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只是单纯的口角之争,想闹也闹不起来。
但如今已经上手了,大梁使臣那头定然会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王淑仪好心帮她,这才伤了人。
她对王淑仪折返回来帮她这件事还是有些意外的。
“你方才为何不直接走?”林知清开口问。
王淑仪闻言,脸颊微红:“父亲教导我要知恩图报,你方才舍身救我,我怎可一人苟且偷生?”
“哪有这么严重。”林知清心中还是有些触动的。
除开陆淮、林泱泱等人,在大盛鲜少有人待她和善。
这王淑仪倒是不像林泱泱口中那般古板。
“你快些走吧,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林知清开口道。
闻言,王淑仪脸色有些发白:“我父亲定然会生气的。”
说罢,她又挠了挠头:“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父亲就是御史中丞王渊。”
“先前你来过王家,我同我母亲在后院等你,但你一直在前院同我父亲说话。”
她说话时,身体向前靠,眼睛微微瞪大,眼周的肌肉上提,似乎很是艳羡。
林知清将这些动作看在眼里,又想到了自己的目的,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
王淑仪不免意外。
林知清接着开口道:“我不仅知道王大人之事,还知道先生之事。”
说到这个,王淑仪面上的意外转换成了悲伤,她又想到了伤心事。
林知清轻叹一口气,开门见山:“近日朝堂上的事你也知道,我不想去和亲。”
“王大人是支持和亲的那一派,但我找不到他的破绽,便想从你入手。”
“所以,你今日去了书肆那头,我也是知道的。”
王淑仪愣了愣,随后皱眉:“那我同先生……”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林知清没有隐瞒。
虽然她同王淑仪只见过两次面,但却从这个看上去温婉柔弱的女子身上看到了力量。
今日之事,让林知清放弃了先前催眠王渊使其看到王淑仪和亲场面的想法。
因为现在有另一条更方便的路可以走。
林知清的话让王淑仪有些惊惶。
但很快,她便从惊惶不安中挣脱了出来。
因为这些话林知清大可不必说出来。
她能说出来,定然是有目的的。
“你想干什么?”王淑仪皱眉,语气中多了些防备。
这是正常的,林知清并未在意:“我想实现先生的愿望。”
“或者说,我一直在为那件事努力。”
还能有哪件事?
王淑仪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林知清说的是女子进书肆一事。
她的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那,那是有可能做到的吗?”
林知清点头:“只要有想法,那便有可能,我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那样同骗你没有任何区别。”
王淑仪握紧双手,脑海中的思绪有些混乱。
若是换任何一个人同她说这些事,她都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但说话的人是林知清!
她在春日宴上同林知清见过一次,自那以后,耳边便经常会有林知清的消息传来。
智斗镇远侯,怒弃未婚夫。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一个简单女子能做出来的事。
更重要的是,先生在世之时,对林知清颇为赞叹。
想到这些,王淑仪鼓起勇气开口道:“你既如此说,我便信你。”
“我自小喜读诗书,可我父亲恪守成规,我年满十二后他便不许我再进学堂。”
“教授我的夫子便是先生,她虽为女子,但学识渊博,还以男子名义开了一家书肆,我便偷偷随她一同学习。”
“我去书肆找她时,被父亲发现了,父亲勃然大怒,不许我再跟随先生学习。”
“你应当也知道我院子外头那些护院吧?这就是他们的由来。”
林知清点头:“知道,但我没想到这其中的故事居然如此曲折。”
王淑仪的目光有些落寞:
“我父亲他是个好人,也是个愚人。”
“林二小姐,和亲之事你别怪他,他总以为大盛政权安稳,百姓便能安稳。”
“此次和亲之人换作任何一个人,他都会不遗余力地促进的。”
即使觉得自家父亲确实顽固,但她还是不希望别人过多地误解父亲。
林知清抬眸:“若是那个人是你呢,王大人该当如何?”
王淑仪一愣,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她的眼神在迷茫、痛心等情绪中来回转换,最后只是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
“即使是我,他也会坚持促成和亲之事。”
林知清看出了王淑仪的难过,她轻轻拍了拍王淑仪的背:
“没有发生的事谁也不能下定论,王小姐,你自己心里呢,支持和亲一事吗?”
