连忙跑过来,“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要打人!”
白志勇不会跟莫大妮一个小姑娘计较,但这不代表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是哑巴。
“是曹铁军先骂人家,白爷才动的手。”
“是啊,我们都看着呢,白爷不过是教训一下曹铁军。”
“踢一脚又踢不坏,要是谁敢当着我的面骂我女儿,我不抽他大嘴巴子算是他的福气!”
白杜鹃走到莫大妮跟前,“你个贱人。”
莫大妮表情震惊,“你,你为什么骂我?”
白杜鹃面无表情:“我没骂你,我只是在重复曹铁军的话,你不是说有话好好说吗?现在我在跟你好好说话。”
莫大妮:“……”
总觉得不太对劲,对方像是在变着花的骂她。
“就算他骂了你,你也不能打他呀。”
白杜鹃平静地注视着莫大妮,“贱人。”
莫大妮:!!!
“为什么又骂我?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就算我骂了你,你也不能打我。”白杜鹃一字一顿,“这话是你刚才说的。”
莫大妮嘴张一张一合,“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往后看住你男人,别放他出来在我面前晃,不然下次再烦我,我不止要抽他,我还会连你一块抽。”白杜鹃伸手在莫大妮脸上重重拍了拍,羞辱意味十足。
“爷爷咱们回家吧,东西太多我手提的酸死了。”白杜鹃转身对白志勇抱怨着。
“你这点力气好干什么,连买的东西都拿不动。”白志勇嘴上嫌弃着,手上却接过了白杜鹃提着的一个布口袋。
莫大妮离的近,清楚地看到袋子里装着的罐头和萨其马。
再看白杜鹃另一只手里提着牛皮纸包着的桃酥,还有水果硬糖。
这么多好吃的!
她的心里别提多妒忌了。
凭什么白杜鹃一个丫头片子有这么多好吃的。
在她家就算过年,也买不了这么多好东西。
家里有点稀罕吃食莫老太太都会藏起来,私下给她的大孙子吃。
白老头一定是被白杜鹃花言巧语给骗了,花钱给她买吃的。
想到这里莫大妮立即对身后的白梅和白香道,“你们今天不是说想大姐了吗,你们跟她一块回家吧,晚点再回来。”
她冲着白梅和白香使眼色。
她的意思是让她们姐俩跟白杜鹃回去蹭点好吃的带回来。
都是白老头的孙女,凭什么要让白杜鹃一个人独享?
白梅缩在白香身后,“……我也不是太想大姐。”
“你们快去吧。”莫大妮装听不见。
白香见状只得放下扁担,拉着白梅去追白杜鹃。
白香害怕的快要哭出来了,“姐姐……我没说想大姐……”
“我知道,咱们先离开这再说,不然她回家肯定要向奶奶告状。”白香小声提醒。
白梅不吭声了,加快步伐跟上白香的脚步。
莫大妮望着她们的背影心中窃喜。
也不知晚上她们能带回多少好吃的。
最差也应该拿回些水果硬糖。
白老头都舍得花钱给白杜鹃买东西,这两个小的要是去了,老头子肯定会更开心。
要是能拿回来几块萨其马就更好了。
她这辈子还从没机会尝一尝那是什么味。
她小弟吃过。
咬上一口,松软香甜的感觉。
想起来就流口水。
突然一张‘血刺呼拉’的大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地一挥手,“啊!别过来!”
“啪!”
她的巴掌落在了曹铁军脸上。
曹铁军呆住了,“你打我?”
“对不起铁军哥,我刚才没注意。”莫大妮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曹铁军捂着流血的鼻子,黑着脸。
“杜鹃姐为什么打你呀?”莫大妮试图转移曹铁军的怒气,把话题往白杜鹃身上引。
谁知不提这个还好,曹铁军直接暴怒,“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要我参加狩猎队,结果我早上去了发现杜鹃根本就没报名。”
莫大妮有点懵,“我让你报名狩猎队关她什么事?”
“她不在的话……我上山要是遇到危险谁保护我!”曹铁军热血上头,口不择言,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周围看热闹的社员啧啧称奇。
“这脸真够大的。”
“都跟人家退婚了,居然还打着人家的算盘。”
“没本事就别进狩猎队啊,还想着让白杜鹃保护他。”
“虽然人没本事,但是肉还是想吃的。”
社员们毫不顾忌曹铁军的脸面,什么难听的话都说。
曹铁军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完了,他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比他还要震惊的是莫大妮。
莫大妮整个人都傻了。
她知道曹铁军没啥本事,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当众说出这种话。
听着周围社员的嘲讽,她脸上火辣辣的。
如果曹铁军不是和白杜鹃有婚约,她才不会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呢。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没有退路。
她的名声坏了,曹铁军如果不娶她,她奶奶就会把她嫁给老光棍,或是村里的鳏夫,卖上个好价钱。
不!她不要这样!
