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雪by墨书白
墨书白  发于:202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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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还会担心我吗?”
裴子辰声音从床帐里传来,握着她的手没放。
阿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道:“好重的怨气!把他喂给新罗衣,新罗衣一定会变强的!”
江照雪在这种时候听这种地狱笑话,让她稍稍没有那么紧张。
她轻咳了一声,假装听不出他言语中的埋怨,笑道:“你是我看着长大,我怎会不担心你?你现下方不方便?不方便我走了。”
握着她手腕的指尖用力几分,裴子辰静默片刻,终于道:“师娘稍等。”
说着,他便放开她的手腕,江照雪听到窸窣穿衣之声,抱着药箱走到边上,一面走一面忍不住琢磨:“他不会没穿衣服吧?”
江照雪一说,脑子里自然浮现画面,她慌忙打住自己这种荒唐想法,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裴子辰很快卷起床帐,江照雪抬眼看去,发现他倒不是没穿衣服,但的确只穿了单衫。
他似乎是整理过衣衫,衣服没有半点睡觉所带来的褶皱,全然没有任何刚醒的痕迹,走到江照雪面前,恭敬行礼:“师娘。”
“只有我们,不用多礼,坐下吧。”
江照雪招呼他坐在对面,忙道:“伤哪儿了,我看看?”
裴子辰听着,老老实实卷起袖子,将伤口送了过去。
江照雪看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那伤口纵穿了整条手臂,上面浮着啃噬伤口的咒法。
“怎么会这么严重?”江照雪看着伤口,立刻将他的手臂拉了过去,抬手捻诀,开始消除伤口伤的咒法,皱眉道,“谁伤的你?”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
裴子辰感受着她的灵力流入自己身体,他忍不住抬起眼眸,看着对面满是担心的人。
她的面容在夜色里格外清晰,头发垂坠下来,落在他手臂上,泛着丝丝的痒。
江照雪一听“少年”,便立刻有数:“带面具的?”
“嗯。”裴子辰听她识得这人,故作无意,淡声追问,“师娘认识?”
“对,他送我去的祭坛。我总觉得他有些熟悉。”说着,江照雪有些奇怪,“他能伤到你?”
在场的人除了那个祭祀,明显都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能伤到裴子辰?
“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裴子辰压着酸意解释,“他动作很快,我将他震开的时候他划到了我的手。”
“倒是个能耐人。”
“师娘能看上的,都是能耐人。”
这话说得很快,江照雪一顿,抬眸看他。
裴子辰也知失言,克制着自己转眸:“弟子的意思是,师娘对少年人总是宽厚,今日应觉那少年误入歧途,颇为惋惜。”
“自然。”
江照雪知道他的性情,不想在这种话题上和他多谈,只低头给他挑着腐肉,教训道:“少管别人,多管自己吧。你看你这伤,这种法咒不好取,你一开始就该叫我。”
裴子辰知道她是故意绕开话题,甚至都没有解释那少年的想法,心上更是难受。
幻境里她会解释,如果是沈玉清误会或许也会解释,但他?
她凭什么解释?
心里酸水叽里咕噜,他不知道是酒意上头还是隐忍多日无法自抑,又或是因今日她遇险,甚至只因她今夜主动寻他……总之这一刻,他所有情绪彻底爆发,忍不住道:“我是该找您的,可是师娘……”
裴子辰抬起眼眸,提醒她:“您没点灯。”
江照雪动作一顿,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偷偷过来,此刻都不敢点灯,他怎么能正大光明,请她疗伤?
裴子辰注视着她,仿佛在等什么命令和答案。
她心上微慌,低声道:“你可以找你师父,我也可以帮你找他。”
“我与师父什么关系,您不知道吗?”
裴子辰被这话激得手指蜷起,直接道:“如果没有您,此刻我与他,早已经是仇人了。”
“怎会?”江照雪抬眸慈爱笑笑,“你这么大方……”
“我不大方。”裴子辰毫不犹豫打断她。
他只盯着夜色中认真为他包扎伤口的女子,重复道:“我从来都不大方。”
“那是你长大了。”江照雪挑完腐肉,开始清洗伤口,“你掉下山崖的时候就不恨他。”
“可我现在恨了。”
恨他先一步遇到她。
恨他拥有她。
恨他明明拥有这世上珍宝,却又不善待她。
恨的每一条,都钻在心里,甚至于让他对眼前人,都开始有几分恨意,恨她怎么就非要留在那人身边,恨她怎么偏生喜欢的不是他。
浓烈爱恨在心里翻江倒海,他面上却始终平静如初。
他说得太过直接,江照雪心跳飞快,面上却仿若与己无关笑笑,无奈道:“你还是孩子心性,爱恨也来得太容易了。”说着,她低头强硬转移了话题,“今日你和你师父吵架了?”
