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只有一妻一妾,自从林噙霜进宫陪着圣人后,盛紘连着半个月睡在葳蕤轩,王若弗日日春色满面,恨不得林氏长住宫中。
然而这天夜里,盛紘来了葳蕤轩后,开口就是提出把六姑娘送回寿安堂由老太太养着。
昏暗灯光下,王若弗脸上的娇羞定格住,转为一抹困惑:“老爷是觉得我照顾六姑娘、照顾的不好?才宁可劳烦老太太,也不肯再让我养着?”
她的庶女养成计划才进行到一半,怎么就停了。
“老太太把小六带大,舍不得离开,想养就继续养呗。”盛紘困倦,只想睡觉。
“可是,我毕竟是这孩子的嫡母。老太太这么做倒像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王若弗还想再挣扎下。学着林氏往日的做派,委委屈屈地说道。
可惜狐媚也是要靠天赋的,她这一下不止没唤起盛紘心底的柔情,反而把他吓得睡意全无。
“行了、行了,以前也没看你多看重小六,何必为了争一时之气的非得把人养在身边。”盛紘把话敞开了说,他压根不相信王氏会对非自己所出的孩子,会有什么充沛慈爱之心。
之所以把明兰交给她养,不过是他需要平复一下家里由老太太偏心引起的负面情绪。现在如兰另寻了教养嬷嬷、明兰也在她这儿养了几个月,够了吧。
第407章
盛紘说这番话时,王若弗脸色有些绿。但也知道自己这些天养着明兰是大家都有退一步,要是再不依不饶下去,自己也不一定讨得了好。
最终还是同意把明兰送回寿安堂让老太太抚养,又挑了一些人手过去供明兰用着。老太太摸不准王氏这是想在寿安堂安插人手,还是只当成闲棋随手下的一步。
她对明兰说:“既然是大娘子的一番心意,你先收下就是。你近身伺候的丹橘、小桃可以帮着先盯一盯,要是得用就留下、不得用就送回去。从来也没有要主子忍耐下人的理。”
明兰听完也不再推辞,认真挑选起来。
外头的管事婆领着十来个小女孩来到寿安堂,高矮胖瘦不一,都立在堂中,王若弗在一旁笑吟吟的坐着,拉着明兰道:“你自己瞧着,喜欢谁就挑出来。”
明兰转头去看,和那些女孩的目光微微相触,那些女孩如同兔子般立刻缩回眼睛,也有几个大胆的朝明兰讨好微笑,明兰心里有些不适。
老太太瞄了她一眼,看出她的无措,房妈妈见了立即对王若弗道:“六姑娘年纪小,都没见过几个人,如何挑的?还是老太太来吧。”
老太太肯定是有这个决定权的。她细致的询问领人来的管事婆:哪些是外头买的?哪些是家生?以前都在哪里做活?老娘在哪里?有什么特长?
经过几个提问,老太太最后挑了六个女孩。
王若弗忙道:“这么少,岂不委屈了六姑娘,老太太再多挑几个罢,若是这几个不合心意,咱么再买几个也使得。”
老太太瞥了王若弗一眼,道:“圣人、老爷立事不易,省些银钱也好,省些外头的言语也好,咱么内宅的女人更得体贴男人。”
王若弗被说的尴尬应下。
等王若弗领着管事婆子走后,寿安堂里明兰不解:“怎么一下添了这么多人?崔妈妈,丹橘,还有小桃,几个服侍我一个,我用人够了,其他事情也有人做呀。”
老太太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了明兰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长叹一声,而房妈妈则很体贴的给六姑娘说起勋贵人家的旧例。
当年老太太还是勇毅候大小姐的时候,光是自己的院子里,就养着三个管事妈妈,一等丫鬟五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八个,还有五、六个跑腿使唤的小幺儿,其针线浆洗洒扫的使唤婆若干。
明兰掰着指头数,越数嘴巴张的越大:“那、那、那不是有十多个人?”
