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第二日的大天亮,起来后神清气爽的,自己在院子里蹦蹦跳跳了一会,哈着白气进锅屋烧热水洗漱做饭。
采薇起来忙了家里家外的卫生,然后就是一家宝贝的豆芽菜。
“阿爹起来了吗?”芦苇抬头询问进来的佟母。
“你阿爹这几天熬狠了,给他再睡一会儿,早饭好了我们先吃,给他留一份就行了,”佟母体贴的嘱咐闺女。
芦苇听了点点头,早饭好盛了一碗找个温暖的角落坐着吃饭,吃完一头扎进偏屋里挑豆芽,她跟她爸出门好几天,豆芽聚集了不少,送一趟肯定送不完的。
小晌午佟父起来,匆匆的吃完饭,挑着筐跟女儿又继续去府城卖豆芽。
第40章 织麻的稀罕生活
“你们爷俩究竟在干啥呀?从早忙到晚没闲空,”佟母忙的出来进去走动不歇息。
就看佟父芦苇爷俩坐在地上,一个专心致志的刨木头做架子,一个拿刀剁枯稻草剥树皮。
佟父抬头笑道,“我以前在家是个木匠,我打算给你做个线架子出来,以后没事在家织麻衣布卖,布比豆芽赚钱多还好卖。”
佟母一听赶紧上前一步,两眼放光随即又黯淡道:“织麻缕?可我不会呀!”
“没事我会,到时候我教你,”佟父拍拍胸脯表示不用担心。
为什么佟父会呢!因为芦苇奶奶就自己纺线织布给全家人穿,她爸自小就在冬天的织机声里长大的,耳濡目染自然也就会了。
佟母听了顿时喜不自胜起来,“好!那咱的豆芽到时候怎么办呀?”
“豆芽以后给小川娘做,我还可以教她当家的做豆腐,”佟父不在意的说道。
“咋不给亲家……”佟母话说到一半住嘴了。
“仲林娘到时候跟你一样在家织麻缕,做豆芽豆腐才能赚几个钱呀?我以前听人说过织机一响,钱箱满房,可见织布卖多吃香了,”佟父挑眉得意的笑道。
佟母被说的热血澎湃的,两眼何止发光呀!简直是金闪闪了。
芦苇在旁边听了扑哧一声笑起来,“阿爹,麻缕哪有你说的这么挣钱呀?又不是绫罗绸缎的值钱。”
“再不值钱,一匹麻缕总能值一百个钱吧?熟练了两天织一匹完全不费事,春夏秋冬无论什么时候织好了,只要背去布铺子卖了就成,他们一年四季都收布丝,完全不怕窝在手里折损坏了。”
“你再想想做豆芽,十多天都卖不到一百个钱,这还是现在没菜吃的时候,要是明年冬府城恢复了繁荣,咱们怕是五十个钱都挣不到了,”佟父认真的伸手掰算给闺女听。
佟母听完细账无比赞同的点头,大有现在就想织麻的架势。
芦苇目光沉思了一会,又看佟母跃跃欲试模样,心里突然对她有了一些敬意,一个温柔的女人,经历了身心的不堪,如今为了儿女硬是逼自己成长起来了。
“阿娘,我听说织布很伤四肢跟身子,阿爹不是说他会做线香吗?不如咱们学做线香吧?”
佟父听闺女说完扭头看佟母,也跟着表示同意了。
反而是佟母不同意,“芦苇,阿娘还是想学织麻,那个什么线香,俺听都没听过还是不做了吧!你要是实在想阿娘做,那阿娘没事不忙了带着做行吗?”
