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昭行by南月知清
南月知清  发于:2025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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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有很大的思考量,因此,一直没有再与陆淮互动。
跟林知清如入无人之境的状态不同,此时此刻,陆淮只觉得身上像有蚂蚁在爬一样,哪哪都不对劲。
小小的空间内,想翻个身都不行。
天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林知清的。
方才林知清钻进箱子的那一瞬间,他便有所预感。
再结合林静雅出现在花府库房内的事,他略微一思索便想通了林知清出现在库房内的关节,并没有声张。
只是,他始终不解,林知清怎么会到汴梁来的,什么时候来的?
依林知清的性子,她绝对不可能为了参加花简云的婚宴跑这一趟。
不解的同时,陆淮忍不住去想,好在那时箱子里的人是自己,要不然林知清可就危险了。
待他好不容易将各种疑问从脑海中抛开,调整好呼吸以后,才注意到林知清似乎是在深思。
她在想自救之法!
她绝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别人手里。
陆淮深知这一点,想到自己的安排,他刚想同林知清交流,便听到了一声高昂的“吁”。
随后,箱子莫名其妙开始摇晃了起来。
林知清的思绪被打断,下意识抓住了陆淮的手。
刹那间,二人身体同时一僵。
还不等林知清反应过来,她便感受到陆淮反握住了自己的手,耳边传来了极低的声音:
“阿清,别怕。”

林知清一愣,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箱子晃了一会儿后,似乎是被人放了下来。
陆淮与林知清抓到机会,调整姿势,由侧躺改为平躺,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随后,前方传来了有人交谈的声音。
奈何他们这几只箱子应当是处在队伍最后的位置,即使林知清屏息凝神,也听不清交谈的内容。
待交谈的声音停止以后,队伍又开始前进了。
只不过,这一次走走停停,速度缓慢了许多。
显然,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大婚的正常流程。
林知清猜测,此事多半与陆淮有关。
能让汴梁知府之子接亲的队伍停下来,除了皇室公事,她确实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如若是这样,她确实放心了许多。
因为汴梁知府的府邸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随进随出的地方,她若是被困在那里,今日的事多半是会暴露的。
正在林知清思索的时候,箱子又动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陌生的声音:
“我们是户部的人,奉太子之命搜查一件东西,这是搜查令牌。”
“你们几个,先过来让我们检查,箱子内的东西也需要检查。”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林知清感受到方才抬箱子的人离开了原地。
而后,开箱搜查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知清不由得有些担心装着林静雅的那只长宁侯府的箱子。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陆淮将她的手捏紧了一些。
随后,林知清感受到她和陆淮所在的箱子被稳稳抬了起来,移动了一段距离。
在箱子即将停下来的瞬间,陆淮轻轻晃了一下二人紧握着的手。
林知清脸一红,当即松开了陆淮的手。
就在她做完这动作以后,“咔嗒”一声,箱盖打开了!
林知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如火一般的晚霞,随后是陆淮的背影。
陆淮出了箱子以后,忽略了身旁穿着官服的年轻男子,以及侍卫诧异的眼神,首先将林知清拉了起来:
“往前走十步后右转,那里有一个宅子,你进去等我,我现在去找林静雅。”
“好。”林知清点头:“你小心些。”
“嗯,好。”陆淮勾了勾嘴角,带着侍卫转身离去。
那身着官服的年轻男人瞥了一眼林知清,点了点头。
林知清同样点了点头,随后直接朝着陆淮所说的方向走了过去,没有再顾及那官员的眼神。
陆淮说得分毫不差。
林知清找到那个宅子以后,毫不犹豫地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她静静站在大门后,等待着陆淮。
要说她为什么这么信任陆淮,林知清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方才在箱子里,如若陆淮心怀不轨,那确实是个解决她的好时机。
但陆淮没有,他惊讶过后,便一直在同林知清交流,安抚情绪。
算上先前熟悉刑场路线之时,陆淮从黑衣人剑下救下自己,以及夜探刘府时毫不犹豫帮自己挡刀。
这已经是陆淮第三次帮她脱离生命危险了。
林知清不可能不信任这样一个人。
就在她思绪翻飞的时候,门外有了动静!
