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衣服了。”
她和室友余清清只在分房碰到过,洗漱袋换洗衣物都在楼下的房间,一直没去取。
“找人送了新的,去试试。”
简时衍点了家常小碗菜,琢磨出陶枝念的口味喜好,和服务人员补充多准备了些补气血的菜色。
陶枝念从购物袋里挑出款式和她第一天出门时最接近的款式,换好衣服出来,看着满桌的菜,过于健康没吃已经感觉到饱了,“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
“就尝尝味道。”简时衍为她添置碗筷,瞥见她搭配衣服挽起碎发别在耳后,行装衬得皮肤更白皙细腻,很显气质。
顾湘回国了,难得儿子找她,欣然接受麻烦。送来的衣服并非成套,都是销售口中都是最热门的款式,简时衍则靠喜好进行搭配,向陶枝念渗透审美,横看竖看顺眼合心意,拐弯抹角夸自己。
听到是简时衍母亲插手其中,于情于理她不该轻易呈下好意,忍不住试探一句,“会不会太麻烦了。”
简时衍不以为然,继续往女人碗中添菜,“我妈就是干这行的。”
“我一直还以为你父母都是体制里的人欸。”
陶枝念对简时衍的家事确实有不少道听途说的成分,加上家里没有在机关单位里工作的亲戚,对内部层级分工如何不太了解。
众人八卦时说起家境,各执己见诸多版本,陶枝念在一旁半信半疑,听多了他人对他父母的评价,实在忍不住树立起不怒自威的高知大领导形象。
“我母亲的性格在事业单位里待不下去的。”
依照顾家的权势,给女儿安排体面闲职轻而易举,只是他人的规划都与顾湘摆脱糟乱失败婚姻的初衷背道而驰。
她对简如望毕生追逐的虚伪崇高、堂而皇之的远大理想嗤之以鼻,与简先生分居之后,也尝试其他营生。
顾湘从没缺过钱,也从没让简时衍跟着她吃过一天苦。
她自命不凡,不愿做顾家亲信口中傀儡般依附男人的菟丝花,索性孤注一掷,与好友合伙投资了成衣品牌。四十岁之后转战策展方面的工作,这些年苦尽甘来,前景可以说是云开月明。
“我家里人都是很好相处的性子,我妈妈挺喜欢你的。”
见陶枝念没吭声,怕她多想,简时衍有意敲打,说了真心话。
顾湘对简时衍的教育,关心也好,管教也罢,大多都是点到为止。简时衍既没长歪也没犯过事,唯一让她操心过的,就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婚事。
所以当听到简时衍提及另一半,先不管女孩是什么样的性子,对于顾湘来说都是喜事。
于是爱屋及乌,信任简时衍的眼光。
至于简家老爷子,简之之就和老人提过有小桃老师这一号人物,埋下信号弹。
两家人见面,小姑娘面子薄,为时尚早,但简时衍早做好了向所有人介绍另一半的准备,只是可惜陶枝念还不给公开的名分。
陶枝念静默,以为是意有所指,扒了扒碗里的饭,半响才回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爱人。”
“所以不管以后有任何人来找你说什么,你只需要记住我喜欢你这件事,知道了吗?”