“而且那东西,肯定都是有固定卖处的铺子,俺们这样的人家赚营生,便做些散卖收入稳定的布实在点,”佟母难得有清醒的头脑主见。
“丫头,你阿娘说的没错,线香最多逢年过节有卖头,平日寺庙里用的香,咱们是挤不进去的,不如咱们这么小打小闹的做布,你阿娘应该有她自己的价值和想法。”
“线香先不说卖的问题,就是做的材料俺们眼下都整不齐,就算手里有钱去买料子,那弄回来做成品也是好不划算的,”佟父给了闺女一个现实点的眼神。
“阿爹说的没错,阿娘是坚韧的人,既然阿娘想学织麻,我没有不赞成的道理,咱们一家劲往一块使,争取早日过上顿顿有肉吃的好日子,”芦苇理解的对佟母说完。
佟母听了乐的直开心笑,起身照常去偏屋挑豆芽了。
“囡囡你打算做什么?”佟父看闺女面前都是剁碎的草,还有一堆扒不久的树皮,好奇不解的问道。
芦苇听了看看门口,挪到她爸跟前低声说道,“做纸呀!”
佟父张了张嘴脸上都是惊慌,“要不别做了吧?听说做这个要下大牢的。”
芦苇歪头看着一地的草,“爸,我不找点事情做,就觉得浑身没精神,总是心心念念的想回去,你放心爸,我就做少点出来卖,还就做那种最普通的纸,做出来的纸也不在南阳城售。
“我打算都送给出门的关商卖,他们到处远跑行走,最喜欢带这些稀有的东西卖,这比我做出来送去书局安全,虽然关商没有书局量大,但是他安全无虑呀!”
“我也不是一年四季都做纸,我打算明年秋收完,稻草上来了开始做,约么做两个月就停手,以后每年都是如此。”
佟父伸手摸了摸闺女的头,“好,你做什么爸都答应你了,以前我们爷俩活得太紧绷了,你没有歇息的时间,如今陡然歇息下来了,人容易松了精气神没想头,找点事情做,也算有了精神寄托了。”
“囡囡,爸不希望咱爷俩回去,爸年纪大了,再也经不起失去闺女的痛了,咱爷俩就好好的留在这里,攒劲的活个平安终老行不行?”
“以后你想做啥就偷偷的做,爸就想你平平安安的活在我眼前,看你生龙活虎的,爸的生活才有盼头……”佟父哽咽的轻声问女儿。
“行!”芦苇眨了眨通红的眼睛,要不是时机不对,她应该会抱着她老爹嚎啕大哭一场。
爷俩互相保证好好的后,日子便一天天飞逝而过,佟家每天的日子都是充实忙碌的。
佟父砍砍剁剁了二十多天的木头,堂屋里终于成型了四架纺线架子,随着脚踩拉动架子慢慢转动起来,那种轻灵的声音让人心生激动。
“他爹,这就是纺线架子?”佟母睁大眼睛惊喜的问道。
“没错,这就是线架子,”佟父手拿蔑刀破着竹篾片,抬头笑声回答佟母。
佟母忍不住欢喜的又踩了踩脚踏,听架子声她眼里是畅想憧憬。
“阿娘要用的线丝,阿爹打算自己采吗?”芦苇进屋看了一会问道。
“目前去线铺子里买线回来织,等开春到夏了去野外自己采,”佟父放下手里的篾片板回答闺女。
采薇姐弟俩围着半成品的织机看稀奇,叽叽喳喳的讨论个没完。
“采薇,跟你弟弟看归看不能上手摸,你阿爹为了做这机子快个把月了,要是被你们不知轻重的摸坏了,岂不是白辛苦一场?”佟母看二女儿要上手去摸,赶紧开口制止道。
采薇闻言赶紧缩回了手,生怕真的给摸坏了。
芦苇看了笑也没开口,稀奇看完了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她每天的活就是泡草剁草扒树皮。