她退至一旁,始终不忘警惕,拿着自己的笛子。
好在,推门而入的人是陆淮。
陆淮身后,那个侍卫打扮的人抱着林静雅,进了一间厢房。
林知清立马跟了过去,陆淮紧随其后。
侍卫将油灯点了起来。
林知清俯身探了探林静雅的鼻息,感受到呼吸以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
除去满脸的汗水以外,林静雅并没有什么问题。
林知清这才放下心来。
“知清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年轻的侍卫看向林知清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惊讶。
他认识自己?
他是谁?
脑海中出现这个疑问的同时,林知清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
“花小姐大婚,我受邀前来观礼,顺便来汴梁看看林家的产业,找机会做生意。”
“做生意?”陆淮挑眉:“你先前就是在捣鼓这个?怪不得我临走之前不曾见到你。”
他话音刚落,侍卫便再次开口了:“少爷,你看吧,我当日的消息可是传达到位了!”
随后,侍卫抱着剑,又笑嘻嘻地看向林知清:“知清小姐,你不知道,我家少爷那日可等了有一会的……”
“云枫!”陆淮打断了侍卫的话:
“你随我父亲游历了几年,好的没学到,这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反正他也收了你做义子,当心我回去就把你调去跟着他。”
“哎哟,少爷,你可饶了我吧。”云枫脸上瞬间戴了痛苦面具:
“老爷成天折磨我,我好不容易回来了,定然是要跟着你的。”
林知清心中一动,云枫?
听这话里的意思,这云枫应当是陆淮身边的侍卫。
只不过在陆箴出门游历之时,被派去保护陆箴了。
难怪自己从未见过他。
木婶应当也是没记起这一号人物。
还好还好,若是自己表现出不认识云枫的样子,恐怕陆淮就得起疑心了。
想到这里,林知清麻溜地转了话题:“陆淮,你什么时候来汴梁的,我已经在汴梁停留了五日了,从未听到过你的消息。”
“今日刚到。”陆淮言简意赅:“户部最近在查一些东西,与花家有关,事关朝廷,我不好透露。”
不好透露,不是不想透露。
林知清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又想到了方才那个年轻官员。
那官员到底目睹了自己同陆淮一同出现,林知清有些不太放心。
她刚想开口问,陆淮却已经先一步解释了起来:
“方才那名官员是我的同僚,国子监祭酒之子,检查箱子不算小事,若没有户部之人在一旁看着,难保别人不会起疑心。”
“你放心,他是信得过的。”
“好。”听到这话,林知清也没有再多问。
如若那人信不过,第一个遭殃的人估计就是陆淮了。
今日这偷梁换柱的把戏,可是牵扯了很多人的。
林知清相信陆淮,对他所说的话也没有任何怀疑。
既然陆淮说那人信得过,林知清便相信那人信得过。

“我更应该谢谢你。”林知清点了点头,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地纠结。
陆淮今日也算是帮了她大忙,平白无故反过来谢她,倒是有点倒反天罡了。
“今日实属意外,你的行为也太鲁莽了一些。”陆淮的语气不是很赞同。
他说得不错,林知清也知道自己今日是有些冒险的。
但形势严峻,她只能做最有利于当下的选择。
只不过……林知清想到华府的那一堆烂摊子,不由得有些头疼:
“今日在我前面进库房的人应当是你,但那库房有一道门没上锁,窗户也松了。”
“若是想收尾,可能有些麻烦。”
陆淮还没说话,他身旁的云枫却有些兴奋:“知清小姐,这个你无须担忧,我家公子早早地就算好了。”
林知清挑眉,看向陆淮:“嗯?算好了?”