无论是好听的话也好,还是恶意离间的也罢。简时衍只希望陶枝念再遇到情感波折的情况时,可以选择坚定地相信他。
最好,无条件地选择他。
第69章 . 冤家路窄,缘分拨乱命运的指针。
统一回程的巴车定在午后,本次出行组织松散,中途就有不少因个人安排先行离开的同事。
群里有人提议践行前合影留念,陶枝念趁间隙掐点回房收拾行李,正巧遇见拿着饭盒的余清清。
余清清眼神飘忽,没想到陶枝念还会回来,这两个晚上独自睡标间,她还怪不踏实的。
那天晚上她在茶水吧撞见室友和一位对不上号的女老师喝闷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秉持回避态度,余清清想了想还是没上前帮扶,准备等陶枝念离开了再去卫生间。
她靠着墙打开游戏消遣,等到牌局终结,余清清侧身往前走,见证了劲爆得难忘的一幕。
俊男靓女唇齿相依,目睹接吻的过程,她的呼吸都快停了,害怕被当事人发现,瞬间面红耳赤,火速躲进狭窄楼道避让。
余清清早前听说过简时衍,这学期转来单位,确实有意关注到过这个男同事,偶然犯花痴结果真嫂子就在她旁边,恨不得原地挖洞。
远处观瞻足矣,没想到平日里以清冷形象示人的帅哥,竟然会是哄起老婆脾气好得出奇地深情种。
余清清离得远听不清对话的具体内容,可是粗浅潦草几眼,眼里的深邃汪洋大概是藏不住的。
投屏电视时,回忆起画面,余清清下意识叹气,出来度假还能见证旁人的爱情。
身边人降低声量,注意到动静变小,余清清提前开口解释,“味道很大吗?抱歉,餐厅里人太多了,所以打包回房吃。”
陶枝念友好地摇头,加快收东西的速度,显然也是怕打扰。
中途陈西禾来了电话,她接过电话,语焉不详地回起“嗯、好的、开车注意安全”的词句。
许是看到过他人狼狈的时刻,余清清在一旁憋了半天,终于在陶枝念临走前道了句,“那天恰好听到,陶老师,生日快乐。”
陶枝念莞尔微笑,“假期好好充充电,新年快乐。”
回归大部队,她故意和简时衍分头行动,立场坚定地拒绝了顺风车的邀请。
电梯急转直下,停过片刻,进来一对年轻男女。
陶枝念后退,加快打字速度在对话框里忙得不行,跟简时衍交代过回市区有弟弟来接她回南屿,又是哄哄说她见色忘义的宋艺璇。
小宋老师明面上情绪稳定,发来有事儿和她说。
“徐淮,能不能少碰我。”
短暂疯狂后陈桑晔得寸进尺,变相行使古怪的权利,鬼知道脑子打错了哪根筋,莫名其妙抽疯跑来抓她的现行。
「刚做完胃出血的手术,徐淮就敢带着你喝酒过夜。」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下来,要么我上去。」
许凪远瞧见陈桑晔吃了炮仗的臭脸,没忍住多嘴透露行程宽慰,“想来小梧也有心思定下来了,比起她在家里闹公主脾气,不如和徐淮去北城度假村透透气。”
“简时衍是不是在那儿。”
一语道破要点,许凪远没话说了,他哪知道简时衍的行程,每天忙着追老婆,如今谈恋爱约出来见一面都难,许老板偶尔揽下接送照看简之之的活路。
小鬼提前被工作人员带去品尝春节特供的新菜品,晃晃悠悠从厨房顺走了精巧的装饰品,放在手里把玩。
陈桑晔看向不远处的小孩,话语冷淡,“简寻游的儿子?”
许凪远含糊地应,简家和陈家两兄妹的关联带点离奇狗血的色彩。
简寻游早年和陈桑晔是好哥们,据说之之生母最开始想追的是陈桑晔,结果和简寻游在一起了,才有这段扯不清的孽缘。
众人私底下调侃,谁都不敢舞到明面上。
简之之从楼道那头奔过来,陈桑晔背身离开,再没回头。
虽说不是第一次陈桑晔查岗,自从那夜混沌过后,跨越了兄妹界限,陈桑梧大脑宕机,即时反应出心虚,让徐淮把闹腾的交响关了。
很快,陈桑梧意识到理亏的该是陈桑晔才对,再之后一夜未归,徐淮昨晚没发来半句关心,现在跑来装好人,关心安危出演浪子回头的戏码。
“宝宝,又生气了?”