“吵了。”裴子辰见她不愿深聊,也不能强求,只闷声回答。
江照雪倒也猜到:“你这脾气能和他吵起来?”
“他放手之时,我一时情急,叫了师娘的乳名。”
裴子辰如实答话。
江照雪闻言一顿,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沈玉清发疯叫她瑶瑶。
乳名……
这么多年,沈玉清也只会在不清醒的时候,以及当年没成婚前,私下极为亲密之时才会唤这个。
但她知道关键不是沈玉清,是面前这人,他说出来,就是又一次试探。
她故作疑惑抬眸:“你怎么知道我乳名?”
“在灵虚幻境里,您告诉我的。”
裴子辰抬眼看她,平和的语气里带了难以察觉的挑衅:“我这么叫您叫了四年。”
“怪不得。”江照雪心中暗骂,面上却轻松笑起来,“你师父一定很生气吧?”
“你不问幻境里为什么你会告诉我乳名吗?”
“我都不记得,焉知你不是诓哄我?”江照雪笑笑,随后正经道,“幻境里的事忘了就忘了,没必要追溯。不过以后可别乱叫。”
江照雪给他伤药,指尖触碰在他伤口,又痛又痒。
她轻声慢言:“以前你年纪小,我做事又不靠谱,把你教坏了。现下你师父师妹都到了,未来我们还要回真仙境,虽然你我问心无愧,但还是要守些规矩的。就算你师娘早就不要名声这种东西,”江照雪一顶又一顶大帽子带上去,“你也得想想你的前程啊?你师父同我说,你拿到神器,他还是想栽培你当下一任阁主的。”
这些话她说得又轻又缓,似乎当真只是一位为他着想的长者。
但每一个字都似钢刀,刮在他伤口心头,痛得他欲念横生。
他恨不得现下就把这人就按在椅子上,压在桌子上,锁在床榻上,在铜镜前,在窗户边,在房间每一处,就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一样,在她轻泣声中问问她,他们之间,问心无愧?他们二人,谈何规矩?
可偏生怪不得她。
什么都怪不得她,她只是忘了,只是不喜欢他,又怎么能怪得了她?她对他够好了。
他得知足。
裴子辰静默不言,只有情绪暗中翻涌。
江照雪知道他此刻是压着一口气,不敢多留,赶紧给他包扎好,站起身来,准备穿墙过去:“行了,伤口处理好了,我走了。”
“师娘。”
错身而过刹那,裴子辰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江照雪步子停下,回眸看去,就看裴子辰坐在椅子上。
他垂眸看着地面,哑声道:“他到底有什么好?”
江照雪立刻知道他问的是谁。
她被他问住,一时不知如何回话,但也不能让裴子辰和沈玉清这么僵下去。
她想了片刻,自然而然拂开他拉着她的手,转身走向前方墙壁,一面走一面道:“我与你师父之事,与你没有关系。这段姻缘算起来本也是我强求,我也望所有人都因果有报,善始善终。子辰,”她顿了顿,停在墙壁面前,终于还是开口,“你年纪小,当多有几个朋友,现下你师妹过来,要不你多照看她……”
“我不照看除了您以外的任何人!”
裴子辰果断打断,江照雪一顿。
裴子辰深吸一口气,想起今日她从他面前滑走刹那,他忍不住道:“我不会再听您和师父的。我是您的命侍,我的职责只有您。今日之事不能再发生。”
“今日是意外……”
“如果是我拉着您,就不会有意外!”
