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似乎透过那张脸,看见了另一张放荡不羁的脸。
温照凛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视线,也不藏着掖着了,大方的朝着赵垣招了招手,抿起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微笑。
“将军,温照凛根本就没有派大军进入大瑶山,他的人算计了黄将军和赵将军,让咱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于事无补了!”
黄岐充满悔恨的声音在赵垣耳边响起,而此刻的赵垣,已经乱了阵脚,“你们怎么做事的!黄坚呢!”
“将军,黄副将和赵副将已经......已经被温照凛的人带走了。”
赵垣突然灵光一闪,再次转头看向了温照凛,只是这回,他的视线还没落在温照凛身上就停下了。
赵锋和黄坚被绑在一起,此刻正跪在地上面朝着他。
他们两个过于显眼,赵垣还没有作出反应,身边的副将和将士们都已经认出了两人。
“将军,是赵副将!”
“另,另一个是?是黄副将?”黄坚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这些人周围,此刻猛地看见人,他们都还不敢认。
“将军......”
“将军......”
“......”
赵垣被此起彼伏的声音叫得脑壳疼,一脚踢飞了黄岐,翻身就上了马,二话不说拿起双锤就冲向了战场。
战局就在赵垣的暴起中开始,而好不容易爬出大瑶山赶来送信的黄岐,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失去理智的赵垣哪里是温照凛的对手,况且他本就有伤在身,温照凛不过使出了五成功力而已,就轻易将其打败。
但赵垣狡猾至极,温照凛还没来得及对他下死手就被他逃走了,不过温照凛也不着急,赵垣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大瑶山的杀手,可没有跟着阿骨一起回来,现在恐怕已经在赵垣府上坐等了吧。
赵垣慌忙逃走,剩下的五万大军群龙无首,瞬间就乱了阵脚,广平军不出一个时辰就将其制服了。
干州的溃败似乎就在一瞬之间,五万大军并不是他们的全部实力,但是他们的是失败却好像在此开了一个闸口,当天晚上,广平军的成功接管了干州城楼,剩下的八万朝廷兵马宣布投降。
周作成也传来了好消息,干州西门破,三万敌军无条件投降。
短短两日,干州各地朝廷驻军宣布投降,仅仅两日,广平军就彻底接管了整个干州,温照凛没日没夜的忙碌了两日,酣畅淋漓的睡了一觉之后,这才有时间接见赵垣。
赵垣那日离开战场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回到了自己府上,只不过被早已等候在此的红鸾阁杀手逮了个正着。
温照凛并未对他怎么样,只是让人把他困在府上而已,只是在干州失守的消息传回汴京的时候,他顺带让人把赵垣豢养私兵的消息和证据一起送了回去。
温照凛今日穿了一身常服,在阿骨的陪同下,慢悠悠的到了赵府。
赵府的家丁看见温照凛并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了温照凛会来一样,见到温照凛即把人请进了大厅,赵垣已经等候着了。
赵垣已经冷静了下来,也接受了自己兵败的事实,见到温照凛也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平静得出奇。
“广平王。”赵垣的声音很平静但显然压着怒火,温照凛知道,他的怒火不是因为兵败。
“赵将军,幸会。”赵垣没有招待他的意思,温照凛自顾自的找了张椅子坐下,阿骨站在了他身后。
赵垣眸子微阖,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广平王,你我之间何必牵连我的妻儿。”
他那日从战场回来,可是却已经没有了妻儿的踪迹,却多了温照凛的人,答案不言而喻。
“赵将军这话从何说起,送走妻儿不是你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吗?怎么现在你家夫人不见了,倒赖上本王了。”
赵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温照凛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只能后退一步,紧握的拳头紧了又紧,最后无奈松开了,他放缓了语气,“广平王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不要为难无辜之人。”
他当年被调来干州并非一点怨气没有,但这些年他安守本分,无非就是不想祸及妻儿,大瑶山的三万人,也是为自己妻儿准备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可善终,只想着自己若有不测,那些人能将妻儿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还是什么都没剩下!