佟父的活则是摆弄蒸出来的竹片,破的薄薄的片,给拉的溜光水滑的,防止织的时候拉扯毛愣愣的刮丝断经。
刮好的竹片再给一片一片绑在叶板上,排列的密密麻麻的,这样的蔑板,至少要绑十块出来才行,大小长短都是不相同的,自己用一套,另外一套给徐家留着的。
看着有模样的织机了,佟母每天做豆芽更是干劲十足了,以前温温柔柔的性格,也在无形中变的爽快起来。
家里从早到晚,总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
“棒槌跟我出一趟门,”佟父吆喝一声端着破碗缩着身体出门了。
“这么冷的天出去干啥?”佟母伸头出去追问,留给她的只有一大一小的背影。
芦苇坐在火堆旁低头沉浸在滤水里,冬天没事做,泡的草该煮的她也煮结束了,从收完稻就开始忙活,总算在入冬第五场雪干完了活。
今天没事做了,就把之前摆弄的草灰水拿出来烧热浸滤,忙活了半下午天黑前,破碗里总算滤了一碗灰白的细泥浆。
“阿娘,小妹想看看阿爹做的织机,”采薇兴冲冲的进屋说道,她身后还跟着徐家的闺女。
徐小妹的目光好奇的四处打量,屋里空空的啥也没有。
“织机被你阿爹挪去小偏屋了,你带小妹去那屋看,”佟母笑呵呵的指了指方向。
“走,去那屋里看小妹,”采薇反手拉着小妹去了小偏屋,不大的小房子,被织机摆的满满登登的。
“采薇,这就是佟大叔做的什么织布机吗?”徐小妹小心翼翼的摸着架子问道。
“嗯,这织机花了我阿爹个把月的功夫做出来的,你放心,等过段时间我阿爹忙完俺自家的了,腾出手也会帮你家做一架织机出来,”采薇语气非常骄傲的说道。
“给俺家也做?”徐小妹惊愕的扭头确认道,生怕自己幻听了。
“对呀!我阿娘还说,等阿爹把徐婶子的织机做出来了,她就教婶子织麻布呢!”采薇趴在徐小妹耳边神秘的学话。
“真……真的?”徐小妹惊喜的语无伦次的。
“采薇,谢谢你,也谢谢佟婶子……”
“谢啥呀!仲林哥可是俺未来的姐夫,俺们两家那可是亲的,我阿娘会的好手艺,能不教徐婶子吗?”采薇娇嗔的碰了碰徐小妹。
徐小妹听了一脸的傻笑,“你说的没错采薇!”
两个姑娘乐呵够了,手拉着手笑嘻嘻的跑出去了。
芦苇听见笑声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忙手上的活,采薇自来到柳林镇后,跟徐家姑娘要好的很。
平时家里不忙了,俩人不是一起出去找野菜,就是一起出门捡木棒,看刚才的样子,应该是又出去捡木柴了。
“芦苇,你没事了也跟你妹妹出去说说话,”佟母柔声细语道。
“每天在家说的还不够吗?”芦苇不解的回道。
“不是,阿娘的意思是说,冬天没啥事要忙的,你別整天摆弄熬草灰水剁草的,也跟你妹妹去找小妹说说话。”
“姑娘家在一起,总是有好多说不完的话呀!”佟母心里想说的是,去跟你未来的小姑子多亲近亲近,以后过门了她也不会为难你呀!
不过看闺女一脸茫然无所谓的样子,她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咋这么不开窍呀?
