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爹阿娘年纪也大了,父慈子孝不仅是他们求的,那家和万事兴也是我们求的,芦苇嫁你家,注定是家里不兴和,这硬要强求就是逼我闺女去死。”
“你说你就是好的跟神仙样,但是你看不起我闺女,欺负她,折辱她,转头再来哭哭啼啼的说你错了啥的。”
“这要换成你亲妹子你答应吗?爹娘始终是你爹娘,天大的错总有消失的时候,到时候我闺女还会落得里外不是人,回去吧!”佟父说完毫不犹豫的带着闺女关上了门,留徐仲林站在门外沉默是金。
芦苇在黑暗里给她爸竖起了大拇指,“阿爹对我真好!”
佟父白了一眼没心没肺的闺女,“还不赶紧去睡觉?”
芦苇撇撇嘴,扭身进了自己屋里点灯熬油看书。
夜里佟母翻来翻去睡不着觉,不停的翻身叹气。
“你不睡你翻来覆去的干啥?”佟父坐起身问。
“我担心仲林那孩子在门口没走,不行我出去看看去,”佟母索性起身穿好衣服,拨亮一个油灯拿手里。
“他是傻还是孬呀?不回去在门口蹲着想冻死吗?”佟父没好气的说道,说归说还是老实的穿好衣服跟着了。
“你不了解那孩子,特别轴性固执,”佟母随口丢下一句话,拿着灯跑的飞快的打开了大门,门外白茫茫的雪地啥也没有。
“看到了吧?没有人,刚下完雪冷的都不能出来,他又不是傻子蹲在这里……”佟父看屋后一点一点露出半拉身子。
他忙不迭的跑过去,徐仲林冻的脸发白的靠着墙,眼睛都快要冻的不转了,手插在破袖筒里拱肩缩背的。
“你……你这孩子,是要骗上我们家芦苇了吗?”佟父气恼的说完,扯着都要冻硬了的徐仲林进屋。
“仲林你何苦呀?你想娶啥样的姑娘找不到?非要折腾我们家干啥呀?给你冻出好歹来,你阿娘又要逮着芦苇骂了,”佟母一边跟在后面小跑,一边嘟囔埋怨个不停。
“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你赶紧去弄口热乎吃的,”佟父扭头吩咐佟母,他把徐仲林弄去屋里。
抱着盆打了一点雪,给徐仲林从上到下没头没脑的揉,一直揉到徐仲林有了热乎气,才把雪盆拿出去。
忙不迭的把屋里火盆拿出来,又拿了一块干厚布,给徐仲林脑袋包住,对着火盆烤了一刻钟拿下来,再给他拍打脑袋,害怕给这孩子冻坏了脑袋。
一通忙活佟母做吃的也好了,水煮的剩饭糊,冒着大热气的送来堂屋,“快趁热吃……”
徐仲林起身一溜烟跑出去了,跑的好像天上下刀子似的。
佟父佟母眼睁睁的看着人出去,还没反应过来,徐仲林拎着背筐又进来了。
进屋像个犯错的孩子,找个角落蹲下没有拿饭吃。
佟父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佟母,什么意思?要死佟家来吗?
佟母走过去,“仲林先把饭吃了暖和暖和身体。”
徐仲林抬起头,拿出筐里的东西递给佟母,“阿娘这个给芦苇吃。”
佟父打眼仔细看,是酥头翁冻的邦邦硬,他眼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感情正是最热烈真挚的时候,两家大人简直是作孽了!
佟母接过面人,把饭放到徐仲林的怀里。
“这明早热了给芦苇吃,你先吃饭。”
屋里一时间陷入了安静,除了徐仲林的吃饭声,那是寂静的掉根头发都能听到。
饭总有吃完的时候,徐仲林吃完饭低着头打算出去待着。
“夜都这么深了,仲林跟棒槌凑合一晚上住着吧!”佟母顶着老伴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完。
徐仲林猛然抬起头,涌动的眸光似悲似喜的说不出话。
佟父在佟母不停的拉扯下,硬声道,“吃饱了去休息吧!有什么明早起来再说。”
岳父发话了,徐仲林沉默的去了棒槌屋里躺下,看着漆黑的夜晚不知在想什么。
“给他吃饱了不就行了,还留他住下,以后徐家有理由糟践闺女了,”佟父没好气的甩身上床了。
佟母吹熄了油灯,“是你闺女不是我亲闺女吗?你疼我也疼呀!徐婆子不是欺负我大丫头吗?我非跟她较上劲了。”
“她儿子这么喜欢芦苇,我就不称她心如她意让芦苇离开徐家,我非让她有这儿子,跟没这儿子一样,以后她这个儿子呀!明面上是她徐家的,实际上就是我佟家招回来的上门女婿了。”
“仲林这孩子性情你也看到了,对芦苇啥样你也明白,芦苇性格倔,脾气不能受委屈,如果离开徐家,重新再找还是这样的人家,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再分开吧?”