裴子辰语气少有强硬,江照雪感觉他的确气急,但也明白他愤怒由来。
她不忍斥责,裴子辰见她静默,也后悔自己太过激动,不当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气息透过他的薄衫清晰而来,他抬手穿过她身侧,仿佛是将她抱在怀中,把手轻轻贴在墙面。
墙面灵力波动,他为她打开走过去的大门,语气软下来,退让出声:“师娘,我可以叫您师娘。”
江照雪抱着箱子的手忍不住收紧几分。
裴子辰感受着怀中这个完全没有触碰,却格外亲密的人,心间一阵一阵疼痛荡开。
他那么想抱住她,却又不敢冒犯她。
他只能竭力克制着自己,轻声道:“我可以一言不发,我可以一辈子守着您,只要您喜欢,我可以让步所有,但前提是您真的过得好。您的安危是我的底线,”裴子辰声音异常郑重,“如果师父再敢让您身处险地——”
面前墙壁化作透明,江照雪可以随时离开。
裴子辰没有说完,江照雪也不敢问话。
两人静静站着,过了片刻,裴子辰放下贴着墙的手,站在江照雪身后,用恭敬之声、却是垂眸看着她:“今夜多谢师娘记挂。”
“嗯,小事。”
江照雪故作镇定点头,抬手道:“你早点休息吧。”
说着,她便赶忙提步离开。
裴子辰听着她离开的声响,缓了好久,才回到床上。
床帐重新落下,鸢罗弓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主人,如果沈玉清再干这种事儿,您打算怎么办啊?”
“我会为他披麻戴孝,”裴子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继承灵剑仙阁,好好照顾师娘一生。”

第70章
江照雪从裴子辰房间里故作镇定逃窜回来, 进了山河钟的范围,她才松了口气,放下药箱, 取出扇子, 给自己扇着风道:“早知道就不过去了, 他真是年纪越长, 脾气真是越大,我就说男人年纪大了不行, 可真是吓死个人。”
“你要心中无愧, 你怕什么?”阿南暗笑一声,“还不是你做贼心虚。幻境里左一个我喜欢你右一个好夫君, 把人家哄得晕头转向,出来就翻脸不认人……”
“那是幻境里的事!”江照雪说着, 有些心虚,“而且那时候不是想着满足他愿望让他早清醒出幻境吗?算起来还是他先诈骗我!”
“哟哟哟~”阿南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好像换成叶天骄就这么哄似的。”
“换成叶天骄我一样哄!”江照雪说得十分硬气。
阿南不信, 冷哼一声,但也怕挨打, 便换了话题道:“你与其怕裴子辰不如担心一下沈玉清吧。裴子辰有道德, 他顶多就是生生气, 但裴子辰今天叫你瑶瑶……”
阿南站在江照雪肩上, 探过鸟头:“沈玉清应该没这么大方吧?”
江照雪没出声,沈玉清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不管他对她感情如何, 她只要顶着灵剑仙阁阁主夫人名头一日, 沈玉清就容不得她与任何男人有瓜葛。
更不能是他的徒弟。
他要守住灵剑仙阁千年清誉,也容不得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半分。而沈玉清如果真的铁了心动手,同心契在, 她和裴子辰没有任何胜算。
她心里发沉,阿南也开始有些害怕,不由得道:“不过,裴子辰说了他解释过了,应该没事吧?”
“他解释不了。”
江照雪果断开口,阿南有些茫然:“啊?”
“不过裴子辰有那根姻缘绳,”江照雪想了想局面,感觉也没那么糟糕,“只要我不被沈玉清发现,沈玉清的性子肯定会想歪,之后谨慎一些就好。”
说着,江照雪放心下来,走到床上躺下,安慰着自己道:“我好歹还是蓬莱女君,不到逼不得已,他不至于和我正面动手。”
“没错!”
阿南应声,随后想起方才她说的话,奇怪道:“不过你为什么说裴子辰解释不了啊?我看裴子辰挺聪明的啊,他糊弄不了沈玉清吗?”