徐淮自然从后拥着她,鼻息绕在她耳后,醇厚男音混杂着腌臜烟草味,在电梯里扯下她一边衣领,揶揄中过分亲近。
在国外那几年,陈桑梧的确也和徐淮有点联系,那时为知根知底的损友,逢年过节撑死群发祝福的交集。
而今身份转变,她快分不清对简时衍到底是占有征服欲,还是单纯在以喜欢简时衍的名义立起反抗旗帜,成心与陈桑晔作对。
连周围人都习以为常了,陈桑梧喜欢简时衍,全世界都认可她喜欢时衍哥的情谊。
唯独故事走向并不圆满,简时衍发自内心地烦她、讨厌她。
心烦意乱,她对徐淮出言不逊,“离我远点。”
风格割裂,陈桑梧先天长着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声嗓却带着与年龄适配的平稳冷艳。
空间密闭,对话扬在空中落入耳边,陶枝念后退至电梯的角落,收拢衣角,本无意直击旁边的情侣吵架的第一现场。
徐淮成心戏谑,“没见着简时衍,小梧,你也不能拿未婚夫撒火儿呀。”
他们应允父母小年夜回陈家见长辈,赵君敏近日频繁提起徐淮,打心里看不上徐家二世祖,陈桑梧拗不过母亲的威压,舍弃情分妥协。
一度怀疑是自己耳背,陶枝念放下手机,通过侧边镜面的成像,失礼地端详起女人的长相。
帽檐下那张脸精致得过分,眼睫垂下透着颓气,华光溢彩的气质掩埋倦怠,她难以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描述,看得并不真切。
直到陈桑梧反感徐淮继续用沾着烟味的臭嘴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忽地转头,猝不及防,与后排刻意放低存在感的人对视。
密闭空间空气凝滞,看清正脸,陶枝念面色僵硬,她见过这个漂亮贵气的洋娃娃。
陈桑梧亦是同时敛去笑容,正面遇见时衍哥捧在掌心的小老师,当然该好好招待才对。
她找人调查出的结果枯燥无味,履历家境随便拉一条出来,都能受尽栖苑巷那群姨姨们的指摘。
可恨的是,女人站在原地恬静温柔,光是展现软弱柔和的气质,她的心口已经堵上巨石。
冤家路窄,缘分拨乱命运的指针,现成受气包送上门来。
到达B1,门开了。
“认识?”徐淮掀起眼皮,显然他上次并未留意陶枝念的长相,出于四处留情的花心本性,漫不经心地为美人驻足停留。
陈桑梧扯起嘴角,话说出口气场趾高气昂,瞥见女人朴素基础的行李袋,故作矜持地嗤笑出声。
“或许算单方面认识吧。有些人就是这样,总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指望着攀附别人往上爬...”
徐淮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云里雾里不懂她又是闹哪出。
关系降至冰点,宋艺璇碍眼地越过林耀驰观察电梯那边的动静,好姐妹经过交心突飞猛进,腻歪地开始叫起昵称,“枝念宝贝,就差你了。”
陶枝念率先走出电梯,伴随叮的提示音电梯下行,久违从前被精神支配的恐惧冒了出来,洋娃娃找人取乐方式并未更新迭代,带着优越感的高高在上。
恶语没能达到从前一半的功力,原来当真过了这么多年,人还是会对昔日失去尊严的创伤历历在目,历久弥新。
而今,她早不是那个在影院差点要在众人嬉笑嘲弄里下跪的穷学生了,至少她可以抬起头做人,并且接受过教育和法律知识的普及,在大学的纠纷里硬气地学会用正当理由维护合法的权益。
见她失神,宋艺璇为陶枝念拍背安抚,“怎么了?”
“没事,刚刚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回程途中,陶枝念都在消化陈桑梧和娃娃脸间的联系,惊鸿一瞥过许凪远发给简时衍的消息,莫名脊背发汗。
「今天在电梯里遇到陈桑梧了,她真的很漂亮。」
在输入法里打下陈桑梧这三个字,用了将近一分钟。
宋艺璇揽过她的手臂,分享起她没冒泡时发生的趣事。“我那天不是说其实简时衍和林耀驰换过房间,你知道那天看露天电影,有个老教师忽然和我说,林耀驰不是陶老师的男朋友吗?”
“我好几次都碰到过她从隔壁房间出来。”
场面清一色地微妙,吃瓜还能同时吃到闺蜜和前任的联系,她笑得四仰八叉说她肯定是认错了。
老教师情商高,拿老花眼了化解乌龙,不了了之。
“还好你不在啊,竟然私底下还有你和林耀驰的绯闻。”
越说还有点来气,还是没忍住分享林耀驰如何狗腿地服软找她道歉的过程。林某连道歉都摆少爷的烂谱,永远是别人欠他四五八万的德性,从来没有解决根本问题的想法。
给个巴掌塞块糖,扯下傲气发问,“真不打算和我和好?”
息屏倒扣,陶枝念努力听明白璇璇的话题,努力给出恰当反馈。车至站点,女人挥手下车,一路都在客套恭祝同事们新年快乐。
虚无走向现实,中巴驶远,她才恍若有脚踏实地的实感。
“姐。”陈西禾喊她,已经停好车在校门口等了许久。
没在坏情绪里多做停留,努力摆正心思,陶枝念扯起笑,“不是让你晚点再来接我的嘛。”
陈西禾轴得很,硬是在恶劣地天气伫立在冷风里等她。
“接姐姐回家过年,当然要积极一点。”
男孩顺手结果她手里的行李袋,陪着她回公寓收拾行李。
“姐,你住的地方这么宽敞。”
正话反说,陈西禾还是第一次进临城中学,总还是有点男孩子的青涩自觉,满屋人烟气的布置,避开贴身衣物摆放的位置,站在阳台上看教学楼的风景。
“市区同地段的出租房月租要两千了,知足知足。”
接下来半月不住人,陶枝念翻出防尘罩盖在家具上,倒没刻意需要带的东西。
她拆了被套,考虑到许久没回过家的事实,“爸现在和妈住一个房间吗?”