“仲林不是跟他爹娘分开了吗?分开了以他对芦苇的心,你觉得芦苇以后的日子不快活吗?你上哪还能给她找到这样的好夫婿?如果芦苇小两口要是有大半的日子,生活在佟家会咋样呀?剩下一半生活,能在徐家过几天日子?”
“他爹,丫头嫁人,总要学会过婆媳这一关的,婆媳关系是她一定要学会的,徐婆子算个啥东西?”
“重要的是女婿的态度,只要他向着大丫头,大丫头那婆子活着,那不就跟死了差不多?小两口十天有八天回来住着,这就是我招的上门女婿了,我为啥要松了这么个好女婿呀?我孬吗?”
佟父侧头看神色算计得意的佟母,脸上多了一些回过味的笑意,“你之前非要仲林,是不是打了这个主意?”
佟母目光松了片刻,“大丫头脾气犟啥话都不爱说,我就想用救命之情攥死徐家,让他们好好对大丫头,丫头住在家门口了,她有啥动静我也能第一个知道。”
佟父忍不住打量佟母,谁说这时代的女人目光短浅的?
看棒槌娘温温柔柔的,这不就是算计的滴水不漏?温吞的算盘打的绵密如网,有种癞蛤蟆舔青蛙,打的花玩的也花,恶心又诛心的!
“来了,”佟父放下手上的活,回应了一声走出来。
芦苇起床伸了一个懒腰,出来洗漱意外的看见了徐仲林。
“你怎么在这?”
徐仲林低着头脸上都是愧疚的神色,棒槌仰头笑道,“昨晚姐夫跟我睡的。”
芦苇听完皱眉,“你好端端的来我们家睡干什么?”
“是我跟你阿爹留的仲林,洗好了赶紧吃饭去,”佟母在没人的地方给了闺女一个眼色。
芦苇脸色不快的去了锅屋,“阿爹留徐仲林在家干什么?”
佟父扭头看了一眼,“我女婿我为什么不留?”
“不是说好……”
“大清早的说这些事干啥?不饿呀?”佟母进来再次打断了芦苇的话。
徐仲林束手束脚的坐在角落,看着没什么精气神。
“徐仲林你昨晚留在这边睡,你爹娘不生气吗?”芦苇压着怒火问道。
“昨下午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搬出来了,我跟阿爹阿娘说我搬出来住了,芦苇我们能不能别提和……”
“不能,”芦苇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徐仲林的话。
佟父看了一眼佟母没说话,起身盛了几碗饭出来。
佟母端了一碗在手,扯着芦苇就出去了。
“仲林你先吃早饭,芦苇还在气头上,”佟父把饭送到徐仲林手里。
“阿爹,能不能别让芦苇跟我分开?有什么错我都认也改,就是别一棒子打死行吗?”
“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够好,我以后孝敬爹娘不落下,但是对芦苇,再也不让她受委屈了,”徐仲林抹着眼泪低声祈求道。
徐父张了张嘴,徐仲林这孩子还是挺孝顺坦荡的,知道变通不愚孝,顾大家顾小家都是难得的好后生。
真要是让闺女跟他分开了,他心里也后悔不愿意,时代背景如此,没有女子一辈子不成亲的例子,除非你去剃了头发当姑子,特别是老生常谈的问题,闺女的脸……
叹了一口气,“说让你们小两口分开也是气话,主要是你阿娘说话是往死了逼人,你们先这么过一段消消气的平静日子,后面要是实在过不好不得劲了,那是一定要分开的,仲林,那时候你可不能在七个三八个四了。”
“到时候你也别埋怨我们,当老一辈的不疼人,不理解调和你们的问题,”佟父严肃的看着徐仲林说道。
徐仲林忙不迭的点头,就差给佟父跪下喊大爷好人了,“阿爹你放心,我绝不会惹芦苇生气了,真的,我发誓……”
偏房佟母有些恼火的看着芦苇,“你个死丫头怎么就拐不来弯呀?你还要阿娘怎么给你说通透呀?现在不比乱的那几年了,你不想不愿意,我们可以狠狠心那啥他。”
“现在太平了,官差三五不时的会到村里来走动,要是徐婆子坏心,告诉他女婿你跟仲林分开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后面日子咋过?我们能嘴大过那官差吗?”