房妈妈骄傲道:“那是自然。过世的老候爷就这么一个闺女,自是无所不用其的金尊玉贵,老太太当时在整个汴京的贵女里也是数得上的。”
就是眼光不太好,为了个男人跟娘家闹翻,唯一的儿子还被小妾害死。
当年不少勋贵人家拿这件事情当反面教材,教育家中女孩。愿意下嫁清流不是问题、高嫁问题更多;跟丈夫感情不和睦也可以理解,世上面和心不和的夫妻多了,但千万别学人端着。
明明可以做个掌权的主母,却偏偏学人避世,最终闹得一个妾室都是伸手到正院害死嫡子。
第408章
明兰想了想,立刻问:“那现在勇毅候府也是如此吗?我曾听祖母说,勇毅侯府这一辈有几个姐妹。”
房妈妈的老脸有些撑不住,支吾着道:“……那倒没有,如今的勇毅侯……和当初的有些不大一样了。”
虽然爵位还在,但安富尊荣者居多,运筹谋划者居少。
原本勋贵人家的孩子,就不比出身寒门的学子有勤学苦读的毅力、现在不做规划只怕是要一代不如一代了。
明兰展眉笑道:“妈妈不要皱眉,祖母那时只有一个,现在候府有个好几个姐妹,自然不能一般排场了。”
“姑娘说的是,正是这个理。”房妈妈的老脸总算找了些回来,笑出一脸暖暖的皱纹,道:“如今咱家已是郡王府邸,自然不能与候府的排场一般。之前姑娘小,身边只有丹橘、小桃两个也还罢了,现姑娘大了,总不好还跟那小户人家一般寒酸,说出去倒叫外头笑话。这六个丫头先调教着用。”
老太太也让明兰给她们重新起名,这个明兰有经验,小桃的名字就是她起的。这六个干脆就叫‘李子、樱桃、石榴、荔枝、枇杷、桂圆、’好了,一色的水果多整齐呀。
奴婢一旦卖身给主家,多半会由主家重新取个顺口的名儿。
比如墨兰好弄文墨,给身边的丫鬟取名好听又有意境。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便是她身边四个丫鬟名字的来由。
也取诗中进士及第、平步青云、受尽恩宠、春风得意的好兆头。
现在一看,果然承了这个吉兆。
丹橘轻笑道:“姑娘好歹也给她们取个好名字,没准将来也能让她们乘一道春风。”
都是丫鬟,云栽等沾了点皇气,人都贵气了起来。将来许嫁的不是校尉、也是太医。而她们,将来不被配给姑爷嫁的马夫、小厮就要偷笑了。
真是同仆不同命。
又有多少人扼腕没去山月居伺候呢。
小桃也用目光表示对自己名字的抑郁,老太太和房妈妈也似笑非笑的以表情调侃明兰,害的明兰小小的不开心了一下,不就是唐诗嘛,谁不会呀?
立刻翻了本诗集出来,几下找出一首,不就是高蟾么,有李白厉害吗?
明兰气势万千的站在当中,各几个丫头分了‘燕草’、‘碧丝’、‘秦桑’、‘绿枝’、‘春思’、‘春风’作为名字。
丹橘体贴的上前凑趣:“姑娘起的好名字,好听又好看,且她们六个是黄绿的,我和小桃是红的,谢谢姑娘了,这般抬举咱们这两个笨的。”
说着还拉了小桃一起给明兰福了福,明兰多少找回些自尊,小桃也很高兴,跟着一起捧场:“是呀,我和丹橘姐姐可以吃,她们不能吃呢。”
盛老顿时笑倒在榻上,乐呵呵的看着小孩们胡闹,六个刚来的女孩掖捂着嘴轻笑,房妈妈微笑着想:六姑娘来了后,寿安堂的笑声都多了。
当然要说盛家谁最不会取名,当属盛长柏是也!
此人满腹锦纶,好听好记的名字随口可出,可他偏偏给院里的丫鬟分别起名为:羊毫、狼毫、紫毫、鸡毫、猪毫、兼豪……其中王氏送来的一个最漂亮的女孩,在他这里得名——鼠须!
就连老太太都说:“亏他也是大家公子。好好的姑娘起名叫‘猪鼠狗鸡’亏他叫的出口!”