她要拼一把。
先找机会把白杜鹃的银锁弄到手,如果真像金凤和她爹私下里说的那样……等她发了财,家里还不得把她供起来?
她也能享受到小弟那样的待遇。
想到这里,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铁军哥,咱们先回去吧,你帮我把白梅和白香的扁担送回家去。”
曹铁军现在只想快点逃离这里,他挑起白香和白梅扔下的扁担,飞也似地跑了。
另一边白梅和白香跟在白杜鹃后面去了老屋。
进了院四只狗全都汪汪大叫,尾巴晃的出了残影。
白杜鹃挨个摸头。
四眼认真地嗅着白杜鹃的手掌,鼻子时不时喷气,似乎很生气。
“刚才我揍了曹铁军,手上留下了他的味。”白杜鹃搂了搂四眼的脖子。
也不知四眼听懂没有,它伸出舌头去舔白杜鹃的脸。
白梅和白香谨慎地站在一边看着。
白志勇打开屋门,看也不看她们两个,丢下一句,“进来暖和下吧。”
白梅和白香这才敢进去。
白杜鹃忙前忙后,先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五斗橱上,又去厨房烧火。
白志勇把新买来的猎枪挂在墙上。
白香年纪大一些,知道猎枪不便宜,“爷……你新换猎枪了?”
“这是杜鹃的。”白志勇拿出烟笸箩,盘腿坐在炕头搓烟丝。
白香惊讶极了,“我大姐以后真要跟你学打猎?”
“嗯。”
“大姐真厉害。”白香一脸的羡慕。
“你呢?”白志勇突然抬头看向她,“你想跟我学打猎吗?”
“我……”白香眼神迷茫,“我不行……我妈说打猎是男人干的活,女孩子做这种事伤风败俗。”
白志勇眯了眯眼。
白香和白梅都没有发现爷爷眼中不悦地情绪变化。
这时院里四条狗突然叫起来。
白杜鹃到院里查看,只见篱笆墙外站着两个背着枪的民兵。
“杜鹃,白爷在吗?”民兵面色焦急。
“在,我们刚回来他正在炕上歇着呢,有事吗?”白杜鹃问。
“于大队长叫我们过来传话,说是有群野猪下山了,伤了人……想请白爷去商量下怎么上山救人。”
第33章 对两个妹妹的最后警告
民兵在外面和白杜鹃说话的时候屋里的两姐妹也听见了,两人都很紧张,“爷爷……我们要回去了。”
冬季野猪下山袭击村子的事去年也发生过,当时还死伤了好几个人。
她们都记忆犹新。
60年代的北方山区,森林开发度低,人口密度小。
再加上三年困难时期粮食短缺,社员进山活动频繁与野兽抢口粮,一些野兽在冬季找不到充足的食物,于是它们盯上了大队饲养的家畜和粮仓。
白香和白梅只想快点回到老莫家,两人都眼巴巴的望着门口,想要离开,又怕爷爷会不高兴。
白志勇看到她们紧张的样子不禁有些失望。
他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后人会因为听到野猪下山而吓成这个样子。
他试图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们年纪小,害怕也很正常。
但他清楚地记得,白杜鹃在五、六岁大的时候就敢跟在她爹身后看大人杀猪。
她经常缠着她爹,听他讲打猎的故事。
他爹也是胆子肥,在她六岁的时候就敢带她上山,教她打兔子。
龙生百子各有不同,这可能也是各有各的命吧。
白志勇很快就释然了,“你们别急,一会我送你们回去。”
他下炕准备穿鞋的时候白杜鹃回来了。
“爷,你歇着吧,我去就行。”白杜鹃道。
白志勇愣住,“你去?”
白杜鹃轻松道,“对啊,我去,爷你累一天了,好好歇着吧,我去找于大队长,再把四眼和黑虎带着。上山去救人也有不少民兵跟着,你不用担心。”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白志勇把伸到鞋里的脚缩了回去,“你连熊都敢打。”
白杜鹃迅速收拾好她的装备。
今天去供销社时,爷爷还给她买了新的靴子和帽子,她再也不用穿她爹留下的肥大的靴子了。
白香和白梅看着白杜鹃麻利地穿好羊皮袄,挎好鹿皮囊,腰后别着猎刀,还把一支匕首插在靴子里。
两人眼里满是羡慕,“大姐真俊。”
白杜鹃从墙上取下她的新猎枪,头也不抬对两个妹妹道,“我一会去于大队长那里,绕道送你们回去。”
“好……”
白杜鹃收拾好到门口,拿了挂在墙上的狗链子出来。
四眼和黑虎一见狗链子全都兴奋起来。
它们早就熟悉了上山的流程,都很期待上山打猎。
如果长时间没打猎,它们还会心急,天天催主人:走啊,上山去啊!