芦苇冷笑一声,“那她试试呀!”
“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你心里才能通窍的?”佟母看芦苇死都讲不通的架势真是恼的不行。
“她女婿是捕头呀?来抓你去配人,没有任何的天理可讲,这可是皇帝天子的命令,你不愿意你仗着任性去告官,你觉得我们全家有多少条命可以填?那官府能给你走进去告吗?”
“阿娘就算你运气好,你能进去告赢了,可是后面呢?你怎么办?你还是要嫁人呀!那时候官差能放过你吗?”
“你告官,人家官不记恨你吗?使使坏心给你配个几十岁要死的老头嫁了,我跟你阿爹能眼睁睁的同意吗?不同意,是不是要跟人家拼命?我们这样的人家跟官拼命,除了送死我们还能做什么?”
“阿娘晓得你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气,可是丫头,做人媳妇你性子不学软和点,往后就得吃大苦头,你跟徐婆子硬着来,外人看了不会说徐婆子如何不好,人家只会说徐婆子在教导儿媳妇。”
“你不行呀!你声音大一点,别人都会说你不贤不孝,光这一点,都能压的你抬不起头来,就是阿爹阿娘如了你的心愿,让你回来。”
“回来能待几天?我们心里时刻怕官差再次上门,还要给你急匆匆找人嫁了,要是再遇见一个婆子,她跟徐婆子一样呢?”
“有可能还不如徐婆子,你想想你奶在的那会咋对我的?那是明里打暗里骂的,要是新找的小伙子没有仲林体贴,也不护你,像你亲阿爹那般,你怎么办?现在不像薛家那会了呀闺女!”
“你要是真出事了,你让阿娘怎么活呀?你阿爹早晚给屋里上香可勤了,就希望他们能保佑你们姐弟三人好好的,你别硬着性子不听劝,夫婿不像捡豆子,不好扔了重新捡,一直捡到好的为止,你明白吗芦苇?”
芦苇看佟母哭的泪眼婆娑的,余光看着烟雾缭绕的长生牌,身体向后放松下来,沉默良久道;“我不和离了。”
“好!好!这才是我的聪明闺女,仲林搬出来了,他又啥事都顺着你,这就意味着你以后过日子,比在娘家都还要自在,所以阿娘死都不愿你和什么离,”佟母喜极而泣的抱着闺女傻哭解释道。
“芦苇,阿娘不是让你受委屈不说,阿娘就是觉得仲林值得依靠,他看你受委屈愿意替你出头撑着,一个女子一辈子就图这么点东西,夫君向着自己娘子,她婆家人就不敢轻视她。”
“你看你昨下午这边走,他那边就搬出来了,这说明他拎的清,他还是家里的老幺儿,你公婆看他们最疼爱的小儿子,这次为自个媳妇出头翻脸,以后他们要是再想给你委屈受,都要前后掂量半天,因为你有丈夫撑腰!”
“再说分开住了,那好日子都是你的了,你不应该为那口气放了这夫婿,阿娘晓得自己没什么本事,可阿娘晓得一个人好不好,阿娘只强求你再听一次话,日后过几年了,你便会明白阿娘没有骗你。”
芦苇笑了笑表示知道了,也没什么言语表达。
“你吃饭,”佟母把饭放进闺女手里,忙不迭起身去锅屋告诉佟父情况。
早饭在沉闷中吃完,还没放下碗徐父带着徐母上门赔错了,还没等佟母端架子跟亲家来两句嘴炮吵架。
徐母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对着地就磕头认起错来。
“徐婆……她徐婶你这是干啥呀?”佟母直接被整愣住了,急忙伸手给人拉起来。
徐母认错磕的特别实在,额头上磕的红肿一大片还渗了血出来,“佟妹子,是我猪油蒙了心,我畜牲心,昨天是话赶话说住了,是我这个当长辈的有眼无珠……”
芦苇在屋里闷着头锤矿石,听见外面的喧闹扯了扯嘴,“你不出去看看你阿娘?”
