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要有一股灵力,便可以赌运,来到这里之后,她有叶文知、宋无涯的气运加身,直接赌彻底破开绝炁阵,大有赢面。
江照雪暗中尝试调用灵力。
只是她刚一动,暗中窥伺之人便仿佛瞬间察觉,地面突然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远处传来鸟鸣之声,江照雪豁然抬头,便见天空有巨鹰乌压压从天而降,妖兽从四面八方仿若倾巢而出,直接碾过凡人,冲撞向他们!
妖兽力不可挡,直接撞向江照雪藏身之处,沈玉清回头拉着江照雪一跃而起,直接落到一只妖兽背部,长剑旋身而出,横过俯冲下来的巨鹰脖颈,挡在江照雪身前。
江照雪并指结印,调用灵力,环顾四周,暗暗感应着周边气运波动,以揣摩宋无澜的动作,随时等着突破禁制。
她的灵根珍贵得很,她可不打算像沈玉清一样拼命。
而沈玉清看这些妖兽,哪怕没有灵力,他也惯来不放在眼里,只将剑轻轻一点,淡骂了一声:“孽畜。”
话音刚落,妖兽瞬间激动起来。沈玉清剑起剑落,环绕江照雪一片血光。
江照雪这边打得轰轰烈烈,裴子辰正提着一盏尾生抱柱的花灯,站在河岸桥头,遥望天色。
江照雪哄他,他是清楚的。
明明说好要拂逆她的意思,可是她只要笑一笑,一垂眸,目光往他身上一放,他便坚持不下去。
她总归是他的女君,是他从江州遥望追随、又进庙跪拜了四年的仙人。
他总是想信她,也总是想等她。
他等了许久,手上姻缘绳红光突然闪烁起来,温度骤升,灼烫着他的皮肤,仿佛是在急促提醒什么。
姻缘契在道侣受伤遇险之时会示警,可是……
灵虚扇幻境的姻缘绳,应该只有他有这一半,另一半既然无人,又在为谁预警?!
裴子辰压着情绪,用命侍契约尝试感应江照雪,在尝试刹那,他便发现——没有。
他感觉不到江照雪,反而只有姻缘契在疯狂闪烁着,似是有一条无形的红绳拉扯着他,指引着什么方向。
江照雪出事了!
他心中又急又慌,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朝着自己被姻缘绳牵引的方向,一路急奔而去。
然而去时他满脑子却是不可自抑想着一件事。
江照雪,有姻缘绳的另一半。
可他却从未见过那一半。
但此刻他不能多想这些,他必须赶紧找到江照雪,确认江照雪安危。
他手放在剑柄之上,一路疾驰。
姻缘绳的牵引不能断,所以他无法用鸢罗弓直接开辟空间。
他只能跟着姻缘绳的感应,从苍城一路狂奔入山。
刚到小道,远远便见沿路早已埋伏好的黑衣人急急起身,大声道:“我们凡人,他不敢伤……”
话没说完,裴子辰手中人形纸张一把撒去,纸张瞬间化作人形,咆哮而出,一口咬向这些扑来的人的神魂!
顷刻间,道路清开,裴子辰周身光剑环绕,如疾风掠过,直冲带着结界的山道,一剑老远劈向守在结界一批黑衣少年,冷声开口:“挡路者死!”
声音和剑同时而来,只是一剑——所有人便被斩飞开去,连带着十六把光剑同时狠狠撞在结界之上!
结界内地动山摇,妖兽瞬间暴走,所有妖兽急急朝着江照雪一同疯狂扑去,沈玉清剑如幻影飞斩着这些如扑腾鲤鱼一般疯狂涌向江照雪的妖兽。
江照雪站在沈玉清身后,从容调用所有灵力破开禁制,将早已绘制好的法阵灌入灵力从地面一拉而起,平静开口:“天道无常,赌运于天,上上大吉,四方诛邪————”
是这样的。
沈玉清心脏慢慢苏醒,他听着这句站在他背后念了无数次的法咒,一直惶恐的心脏终于找到了归处。
她一直是这样,她不曾改过,她永远站在他身后,永远由他保护。
他可以。
他的灵力逐节冲破筋脉,越砍越急,直到最后一刻,一只猛虎突袭而至,沈玉清直觉不对,灵力瞬间充盈剑身,一剑回身急斩而下!