王淑仪摇头:“先生同我说过,用女子换来的和平,不是真正的和平。”
“这些日子在盛京城出现的报纸,应当是林二小姐你的手笔,先生说你身上颇有望舒侯的风范。”
“我同我父亲相差甚远,他比我更勇敢。”林知清抓住了王淑仪的手:
“淑仪,我需要你帮我,说服王大人,让他明白和亲并不是大盛唯一的选择。”
“我们的路,远比想象中的更宽更远。”
“我吗?”王淑仪轻咬唇瓣:“我没有把握,父亲一向都是理智的。”
“我们可以尝试,尝试过之后才知道此事到底有无可能,不是吗?”林知清再次开口:
“在镇远侯府被定罪之前,我也没有把握能够替我父亲沉冤昭雪。”
“可是我做到了,淑仪,请你相信我。”
王淑仪缓缓抬头,看向林知清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亮,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闪着热切和希望。
王淑仪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林知清想做的,亦是她想做的。
人生苦短,试一试又何妨!
左不过是失败罢了,可那又有什么呢?
先生的心愿,她想替先生完成。
“林二小姐,我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我直接去同我父亲求情吗?”王淑仪开口道:
“若是我以绝食相逼,或许他会动容。”
“不。”林知清摇头:“这样达不到效果。”
“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达到效果。”
“你附耳过来,我同你说。”
林知清将计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王淑仪的眼睛越来越亮……
同王淑仪商量好了以后,林知清带着她在约定的地方同林泱泱会合。
随后,她交代林泱泱送王淑仪回家,自己则是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林家,随后找到了严鹬。
严鹬一听事情同大梁有关,二话不说便听了林知清的调遣。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
她料到大梁使臣定然会带着那受伤之人来找林家要说法。
既然如此,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伤了算什么,直接死了不是更一了百了?
她并没有等多久,严鹬很快便回来了。
他杀了那个受伤的大梁随从,任务完成得很完美。
很快,大梁使臣便找上了林家,声称林知清杀了大梁人。
事情很快就闹了开来。
王府,正厅之内。
“老爷,这个林知清居然如此嚣张!”王夫人用帕子捂着心口:“你先前所说的人跟现在的人是同一个吗?”
“那可是大梁使臣带来的人呀,闹不好就会影响两国的关系,她居然敢杀?”
王渊面沉如水:“我从前还当她有勇有谋,十分冷静,如今看来,怕是错看了她。”
“因着望舒侯之事,林家本就记恨大梁人,再加上此次和亲之事,林家心里肯定是憋着气的。”
“可我没想到,她竟然大胆到了如此地步。”
“荒唐,实在荒唐!”
王夫人递上了茶杯:“老爷,你别被那丫头给气到了。”
“先不论望舒侯之事,和亲本就是为了大盛好,大盛子民做出一些牺牲也无可厚非。”
“我瞧着那什么报纸也应当是那丫头搞出来的,她心眼儿多,明显是不想和亲。”
“不想和亲?”王渊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先国后家,这个道理林家难不成不知道?”
“夫人,报纸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他微微皱眉。
王夫人也很实诚:“那报纸比画本子还有趣,我能不知道吗?”
“老爷,你放心,我也只是看看。”
“切莫让淑儿看到了,她也是被外头的人带坏了,脑子里都是些不仁不义的想法。”王渊叮嘱道。
“我知道的。”王夫人点头。
二人正说着,院外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父亲,母亲!”
是王淑仪的声音。
王夫人迎了上去:“淑儿,你今日不是去上香了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她话音刚落,便瞧见王淑仪脸上挂着泪滴,看上去十分惊惶。
她心中一惊,连忙扶住了王淑仪:“淑儿,你这是怎么了?”
一听这话,王渊不由得站起身来。
王淑仪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父亲,母亲,出事了!”
“你们可听说林二小姐杀了一个大梁人的事?”
一提到这件事,王渊和王夫人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王夫人开口道:“你这孩子,管这闲事作何?大梁人虽可恨,但这也不是随意杀人的理由。”
“你一贯心软,莫要被林知清带坏了。”
王渊虽没有说话,但明显很赞同王夫人的说法。
王淑仪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
她跪倒在地,给王渊夫妇磕了一个响头:
“父亲,母亲,事情不是那样的,林二姑娘是好人,那大梁人该死,他……”
“淑仪!”王渊一下子打断了王淑仪的话,他瞥了一眼四周,随后十分严厉地开口:
“放肆!该不该死那是由皇上评判的,你可知这话若是传出去,外头会有多少人戳我王家的脊梁骨?”