“你放心,那管事是我的人,他会替我善后。”陆淮丝毫没对林知清隐瞒。
林知清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那管事的所作所为,这样一想,倒是能想通了。
这汴梁除了几个官员以外,花家无疑是最大的势力。
而花家是商户,其中的管事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陆淮能在这个位置安插他自己的人,实属不易。
从前林知清只知道陆淮心思细腻、精于数术,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将手伸到汴梁。
这般手腕,绝非一般人能比。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林知清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同花府谈了生意,若是今日的事传出去,总是不太好的。”
“你要将香水生意从京城迁到汴梁?”陆淮将圆筒收了起来。
“没错。”林知清点了点头:“京城已经不适合林家了。”
说到这里,她心中一动。
陆淮怎么知道自己做的是香水生意?
似乎是看出了林知清的疑惑,云枫嘿嘿一笑:“知清小姐,我家少爷虽在外奔波,但心里可一直念着……”
“咳咳!”
陆淮轻咳两声,打断了云枫的话,并朝着他投去了一个带着威胁的眼神。
云枫的话已经到嘴边了,接收到陆淮的眼神,生生地变了一种说法:
“我家少爷心里一直念着林家,没错,就是林家!”
林知清嘴角弯了弯,见陆淮躲开了自己的眼神,轻轻上前,推开了门:
“云枫,劳烦你随我一起将林静雅送回林家,我待会儿还得去趟花府,许久未归,祖父和堂姐会着急的。”
“没问题。”云枫一拍桌子,利落地起身抱起林静雅,跟在了林知清身后。
陆淮起身,开口道:“你等等,我送你过去。”
“户部今夜不忙?”林知清笑笑:“我可以自己过去,这几日我已经将汴梁城转了一圈,大概的位置还是能找到的。”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陆淮眉眼之间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似乎是心情很好:“剩下的事其他人自会收尾。”
说完以后,不等林知清拒绝,他也踏出了房门。
提到户部的其他人,林知清不可避免想到了朝廷,又想到了皇室。
她知道陆淮先前帮助林家翻案所做的事违背了皇室的初衷。
又想到了当初陆淮同自己所说过的,帮林家是想让一个人看清一些事。
事到如今,她反倒是有些好奇了。
于是她快步追了上去:“如若你没事那便最好,我有一个问题,你当初说想让一些人看清一些事。”
“嗯。”陆淮自然没忘记,他轻轻应了一声。
“如今怎么样?目的达到了吗?”林知清继续追问。
随着时间流逝,月亮已经升了起来。
月光柔柔地洒在她脸上,让她身上平白多了一层光芒。
想到当日同林知清“谈判”的情景,陆淮移开目光,勾唇一笑:“你猜猜。”
他鲜少同林知清开玩笑。
“我猜……达到了,因为来汴梁之前,我去了一趟陆家,拜访了陆伯父。”林知清倒是答得痛快。
陆淮对林知清猜出自己的目的这件事并不意外。
“不错,答对了,你一向很聪明。”他毫不吝啬自己对林知清的夸奖。
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云枫翻了个白眼,不是,他怎么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呢?
好在这场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
林知清一行人到达林家之时,林青山已经回府了。
见到陆淮,他有些意外,甚至还微微皱了眉头。
不过这个动作只出现了一瞬间,林知清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听她阐述了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后,林青山还是好生感谢了陆淮。
当然,他们之间的话题最绕不过去的就是陆淮的父亲陆箴。
在林青山的口中,陆箴是个君子,就连陆淮都只有陆箴的七分风骨。
嗯……林知清想到前几日陆箴吃烤肉的样子,觉得这种说法存疑。
陆淮倒是应对自如,没拆自家父亲的台,但也没有过度夸耀,还对林青山多有关怀。
林青山看上去很喜欢陆淮。
二人寒暄了许久,天色已晚,陆淮也是个懂礼的,很快便告辞了。
眼见陆淮走了,转瞬间,林青山的面色瞬间严肃了起来。
林知清似有所感,方才她便觉得祖父的反应不对,如今林青山的这般表现,倒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察觉出不对劲,她直接开口了:“祖父,你怎么这般表情,是堂姐出事了吗?”