明兰骄傲的挺起自己的小胸脯,“这么一看,我取的不是也还不错么。”
虽然也是就地取材,没费什么脑子,但好歹都是能叫的出去的名字。
丹橘领头,轻盈一拜,“多谢姑娘赐名。”
明兰含蓄的点头应下。
要说盛长柏也真是个奇人。这回挑人,他第一个挑,但他一不挑才二不挑貌,只捡了几个老实巴交的。令得王若弗很郁卒。
她本意是觉得儿子大了,屋里可以挑几个标致的放着,将来可以提做通房。
盛长柏却说才貌出众的女子大都眼高心高,容易惹事端,闹的他读书也不得安静,坚决不要。
王若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有些话说不出口——这些女孩子就是让你‘闹’的,十几岁的少年郎要那么安静干嘛?还以为他除了读书,不会别的技能了,还特意找人向他隐晦的解释了一番‘人伦大事’。
盛长柏认真听完,回头就请刘妈妈出面,对着一众丫鬟说了句话:盛家家风,通房抬不抬姨娘,将来好坏全凭以后的少奶奶发落。
其实盛府接连三代在对待通房问题上都大同小异。
当年老太太一进门就把老太爷的通房丫头统统遣散了,看在她背后的侯府面上,无人敢说她;后来王若弗进门,也有样学样的把盛紘的通房也一股脑儿的送嫁配人,老太太默许了;到了盛墨兰这里,她面对的是妃嫔,肯定是不能遣送、嫁人的,但她可以行使自己作为皇后的权利,将漂亮的宫女都分出去,不让她们靠近自己的丈夫。
至今宫里也只有两位美人,十分和谐宁静。
午后的时光最是安静,望着窗外水光山色,心中也生出凉意。
赵祯在一张纸上改改写写,等完稿后才拿出来给墨兰看,“这是我拟好的孩子名字,兰儿一起参谋参谋,看下定那个好。”
墨兰笑着接过看起来,“好呀,我也想看看六郎都起了什么好名。”
以中心对称,左边是‘晖’、‘昀’、‘曦’三字,应是皇子名;右边也有三行,分别是‘长乐’、‘徽柔’、‘柔嘉’则是公主之名。
墨兰依在他身旁,和颜微笑,“要是儿子,我更中意‘晖’字。”说着她开始读文解字起来,“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晖。咱们的儿子光辉德泽天下万物。”
赵祯听完,用朱笔圈出‘晖’字。
“至于女儿,‘长乐’、‘柔嘉’都很好。”墨兰笑着将其中一个圈住,“我记得柔嘉之意为‘柔和而美善’,便取柔嘉二字吧。”
至于徽柔,她本能对这个名字不喜。
‘王之所重轻,人知之矣,而又欲绳之以王之徽纆,范之以王之榘度。’
她的女儿不需要活成规矩。
第410章 (会员加更)
在众人瞩目中,景祐元年十月十五日寅时,宫中的皇后在阵痛了半天之后,终于诞下了一位皇子。
寝殿内放着光可鉴人的小巧摇篮,正红色的上等绸缎精心包裹着孩子娇嫩柔软的身体,孩子乌黑的胎发间凑出两个圆圆的旋涡,粉白一团的小脸,让人越看越不够。
赵祯喜不自胜的抱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连忙让人去将喜讯昭告天下。
“晖儿。”她撑着身体想抱一抱自己的孩子,林噙霜从旁扶着,“你才生完孩子,当心着呢。”口中虽急,然而目光温柔的停留在襁褓中孩子身上,连自己一身都是黏腻的汗水也顾不得。
赵祯见状,连忙将孩子抱过来,好让她看看自己的孩儿,“你身子弱,先缓一缓吧,往后想怎么抱都行。”他温柔的接过巾子替她擦拭汗水。
“若孩子像我,将来定是位丰神俊朗的儿郎,倾倒天下女子。”墨兰用指间轻轻触碰孩子柔嫩的脸颊,真是怎么看都不够。
一向好脾气的赵祯这会儿却不肯退让了,即使他眼中情意缠绕不绝,“为何不能像我?若非小生风度翩翩何以引得娘子倾心。”
墨兰轻轻捶了他一下,笑颜如花:“都是父亲,怎不再孩子面前树立表率,要跟我争?好好、晖儿向你,丰神俊朗。”
赵祯这才轩然扬眉,握住她潮湿而蜷曲的手指,“兰儿,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了一个家。
小皇子养在仁明殿中,赵祯每每下朝都要来见一见自己的儿子。而墨兰有乳母照护,又有母亲在身边悉心照拂,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等到孩子百日宴时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官家为小皇子开筵作庆,殿中受邀同喜的皇室宗亲和朝臣们随着宫人通传,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行礼问安。
盛紘和王若弗作为小皇子的外祖父、母神色更是激动,暗中细细端详着许久不见的圣人。宫中的补品滋养的她皮肤白里透红,虽然不似以往那般纤细,但多了些丰润娇艳,也一样好看,心中顿时大安。
盛紘再无知,也在老妻的普及下知道,身子骨还未长成的女子孕育孩子有多么凶险,幸好墨儿是养在宫里,一衙太医围着她转,这才能平安生下小皇子来。
王若弗有些不安的坐在席上,民间的百岁礼多是由舅家主持着剃发、添福,然后还要让外祖母或是舅舅抱着见客。只是大皇子身份不同,这些礼节多是由宗正主持。
可让外祖母抱着这一项不知道会不会按民间风气延续。要是按了,那是由她还是由林小娘来做?