温照凛闻言,勾了勾唇角,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随意的依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说:“好说,本王不是不讲理的人。”
第155章 真相披露
温照凛一看就有备而来,赵垣心中有无尽的猜想,温照凛明明可以直接了结他,可是却迟迟没有动手,这其中的原因很耐人寻味,不过他一时半会儿又猜不出来。
只是想来他猜到了又能如何呢?
如今自己已经是阶下囚,妻儿还下落不明,他可以死,但是妻儿不可以。
“当年闫曜梁算计本王父亲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赵垣的身体在温照凛开口的一瞬间僵硬,如芒在背。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故作轻松的开口道:“我效忠先皇,不知——”
“砰!”赵垣话音未落,温照凛就将一把匕首扔在了赵垣身边的桌子上。
赵垣定睛一看,脸色瞬间煞白,这是他特意留给自己夫人防身的,上面有他亲手雕刻的小字,绝不会错。
这些日子他夫人一直贴着带着,绝不会遗落,现在温照凛把匕首扔在自己面前,这是十足的威胁。
赵垣看着温照凛,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知道温照凛这是在带着答案问他了。
赵垣斟酌煎熬着,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可是温照凛已经等不及了,“霍家的立场霍鸿远已经交代了,你确定还要在本王面前胡扯吗?”
赵垣和霍家的关系那样密切,当年的事赵垣十有八九也是参与者。
他之所以留着赵垣的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想要拆穿闫曜梁虚伪的皮囊,光是自己揭穿真相当然不够,一定要让当年的参与者亲自开口。
这样才更具说服力。
温照凛的话里已经满是不耐烦,此刻的赵垣,已经在心里把霍鸿远骂了千百遍了,难怪霍家那么急切的要让自己救出霍鸿远,原来是怕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可是他没有救出霍鸿远,甚至根本就没找到机会,当时他还在想,温照凛把霍鸿远看这么紧做什么,霍鸿远又不是闫曜梁信任的臣子,用他要挟不了闫曜梁什么。
现在想来,霍鸿远的作用,远比用来要挟闫曜梁要有用得多!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赵垣紧绷的身体突然卸力,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随即开口漠然道:“广平王想知道什么?”
“给我母亲下毒是谁的主意?”温照凛开门见山的问出这个问题,霍鸿远说给他母亲下毒是高迁的主意,但他派人追查下去,却发现当年给他母亲下毒的稳婆并非高迁的人,霍鸿远没胆子撒谎,他很可能也被蒙在鼓里不明所以。
线索在高迁那里断了,直到桓温将军说起了他和镇国公府的往事,他才把目光放在了赵垣身上。
赵垣的目光有一瞬的狠辣,不过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和洒脱。
“你母亲所中之毒来自塞外,是当年我南下剿匪时在山匪手里缴获的,毒性奇佳且不易让人察觉,当时闫曜梁已经力压众皇子成为夺嫡热门,我不得不做出选择。”
赵垣豁出去了,温照凛能找上自己,说明他知道的肯定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他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他想要保住妻儿的命,所以不能现在就把温照凛得罪了。
只是这些话说出去,也算是把温照凛彻底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不过他不在乎,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早就做好了不得善终的准备。
“我母亲只是一介女子,对你们来说无足轻重,为何非要赶尽杀绝?”甚至还不想放过还在母亲肚子里的自己。
温照凛强压着怒气开口,但心中却已经泣血,他父亲只是不愿意投靠闫曜梁而已,何至于就遭到了这样的报复?
“你知道闫曜梁这个人,生性多疑,手段决绝,他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既然下定了决心灭口,那就不能留一个活口!
“当年若不是有人及时赶到救走了你,即便你已经平安出世,闫曜梁也绝不会放过你。”赵垣太了解闫曜梁了,所以这些年才会豢养那些私兵。
那三万人,防的不是叛军,而是闫曜梁!