见林泱泱不在,她的猜测不免会顺着这一点延伸,心中有些担忧。
在看到祖父摇了摇头,并表示已经着人通知林泱泱从花府回来以后,这种担忧才逐渐消退,她略微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林青山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控制的平稳:“清丫头,林家的事,你了解几分。”
“几分?”林知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青山面色复杂,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林知清开口一样,沉默了一瞬。
看到他这般反应,林知清的心往下沉了一沉。
不是吧,林家还有事?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林青山胸口微微起伏,下意识扶住了桌子,仿佛即将说的话有千斤重。
事实上,也的确如林知清所想,接下来林青山的话,足够炸裂。
他首先问起了户部的事。
在林知清凭着记忆认真回答以后。
林青山终于开口了:
“清丫头,林家一直有个秘密……”

“秘密?”林知清微微皱眉:“只有祖父你知道的秘密?”
“不。”林青山摇头:“你父亲同你四叔都知道。”
不是,又有四叔的事儿?
林知清垂首:“祖父,此事同户部有关,对吗?”
刚才林青山听说户部来了以后,他的表现很不对劲。
与陆淮接触久了,林知清对户部还是有些了解的。
总结起来,户部的核心职能一共有四个。
第一,财政管理,包括税务征收,仓储管理以及财政支出调度。
第二,户籍管理,包括统计人口,登记户籍,并以此征收赋税徭役。
第三,资源调配,包括管理土地、水利、屯田等资源。
第四,管理官员俸禄与军费开支。
如今的林家,同这四个都不太沾边,唯一有关的可能就是俸禄了。
可她心里很清楚,林家几个人的俸禄都很低,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问题。
包括这次陆淮与户部的行动,她只知道是为了找东西。
但要找什么,为什么要找,这似乎都是户部与花家的事情,同林家并无关系。
“没错,的确与户部有关。”林青山缓缓坐到椅子上:
“要不是户部的人造访汴梁,或许我已经快要忘了这些事了。”
“原本,我不准备将这些徒增烦恼的事告诉你,但如今你做事稳妥,又成了家主。”
“林家的事与你息息相关,若继续瞒着你,难保会有人借题发挥,致使你失了先机。”
这一看就是有故事啊!
林知清紧紧盯着林青山,知道自己不能错过一丝一毫的信息。
林青山说的话何其严重。
林家如今就像是在刀锋上行走一样,一旦行差一步,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同你父亲都在军营待过,最是明白打一场胜仗要消耗多少兵士的命。”林青山垂首,语气颇为伤怀:
“打仗靠的不是多利的兵器,也不是多高深的兵法,而是将领与士兵,二者缺一不可。”
“清丫头,你可听过大盛重武轻文的说法?”林青山看向林知清。
林知清微微颔首。
这句话流传甚广,单看现在朝堂的局势也是如此,沛国公、镇远侯、定北伯等人势头正盛。
“呵。”林青山摇了摇头:“这种说法确实无错。”
“但朝廷重的是将领,而非下层兵士。”
“抛开俸禄不谈,每打一次胜仗,赏赐便会如流水一般送到将领的府上。”
“可那些在战争中失去性命或受伤的士兵们,却只能拿到一点点抚恤银。”
“行多有病住无粮,万里还乡未到乡。蓬鬓哀吟长城下,不堪秋气入金疮。”
“重武轻文只是一个谎言罢了,朝廷真正看重的,是世家而非普通士兵。”
“那些从战场上退下去的伤病残将,只能领到少得可怜的抚恤银,几乎是被断绝了生路。”
这些话相当犀利,若是被传出去的话,对于林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林知清甚至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四周有没有人在偷听。
这并不是一个能肆无忌惮说真话的世界。
“祖父,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伤病残将与林家有何关系?”林知清想不出来,只能问。
被她这么一问,林青山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我同你父亲当年带的林家军所向披靡,但退下去的伤病残将及其亲眷十分不易。”
“阵亡士兵每次仅仅能领到一两抚恤银以及一月一斗粮食,可即便这么少的东西,他们也未必能拿到手里。”
“其余兵士皆是如此。”
“我曾经上过折子反映情况,但折子石沉大海,毫无作为。”
林青山痛心疾首,话语中满是无奈。
林知清皱眉:“祖父,你同我父亲做了什么事?接济他们?”