徐仲林低头挑石头闷声道,“芦苇,我不是不孝顺的人,我会两头都顾着,我了解我阿娘,她心热脾气也热,有事藏不住有话也憋不住,做错了事也不会为了面子不认,我阿娘来认错定是心甘情愿的,我是小辈如果现在出现在屋里了,我阿娘日后该怎么做人呀?对不起。”
“你们这些人这真逗,扎心的话说完,反过来还把别人的后路也堵死,”芦苇讥讽的说了一句,埋头全身心的砸着矿石。
徐父两口子在佟家一直待到下午才走,中午佟母推脱不过去,不甘不愿的做了饭,虽然后面彼此给了面子和好了,但是想再跟以前一样好就难了。
徐父回到家坐在屋里抽了一口烟,“过年的香我们都做出来了,明天我带人给仲林的房子修修。”
徐母听完也没说话,神色落寞黯淡精神也不好。
次日清早徐父不顾上冻,带着儿子侄儿先从屋里仔细修补,差不多修补了五六天,距离过年还有十多天的样子,徐父也没有停手的意思。
终于在过年的前一天,徐仲林跟芦苇住的房子修整出来了。
徐母指挥三儿子把芦苇成亲的东西,都一一给挪去六儿子屋里摆上,东西不多半天的功夫就送完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徐母有些愣神的转不过来弯,不顾三儿子疑惑的眼神,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坐着。
“阿娘怎么了?”徐三子不解的看向父亲,芦苇跟徐母吵架没传出家门,徐家目前除了当事人还没人知道情况。
“你弟猛的一搬走她有点不习惯,过两天就好了,”徐父不在意的回道。
“阿娘舍不得老六再住一年就是了,干嘛急吼吼的给他搬呀?”徐三子嘟囔了一句。
徐父滚香的手顿了顿,“再住一年不是还要搬走的吗?早搬迟搬不都是要搬的吗?你送香去铺子有什么交代吗?”
“没啥特别的交代,就是让我们正月的香要初十就送过去,香铺子掌柜子说了,今年的生意看着比去年好多了,说不定十五的香能大卖呢!”徐三子喜滋滋的笑道。
“五子他们你通知了没有?”徐父听见香好卖脸上也有了笑意。
“回来就通知了,”徐三子端着香盘,把做好的香送去屋里放好,出来帮着收拾剩余的香粉。
过年这一天,低沉的徐家总算有了鲜活气,徐五子徐八子带着媳妇齐聚徐父家,屋里屋外打扫的焕然一新。
红红的灯笼早早的挂在廊檐下,圆圆的福字写成了花贴在窗户上。
芦苇跟徐仲林快傍晚吃饭的时候回来的,也没人奇怪回来晚的原因。
徐仲林修房子时,几乎是住在自己房子里忙活,徐家兄弟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会看见人回来了,只以为在那边忙家里的活。
“六哥六嫂,”徐八子高兴的跟徐仲林芦苇打招呼。
“你们来了草根没来吗?”徐仲林往人群里看了看,发现一大家都到了,只有草根没过来过年。
“我跟黄妮叫他们来了,草根说他想今年带已经去了的人,过个完整的年,正月十五也让他们回来看看烟火,我听了就没叫了,”徐八子摊手给了一个你明白的神色。
“过年了,有啥话进屋边过年边说话,”徐父中气十足的对着儿子和侄子说道。
徐母带着小川娘,还有翠桃黄妮她们在厨房没有停歇的忙着,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菜,一盘一盘的送上桌。
屋里团团围了一个大桌坐好,小川跟草果分别坐在徐父两口子身边,挨着的随便排下来。
徐三子挑着炮竹放完,跑进来脸上的笑意还没退下去,噼里啪啦声里徐父拿出一坛子酒。
“阿爹还买酒了?”徐三子看了惊讶的笑道。
“今天过年,平时舍不得吃的喝的,今天都舍得吃喝了,”徐父笑完把酒递给三儿子,示意他把酒倒满了。
徐三子一圈酒倒完,徐仲林最先站起来,抱着碗对徐父说道;
“儿子敬阿爹一个,”说完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呛辣的口感,给他咳嗽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喝慢一点,这酒辣,喝猛了人受不了,”徐母看小儿子撕心裂肺的咳嗽,焦急的起身给儿子拍背。
“我没事阿娘,你去吃饭吧!”徐仲林摇摇头表示他没事。
徐母抬起的手又放下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脸上带着的笑容像是定制的一样,一晚上都没拿下来过。
有酒,吃饭的氛围自然热闹起来的快,很快桌上的人你一碗我一碗就喝起来,小川娘跟徐母说贴心的话。
芦苇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拿着筷子时不时吃两口,表示她的参与度。
翠桃跟黄妮咧嘴傻笑,也没个话要说,不管听到什么话,都是大大的笑脸对着你。
热闹的年夜饭吃完,夜已经很深了,徐父喝的微醺,黑红的脸看着小川嘿嘿的笑。
“阿爹今天有点喝美了,不知道为啥这么高兴的,”徐三子嘟囔着笑道。
“我们在柳林村落户虽说有二年了,可真正意义上团圆过年,这还是第一年呢!往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阿爹怎么会不高兴呢?”小川娘坐在火盆最里边,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一脸平静满足的说道。
芦苇坐着没话说,主动收拾碗筷去洗刷,翠桃看了都不要吩咐的,抬脚就跟了过去找事帮忙。
“三嫂去聊天呀!这几个碗筷我一个人就行了,”芦苇对进来的翠桃挑眉,她这妯娌跟刚入门的小学生一样,干什么都跟着她后面。
翠桃急忙回道,“没啥话说的,我来帮着一起洗锅碗,”说完还积极的去了最里侧。
芦苇余光穿过堂屋,看徐母跟小川娘歪头说话,黄妮手托着脸没参与,她扭头又看了一眼翠桃笑。
“你害怕跟她们待在一起?”