“不是他聪明不聪明的问题……”
江照雪开口,没有出声。
一瞬间,脑子里却是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告诉沈玉清这个名字的时候。
“我娘说了,瑶瑶这个名字只能告诉喜欢的人,如果对方叫这个名字,那他就不仅是在叫我,还是在说,江照雪,我喜欢你。”
那时候她还年少,其实她娘没同她说这些,她只是想诓哄沈玉清。
结果沈玉清就当真很少叫这个名字。
最后一次……
还是在她熬过元婴期天劫、灵根刚刚恢复不久。
她元婴期的天劫,过得并不容易,她的师父为了给她改命,死在那场天劫里,可饶是如此,她还是灵根近碎,差一点就没熬过来。
当时她疼得死去活来,偶有清醒,就只知道抓着传音玉牌喊他:“沈泽渊,你什么时候来看我?你回来啊,我好疼,我好疼啊……”
他就在传音玉牌里安慰她:“瑶瑶,你别怕,我很快就回来了。”
“很快,我就回来。”
那些时日,大约是他叫她“瑶瑶”最多的时光。
他唤她“瑶瑶”的声音,或虚弱或认真,但都很温和,有时候她隐约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又觉得她总得等他回来。
等啊等,她只等来蓬莱想尽办法弄回来的天衍藤,却再也没等到沈泽渊。
江照雪想着那时候的沈玉清,突然有些感慨,总觉得沈泽渊和沈玉清像是两个人。
但是一想裴子辰也就这么八年时间就能从一个十七岁温和守礼的少年郎变成现在敢在她背后放肆的模样,两百年,沈玉清都可以死了。
江照雪想开来,叹了口气,拉上被子,掏出裴子辰送的烟花,闭眼睡觉。
这些时日她发现,这烟花催眠效果极佳,放在床头,看它如同花一般开了又谢,很快便会有睡意。
隐约感觉,好像是裴子辰坐在床头,静静守着她。
这么多年过去,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裴子辰守着的时候,她总是更安心些的。
江照雪这一觉睡得不错,等第二天醒过来,裴书兰出去看账,江照雪便叫所有人一起来她房间商量。
来的时候江照雪刚和钱思思聊完,钱思思昨晚喝酒找人,还没消息,含糊道:“不过有点苗头了,要我拿到令牌,明日我来找你。”
江照雪说着,就听门口传来声响。
她抬眸看去,便见沈玉清提步进来,裴子辰和慕锦月跟在他身后。
沈玉清面上看不出喜怒,但隐约能感知到他昨夜应当是没睡好;
裴子辰一贯温润中压了几分冷淡模样;
唯有慕锦月,好似还因昨日的事有些忐忑,进屋便行礼:“师娘。”
“师娘。”裴子辰跟着恭敬行礼,仿佛昨夜在她背后放狠话的人不是他。
“来了。”
江照雪说着,笑了笑,让裴子辰慕锦月随意坐下后,招呼沈玉清坐下到旁侧椅子上,随后将他上下一打量,关怀道:“您昨夜没睡好啊?”
“你我之间需要用尊称吗?”沈玉清立刻反问。
阿南“啧”了一声,立刻道:“这是气还没消。”
江照雪一听,轻咳了一声,不欲惹他,低声开口:“我开个玩笑,说正事吧。”说着,江照雪认真起来,“昨晚我问了一下钱思思和叶天骄情况……”
江照雪简单和沈玉清说了一下钱思思叶天骄给的消息,分析道:“我们昨日得罪了极乐长生教的人,虽然没人看到,但总待在李府也不是一回事。需赶紧找到圣池的位置和去圣池的路,去他们所谓的圣池摸一摸情况。进入七夕长生祭祀,是我们成为圣池种,进入圣池最简单的办法,今日沈玉清和子辰先去各处探探情况,明日看钱思思能不能拿到进入长生祭祀的令牌,如果拿不到——”
江照雪琢磨着:“我们再想办法。”
沈玉清裴子辰一句话不说,只有慕锦月疑惑:“师娘,我做什么?”
听到这声问句,江照雪居然觉得有点感动,看了旁边两个没用的男人一眼,温和看向慕锦月,认真道:“你休息。”
慕锦月愣了愣,不由得道:“师娘为何让弟子单独休息?如今事杂人少,弟子虽然修为不精,但在人间境并不算危险。”
“你危险。”一想到书里慕锦月动不动受伤的情况,江照雪果断开口,见慕锦月眼神疑惑,她解释道,“你长得漂亮,到处跑危险。”
慕锦月闻言,面色微赧,似是不知所措:“师娘莫要玩笑。”
但她也不再多说,她安静下去,江照雪看了旁侧两人,轻咳了一声:“你们两个,还有什么问题吗?”