王若弗心里不知道多慌,就怕皇后不肯给自己这个脸。
也不能怪王若弗如此胆战心惊。一方面,她不是皇后生母,跟皇后关系挺一般的;另一方面,宫中许久未有婴儿啼哭,王若弗也找不到最近的例子来告诉自己下一步是什么章程,心里没底,可不就慌了。
幸好宫中没打算按民间习俗来。
随着林噙霜到自己身边落座,王若弗一颗紧绷的心这时也安定了下来。
“这几个月辛苦你在宫里照顾娘娘和小皇子了。”王若弗酝酿了半天,终于酝酿出一句话。主要是除了这些,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跟林噙霜相处,大部分时间都是横眉冷对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些软话。
“只要娘娘和小皇子能平安,大宋江山后继有人,我这点辛苦又算什么。”抱上外孙的喜悦压倒一切,林噙霜展颜一笑,温婉多了。
而闲散下来,她也有心情与围上来的命妇、王妃们交际应酬,就连平宁郡主都不知道是抱着什么心态过来说了些讨喜的话,还赠了林氏一串上好的南珠。
林噙霜如今见惯了珍奇,对此早就怪不怪,矜持的推辞,“郡主太客气了,怎如此破费,倒叫我们不好意思了。”
平宁郡主微笑道:“衡儿在王府读书,多受照顾,以前就想登门拜访夫人,只是一直没机会。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了,还请夫人一定不要跟我客气才是。”
假的,林噙霜还只是普通妾室的时候可空闲了,要是郡主肯见她,她肯定是梳妆整齐、招呼周到。
因为那时候林噙霜还想着招齐衡当女婿。齐小公爷一表人才,家世又好,而她墨儿从小出挑,如何嫁不得小公爷。
现在么……林噙霜非常庆幸自己当时只是想了想,还未付诸行动,否则真是耽误墨儿前程了。她客气得体地应对,虽然身姿袅袅,但并不一味风流妩媚。倒是让满堂的夫人们看到了她的行止优雅,暗自赞叹难怪能教养出圣人这样的女儿,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盛墨兰温柔浅笑,将一切尽收眼底。
不一会宫人就抱着皇长子进来了,满座的宗室长辈都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个将来可能要继承江山的孩子。
精致可爱的小娃娃被包裹在明黄绣龙襁褓里,嬷嬷将怀抱的姿势略微调整了下,让皇长子能朝外,面对众人。
只见那黑溜溜的眼珠笑成一条缝,大名赵晖的皇子虽然不大明白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眼前会晃这么多人,但似乎对热闹的场面十分感兴趣,兴奋地握着小拳头动来动去。
似乎又闻到了母亲的味道,赵晖‘呀呀’地叫了起来,往那个方向伸着小手要母亲抱。
墨兰笑着从嬷嬷怀里接过孩子,皇长子到了母亲怀里就不闹腾了,乖乖地任由周围的人上下打量,一点也不怕生,让不少宗室啧啧称奇。倒是对健康活泼的皇长子打心眼里喜欢起来。
燕王赵元俨①第一个笑着开口道:“小皇子可真精神,一看就知道以后肯定是咱们大宋的骄子。”
孩子越健康,就越容易平安长大。要是都病恹恹的,大宋还有国本吗?朝堂还能安稳吗?