“耽误我干活,天天都见面,有什么话可说的?有那说话的功夫,我都熬好几锅水出来了,”芦苇一边吐槽,一边拿棍子搅拌烧开的水。
佟母泄气的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大闺女的性情变了,她也不敢逼狠了,只能暗暗的告诉自己,她这个当娘的,无论如何都要替闺女把徐家拢住了,这女婿说啥也不能放手了,想罢放下手里的盆。
“我去做饭了,”说完起身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家里几人的心思,芦苇也不放在心上,起身进自己房间拿了晒干的松脂过来熬,又把夏天晒干的野花瓣抓出来剁碎。
冬闲不忙多做点洗头的东西,春天忙了就没这个闲心逸致摆弄了,她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乐呵。
佟父带着棒槌天黑脸冻的通红的回来了,怀里兜着一兜干冰树皮。
“好冷呀!”棒槌坐在火堆跟前哈气说道。
“阿爹这是啥?”采薇蹲下拿起一块树皮问道。
“二姐,阿爹说这叫土漆,给阿娘织机用的东西,”棒槌歪头解释道。
“土漆?那是什么东西呀?”采薇翻来覆去的看树皮,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第41章 处理马车驾
佟父把地上的树皮拢了拢道,“原本割漆是秋天的活,这不秋天我没赶上来这里,眼下你阿娘那织机又等着用,只能用土办法了。”
“蒸漆有毒……”芦苇皱眉不赞同。
“没事,蒸的少我会用衣服遮住口鼻的,”佟父给了女儿一个安心的眼神。
土漆一般都是秋天割汁,熬热透明就能刷了,不像蒸漆味道大刺鼻难闻,搞不好闻多了还能晕倒。
芦苇抿了抿嘴没继续说了,她爸一辈子的木匠人,比她懂的多,会保护好自己的。
“洗洗手吃饭了,”佟母端了一大盆饭来到堂屋,朗声催促爷几个别忙活了。
“吃饭喽!”棒槌年纪小,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馋饭,有时候吃饱了刚放下碗,嘴里便会问道;
“下一顿什么时候吃?”这应该是饥饿的后遗症。
晚饭在微弱的火光里吃结束,天冷上床早了也睡不着,一家人围着火堆坐着说话聊天做事。
佟父蒸完树皮没事干了,拿起一根木棒在通红的火焰边,一笔一画的写了“棒槌”两个字。
“棒槌,这就是你的名字,记住它是怎么写的,”说完把抱着棒槌,拿起他的手腕开始教他写。
采薇目光崇拜的看着佟父,睁大眼睛看着火光下的字,脸上都是好奇。
棒槌高兴的哇哇直叫,嘴里不停的说道,“阿娘你看呀我的名字!”
佟母则是一脸的娴静温婉回以笑脸,抱着她视为珍宝的豆芽菜,看着爷几个神色柔和。
芦苇双手撑脸,看着温暖的火光愣愣的出神,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佟父教棒槌写了半个时辰左右,然后又一笔一画的教芦苇姐妹俩写。
采薇学的很有兴致,芦苇只是笑没出声,也没拿木棒跟着写。
“阿姐你不学?”采薇悄声问道。
“我在心里一直写着呢!”芦苇眨了一下眼睛回了一句。
“好了睡觉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起早送豆芽,”佟母放下手里的活,开口撵三个孩子进屋睡觉。
采薇跟棒槌不情不愿的进屋休息了。
佟母溺爱的白了一眼俩姐弟,弄好屋里的火盆,跟佟父也进屋休息了,转眼间佟家陷入了一片酣梦中。
日子在不紧不慢中悄悄溜走,时间仿佛片刻的光景进入了腊月,眼瞅着还有十多天就过年了,柳林村也变的有了不少的烟火气。
佟父把漆好晾干的木板安装好,拍了拍衣服光头出门朝着彭里正家走去。