“父亲,林二小姐并未伤害大梁人!”王淑仪泪流满面:
“我今日回府的时候,遇到了大梁人,他们想将我带回四方馆,林二小姐她为了救我,失手伤了使臣随从。”
“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她没有杀大梁人!”
听到这话,王渊同王夫人对视一眼,二人齐齐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淑儿,你,你可有事?”王夫人一把拉起了王淑仪,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母亲,多亏了林二小姐,我无事。”王淑仪的哭声渐停,又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随后,她看向王渊,眼眶又红了:“父亲,你救救林二小姐,大梁使臣欺辱女儿至此,林二小姐是我的恩人!”
王渊嘴角翕动,忍不住上前一步:“你说的可是真的?”
“女儿口中若有半句谎话,定然永不可接触书画!”王淑仪直接起了毒誓。
王渊的身体一颤,胸口不断起伏。
作为王淑仪的父亲,他深知书画对王淑仪来说有多重要,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让人将其的院子围起来,就是为了不让其再去书肆。
他缓了许久,依然没有说话。
王淑仪见状,声音再次哽咽了,还带着一些决绝:
“父亲,你若是不帮林二小姐,我便自请同她一起去和亲。”
“她是我的恩人,我不会任由她被那群居心不良的大梁人欺辱!”
“你在说什么浑话?”王渊一下子急了:“和亲之事是能随意宣之于口的吗?”
王淑仪眼中噙着泪水:“反正大梁只是需要人质罢了,多我一个他们心中说不准还开怀。”
“他们一定会报复林二小姐,父亲,你还看不清吗……”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王夫人张大嘴巴,下一刻,她将王淑仪拥在怀里,眼泪夺眶而出:
“王渊,你这是作何,淑儿哪句话说错了!?”
“你一个无知妇人懂什么?”王渊指着王夫人,手指发颤:
“和亲那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五座城池,牛羊战马,大盛有这些东西只会更上一层楼!”
王淑仪捂着通红的脸颊,从王夫人怀中挣脱出来:
“父亲,还在自欺欺人,到时若两国开战,和亲的女子都是活生生的人质。”
“得罪了这么多的官员,到时候大盛想打仗都打不起来,五座城市又如何?只不过是随时可以拿回去的东西罢了!”
“父亲,你若是认为和亲是好事,那便请你将我同林二小姐一起送去大梁。”
“外头的人知道了,定然会赞你一声深明大义!”
“逆女,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我王渊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人吗?”王渊动气了,脸通红一片。
第495章 博弈!剜心之痛!
王夫人也忙不迭拉住了王淑仪的衣袖,哭得肝肠寸断:“淑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大梁人生性野蛮,心狠手辣,我听闻他们还会易妻易子,你怎去得那等蛮荒之地?”
王淑仪抹了抹眼泪:“母亲,你也知道我去不得,那林二小姐她们便去得了吗?”
王夫人一时语塞,只不断掉眼泪,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王渊也偏过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此情形,王淑仪咬牙起身:“父亲,既然你不愿出手相帮,我这便去四方馆,我一定要同我的恩人共进退!”
说着,她便转身往外走。
王夫人一把拉住了王淑仪:“淑儿,你这是要为娘的命啊!你不许去,不许去!”
王淑仪的眼神十分决绝:
“父亲,母亲,如若你们想将我关起来,不让我说清事情原委,那大梁我去定了!”
“我年幼时父亲便教导我一定要知恩图报,可如今这算怎么回事?”
“即便是成为一具尸体,我也要去!”
用自己的性命威胁!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王夫人最是明白王淑仪的性子,她看向王渊:
“老爷,你快说句话呀,难不成你就眼睁睁看着淑儿去大梁吗!?”