然而就在这一刹,结界如冰而碎,裴子辰剑气横扫而出,命侍契约再次被裴子辰感应,他抬手一扬,江照雪便觉一股巨力袭来,在沈玉清斩剑同时被人急拉至远处!
沈玉清目眦欲裂,然而裴子辰剑气却先一步“轰”一声撞来,将在场所有人、妖连带着他一齐掀飞开去!
与此同时,江照雪话音落下:“诛!”
雷霆轰然而下,将妖兽瞬间击杀在地,沈玉清重重撞在身后墙面上,呕出一口血来。
等他抬头时,便见裴子辰抱着江照雪,于尘嚣之中,静默看他。
江照雪颤抖着身体靠在裴子辰胸口,他们二人深蓝浅蓝的颜色仿佛融在一体。
“阿雪……”
沈玉清挣扎着急急起身。
裴子辰却只是冷淡看他一眼,抱着江照雪便转身离开,留了一句:“我带师娘先去疗伤,师父善后。”
裴子辰压着情绪留下一句, 灵力同时灌入江照雪身体,抱着她转身疾驰而去。
裴子辰的灵力压住火毒,江照雪便有了喘息之机, 立刻用尽全力挣扎着传音给沈玉清:“西南, 二十里……杀了!”
话音刚落, 江照雪便觉周边灵力被人彻底切断。
她惊讶抬眼, 便看见裴子辰在月下格外淡漠的五官,察觉她的目光, 他扫她一眼, 冷着声道:“顾好您自己吧。”
说着,他的灵力倾灌而入, 压住她身体中因为方才传音引爆的毒性。
江照雪一入他怀中,他便清楚是什么情况。
江照雪最后强行突破禁制开的法阵动用太多灵力, 他留在她身体中的灵力便压制不住火毒,她身受外伤,所中之毒又与火毒相辅相成, 火毒便如火催枯木,一瞬燃起, 流窜在她四肢百骸, 掀惊涛骇浪。
他先给她送了灵力过去, 但刚稳定半分, 她首先第一件事就是传音给沈玉清!
她一用灵力,火毒立刻又被激起反抗之势, 他赶紧用灵力又重新压住毒性, 随后便生了怒意,等她吩咐完,他便强行强行隔绝了周遭传音, 一个字都不让沈玉清漏进来。
江照雪知道他生气,现下有些不敢惹他,便轻轻喘息着解释:“事关重大,说慢了人就跑了。”
“您怕人跑了,就不怕自己的火毒压不住。”裴子辰冷着声道,“您要是出了事,人抓回来也没意义。”
“可你不是在吗?”
江照雪闭着眼睛,感受他灵力源源不断流转在她周身,整个人舒服得有些迷糊,含糊道:“看你来了,我才动手的。”
这一句话出来,裴子辰便什么责怪都开不了口。
心上又软又恨,憋了半天,最终只道:“您真是……”
真是如何,他没能说出口。
江照雪也没追问。
她靠着他,整个人感觉飘在云端,迷迷糊糊。
裴子辰知她无力回应,心中也挂念着她伤情,大概估出她只是火毒和外伤后,心安不少,但还是一路用鸢罗弓一路劈开空间,往城中飞快赶去。
不到片刻便赶到城中,他快步进入一间客栈,扔了一块灵石给掌柜,抱着江照雪直奔上房。
门一打开,裴子辰将她往床上一放,伸手便欲撕扯江照雪衣衫。
江照雪一瞬清醒,惊得下意识一拦。
裴子辰动作顿住,抬眸看她。
两相对视之间,江照雪心跳飞快。
她骤然想起自己的伤口是同心契所致,那是一道剑伤,可她衣衫被污血浸染,裴子辰一路赶路,或许未曾发现,但若现下让他上手撕衣服,他大概立刻就会察觉她的衣衫完整。
为何受伤,她说不清楚,而同心契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江照雪一想便知不能让裴子辰动手,忙道:“我自己更衣,你先退下。”
裴子辰敏锐盯着她,江照雪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捂着伤口道:“看什么?”