“不错。”林青山提了一口气:“我同你父亲将积蓄拿了一部分出来,但这只是暂时的。”
“伤病残将的数量太过庞大,我和他二人之力实属微薄,但有林家军才有林家,才有长宁侯。”
“万般无奈之下,我二人私底下开始变卖朝廷御赐之物,以谋林家军生路。”
“御赐之物!?”林知清心中一震。
她接手林家以后,曾仔细核对过财产,得到的结论是林家几乎没有什么好东西。
那些御赐之物更是只剩下了一些大件,既占地方又要花时间保养,十分麻烦。
只剩下几件东西,这在长宁侯府明显是不合理的。
因为林青山同林从戎打过无数胜仗,除去金银,本就得了许多珠宝、武器、器皿、字画等御赐之物。
这些东西赏的不是实打实的利益,而是荣耀。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只剩下几件。
而且,除去金银财宝,其余物件都记录在册,若是变卖、毁坏,一个亵渎皇权罪是跑不了的。
因林知清的父亲林从戎通敌叛国,林家曾经被查封了很多财产。
林知清在被查封的财产单子中倒是看到了一些御赐之物的影子,也就没有往其他方面深想过。
如今她才明白,那些御赐之物竟然不是被查封了,而是被变卖了。
这事儿要是被捅出去,可比林从砚的大不敬之罪要严重多了。
想到林从砚,林知清再次开口:“这与四叔有何关系,为何二爷爷和大伯不知,四叔却知道倒卖御赐之物的事情?”
“此事从前是你父亲在做,如今是你四叔在做。”林青山将那些话说出口以后,再回答起来便容易多了。
可林知清却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词:“如今是四叔在做,也就是说,你们这种行为还在延续?”
“不错。”林青山点头:“你父亲死后,林家军便散了,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兵士被饿死。”
林知清的面色严肃:“祖父,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此事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道风险。”林青山的背脊弯了一分:
“我知你不易,怕有人抓住这一点点不放,再加上户部来了汴梁,我心中不安。”
户部是掌管着御赐之物的发放与回收的。
“京城那边有太多人对林家虎视眈眈,我担心有人抓住这一点生事,你难以应对,所以决定提前给你交个底。”
林青山本不打算说的,因为林家没人能承受住这种顶风作案的行为。
可现在形势严峻,林知清想带着林家挣脱泥泞,这便是一个未知的阻碍。
至少,也要有所准备才行。

“祖父,我知道了。”
这个秘密虽然让她有些猝不及防,但就目前来说,秘密还是秘密,还没有被人翻出来。
既如此,她心中只是多了一件事,情绪上便没有必要为还未到来的事情焦急,反而容易乱了阵脚。
见林知清得到模样,林青山心中得了一些宽慰。
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好事。
“我身处汴梁,走不出,跑不脱,林家便……辛苦你了。”此时此刻,林青山的这些话是对着林家家主说的,而非他的孙女。
林知清没法说自己不辛苦。
林家的事如同一团乱麻,解开一根线还有一根线在等着。
劳累是有的,但林知清并不会抱怨。
她借了原主的身体,便要承受原主的因果。
这条路未免艰难了些,但并不是她一个人在走。
林家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了解开线团而努力,除了……林静雅。
“祖父,御赐之物的事我已经知晓了,林静雅此人,实在愚钝,还需你严加看管,不得有失。”林知清开口时,讨论的已经是另一件事了。
“你放心,今日之事着实是我疏忽,我会将静雅看好。”林青山也明白林静雅的重要性。
江流昀和镇远侯府是潜在敌人,林静雅便是揭发他们罪证的其中一环。