“弟子以为,今日单独出去打听,怕也很难有什么有用情报,反而给了宋无澜可乘之机,宋无澜既然出手单独将师娘与我们分开,自然是对师娘有所图谋,相比出去打听消息,弟子守着师娘,更为紧要。”
“此处有我。”沈玉清冷淡开口,“你去吧。”
“师父还需照看师妹,”裴子辰不卑不亢,“弟子乃师娘命侍,保护师娘是弟子之责,弟子不敢怠慢。”
“何人教你如此目无尊长?”
沈玉清眼皮一掀,威压瞬显,裴子辰感觉千钧之力压下来,面色不变,仍旧站立不动。
江照雪看不下去,赶忙咳嗽着道:“那个,子辰说的也有道理,不去了。”
江照雪给沈玉清倒茶递过去,笑着道:“来,喝口茶,消消气。”
沈玉清看见江照雪递茶,气势微收,裴子辰扫过那端茶的手,垂下眼眸,没有多看。
旁边慕锦月左右看了一眼,跟着劝:“师父,师兄也是担心师娘,他由师娘照看到大,昨日又发生如此险情,心系师娘也是应当。”
听着慕锦月的话,沈玉清没有多说,只伸着手接过江照雪的杯子。
江照雪皮笑肉不笑,只道:“这么多年了,还是锦月说话好听。”
沈玉清动作一顿,犹豫片刻后,低声道:“是先消了气。”
江照雪有些惊讶,沈玉清似狼狈低头喝茶。
裴子辰暗中看了两人一眼,又收起眼神。
四人来到五年后第一场正式会议不欢而散,给了江照雪一个重要的总结:不要把他们凑在一起。
于是江照雪也不在为难大家,更不为难自己,反正也没什么重要事,赶紧把所有人分散。
慕锦月回自己房间打坐,沈玉清在她屋里打坐,裴子辰在门外站岗,她自己……
她自己打坐。
之后的时日,裴子辰当真是践行自己的诺言,对她是寸步不离。
江照雪知他性情,不敢冲突,便假装是自己的意思。
沈玉清也不多说,裴子辰在他必在,于是江照雪只能装他们都不存在,一心一意打坐,用打坐逃避一切。
等把所有人隔绝之后,第二天中午,江照雪终于收到了钱思思的消息:“搞定,晚点我过来把令牌给你。”
听到这个消息,江照雪终于松了口气,等钱思思快来之前,江照雪特意通知所有人:“令牌思思搞定了,大家收拾打扮一下,到我这间房汇合。”
说着,江照雪想起什么,强调道:“这是七夕,别给我穿得老气横秋的!”
这句话很有针对性。
在场老气横秋的只有一个人。
沈玉清气得语气发冷,但还是应答:“知道了。”
叮嘱了所有人,江照雪自己随便换了套水蓝色长裙,开始等人。
最先来的是慕锦月,她的打扮惯来中规中矩。
之后裴子辰过来。
他换了一套深蓝色银鹤云纹纱质外套,笼在白色底衣之上,头戴银质发冠,腰悬青白玉珠,看上去颇为贵气。
最后才是沈玉清。
他穿了一身白色纱制银纹长袍,头发用发带半挽,拂尘收去,看上去倒有些风流模样。
江照雪上百年没见过他这样的装扮,不由得笑起来:“哟,你那拂尘舍得扔了?”
沈玉清静默坐下,扫了一眼江照雪和裴子辰。
裴子辰的衣衫颜色虽然与江照雪不同,但却是同一个色系,江照雪的颜色若再浓烈些,便刚好是裴子辰衣衫的颜色。
同出一色,乍一眼看去,仿佛是刻意搭配。
不过沈玉清也知是自己胡思乱想,没有多少言。
四人准备好等了一阵,临到天黑前,钱思思拿着传音玉牌,循着地方,从高处御剑而入。
等落到院子里,她紧张抬头一扫,看见江照雪,这才松了口气,高兴道:“哎呀,没来错!”
“来了!”江照雪见到钱思思,高兴道,“来来来,里面坐。”
说着,她亲自上前,招呼着钱思思入内。
钱思思高高兴兴进入房间,把房间里的人一扫,见大家都是专门打扮过的模样,不由得一僵。
江照雪直觉不对,转头看到:“思思?”
“那个……”
钱思思察觉什么,将江照雪一拉,忙道:“你跟我来。”
江照雪跟着钱思思过去,她看出钱思思不对,等到了另一个房间,江照雪立刻开了结界,直接道:“说罢,怎么了?”