“里正,俺这地契管用吗?”佟父很憨厚的笑声小心询问。
“知府老爷盖的大印怎么会不管用的,行了,年外你放心的搬塘吧!这事我知晓了,”彭里正看完纸契还给了佟父。
佟父小心的接过纸契,乐颠颠的回去了,到家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傻笑半天。
“囡囡,阿爹打算明天把马车送给知府太太,好给你阿娘换点丝线回来织布,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佟父低声问廊檐下的闺女。
芦苇停下捞草的手,沉吟半响道,“建议是没有,就是需要爸明天多揣点钱去府城,帮我带一桶桐油回来。”
“带桐油干啥?”佟父不解的问道。
芦苇皱皱鼻子笑没回答,脸上一副保密的样子。
“行我记住了,囡囡,以后改口叫我阿爹,叫爸叫顺嘴了容易生事出来,”佟父左右看了一眼没人叮嘱道。
“好的阿爹,”芦苇调皮的改口道。
爷俩说完话佟父进屋找钱放好,晚上吃饭的时候说道,“采薇跟棒槌明早起早点,咱爷三趁天不亮把马车推出村,送到知府家去,给你阿娘换点织布的线回来用。”
“好的阿爹,”采薇响亮的答应道。
翌日天没亮爷三个吃饱喝足出了村,一路走一路停,中午过半的时候,总算来到了知府家的后门,佟父熟练的到角门拍了拍门。
“谁呀?门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然后门打开了一个缝隙。
“你干什么的?”门里问话的人横了一眼佟父。
“俺前些日子跟太太说好送马车来的,”佟父陪着笑脸上前喧唅道。
门里的门人目光一怔,朝佟父身后看去,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半新的模样。
“等着我去通传,”门人说完随手关上门走了。
佟父爷三在门口约么等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角门才不紧不慢的再次打开,出来的妇人一身环佩贵气,身后还跟了两个伺候的佣人。
“马车在哪里?”
“太太,”佟父远远的给行了一个礼,侧身指着马车给她看。
知府太太围着马车看了一圈,脸上看不出什么想法,“你这马车怎么作价?”
采薇偷偷抬头看佟父怎么回答,余光还好奇的看了一眼知府太太。
佟父走到马车跟前憨笑道,“太太能看中这马车吗?”他没有直接回答知府太太的话。
“你这汉子心眼忒多了,太太问你怎的作价?你直接回答便是了,做何言不对题的?”知府太太身后一个上了年纪妇人,神色不善的上前一步训斥道。
佟父眼里闪过茫然,他就是想试试知府太太的底价,怎么还变的有心眼了?又看知府太太神色很淡,下意识的抬手挠挠头。
“俺想用这马车换四桶桐油、还有六筐丝线,”佟父揣度着知府太太的脸色说完。
“桐油?”开口训斥佟父的妇人凝眉。
“是的,我是一个木匠,平日给人打东西少不了用桐油漆东西,”佟父规矩的解释了要油的原因。
知府太太扭头看了一眼佣人没说话。
“你这马车怎么也值不了四桶桐油……”
“太太是没看中马车吗?太太若是没看中也没事的,这马车今早推来的时候,路过吉祥巷被一户地主老爷家看中了。”
“因为马车架有一半材料用的是紫檀木,我想着能坐这样好的马车,必是当官的大老爷才行,便没敢答应那地主家,推来府城直接送给太太先过过眼。”
“您若是看中了,草民就不推走了,您若是没看中,草民再给送去吉祥巷里,”佟父不软不硬的打断了那妇人的话。
心里冷笑道,想不明不白的吃了他的马车?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上次的香樟木箱子,以及大氅轻裘吃出甜头了是吧?