温照凛死死的盯着赵垣,眼里已经布满了血色,整个人出于一种极度压抑的情绪之中。
赵垣心知自己命不久矣,反而平静了很多,完全放松了下来,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我妻儿没有关系,广平王若是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
赵垣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决然的闭上了眼睛,等着一箭穿心。
温照凛的确恨不得立时就手刃了赵垣,但他忍住了,他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着,竭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痛苦久久没有传来,赵垣疑惑的睁开眼睛,刚要开口,就听见温照凛说:“你的命本王不会放过,但本王可以饶了你妻儿。”
这世界上不会有白吃的午餐,赵垣闻言,立刻就问道:“条件呢?”
还算识趣,温照凛心中冷笑,“说出当年的真相,向世人解开闫曜梁虚伪的面孔。”
“什么?!”说不震惊是假的,赵垣不免惊呼出声。
“怎么?不愿意?”温照凛微眯着眼睛,眸子里迸发出危险的光芒。
感受到温照凛的不满,赵垣立刻说道:“你可知,这不是一件小事,且时隔这么多年,无凭无据,对闫曜梁来说根本无伤大雅。”
——反而会对你不利!
这句话赵垣没有说出来,他又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人,没必要什么话都说。
但温照凛显然没有这些顾虑,他已经逐渐不耐烦了,说话的声音也充满了烦躁,“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只需要按照本王说的做,倒时候本王会赏你一具全尸。”
赵垣毒害了自己母亲还险些要了自己的命,这对温照凛来说,简直生扒了他的皮都不为过,留具全尸已经是他仁慈了!
赵垣答应了,他知道自己豢养私兵的消息闫曜梁肯定会知道,到时候不管如何,他都是一死,死在温照凛手上,还能保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若是闫曜梁动手,恐怕他那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孙女都不能幸免遇难。
想清楚了这些,赵垣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温照凛的要求。
三日之后,关于当年广平侯之死的真相被赵垣和霍鸿远联名披露,他们将跟这件事有关的细节都一一抖落了出来,赵垣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甚至翻出了当年跟闫曜梁的书信往来,上面清楚的记录了闫曜梁策划这场阴谋的细节。
这还没完,赵垣和霍鸿远的联名状刚一公布出来,留在南丘城的那些出走朝廷的官员就紧随其后的递上了他们的联名状,状告闫曜梁豢养死侍,纵凶杀人,堂堂一国皇帝,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排除异己。
同一时间,汴京的暗卫接到温照凛的指示,立刻披露几年前秦老将军回京述职最后在战场上死亡的真相,不仅找出了当年知情人做认证,更是找出当年给老将军茶盏了下毒的那个太监,口述闫曜梁的罪行!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铁证如山,老百姓的情绪就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油锅一样,瞬间炸开了!
其中,要数汴京的老百姓情绪最为激烈,纷纷扬言,让闫曜梁给天下人一个解释。
百姓情绪激昂,朝中自然不可能太平,闫曜梁虽然已经能够上朝,但整个人实际上已经被掏空了,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龙胎死在了自己胯下,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而自己昏迷期间,凌云以及他手下的一干人等更是尸骨无存,这让他如何能不气火攻心!
一觉醒来,似乎什么都变了。
干州城破,百姓质疑皇权,对朝廷丧失信任,每一件单拎出来都是重大事故,更何况现在这三件事一起发生还在同一时间送到了闫曜梁面前让他知道了。
这天早朝,干州城破,赵垣被生擒的消息前脚刚八百里加急送回来,闫曜梁刚发完一通火,汴京城内就传起了他毒害功臣,坑杀几十万秦家军的消息。
还不等他下令镇压消息,两份联名状就被送来了,并且已经在百姓中央传开,这让本就躁动不安的百姓更加难以安抚,若不是还有京畿卫护着,那些百姓恐怕就已经冲进皇宫指着闫曜梁的鼻子让他给个交代了。
“砰——”闫曜梁脸色苍白,联名状被他拍在御桌上,他双手撑在桌面,指关节露出森冷的惨白,“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做什么!”
“都要反了是吗!?”
“都要造反是吗!?”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都在觊觎朕的江山,都盯着朕身后的这张龙椅!”