“都去啊?”
钱思思看了旁侧房间一眼,脱口而出。
江照雪一瞬明白:“你到底有几张通行令?”
“一……一张。”
“一张,你就敢说办妥了?!”江照雪忍不住提声,又迅速压住。
“这是七夕祭祀,一张可以带两个人!”钱思思见情况不对,赶紧解释,“我以为你们去两个人得了,这玩意儿不好搞,你要四个人一起,我一时半会儿也变不出来啊!反正这是凡人境的祭祀,两个人够了!”
钱思思又解释又劝说,江照雪一言不发。
现在生气恼怒也没有结果,更何况钱思思本来也是帮忙。
她想了想,抬手道:“把长生令给我。”
钱思思将长生令掏出来,递了过去,小声劝道:“带你那道侣去就行了,他看着就能打,你们还有姻缘绳,不容易被怀疑。”
江照雪不说话,她静静思考着。
原本是想四个人去,可如今只有两个人,两个人……
那不就是书里的情况吗?
书里就是在沈玉清慕锦月追捕裴子辰回到过去后没几日,她在灵剑仙阁,身上突然重伤,腹部受了一剑,伤口上还带着木系毒素。
木系毒素与她身体中的火毒相辅相成,她吃了不少苦头,但也知是沈玉清出事。
好不容易联系上沈玉清,便听见传音玉牌那头传来沈玉清打斗之声,以及有人高呼:“鹊桥显,情人见,得见此桥者,缘定三生,白首不离!”
她不太确定那一日发生了什么,但她能确定,这一日正是七夕,而沈玉清每次受伤都是因为慕锦月,也正是因为如此,慕锦月对他颇为愧疚,才会在后期书里对裴子辰和沈玉清屡次摇摆不定。
不过这些江照雪都不关心,她只关心一件事——沈玉清是因此得到了斩神剑的线索。
如今又是七夕,又是两个人限制名额,明摆着就是走回了书里的原剧情,这张令牌在手,只能去两个人,带慕锦月是不可能的,她们两脆皮一起死。
带裴子辰,且不说沈玉清会不会闹事,就算沈玉清不闹,她和裴子辰走,那沈玉清和慕锦月单独走,怕是旧事重演,她又得挨一刀,而且线索由沈玉清和慕锦月把握,她始终不放心。
为今之计,她和沈玉清一路,顶了慕锦月在剧情中的位置,让裴子辰看守慕锦月,是最好选择。
一来有她在,沈玉清或许不会挨那一刀,她也就平安度过今夜。
二来如此安排变动最小,按照影响剧情最小化原则,她按照书中剧情拿到斩神剑线索的概率最大。
“那现下就剩一个问题,”阿南捋清她的思路,“裴子辰不会同意的。”
江照雪没出声,钱思思在坐在旁边等她,等了一会儿,江照雪开口询问:“这令牌怎么用?”
“去这里极乐长生教的祭坛,哦,就是听说被你砸了那个,这是衣服和面具,”钱思思把两套白袍和令牌面具一起递给她,“穿上后将通行令给祭坛那边的人,他们会带你们过去。等进入祭坛后找到祭司,主动推荐自己,说你一心向往见到教主,想去圣池。”
“好。”
江照雪点头,这些时日极乐长生教的人正在外面找他们,但大概也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虽然被杀了一个祭司,但并不想招惹,积极性也不大。
现下她去祭坛有些风险,但是带上面具,就方便许多。
她拿过衣服,思考着吩咐:“等会儿你什么都别说,就说事儿办砸了,没拿到通行令。”
“啊?”
钱思思惊讶,江照雪没有解释,只将通行证和衣服面具收起来,走了出去。
隔壁房间的人都在等她,她一进门,就露出烦躁之色,坐到八仙桌前,闷声道:“今日计划取消。”
“怎么了?”慕锦月有些惊讶。
江照雪面露不满:“她没搞到令牌,现下是来请罪的,想其他办法吧。”
钱思思进门就听到这话,暗中狠狠剜了江照雪一眼,但也配合没有多说。
慕锦月顿露忧色,裴子辰倒是先暗中看了钱思思一眼,而沈玉清沉思不言,也看不出什么心思。
场面安静下去,过了片刻,江照雪只道:“没拿到就算了,咱们另外想办法,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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