赵祯笑了起来,有人夸他儿子他比谁都得意,其他人见官家高兴了,也纷纷出言夸赞小皇子长得好,聪明伶俐什么的,百日宴的气氛顿时热了起来,赵祯更是乐得眉开眼笑。
第412章 (会员加更)
宴会进行到一半,在众人的见证下,赵祯将一条白玉长命锁作礼物,给小皇子带上。
白玉正面是‘玄英’二字,小皇子生于十月,而十月又称‘玄英’,便以此做皇子的小名了;白玉背面则是‘长命百岁’四个字。
这也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朴实的寄望了。
墨兰抱着孩子代他谢了皇父的恩典。
等宴席结束,清河郡王府的三位主人一道出宫,身后跟着长长的赏赐队伍。林噙霜得到这么多赏赐是很开心,可又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女儿了,她又有些失落。
虽然赵祯不在意,也挽留了她,但林噙霜想了想还是出宫回府了,毕竟她是外命妇,在宫里待太久也不好。
此时月上中天,小玄英在喝完奶后,被嬷嬷抱回去睡觉了。
夫妻两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回到仁明殿,一路上喁喁私语,亲密不可言表。身后的宫女太监都识趣地离得远远地,不去打扰久未亲近的帝后。
而宫外,喝得有些酩酊大醉的盛紘,握着林噙霜的手,不停和她道谢:“谢谢霜儿给我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我现在都是皇子外公了!!”
看得另一侧的王若弗十分尴尬与酸涩,都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刘昆家的一看情况不对,连哄带拉的将她带回葳蕤轩,与主君他们分开,免得再听见什么会吃味的话。
一回葳蕤轩,刘昆家的就朝门口立着的仆妇使眼色,让她们赶紧拿茶来让王妃醒酒。
王若弗被扶着坐下,刘昆家的上去给她顺气:“王妃别太上火了。今日大喜,王爷难免高兴坏了。”
王若弗无力的松手,巾子滑落到地上,“我知道、可我是他妻子呀!这些话他都没跟我说过。”
刘昆家的又端了杯茶服侍她喝下,见她气顺了些,便安慰道:“等咱们柏哥儿高中,那也是光耀门楣的一件事,主君一样高兴。况且……形势比人强,王妃也别太介怀。”
不是姑娘、不是太太、而是王妃。
刘昆家的除了在外头,甚少用这个称呼,可能是太尊贵了、也可能是怕用多了,让林栖阁的吃味。
但是今夜,刘昆家的一直用这个头衔称呼,就是想提醒王若弗,她如今拥有的尊荣头衔,都来源于谁。
圣心有所偏向,本就是正常。而上行下效,更是世人生存的一项法则。
她应该要习惯的。
王若弗抿了抿唇,“我可什么都没说。”她难过只是她心里难过,可没再面上显出一分一毫。
刘昆家的改口笑道:“太太倒是转性了,这般明理,老爷听见保准喜欢。”
王若弗叹气道:“我吃了半辈子的苦,才知道当初父母给我择的这门亲事真是好的。婆婆不是亲生的,夫婿上进,庶女待我也客气。如今富贵已极,儿女渐长,也会有好前程!想想我姐姐如今的日子,哎……真是好险,我还眼红姐姐嫁的比我好,姐姐那般手段嫁入康家都成了那样,要是我……哎……不说了。”
每当丧气的时候,只要想到姐姐,王若弗总能从中得到安慰。
刘昆家的把空茶碗拿走,回来继续给王若弗揉背顺气:“太太四五岁时,老爷便被派了西北巡检,老太太一意要跟了去,便把您托付给了叔父。叔太爷他们自己没闺女,又和老太爷兄弟情深,便待太太千分万分的娇宠,可他们到底是做生意的,见识如何和老太爷老太太比得。大小姐那些本事都是跟着老太太学的,太太十岁上才和父母团聚,如何能怪太太?”