那次给你占便宜,是因为自己急着脱手,这次桐油少一点,他都不会答应了,他就谅这知府太太不敢明目张胆。
知府太太眼里闪过不耐,又看佟父当真一副要走的架势,再次扭头狠狠的瞪了一眼佣人。
“你这汉子,上赶着把马车送来求太太看,太太好不容易忙闲看了,你又言语一大套的,也是我们太太心眼宽厚,不喜与你计较,又怜惜你们在雪地里冻了许久,否则你哪来的回哪去,”那佣人脾气很冲的责骂佟父。
“谢太太的宽厚,我们乡下人没规矩,说话冲撞了太太,还请太太大人不记小人过,”佟父从善如流的低头老实认错。
“念你也是无心的,夫人不与你多嘴了,你要的太太都答应了,你们几个过来把马车送进后院去,”那妇人抬手对边上的小厮吩咐了一声。
又看了一眼站着的佟父,“把他要的东西抬送门口来,”吩咐完人,便扶着知府太太扭身进去了。
门口留下的都是推马车的人,佟父三人在门口差不多等了两柱香的功夫,角门被彻底打开从里面推出一辆小车,
车后面跟了四个小厮,推车上有四个大酒桶,以及半人高的六筐丝线,还有两筐没有肥油的肉,角落里堆了三包看不清颜色的布包,鼓鼓的。
推车出来的人也不说话,四人手脚麻利的把车上东西卸下来,其中一个看佟父陪笑的脸,开口了;
“你今天运气好,碰见我们老爷在家,他看了你的马车,便吩咐人在原有的东西上,多赏了你们两筐肉还有盐,”说完抬脚进府啪一声关了门。
采薇看人进去了,忍不住高兴的直蹦,“还给肉了!没想到这马车这么能换东西!”
佟父听了无奈的笑了笑,没见识的傻瓜呀!大半副车架料用的都是紫檀木的,马车拿出去卖最少都得三百两朝上,他这要的东西,约么都没到十贯钱,差不多是白送给了知府太太。
“阿爹,这些东西我们怎么弄回去呀?”采薇高兴完,看着地上的东西犯难了。
“你们姐弟俩在这看着东西别走了,我去找辆牛车来,”佟父说完快步朝路口跑去。
南阳城过了一年的恢复期,目前虽说还是很冷清,但是比之前刚开城门的时候可好太多了,至少府城里能随处可见少量的小贩,还有稀稀拉拉的吆喝声。
佟父找了好半天,总算找到一个拉车的,给了十五个钱带到知府家后门口,把一地的东西搬上车绑好,爷三跟在牛车后面,一路踏着风雪回了家。
傍晚进村都没敢走村道,而是选的最边远的路,怕车上东西太多被村民看见了,死皮赖脸的上门借,借了又还不起,那不就相当于白要吗?
“这是马车换回来的东西?”佟母有些惊讶的指着东西问佟父。
“可不就是,桐油是我跟芦苇用的,那线绳子明天给你织布用,肉你碾点盐给腌了细细吃,”佟父仔细说了东西的用处。
佟母听明天就开始织布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弯腰把布袋搬进屋里放好,出来跟二女儿把肉筐抬屋里放着,至于大油桶,则是交给佟父处理。
一车的东西处理好,天也黑了下来,又到了一家人期待的晚饭时间。
村里大部分人家这个时间点,早就忍饥挨饿上床躺着了,像佟家这样一天吃两顿的,还真是找不出第二家来。
就连徐家都做不到每天吃两顿饭,虽然他们也跟着找到了不少食砖,可徐家人口多呀!
又都是壮劳力,如果像佟家这样敞开了吃,年外干重活的时候,吃的可就跟不上了,因此徐母做饭都是干活做两顿,不干活下午吃一顿结束。
第42章 展示成果了
一早起来吃完饭,佟父在偏屋生了一个大火盆出来,拿了一筐麻线,先给织机穿上经线,然后挂上二叶板纬线,踏板拴好上去踩两次,感觉合适了便不再调整松紧度。
“阿爹,这就可以了吗?”采薇指着织机好奇道。
“算是好了吧!”佟父拿线塞进线梭子里坐下。
弯腰拿了一块竹筘安在眼跟前,又把搭地的草编绳系在腰上,最后放了一根长长的木条在腰跟前。
左手拿线梭子,从线档里穿去右手处,竹筘子向后一拉,脚上踩着踏板吧唧一下,就这么来回拿线交错着。
佟母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脸上都是震惊的模样,短短两柱香的功夫,佟父织出了一寸的麻布来。
“这……这……这……当家的,这真的是麻布呀?”佟母惊呼着上前摸布,感觉自己像做梦似的不真实。
佟父温和的笑了笑,拿起旁边的钩针,勾住断了的线头续线,好心情的笑问道,“你看会了吗?”