没人分得清他这是自言自语的无能咆哮还是指责和愤怒于当下的局面,但朝中所有人在这一瞬隐隐生起一股大势已去的悲凉之感。
闫曜梁几近疯魔,没有人敢上前触眉头,大家纷纷跪在大殿上,喊着:“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可是这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闫曜梁咆哮之后便因为体力不支瘫坐在了龙椅之上,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但说话的声音极小。
“杀!给朕杀!”他一只手护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紧扣龙椅的扶手,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杀意。
众人心惊,闫曜梁不像是在说胡话,他是真的想杀人!
可是杀谁呢?
朝臣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纷纷看向高迁。
高迁心中苦涩,皇上要杀谁,现在谁去触霉头谁就是刀下亡魂!
他敢吗?
他幸幸苦苦一辈子,可不像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
不过这朝堂上不是谁都有高迁这么聪明,也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揣度皇帝心思的,高迁来不及阻止,就看见骆文山站了出来,问道:“皇上,赵垣和霍鸿远有悖圣恩,颠倒黑白,造谣生事,的确该死,微臣愿为皇上效力,赶往干州取二人首级!”
骆文山的话成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所有人都惊讶,唯独高迁和闫曜梁眼睛里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
高迁在心里重重了叹了一口气,余光瞥见了闫曜梁的脸色,他知道,骆文山算是废了。
果不其然,他刚收回思绪,就听见闫曜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哦?那骆爱卿说说,你准备如何取那二人首级?他们现在可都在温照凛手里,你孤身一人,难道要单枪匹马闯敌营?”
骆文山没有听出闫曜梁语气里的杀意,反而跃跃欲试,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抬头真挚的看着闫曜梁说道:“保家卫国,镇压叛军是微臣身为武将的责任,只要皇上给微臣十万兵马,微臣定不负皇上信任!”
啧啧......
高迁心中不住的惋惜,但他又不能开口让骆文山闭嘴。
闫曜梁的脸色在听到十万兵马这四个字的时候立刻变得危险起来,可是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武将的责任?”
闫曜梁低笑的重复一声,随后问道:“可是之前骆爱卿怎么不愿意领兵出征呢?”
骆文山这时候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出来,但话都说出去了,人都跪在殿中央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皇上明鉴,微臣只是没有料到反贼温照凛能有今天,想着他们一群乌合之众,不过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是年轻小将练手的好机会,所以才没有向皇上请命。”
这话算是过了一点脑子,可是闫曜梁显然已经不信任骆文山了,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随即目光阴狠的看着骆文山,质问道:“那现在了,看见温照凛竟然这样厉害,一举拿下干州,不日便要入驻汴京,所以迫不及待的要赶着去投诚了?”
这下骆文山可吓坏了,双膝跪地,砰砰磕头,“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微臣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微臣绝对不会向反贼屈服,更不可能与反贼为伍,求皇上明鉴啊!”
闫曜梁哪还听得进这话,他现在只想杀人,除掉跟温照凛有关的一切!
“来人啊!骆文山勾结叛军,出卖朝廷机密,意图加害于朕,即可斩首!其家眷押入大牢,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杀一个怎么够,根本不过瘾,闫曜梁雷霆之势,派了京畿卫日夜在城中巡逻,凡是胆敢议论谣言的,不必上报,直接斩首!
第156章 当堂昏厥
在闫曜梁的雷霆之势下,整个汴京都被笼罩在了一股黑压压的氛围之中,百姓们敢怒不敢言,朝臣们每日上朝就跟奔丧一样,脸上没有一点愉悦轻松的表情。
对此闫曜梁还算是满意,没有人在他耳边嘀嘀叨叨,这让他得以短暂的逃避现实。
可是这样的宁静俨然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他刻意忽略了干州的军情,也刻意回避了温照凛揭露的那些隐情,沉迷在在我之中,但干州他不会不管,他很快就召见了邹密。
可当太监带着他的口谕去可见找邹密的时候,哪里还寻得到邹密的身影?
邹密早就脱离了闫曜梁的监视,就在闫曜梁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眼下闫曜梁想要找到邹密,简直难如登天。
闫曜梁当然不会放过邹密,他当即就下令全国搜捕邹密,但凡发现邹密的行踪,杀无赦!