五大三粗的男孩面露尴尬,“妈好像睡的是你房间。”
“行。”
陶枝念平静地接受现实,正好有陈西禾作伴,将被褥一并囊括进搬运的工程。
以防万一,陶枝念还是回办公室一趟,检查有没有落下文件,碰上了简之之。
“枝念姐姐!”
许久未见,简之之眼底闪过惊喜的光芒,上前粘人。
陈西禾明显在状况之外,扯开小鬼搂搂抱抱,还姐姐呢姐姐呢错了辈分乱叫。
陶枝念见多不怪,随口解释,“简老师的小孩。”
陈西禾对号入座,亦是吃惊,回南屿的路上,脑补成姐姐要去给半大的孩子做后妈的景象。
直到车子开进老式居民楼楼下,陈西禾支支吾吾,没忍住说了公道话。
“姐,这不好吧。你找的男朋友,儿子都这么大了。”
第70章 .隔着衣物缓慢地揉,在家也要穿内衣。
刚上大学的直男还未开化,陈西禾出口的话惹人发笑,陶枝念挥掌揉乱弟弟的头发,“想什么呢,那小孩是他的侄子。”
她只见到简之之,陈西禾从旁等着她,所以只是短暂停留,连简时衍半个影子都没见到。
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陶家在三楼,行李都在陈西禾手里。陶枝念她跟着上楼,心里重播起卡在对话框里没能发出去的评价。
要不要提…见到陈桑梧了呢?
在电梯里对视的场面,陶枝念直观感受到陈桑梧锐利而矛盾的美貌,身边男人长相略微逊色,色厉内荏朝她投向考究,打量的眼神并不让人舒服。
这桩意外的偶遇,陶枝念烂在心里,左右短时间内再见的概率约莫为零,便懒得再分去心思多想。
时至饭点,陶父在厨房里忙活饭菜,听到门外动静,拿着锅铲出来迎接。
“淑文,西禾和小枝回来了。”
陈淑文斜睨了眼在玄关的人,“赶紧放下东西,该吃饭了。”
一家人齐聚吃饭,不常见的四人在饭桌上扮演起乐乐融融的假象,实则气氛笼罩在别扭的祥和之下,很难与温馨搭边,反而异常生疏。
午饭吃得晚,陶枝念胃口一般,舀了三鲜汤到碗里细嚼慢咽地尝味道,没主动开口说话。
时蔬清淡,无功无过,她味如嚼蜡地混时间。
“有能力是好事,翅膀硬了就是好啊,工资拿到手了也要少乱花钱。”
汤汁烫嘴,陶枝念垂手捧碗,拘谨地保持吃相,手腕佩戴的饰品给陈淑文提供了可发挥的空间,飘来一句阴阳怪气的训诫。
陈西禾打圆场,往陈淑文添菜陪笑。
“妈,这是我送给姐的。”
陈淑文借题发挥,果然在意起工作后的女儿回家过年两手空空,还要收陈西禾的礼物。
其实回程路过商业街,陶枝念思量过要不要在市区超市带些慰问品。回家更像是做客,月初垫付医药费花超了预算,平心而论,她根本不欠他们什么,心安理得地空手而归。
见陶枝念没反应,陈淑文滔滔说起其他,张三李四王五,人名对不上号,鬼知道都是哪家人的青年才俊。
陶枝念没吭声,随陈淑文怎么介绍和铺垫,反倒拉起衣袖,趁没人注意遮挡起右手轻微泛红的咬痕。
在饭桌上,回想和简时衍的相处细节非常不合时宜。连续几日熬夜,陶枝念起床困难,快到退房的时间点,简时衍来叫她吃饭,舔舐起她外露在被褥之外的皮肤。
「再不起来,我就咬你了。」
那处密密麻麻的痒,陶枝念昏头了当真把手伸过去,显然恃宠而骄知道简时衍不会伤他,用另外的方式妥协,「那你咬吧。」
结果简时衍真舍得咬痛她,陶枝念睡意全无,腾地从被窝里坐起身控诉,「简时衍,你是狗吗。」
完事后又来了一通磨人的酿酱,大概是陶枝念和简时衍相处的时间够多了,而今要让她面对家人,堂而皇之装起单身对男人不感兴趣,演技略带退步。
陈西禾识时务地替陶枝念挡枪,多余废话一句没多说,“哎呀,妈,姐自己有数的,她工作这么忙,着什么急呀。”
“就是因为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和异性相处,才更应该早认识,定下来才好!”