确实,就两家小妾庶女生长环境来说,康家的小妾庶女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哪有盛家的林氏母女这么滋润。
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对比,所以墨兰始终觉得,王氏虽然和自己亲妈不对付,但的确是个好太太。不会特意在外人面前给她没脸。
但如果她是康家的庶女,一朝有幸登得高枝,王若与能不能留下一撮灰都难说。
“这世上好坏都难说的很,我自小便觉得处处低了姐姐一等,待到出阁时,她的夫婿门第也比我的高。我总觉得家里偏心。可现在我们倒是调过来了。”
“当时母亲对我说,盛家人口简单,子孙上进,但凡有些帮衬,将来定有好日子过。而姐夫虽家世显贵,学问也不错,但为人却没什么担待,是个公子哥儿,母亲并不喜,因是康家老太爷与父亲交情极厚才做成亲家的。我还以为母亲是哄我,没想到母亲却是句句良言。”王若弗感慨道。
刘昆家的笑道:“只有自己做了娘,才知道老娘的好处,看来这可是真的了。”
要说盛家运道属实是不错。
前有老太太守寡带大庶子,中有亲家帮衬、大房经商在经济上给予盛紘一定支持,后有墨兰争气,成了国母。
盛家自此彻底兴盛起来。
可高兴过后,盛家大房算了算,怎么都觉得不对。盛家姑娘当皇后,他们家除了不必再给郡王府运银子外,好像一点实惠也没得到。
心有惴惴的大房主君盛维借着给小皇子祝贺的机会,来到东京,想看一看二房现在是个什么章程。
盛维随盛紘来寿安堂拜见之时,明兰正坐在炕给老太太做暖帽。
有一次,房妈妈随口说一件如意斋的中等绣品可以卖二、三两银子之后,明兰就将兴趣爱好侧重放在女红上。
学习女红,保险又安全,既可以获得好名声,将来有个万一也算有一技傍身。
老太太闻言,很欣慰的说:“读书不过得益在自身,女红却是惠及家人,明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关心家人,很孝顺。”
她如此喜欢自己的小孙女,作为关系亲厚的晚辈,盛维也爱屋及乌。
给老太太见过礼后,盛维笑吟吟的把明兰揽过来道:“你是六丫头罢,你几个姐姐我都见过,只有你,回回来你家,你都病着,如今可好了。”他长了一张国字方脸,颇有风霜之色,明明只比盛紘大了几岁,看着却像大了十岁似的,但神情却十分和蔼。
第414章 (会员加更)
明兰规矩的行礼,“侄女一概都好了,谢大伯伯关怀;大伯伯好,大伯伯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盛维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团红绸子包的东西,递给明兰道:“这是你伯祖母给你的,你几个姐姐都有,就差你一份了。”
明兰抬眼看了看祖母和父亲,见他们轻轻点了头方才收下,打开红绸一看,眼前一片金光灿烂。
这是一个沉甸甸的赤金如意锁、和许多金锞子。
明兰忙拿给老太太看,老太太笑着把金锁挂到明兰脖子上,明兰立刻觉得脖子一沉,足有好几两重,立即乖乖向盛维鞠躬,一边鞠一边道:“谢谢伯祖母,谢谢大伯伯。”
脆脆的声音,说话却偏一副小大人的正经样,屋里几个大人都乐了,盛维尤其大笑。然而在欢笑中,林噙霜冷淡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还是老太太会养人,把六姑娘养的珠圆玉润,不怪大伯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喜欢。可惜我儿纤细,挂不住这么重的金锁,倒是不必大伯破费了。”
盛维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厅中美妇一身华服、乌黑发髻上簪着红宝雕成的梅花,每一朵都是拇指那么大。
可自己却从未见过她。
盛紘干咳几声,为他介绍起来,“这位是皇后娘娘的生母林氏。”
也不能怪盛维从前没见过,林氏不过是妾室,况且老太太又不喜欢她,不许她来寿安堂,怎么可能见得到来寿安堂请安的盛维呢。
当然,她现在也还是妾室,只是她这个妾室后台硬得很。大庭广众下阴阳怪气,也没人敢喝止让她闭嘴。
随着她话音落下,屋内的气氛立刻静了下来。
盛维立即反应过来原是自己在送礼时有偏颇,让皇后生母不满了,连忙拱手:“都是一家骨肉,哪有破费不破费。实不相瞒,我本寻得一块赤金是要献给皇后娘娘的,只是不知娘娘喜欢什么图案,所以才一直不敢请人下笔。”
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真诚,“既然夫人在,那请夫人不吝赐教。”说完,一鞠躬。
盛维似乎知道了为什么明明家里出了一位皇后,自己这一房却没能得到什么实惠。
原来是在这里出了岔子。
两年前,他母亲给华兰、如兰各自送了块金锁,给老太太送了许多绸缎,唯独没有林夫人一系的份。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本来他就该给嫡出侄女送礼物,送礼给老太太,更是因为老太太和自己母亲是交好。
至于不给林夫人一系送礼,也是因为他母亲受老太太影响,同样不待见林夫人一系。
自然了,林夫人和如今的皇后也可以不待见自己一家。
盛维头埋得很深,让人看不见他的苦笑。不知道这份迟来的礼物,皇后还会不会接受。
林噙霜当然不会接受,她平等的冷待每一个曾经对她们母女拒之门外的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娘娘的心思哪里是我等能摸透的,就算是我选的,娘娘也未必中意。况且娘娘崇尚俭朴,大伯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赤金就不必了。”
很明显,她拒绝跟大房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