虽然此时此刻还用不上,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待各种冲突爆发的时候,只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林静雅定能发挥出很强的效果。
林知清再次开口:
“还有林家的生意,我这几日已经同花小姐捋清楚了,我身在盛京,鞭长莫及,需得有个人替我掌管汴梁。”
林青山敲了敲桌子:“你二爷爷来到汴梁以后,终日将自己锁在屋内,不曾出来活动。”
“清丫头,关于私产这件事……”
“祖父,我知道的。”林知清抿了一口茶水:“大伯、四叔皆有私产,这些都是他们的底牌。”
“我对二爷爷的千金阁并无意见,可千金阁确实像个筛子一样,似乎谁都知道它背后的主人。”
“我只是将那些毒瘤拔出来了,若二爷爷怨恨我,我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他曾经或许怨恨过你,但现在不曾。”说到这个,林青山很是笃定:
“林家没有恶人,只有蠢人。”
嗯……这是来自大家长的评价,林知清其实也是赞同的:“祖父,你说得对。”
她明白林青山想表达的意思是,二爷爷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为了林家,只是方法用错了,导致结果出现了一定的偏差。
林知清也明白这一点。
如若不然,同样犯了错的林九思与四婶,她是不会留着的。
拿准了林知清的态度,林青山再次开口:
“你二爷爷他知道你们来了,但始终没有出现,不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羞愧。”
羞愧什么,不用林青山复述,林知清也知道。
林知清还记得,那枚掌财政大权的宗印,是二爷爷经由林九思的手给自己的。
他能这样做,说明已经对林知清服气了。
但他的羞愧,林知清是无须买单的,所以也没必要来个世纪大和好的场面:
“祖父,你若有把握掌控,此事可交给二爷爷。”
“如若没有把握,等堂兄从云南回来,我会让他过来汴梁,接手一切。”
林青山垂首想了想:“让你二爷爷来吧,你身边的人手本就不够,十安来汴梁,实属浪费。”
“行。”林知清利落点头。
她想了想,汴梁这边好像已经没有其他事情是没安排的了:
“祖父,我来汴梁的目的都达到了,既如此,明日我便启程,返回盛京。”
“好!”林青山虽然颇为舍不得两个孙女,但也知道盛京那头离不得人。
他的两个儿子保守有余,能力不够,按不住盛京的牛鬼蛇神。
“你同泱泱还是先行一步吗?”林青山要替他们安排车驾。
“不必,正常就好。”林知清摇头。
先前她们的车驾未到,汴梁的花简云便知道二人已至。
再用同样的做法回去,除了更加劳累以外,并没有任何的保密性了。
既如此,还不如坐得舒服些。
有了林泱泱,再加上林青山安排的人,即使落入险境,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说不准还会有自作聪明之人,走小道截杀他们。
确定好了明日回盛京以后,林泱泱也从花家回来了。
她确定林知清没事以后,一头栽在床上睡着了。
林知清收拾好行李以后,无意中摸到了那支玉笛。
不由自主地,她又想起了陆淮。
在汴梁遇到陆淮,实属意外。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在箱子里惊心动魄的那些时刻。
如若陆淮没有出现,她此时此刻恐怕还在汴梁知府的府邸中挣扎。
陆淮曾说过,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他是否也要回盛京呢?
林知清坐到床上,在想自己要不要知会陆淮一声,明天她要回汴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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