“无事,若师娘若气力不够,可用此匕首。”
裴子辰站起身来,将一把轻巧匕首递了过去。
江照雪接过匕首,便看裴子辰将床帐放下。
江照雪松了口气,喘息着放开伤口,用匕首将衣衫划开。
这匕首极为轻巧,加了裴子辰的剑意,削铁如泥,轻轻一碰衣衫便划开,倒是不费半点力气。
江照雪将伤口处划开,又想裴子辰这样的剑修太过敏锐,于是把整个腹部的衣服连撕带扯,想办法让衣衫看不出什么破坏。
她撕扯衣衫时,裴子辰静静听着,终于才有时间思考这一路以来的异常。
江照雪伤势未消,他手上姻缘绳还有温度,他甚至还能清楚感知到这根姻缘绳的牵引,证明姻缘绳另一端,的确是江照雪。
可一个人手上,只能有一根姻缘绳,江照雪和沈玉清的姻缘绳尚在,江照雪怎么会真的有他的姻缘绳?
而且,如果有,为何不见?
是姻缘绳出现了异常,哪怕只有一段也会牵引示警,还是江照雪故意隐藏?
如果是江照雪故意隐藏,她从幻境出来,什么都不记得,多了一条姻缘绳,她会不闻不问吗?
而且,方才她在躲什么?
她过去的性子,未曾与他在幻境中有过夫妻之实时,散漫不羁,他给她穿衣她从不拒绝,因为她心里,他就是个孩子。
可现下重伤之时,她竟讲起了男女大防?
怀疑如果没有开始,倒也不觉异常,可一旦有了预期的答案,便如火燎枯原,到处都是苗头。
他不知道是他自己太想要这个答案,还是真的是这个答案,可他总觉得所有一切,都指向于——
江照雪记得。
江照雪记得幻境中的一切。
可她为什么记得?
灵虚扇的幻境必须是灵虚扇的主人才会有里面的记忆,江照雪怎么会有?
因为他们有命侍契约?
可如果江照雪有这份记忆……
那她一切都是知道的。
她知道所有,她却还能无动于衷看着他剜心挖肺的告白,然后轻描淡写和他说“人有尽处、琴有断弦”,笑着问他是不是和钱思思成婚了,告诉他,他年纪尚幼,沈玉清与她事情,他没资格置喙,说他记忆不存,他的爱人便不复存在。
可她明明记得。
她记得那四年时光,记得她骗过他的每一句话,记得他所有情谊,她甚至于在那个新年之夜,都应当是清醒的。
因为清醒,所以才能刻意隐藏过去的记忆,所以才能在他进入时……故意将她和沈玉清那些过往留给他清楚“观赏”。
那是她无声地拒绝,也是沉默地羞辱。
他不想在一切未定之前先责怪她,毕竟也有可能只是姻缘绳出了异常。
可直觉却让他忍不住直接去想——
她怎么可以如此。
怎么可以明明这样真心实意过了四年,还能如此狠心践踏,一刀一刀都捅在他最疼的软肋,就为了……沈玉清吗?
怕他纠缠,怕他的存在让沈玉清误会不喜,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在幻境开始呢?
他心中怨愤升腾,听着江照雪在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等了许久,江照雪终于开口:“好了。”
他听着这话,收起情绪,一切未定,还是江照雪伤势要紧。
江照雪听着他提步走来,平躺下来,扯了被子盖住上身,只露出鲜血淋漓的腹部。
裴子辰走到床前,刚一掀开,目光就落在江照雪腹部鲜血淋漓的伤口,裴子辰瞳孔急缩,整个人惊恐僵在原地。
江照雪抬眼看去,有些心虚,赶忙道:“你别担心,它就是看着可怕,其实没什么的。”
裴子辰听她的话,说不出话。
他花了好久,才慢慢从惊痛中缓过来,怕开口便会失仪,只能是压着情绪坐下,从乾坤袋中取出药箱。
他们这些剑修,常年受伤,处理外伤早是家常便饭,可是看见江照雪的伤口,他的手还是忍不住轻微发抖。
江照雪紧张他拔了两次药塞都拔出来,不由得道:“要不我来拔?”
“不必。”
裴子辰听着她的话,终于稍稍冷静,将药塞拔出来后,开始处理她的伤口。
他早在抱住她的时候就封住了她伤口处的痛感,一路输送灵力,江照雪好上不少,他处理伤口,她也不觉得疼。
她静静看着床帐,不敢多话。
裴子辰缓了许久,终于才开口,平静的声线里带了哑和怒:“为何会伤成这样?”
“哦,”江照雪早知他会问这个,开始半真半假说起来,“他们抓了你师妹,又用绝炁阵埋伏我们,我和你师父一时失手……”
“是师父顾不了两头吧?”