魔法打败魔法,之后不管陈淑文说了什么,陶枝念答得全是“不见、没空、没兴趣”,敷衍地继续添堵。
结局惨烈,她还是低估了陈淑文碎嘴的威力,从工资分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明里暗里的念叨,听得她耳朵起茧子。
陶正早年长期住院花下来费用除去报销保险也是可怕的数字,无常的病情时好时坏,这两年进入缓解期,偶有复发严重时才去住院检查。
陈淑文打的算盘沾满偏爱,转正后实话实话陶枝念手里的钱并不多,公积金存在账户里,芝麻点的工资再三敲打,反复试探。
很多话当着陈西禾的面并不好说,陶枝念忍着脾气,“今晚您继续睡我的房间,西禾这段时间去和爸睡,我住他的房间。”
陈淑文恼,“那怎么能行。”
“那您和爸住主卧?”
陶枝念早见过陈淑文在外面的姘头,中年女人逢春患得患失,纠缠时哪顾上清高的家庭责任。
尽管在陈淑文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底色里,体贴和谅解往往留给了陈西禾,也并不妨碍在陶枝念觉得陈淑文是有傲气风骨的女人。
结果陶枝念人生当中第一位正式意义的相亲对象,竟然是陈淑文舞会结交的老叔给介绍的亲戚。
那位仁兄肥头大耳等比例放大,这等壮硕的吨位还能被陈淑文笑眯眯地夸为人老实可靠,陶枝念大跌眼镜,努力保持微笑和礼貌,实则看着他连喝水下咽都成困难。
陶枝念这回立场明确,原本回家连贴身被子都搬了回来,陈淑文骂骂咧咧地搬走了先前占据的摆设,留给女儿独住的房间。
以便不时之需,行李还是带上了纸质材料,年前还有培训网课需要打卡上传笔记,陶枝念开着倍速,万事俱备忘带水笔,只好在书柜里翻找。
最上方厚重的本子砸落地面,恋旧的人对待知识结晶舍不得随意丢弃,都忘了自己还留着高考前密密麻麻的复习笔记。
文科班数学的差生总结例题,陶枝念这种人差点天分和运气,也算卯足了劲儿努力学过,读书时就搞不明白的导数,现在翻看时皱起眉头,云里雾里完全看不懂了,竟然看困了。
手机震动,开门见山,简时衍很是直白。
「在做什么?我想你了。」
南屿离主城有二十多公里,称不上异地恋,的确是有些距离。当初放假前她一直拿假期搪塞缠人的同住邀请,结果如今轮到她食言,跑回南屿。
对此简时衍倒没在明面上表达意见,隔着屏幕,陶枝念自然联想到男人幽怨的眼神,拍了笔记里的内容。
「刚刚翻到高中学数学的笔记,温故知新ing.」
对面扫一眼都能发掘错误,圈出过程公式错误,「分类讨论,带错公式了。」
陶枝念甩了个问号,忽然不想回复了,赶紧合上本子,怪他好较真哦。
语音通话即刻打了过来,男人本领渐长,“你家是在31号楼吗?”
陶枝念几乎在收到消息的同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拉开窗帘确认起楼下的身影。
老住宅区自然没有夜生活,她洗过澡了,懒得换衣服,索性穿着睡衣下楼。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这儿的。”
确认父母房门灭灯,陶枝念几乎是掐着点跑下楼,扑进简时衍怀里,谨慎地左右望了望,还是拉着男人躲进了楼梯间转角的暗处。
“冷不冷?”