佟母有些不好意思搓搓手,“看是看会了,就是不知道织的时候出不出错。”
“这个不怕,”佟父闻言笑着起身,把位置让给了佟母坐。
还把绳子给她绑到合适的位置,手把手的教她怎么踩脚踏,怎么穿梭子线等。
佟母紧张的手忙脚乱了半天,在佟父的柔声里慢慢的沉心下来,心思不知不觉的跟着吱吱的织机声,心无旁骛的熟练起来。
佟父对着屋里的三个孩子打手势,示意她们都轻手轻脚的走出来,别打扰了佟母的心绪。
“采薇,豆芽的活都交给你跟棒槌了,我得带着你阿姐继续做架子,你徐婶子的织机跟小川娘的织机,怎么也要赶在初春做出来,年外天化冻了,家里就以农活为主了,”佟父小声的吩咐两姐弟活计。
“阿爹跟阿姐放心,豆芽菜的活我带着棒槌包了,”采薇拍着胸脯保证笑道。
佟父摸了摸棒槌的脑袋,带着芦苇去了另外一间闲置的偏屋,“囡囡,你要的东西到时候就在这屋薰成不成?”
“成,这有什么不成的,”芦苇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同意了的话,咱爷俩就出去砍竹棍回来做架子,”佟父说完到角落找了砍柴刀。
爷俩冒雨出了家门,来到离家不远的竹园砍了好几颗棍子。
“佟叔?芦苇?这么大雨你们咋还出来砍竹棍呀?”徐仲林被雨淋的湿漉漉的,肩膀上扛着木头站在田埂上询问。
木头是他们进村后从每家扫荡的,不仅徐家捡了很多木头回去,就连佟家娘几个,都累的脸红脖子粗的往家推了不少木头。
要不佟母那织机,能个把月就做出来?现成的好木头很难找。
芦苇捡的木头都是水里泡沉过几年的,主要归功于她爸的专业,剩下些泡的不好的,或者容易裂缝的木头,都让给了徐家人去捡。
“是仲林呀!我们砍几个棵竹棍就回去了,你这扛木头修门吗?”佟父直起身笑回道。
“不是修门佟叔,您不是说要给我阿娘做织布机嘛!我阿爹便吩咐我,去水里捞一节好木头送过去……”
“你看你阿爹作怪的,一张织机能用多少木头呀?更何况俺家木头也不缺,这么冷的天,把你弄出来淋的跟什么似的,你快扛着木头回家去,千万莫冻伤寒了,”佟父责怪的开口打断了徐仲林的话,挥手赶人回家去。
“那佟叔,我先把木头送回去了,”徐仲林笑呵呵的说完转身快步走了。
佟父跟芦苇继续砍竹子,爷俩砍了约么有二十来棵左右了,才停下手,擦了擦脸上的冷雨,把地上的竹棍归拢好,每六棵算一捆绑紧,打算一趟一趟给扛回去。
“佟大叔,竹棍砍好了?”徐仲银带着柴刀跑过来要帮忙的,一看地上的情形,便把刀别在了腰上,弯身扛了一捆在肩膀上。
“仲银,这大冷天的……是不是仲林回去说的?”佟父扭头问道。
徐仲银憨笑了一下,“佟大叔,你要帮俺伯娘和俺媳妇做织机,这是多大的人情事,俺明知你跟芦苇妹妹淋雨出来砍棍子,俺不来帮忙俺还是人吗?”
“你呀!”佟父听完无奈的笑了一下。
眼里对徐家这个侄儿多了一份温和,他自己是老实人,同样的他也喜欢老实憨厚的人。
三人前后到家,放下竹棍喘口气的功夫,徐仲林三兄弟分别扛着竹棍进来了,“佟大叔(佟叔),”三个小伙子纷纷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