并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了邹密,闫曜梁虽然有短暂的无措,但朝中不缺武将,他很快就任命了苏庭为左将军,带着二十万大军立即赶往干州,并且传令正在东南的方志衡,不惜一切代价支持干州,势必要在一个月之内收复干州。
可是闫曜梁万万没有想到,苏庭二十万大军还未抵达干州境内,就被广平军打得分崩离析最后全军覆没。
温照凛知道闫曜梁派兵想要夺回干州的消息之后,就立刻传令了周作成。
周作成不负众望,在江州城外的白岩谷埋伏到了苏庭的二十万大军,周作成手里有火炮还有震天雷,苏庭本也没什么作战经验,遇到万事俱备的周作成,全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十万将士惨死在自己面前。
而苏庭本人当然不是那个例外,三天之后,苏庭的首级就出现在了早朝之上。
看着苏庭血淋淋的头颅,闫曜梁险些晕厥过去,大臣们更是被吓得肝胆俱裂,也是在这一刻,他们真正的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战争气息。
他们远在汴京城,这里是整个中原大地最最最安全的地方,在亲眼看见苏庭的头颅之前,他们是决然不相信温照凛真的会打入汴京的,可是这一刻,他们动摇了!
此刻寂静的大殿内,仿佛响起了信仰破碎的声音,震耳欲聋。
面对这么残忍的事实,大家终于坐不住了。
翰林院的人率先站了出来,“请皇上恕微臣死罪,叛军猖獗,此时实在不已硬碰硬,且微臣以为,眼下就是年关,百姓浮动,将士们也心不在战场,是不是该暂停战事,一来安抚百姓,二来养精蓄锐,以作他日再战。”
“林大人言之有理,年下不宜作战,若是再战,势必影响来年春耕,若是春耕不顺,恐会造成国库空虚啊。”
“今年一整年,先是北越骚扰苍北,又是秦杳和温照凛叛乱,而今苍北的北越百万大军虎视眈眈,若不让大军修身养息,日后恐难敌北越大军压境啊!”
这朝堂上,只要有一个人肯站出来,那便会有人接着站出来,翰林院林颂的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所以纷纷有人不顾闫曜梁的脸色站出来。
即便闫曜梁此刻脸色已经铁青,但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朝廷眼下面临的劣势,都是闫曜梁一意孤行惹怒温照凛的结果,他们可不想跟着闫曜梁一起做亡国君臣。
所以这些话,他们现在是不说不行了。
闫曜梁紧握拳头,眼睛死死的盯着下面的人,只有站在他身后的元仲才能看见,此时的闫曜梁额头已经青筋暴起,两颊紧绷,胸膛微微激烈的起伏着,方才的这些话,已经触碰到闫曜梁的禁区了。
“诸位的意思是让朕跟温照凛议和?”闫曜梁冷不丁的开口。
殿内短暂的安静之后,又响起了说话声。
“皇上,攘外必先安内,温照凛和秦杳不管怎么说,都是东堰国的子民,跟北越比起来,要算作是咱们自己人,微臣还是那句话,北越百万大军随时可能挥兵南下,即便柴陇关有平远将军,但微臣敢断言,只要荣戚扬想,柴陇关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北越一旦进入咱们内地领土,放眼整个东堰,也只有秦杳和温照凛有本事将其拦下。”
“而今北越敌军已经在苍北盘踞快有半年时间,待苍北物资耗费到一定程度,荣戚扬必定兵发柴陇关随后剑指汴京,这只是时间问题,皇上若不在此时做准备,等敌军兵临城下就晚了啊!”
此时大殿内已经站了不少人,他们默契的选择忽视闫曜梁,转而痛陈当下局势。
“温照凛手上有杀伤力巨大的武器,想要拦截北越敌军简直轻而易举,皇上若是能劝降温照凛,那他手里的火炮,就是朝廷的武器,有了火炮,百年之间,无人敢犯我东堰。”
他们现在不想跟温照凛为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因为看上了温照凛的火炮,这东西的威力,在传回来的战报中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实在是厉害,很难不让人眼红!