裴子辰果断开口,凭借着这些时日的观察,压着气道:“师父心中,师娘是长辈,又乃合体期修士,有自保之力。师妹体弱多病,性格柔顺,所以关键时刻总得多顾着一些师妹。”
他说着,语气忍不住加快,似是积怨已久:“自己做不到两头相顾,又想要齐人之美不肯放手,天下的好事他都想占,拿着您的安危满足他一己之私……”
裴子辰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君子不语人是非,说这么多已经是他失态。
江照雪悄悄看他,见他似忍了许久,终于道:“分开吧。”
“这个只是意外……”
“意外就不是伤害吗?”
裴子辰打断她。
江照雪一愣,抬眼看他,就见裴子辰全然克制不住,眼中全是隐痛,斥道:“他是您的丈夫,他一次次去救慕锦月您不疼吗?他和慕锦月纠缠不清你不痛吗?!不管是什么道理,什么大义,可是他放弃您是事实啊!您坚持没有意义!如果您非要留下,非要和他在一起,弟子只能为您犯上……”
“没必要没必要!”
江照雪一听就坐了起来,赶紧抬手给他顺气,安抚道:“分开,我很快就分开,你再等等。”
“等?”
裴子辰不可置信:“我等什么?等到什么时候?”
“斩神剑!”江照雪一想今日已经消了手上一道血痕,对未来充满希望,积极和他分析利弊,“咱们现在溯光镜还剩一片,它和斩神剑相伴而生,咱们要回去必须拿到溯光镜,也就要拿到斩神剑。这是你师父必备之物,所以现在我们要么和他是敌,要么和他是友,我们分不开的,与其为敌……”
“不如为友?”裴子辰明白江照雪的意思。
江照雪立刻点头:“正事!”
裴子辰笑起来,继续道:“然后给他机会,一次又一次地选,在他的选择里一次又一次受伤,一次又一次失望,最后走投无路,才离开是吗?”
这话让江照雪僵住,裴子辰看着她,仿佛是看到她魂魄底色,他又痛又怜,不由得道:“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师娘,您看上去理智果断聪慧,却恰恰是最心软最偏执那一个!爱要爱得彻彻底底,放手也要放得干干净净。您知他是一滩烂泥却仍心存妄想,您知道有千万种离开的法子,偏生就要选最痛的一种,非要等自己疼到再也握不住才肯罢休……”
“够了!”
江照雪听得不耐,厉喝出声,打断他道:“好好哄你不听,非要听我骂人才是?我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弟子置喙,你以为你多了解我?且不说你胡说八道,就算是真的,”江照雪顿了顿,还是道,“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
听到这个词,裴子辰不由得笑起来。
他看着面前人,心知不当与她在此时争执,却还是克制不住,他抬起手来,露出那还在闪烁的姻缘绳:“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江照雪看见那闪烁的姻缘绳,心上一惊。
她未曾想过在幻境里结下的姻缘绳,竟也会有为道侣示警的作用。
她面上不动声色,故作镇定:“姻缘绳。”
“谁的?”裴子辰追问。
江照雪把所有情绪逼出去,仿佛一切与她没有半点干系,冷静道:“你的。”
“我和谁的?”
“不知道。”
“你不知道为什么不问?”裴子辰立刻反问,“你我从幻境中出来,我多了一条姻缘绳,你就不奇怪吗?不想知道我在幻境中发生了什么吗?”
“个人有个人缘法,你之事与我无关。”
“可你受伤的时候我的姻缘绳亮了!”
裴子辰见她始终不认,一时忍不住激动起来,一把抓起她的手,冷声道:“我感觉它另一端就在这里!它明明在这里我看不见,你说是为什么?”
“因为它就不存在。”
江照雪抬眼看他,冷静反问:“你我怎么可能会有姻缘绳?”
裴子辰不说话,他握着她的手不由得用了力,又怕握疼她将力道止于自己。
他死死盯着她,好久,才肯定出声:“因为你记得。”
江照雪一僵,裴子辰笃定出声:“你记得幻境里的事情,所以你把姻缘绳刻意隐藏,你怕我发现,你怕承认你我之间曾经……”
“放肆!”
江照雪惊觉他要说什么,急急厉喝出声:“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跪下!”
裴子辰不说话,他眼中早已全是明了。
过了许久,他握着她的手,颤声反问:“你觉得我要说什么,需要涉及你我二人身份……”
“跪下!”