“没……没有,”翠桃慌乱的低头回了一声。
“徐仲林三哥对你好吗?”芦苇一边洗碗一边闲话家常。
翠桃不解的看着芦苇,见弟妹没有抬头特别打听,她滚烫的脸颊才不那么烫。
“我当家的对我挺好的,”蚊蝇般的声音仿如地洞里发出来的,带点害羞的甜蜜,裹着惶恐跟小心翼翼。
“既然徐仲林三哥对你不错,你便不用担心害怕谁,你每天日夜织布赚钱,空闲的时候还忙家务活,并不比这个家里有力气的男人差,”芦苇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善意的看着翠桃说笑。
翠桃倏然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芦苇。
“我爹娘不争气,”她说完心下一酸,怎么把这么不堪的话拿出来说呀?这可是她的亲妯娌呢!佟大叔佟大婶都是眼前比着的。
“那与徐家有什么关系?他们再不堪,也没让徐家人负责,更没来徐家要吃的喝的,你亦不曾愧疚徐家什么,完全没必要把自己过的如此小心翼翼的,”芦苇说完重新拿着碗开始洗起来。
翠桃眨了眨猩红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的发怔。
“你有一个挺好的兄长当底气,自己还两天织一匹布出来卖,完全可以挺起腰杆做人媳妇,”芦苇话落也洗完了手里最后一个碗。
翠桃忙不迭的舀清水冲干净,在芦苇看不见她的目光里,闪过感激。
锅屋收拾干净芦苇没去堂屋坐着,找了一个角落坐着,歪头对火烤着手,翠桃坐在她身边也没去堂屋。
“谢谢你六弟妹,”翠桃小声的说了一句。
芦苇闻言看着翠桃,直到把翠桃看的不自在的躲闪起来,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咯咯的大笑起来。
翠桃先是被笑的脸通红不自在,后面在芦苇清脆的笑声里感染了,也跟着开心的笑出声。
两人时高时低的笑声,隐隐的传去了说话的堂屋里,小川娘笨拙的起身说道;
“我去看看她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来到锅屋只见翠桃,跟芦苇低低的笑着说小话,看着像熟悉了很久一样。
“好呀你们两个,竟然躲在锅屋说小话,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我们一起乐呵的?”小川娘手扶着门笑问芦苇。
芦苇起身扶她坐下笑道,“堂屋虽然宽敞大但是好冷,我月信还没好利索,肚子有点疼的厉害,这几天看见犄角旮旯的地方,就想窝进去暖着不动弹,正好三嫂说她也是。”
小川娘伸手摸芦苇的肚子,一片冰凉没有丁点热乎气。
“咋不让他六叔带你去找郎中看看?是不是没钱?我现在让你五哥回去拿钱来……”
“看过了嫂子,还给开了好多药回来调理,”芦苇一把拉住小川娘的手,她还是保留了叫小川娘嫂子的习惯,小川娘也叫不出芦苇弟妹,转而改口叫芦苇。
“一点没有减轻的症状吗?”小川娘关心的问道。
“应该有点吧!可能不明显,反正药是不能断的,三嫂你肚子不舒服,明早我拿两副给你试试,你喝着管用了再让他三叔去配,”芦苇扭头跟翠桃说了一句。
“行,我喝试试,”翠桃没有推辞的答应了,言语里多了些不一样出来,惹得小川娘好奇的看了好几眼
三人聊天时间很快到了子时,村中心传来鞭炮声。
芦苇打着哈欠伸懒腰,终于能回去睡觉了,三三两两的从徐家屋里分开回家。
徐仲林自然的带芦苇回了自己小家,不多的四间房子有些旧,即使修了也没改变什么。
两人到家打热水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分开一人一间房休息入梦。
芦苇一觉醒来天色大亮了很久,出来屋里很安静,她去唯一的锅屋看看,锅里温着面条触手还是热的,她舀水洗好吃完饭,把屋里屋外重新收拾了一遍。
中午徐仲林送饭回来,看芦苇抱着火盆搓线熬药的,“芦苇你怎么起来了?好点了没有?”