“实在不能劝降温照凛无伤大雅,只要皇上答应跟温照凛划江而治,那温照凛便可替咱们抵挡住北越的侵袭。”
“划江而治?怎么划?”闫曜梁冷冷的开口。
“以陀萍江为界,划秦云岭而治,陀萍江以南,秦云岭以北给温照凛,让温照凛挡在咱们和北越之间,如此,北越想要入驻汴京,必然会跟温照凛开战,届时咱们隔岸观火即可。”
不得不说,这些大臣们都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此即解决了朝廷当下的危机,又解决了北越这个后顾之忧,将来他们双方若真的开战,朝廷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怎么看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殿内的所有人都已经跃跃欲试,他们看着闫曜梁,希望他听进去了他们的话。
可是他们都忽视了闫曜梁的自尊心,跟温照凛议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在温照凛面前认输了!
而且,温照凛的提出划江而治的条件是罪己诏!
“你们是想让朕下罪己诏?”闫曜梁咬着后槽牙开口,浑身都气得发抖!
大臣们沉默片刻,随后在闫曜梁眼皮子底下,纷纷跪下,高喊着:“请皇上体察民情,为江山社稷着想!”
大臣们的意思不言而喻,看着跪了一地乌压压的一片,闫曜梁简直气笑了,他挣扎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微笑,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但有一点大家都很清楚,那就是他们彻底激怒了闫曜梁。
“哈哈哈哈——!”闫曜梁突然放肆的大笑,离开了龙椅,站起来走了两步,一只手放在龙椅上,轻轻的,重重的,一下一下拍在龙椅的扶手上,“你们——!”
“你们——!”
“你们真是好样的!”
话音落下,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闫曜梁毫无征兆的晕厥在了龙椅旁边。
瞬间,整个金銮殿乱作一团,太监大臣慌乱不已,还好元仲反应快,立刻让人把闫曜梁送回了养心殿,让人去请太医,又立刻派人去跟皇后禀报。
养心殿外,只有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和几个宗亲在等着,得到消息四皇子匆匆从上书房赶来却被元仲拦在了门外,直到皇后携众嫔妃到场,元仲才放了人。
“皇后娘娘,皇上情况不好,您快去看看吧。”元仲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把四皇子往皇后身边推。
皇后扫了一眼脸上带着焦急的四皇子,给身后的太监递了个眼神,太监会意,立刻把四皇子带走了,见四皇子被带走,皇后这才转头对着大臣们说:“今日之事本宫都已经听说了,诸位先请回吧,皇上那边本宫会尽力劝解的。”
有了皇后这话,大臣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皇后没有怪罪他们,说明这件事不是没有希望,“多谢皇后娘娘。”
大臣们离开,剩下的宗亲皇后就交给了贤妃和纯妃,这两人是世家女,家里跟这些宗亲走得近,她们说的话在这些人面前更容易入耳。
打发了门外的一切,皇后这才带着元仲公公进了养心殿。
太医围了一床,闫曜梁躺在龙床上昏迷不醒,他脸色煞白,冰天雪地的日子里,额头上还不停的冒着汗珠。
皇后冷眼看着闫曜梁,心中唾弃不已,真是报应不爽,活该!
只是心里想归心里想,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皇后换了一副面孔,故作担忧焦急的问道:“皇上情况如何了?”
“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这是气火攻心,这些日子又五内郁结,加之皇上的身体从上次生病之后就大不如前,这才使得今日在朝堂上昏厥过去。”
从太医的话来看,似乎并不严重,还死不了?
皇后感叹,看来还是自己下手不够狠!
“胡太医,你给本宫说实话,皇上的身体还能恢复到从前吗?”最好不要,趁早死了算了!
胡太医猜不出皇后的心思,他只知道皇上跟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伉俪情深,所以当皇后问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直打鼓,可是又不敢不说实话,“回禀皇后娘娘,辰砂之毒已经侵入皇上骨髓,短时间内微臣恐怕无能为力。”
太好了!
皇后心中雀跃,但脸上还是竭力掩饰着兴奋,她垂着眼,让人看不出悲欢。
这时,元仲公公突然开口道:“太医院这些日子都没有研制出解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