江照雪一瞬暴怒,合体期威压瞬至,裴子辰下意识想扛,却在那一刹突然看见江照雪腹间血迹。
不过片刻迟疑,他便被江照雪威压猛地压跪在地,可他还是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放开。”
江照雪冷声开口,用灵力逼着他放手。
裴子辰不肯放,可他一坚持,江照雪腹间血便渗出来,顺着指缝流出,他看着她因使用灵力压出来的血,终于还是扛不住,一点一点放手。
可他心中不甘,他还是忍不住道,艰涩反问:“您就这样欺我?”
“对,”江照雪垂眸看他,强硬道,“我就是这么欺负你,怨我恨我你随意。”
裴子辰听着,不可思议:“江照雪……”
“女君或者师娘,”江照雪提醒他,“我的名讳,不是你能叫的。”
裴子辰说不出话,他感觉心如刀剜,清楚知道她的意思。
她记得,她不认,这就是她的抉择。
可既然不认,为何不解了这条姻缘绳,一清二白一干二净,大家再无干系。
但他不敢问。
他甚至在这一刹,觉得这是她的宽容。
江照雪见他沉默,便知他退让,一直悬着的心稍稍落下,然而看着笔挺跪在地上的人,又莫名有些酸闷。
她不敢多看,转过头去,轻声道:“我不知道你误会什么,但你记住,我就算不是你师娘,也是蓬莱真武元君,我不可能与一个弟子结姻缘绳,也不可能对一个晚辈心生它意。日后牢记自己身份,休要造次。”
“所以弟子于您心中只是一个晚辈?”裴子辰听她的话,觉得有些好笑。
江照雪毫不犹豫:“是。”
“师娘对弟子,”裴子辰抬眸看她,“绝不可能心生它意是吗?”
“自然。”
裴子辰没有开口,他盯着高处坐着的人,笑她当真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他静默好久后,轻言慢语道:“师娘体内枯灵草之毒,最简单的办法是弟子用灵力将枯灵草之毒逼至伤口处,为师娘吮出毒素,弟子本还担心师娘多想,现下看来,应当不会?”
江照雪一听,抬眸看他,就见裴子辰眼里压着嘲弄,仿佛是看透她装腔作势。
“病不忌医,”江照雪看透他的心思,笑起来,带了气道,“你放心,我不会多想。”
“那还请容弟子起身,”裴子辰语气恭敬,“为师娘疗伤。”
江照雪应了一声,转眸看向旁侧。
裴子辰站起身来,在她面前停下。
他身影拦在她面前,静影如壁,气沉似山。
独属于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江照雪莫名便有些紧张,握紧手中团扇,转眸不言。
裴子辰垂眸看见面前人侧眸躲他,睫毛轻颤,仿佛落在他心间。
他一瞬心软,叹了口气后,微微弯腰,抬手扶在她肩头,江照雪身体顿僵,随后就听他温和语调:“先躺下吧。”
江照雪顺着他的手躺到床上,看他俯身撑在她上方,她直挺挺看着床帐上方,故作镇定:“来吧!”
裴子辰快被她这视死如归的模样气笑,静默片刻后,他抬手覆到她伤口之上,轻声提醒:“方才师娘说过,弟子只是晚辈,不会多想。”
“是,我说过。”
“可师娘知道吗,”温暖的灵力缓缓从伤口流进来,裴子辰盯着她,“人若习惯一件事,便不会忘记,它刻在骨子里,稍一拨撩,便会想起。”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江照雪抬眼瞪他,故意气他:“你不着急我还急,你师父还在等我。”
听到这话,裴子辰神色冷淡几分:“知道了。”
说着,他便低下头去,温柔吻上她小腹上的伤口。
他体温惯来低于常人,冰冷的唇触碰到她小腹刹那,江照雪惊得一跳,裴子辰一把压在她膝头,仿佛早已预料,轻声命令:“师娘,别动。”
江照雪肌肉绷紧,怕自己露怯,不敢再动。
裴子辰伸手攀上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随后她便感觉他的灵力如蛇一般钻入她的身体,带着他的情绪,在她身体中横冲直撞。