“好了,我没去那边你爹娘没生气吧?”芦苇接过饭随口问道。
“没呀!我早上去的时候就说了,你最近几天都不舒服不能下床,阿娘她们还让你好好捂着呢!”徐仲林说完给芦苇倒了一碗热开水来。
芦苇摆摆手,捏着鼻子倒了一碗漆黑的药汤,闭着眼张大嘴巴喝完,药碗还没放下,徐仲林急忙塞了一块枣糕到她嘴里。
中午徐仲林回来就没出门了,在家抱着斧头给木柴劈出来,芦苇抱着暖炉子烤着火,歪靠着看他干活。
下午时光转眼就没了,两人也没去徐家屋那边吃,自己在家做了简单的汤饭,吃完早早的上了床休息。
初二芦苇在床上躺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拿了两包药,让徐仲林给送去他三哥家。
初三早上开始变得生龙活虎的,迫不及待的回家拜年了。
采薇算准了她姐初三回去,她也赶在这天回来拜的年,人多说话也热闹些。
佟母一早便锅上锅下的忙起来,小锅香的让人都走不动路。
佟父带着女儿女婿包饺子,搓麻圆,炸麻叶干棒等。
“阿爹不是说正月不开油锅吗?”芦苇靠近她爸身边坐下笑问。
“本来是不打算开油锅的,就过年的前一天,我跟你阿娘去府城卖布,路过粮食铺子,看门上挂牌子说有少量的精面卖,想着要过年了,还没给你们炸小食吃,就进去就买了五碗面回来。”
“今天你们拜年回来正好一边说话,一边包东西炸东西,晚上回去一人再带一盆走,”佟父神色温和的说完。
“不带了阿爹,五碗面我们今天吃吃,晚上还带就没什么了,等正月十五过完了,我让顺和去铺子里看看还卖不卖精面了,到时候买点回来自己炸呗!”采薇挨着她姐小声笑道。
“自做香开始,我赚了这个数了呢!买点精面买得起了,”采薇神秘的伸出两个手指头,对佟父和芦苇比划。
“两贯钱?”芦苇挑眉。
“嗯!”采薇高兴的直点头。
佟父看采薇飞扬的神采,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赚的不少了,现在新朝……一切都还是百废待兴的状态,赚一个铜板都还难上加难的,你们好好的勤劳些攒着钱,日后有能力了可以多买点田地种。”
“也可以买点荒地林子,种你们需要的香料树,这边的树林子……”佟父说一半住口了,目光看了看彭顺和。
“阿爹什么意思?”采薇皱眉不解其意的,为啥不继续说了?
芦苇扬起皮笑肉不笑的脸看采薇,“今年你们做香再想赚这么多就难了!”
彭顺和一脸的茫然,“为啥?”
“因为你们彭家人贪心呀!你们一冬的香赚了这么多的钱,你再想想你大伯那边,他们人手比你们还多,他们赚的只会比你们多,不会比你们少的。”
“他们尝到了香的甜头,今年八九月份香叶可以打了,你们觉得你们还能弄多少树叶回去呀?”芦苇漫不经心的问道。
采薇张大嘴脸色暗沉了下来,可不是,顺和大伯那边人贪的很,做人也不讲规矩,一冬的香让他们做红了眼,夏天肯定把树叶都打完了背回自家去。
采薇能想到,彭顺和自然也能想到,他脸上也不复刚刚的开心了。
“不用担心,他们要是贪心就让他们贪去,阿爹不是还有两味东西没教吗?”芦苇趴在采薇耳边笑道。
采薇手里捏着面团,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的,可是光有那两味也不行呀!缺东西的。
“二丫头四五月份挤点时间出来,去林子里把竹叶子都打了,万一九月份打不到香叶,就用竹叶子也能做,”佟父一副老神在在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