大嘴和小玉年纪还小,没有经历过打猎的刺激,它们不懂此刻狗链子代表的意义。
白杜鹃给四眼和黑虎戴上脖圈,手里牵着链子。
出了门四眼和黑虎才发现白志勇不在。
两狗困惑地回头望向老屋大门。
白志勇站在那里,肩膀上披着羊皮袄,手里拿着烟袋,他冲四眼挥了下手,“你们跟她去吧,保护好她。”
两狗汪汪大叫,算是回应。
白杜鹃也冲白志勇挥手,“爷,我出发了。”
“你们最好在天黑前回来。”白志勇叮嘱道,“手电筒带着了没?”
“带了。”白杜鹃拍了拍鹿皮囊。
她的夜盲症有一定的改善,但是没有全好,所以她随身带了手电。
白杜鹃牵着四眼和黑虎,身后跟着白香和白梅。
一路上,整个大队的气氛都变的紧张起来。
各家都接到了通知,准备起了大量柴火。
夜间在村子周边地点燃起“火墙”,可以防止野兽靠近。
树上挂起了金属片,敲击发出声响也可以恐吓野兽。
白杜鹃先把两个妹妹送回了老莫家。
白香和白梅要进院的时候白杜鹃叫住了她们。
两人不解地回过头,“大姐,你还有事?”
白杜鹃表情严肃,“我提醒你们,如果你们想跟着爷爷和我一起生活,就必须远离金凤和老莫家;如果你们想跟着金凤生活,就不要再来打搅爷爷了。”
两个妹妹小脸煞白。
她们虽小,但大姐的话她们还是能听懂的。
大姐的意思是让她们做出选择。
选亲妈,还是爷爷。
白杜鹃道:“你们不急着现在回答我,只要你们选了金凤,就不要再打着想我和想爷爷的借口过来了,我也就知道了你们的选择。”
姐妹俩急的快要哭出来了,“我们也不想……是咱妈逼着我们这么说……”
白杜鹃打断她们的话,“爷爷心里是有我们的,但他年纪大了,以为金凤能照顾好我们,可是他错了,金凤心里只有她自己……你们也是一样,不能一边想要得到爷爷给的好处,另一边又想得到金凤的母爱,你们不能吃着爷爷的,喝着爷爷的,最后却拿着爷爷的东西去讨好老莫家的人!”
姐妹俩低下头。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走了。”白杜鹃牵着狗走了。
白香擦了擦眼泪,低头看着妹妹白梅,“你别怪大姐,她说的对,咱们不能拿爷爷家的东西去讨好咱妈。”
白梅只有九岁,还比较依恋母亲,“可是……咱们拿不到东西奶奶就会骂我们,不给我们饭吃。”
“是啊……我们该怎么办呢。”
姐妹俩站在老莫家门口发愁,尽管外面很冷,但她们都不想回去。
老莫家对她们一点都不好,特别是大姐离开后就更差了。
她们很羡慕大姐,向往大姐在爷爷那里有吃有喝的好生活。
可是如果让她们选择放弃母亲……她们又不敢。
连母亲都不认了,那是不孝。
莫老太太天天在家骂白杜鹃不孝,是个白眼狼,以后白老头死了她就没人要了,死了都没人埋,臭在家里……
她们害怕,不想变成没人要的人,不想死在家里,臭了也没人发现。
白杜鹃带着四眼和黑虎到了大队长于金生那里。
于金生看到她一个人时震惊无比,“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爷呢?”
“我爷年纪大了,我替他来。”
“你别胡闹。”于金生急了,“我们要上山救人,你这样怎么行?”
“怎么不行了,我也是杀过熊的。”白杜鹃自豪地指了指身后背着的猎枪。
于金生皱眉,他把白杜鹃拉到一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丫头,你跟我说实话,那次的熊真是你杀的吗?不是你爷为了给你扬名?”
白杜鹃忍不住翻白眼,“于叔,我爷像是会说假话的人吗?”
于金生想了想,摇头,“白爷说话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白杜鹃笑了,“那不就得了,再说我带着四眼和黑虎,上山是为了救人,又不是跟野猪拼命。”
“呸呸呸,什么拼命,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你悠着点,要是真不行就退下来,别逞强。”
白杜鹃点头,“没问题,于叔你先跟我说说现在山里是个什么情况,伤了几个人,有多少头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