越是激烈的情绪,越是激烈的情欲。
他的灵力几乎只是进来,江照雪便一瞬乱了呼吸。
她从未体会过他这么复杂激烈的情绪,苦涩、愤怒、悲伤、怜惜……
情绪交织在一起,将她感官无限放大。
她清晰感知着灵力逼着毒素一路往下腹伤口过去,而裴子辰冰冷又柔软的唇就贴在伤口,轻轻吮吸着她的血液。
他的吮吸温柔又熟悉,她几乎是在他触碰到她那一刹,脑海中瞬间就浮现过他无数次亲吻在这个地方的时刻。
他第一次吮吸出乌血时,她想起有次他吻在这里问她,他们未来会不会有个孩子。
他第二次吮吸出血时,她想起他有次让她坐在书桌上,就是从这里滑下去……
每一吻都会惊起无数安静沉淀的记忆,她的呼吸不由得乱起来。
但她不能开口,不能多想,只竭力压着所有妄念,看着床帐,听着外面人嬉闹之声,拼命诵念自己所有学过的经文,想让自己始终保持镇定,始终像最初相识那样,心中坦坦荡荡,就只是利用,就只是同行一路而已。
可裴子辰不允。
他像一只引人沉沦的妖,身披圣子皮囊,骨子里尽是下作放荡。
生拉硬拽着她,非要将她拖下欲潭情海才肯罢休。
痛和欲混杂交替,春潮翻涌无边。
他灵力疯狂挑逗着她,在一口一口吮血的唇腹接触之间,逼着她缴械投降。
江照雪不自觉攥紧床单,疼痛和酥麻从尾骨一阵一阵窜上,而这时他要握住她的腰,像是捧着珍宝,反复亲吻着提醒:“太紧了,血流不出来。”
江照雪不敢出声,努力放松肌肉,她觉得自己快被裴子辰逼疯,面上却始终平静如初。
裴子辰抬眸看她,他早已失控,全靠那点不肯认输的自尊强撑。
可她却始终犹似安坐莲台,垂眸看他耗尽千般手段,却都不动她道心半分。
他心生不甘,又无可奈何。
只能暗中费尽所有手段,乞求她能再动容一点,更动情一点。
薄纱轻扬,清风自拂,七夕星月漫天,房内灯影憧憧。
他在蝉鸣中听见她乱了的呼吸,在十指相扣中感觉她不可克制的力道。
伤口在一次次吮吸吐出乌血后,终于露出鲜红血色,而后在他反复亲吻□□中慢慢愈合。
等伤口彻底愈合,他完全吻在她皮肤上刹那,他克制不住往下滑去,便听江照雪哑声开口:“好了吗?”
裴子辰得话一顿,压着呼吸抬起眼眸,看向面前清润眼里带着水汽的女子。
她躺在床上,衣衫散开。落出漂亮的锁骨,半边深壑。
两人的衣服像是一深一浅的湖水,混杂着血色晕染交织在一起。她滚在湖水之间,气息浮乱,面色绯红,眼神却格外清明,只问他:“伤好了吗?”
听到这句话,裴子辰心上发酸。
只觉一层薄纸横在两人中间,明明早已薄如蝉翼,她却坚持端坐在薄纸之后,只留身影勾勒在纸上,引诱着他,又警告着他。
可他能如何?
又能如何?
他看着面前这似若琉璃,又刚若玄铁的人,终于认输,哑声道:“好了。”
说着,他苦笑起来:“您赢了。”
江照雪不说话,只死死瞪着他。
她身上难受得紧,一句话都不想多给这始作俑者。
裴子辰见她不悦,也不敢再放肆,起身退开之后,侍奉着她起身,从乾坤袋中取了衣衫,替她换好衣服之后,为她重新梳发。
江照雪还在气头上不说话,等穿戴好后,裴子辰为她系上披风。
系披风时,他见江照雪还在气闷,犹豫片刻,还是低声轻哄:“今夜是弟子的错,日后弟子不会再与师娘置气,但也请师娘……”
裴子辰声音顿了顿,过了好久,苦涩道:“多多保重自己,切勿再伤。”
江照雪僵着身子不应声。
裴子辰站在她旁侧,转头看向窗外,想了片刻后,他轻声道:“师娘今夜,本是想去看鹊桥的吧?”
特意支开他,非要和沈玉清两个人出去。
就算最后中了埋伏,大约也是心中存了这个愿想。
江照雪没搭理他。
裴子辰想了想:“我带您过去吧?”
“还有正事……”
“片刻而已。”
裴子辰拉过她,江照雪尚未反应,便见他拔剑一斩,将她往前一拖,两人便瞬间出现在他等了许久的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