简时衍上下摸索,太熟悉她的身体,一摸就知道陶枝念没穿内衣。
“我下午都碰到之之了,但是没看到你。”
陶枝念低估夜晚气温的杀伤力,睡衣不御寒,到了室外难免冷得哆嗦。
他们这幢楼有一位大她几岁的姐姐,中学时她有次放学回家听到声响,没想到撞见姐姐和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在转角的阴影里搂抱。
那时候全是看到早恋情侣的不可置信,偶尔再下来倒厨余垃圾也能遇上他们。
如今轮到她长大工作了,谁能想得到现在陶枝念也能体会一把拉着男友躲进地下室的紧张刺激,瞻前顾后留耳朵放哨,听着是否有脚步声经过。
“接简之之顺路回趟学校,他说寒假作业沾上了油渍。”
陶枝念听出简时衍嘴硬,痛苦地憋笑,“别告诉我,你带着简之之专门跑一趟,只是为了蹭办公室打印机的纸。”
是也不是,简时衍坦白,“你可以这么理解,主要是为了偶遇你。”
“你弟弟十九了。”
陶枝念不解地抬头,恶劣地伸进简时衍的口袋取暖,“所以呢?”
对方复述,“在家里也要穿内衣。”
陶枝念没忍住张嘴古怪地“啊”了一声,半响明白这话的意思,她穿着的还是中学买的奶牛睡衣。
这两年身材倒是没有明显变化,只见上衣胸前绣着印花,陶枝念完全看不出任何凸点。
“不至于啦,我的衣服很厚,根本看不出来的。”
男人的手陷进去,怎样的大小都完全能嵌进手心,隔着衣物缓慢揉起圆润,客观地给出评价。
“我看得出。”
“小桃老师,明天赏脸和我们去游乐园好吗?”
第71章 .当然要牵手了,小桃老师负责当兔子警官。
陶枝念并没有及时答应这个邀约,准确来说她在思考,以至于忽略了简时衍正上下其手的行为。
简时衍见她分神不语,敞开拉链把她裹紧,“想好了吗?”
小区物业这么多年没再管过社区基建,夜间供电不稳定,悬于头顶的灯球闪烁着暗红色的光晕。
关注到“我们”的说辞,陶枝念缩了缩脖子,“我们带之之一起去游乐园?”
“嗯,想去很久了。”
这里的想,指的是简时衍想和陶枝念约会很久了,悠悠补充,用其他理由降低陶枝念的防备,“可以叫上你弟弟。”
陶枝念含糊地答,“我问问他吧。”
灯球忽地灭了,墙上的影子叠在一起,陶枝念盯着逃生通道的标识发呆,只有月色捕捉到此时恋人缱绻的亲密。
她真心实意,“简时衍,你们留在市区过年吗?”
“除夕夜应该回爷爷家。”
听到简时衍口中提及的地名,陶枝念得知后难免低迷,地理位置跟县城完全是南辕北辙两个方向。
再过几天她就该回老家过年了,下次见可能得等到年后,迟来地生出不舍。
她的确在抱怨,露出双低迷的眉眼,“我今年回县城古镇过年,南屿靠山最偏远的小山村呢,离你好远。”
头脑风暴一阵儿,陶枝念最终答应,上楼前稍稍掂掂脚,在男人侧脸印上潦草的吻。
“简时衍,晚上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见。”
她跑得很快,兔子一溜烟跑走了。
轻手轻脚地开锁,陶枝念进屋前刻意控制关门的动静,后方的问询冷不防地飘了过来。
陈西禾打着哈欠,“姐,你怎么还没睡?”
女人吓得浑身一震,转头看到是陈西禾,松了口气,“我晚上收拾房间,翻出些用不上的东西,刚刚下楼丢垃圾。”
陈西禾应声,显然并没多想。
回房前,陶枝念状似无意提起日程,三下五除二想拉上弟弟入伙,陈西禾对目的地印象不佳,早就去腻了。
“我们高中春游去过好几次了,实在不想去,但今年好像有烟花秀,你和姐夫好好玩。”
“行。”
自动忽视姐夫的称呼,陶枝念没再强求。
翌日,她醒得很早,少有地认床,睡得不太好。
化妆时陈淑文进来过,在身后的大衣柜里翻找东西消磨时间,意有所指地问,“今天要出门?”
陶枝念擦着水乳,自动屏蔽母亲的叨扰,扯理由背起腹稿信手拈来,“和高中同学约好看电影。”
立春前夕,是南屿一年中天气最冷的时节。
出门前,陶枝念折返换了一套便于运动的行装,留下句不用给她留饭,纯粹为了躲陈淑文,吭哧吭哧地跑下楼。
陶枝念忘记和简时衍交代不必再来楼下接她,当看到男人时,陶枝念拔腿往反方向走,拿起手机发消息让他别回头。
「我妈可能在楼上看着我们。」
她戴上羽绒外套的帽子,正面遇上简时衍即刻装起陌生,步伐快得惊人,擦肩时声音细若蚊呐地提醒道,“我在前面的路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