王渊闭了闭眼睛,看向妻女,心中无奈至极。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难以开口说话。
见状,王淑仪眼中虽噙着眼泪,但还是笑了笑:
“父亲,你怕我受教之事传出去触犯大盛律法,扼杀我的自由,不许我念书习字,我不怪你。”
“但你因五座城池便打算牺牲十位少女的性命,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既然你心中盼着大盛,请恕女儿不孝!”
说着,她磕了三个响头,便转身朝外走去。
这些话宛如一把利刃,一点一点剜着王渊的心。
自从他坐上了御史中丞的位置,始终兢兢业业,不曾懈怠公务,且在做出每个决定前,都以大盛兴衰为己任。
可唯独今日,亲生女儿字字泣血,让他不禁怀疑起了自己,他支持和亲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这对大盛来说,分明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可为何妻女要与他离心呢?
王淑仪并不知王渊内心的想法,她的脚步毫不犹豫地踏出房门,踏出院子。
“淑仪!”
一道苍老而疲乏的声音响起。
王淑仪转头,看向开口的王渊。
王渊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做了一个难如登天的决定:
“待会儿你便随我去林家替林知清做证,和亲之事,我亦不会再插手。”
听到这话,王淑仪的心止不住地怦怦跳。
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她那顽固不化的父亲,居然真的退步了!
林知清说得是对的,父亲是爱她的!
“父亲,谢谢你。”王淑仪由衷地开口。
王渊叹了一口气:“还等什么,走吧。”
与此同时,大理寺的大堂之内十分热闹。
“林知清不想和亲,竟然对我的随从下此毒手,妄图破坏两国邦交!”大梁使臣的声音十分尖利:
“我从未见过如此蛇蝎心肠的女子,若是林知清不给我个交代,我立刻禀明我皇!”
他立在堂上,相当气愤,地上停放着的正是随从的尸体。
而大堂的另一侧,林知清的身影亭亭玉立。
“使臣大人这话说得倒是有意思,我不想和亲,杀一个随从有什么用,不应该……对使臣大人你动手吗?”
“咚!”
惊堂木的声音响了起来,大理寺卿周崇正紧皱眉头:
“大胆!竟然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林知清微微仰头,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何大逆不道。
周崇正看林知清如此顽固不化,深吸一口气,看向一侧屏风之后的人:“太子殿下,此事……”
没错,太子也在。
此事闹得太大了,惊动了太子。
他垂帘听决,平白叫人有些紧张。
“周大人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无须在意孤。”太子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周崇正眉头紧皱,心中叫苦不迭。
这么大的事,他敢怎么审?
他算是发现了,林家就是他的克星。
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沾上了林家,就会变得十分棘手。
他想询问太子怎么处理,可太子却将话题抛了回来。
这导致他现在压力山大。
“周大人,尸体都已经摆在这儿了,此女乃杀人凶手,断不可留!”大梁使臣再次开口。
林知清丝毫不让:“使臣大人,你们大梁断案难道不讲证据吗?”
“谁人不知我身无武功,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我怎么可能杀得掉你的随从?”
大梁使臣冷哼一声:“既然你不死心,来人,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好好讲一遍!”
随着他一声令下,舞姬被带了上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之色。
林知清挑眉,这便是证人了。
这个舞姬便是先前跟在大梁使臣身边的人,也见证了所有事情经过。
林知清没杀人,这舞姬是知道的。
舞姬硬着头皮,迎上了林知清的目光,开口道:
“周大人,先前我同使臣大人在京城中闲逛,消磨时光,遇到了一个触犯律法,进书肆的大盛女子。”
“我家大人念着大盛律法,将那女子抓住,想先带回四方馆,再交给太子殿下处置。”
“可回四方馆的路上,林二小姐不知为何突然出现。”
“她将那女子带走不说,还杀了使臣大人的随从,这便是事情的经过了。”
周崇正皱眉:
“当时你身在何处?可记得林知清的衣物以及那触犯律法女子的信息?”
舞姬略微想了一下才开口:
“回大人,当时我们在离启祥街不远处的小巷内,林二小姐穿的就是现在的这身衣服。”
“那触犯律法之女子,容貌十分出众,一身男子打扮。”
周崇正听到这话,看向了林知清:
“林知清,你可有话要说?”
“启禀大人,臣女有话要说。”林知清转身看向舞姬:
“这位姑娘,方才你有一点说得不对,我们当时明明是在长青街,并不是在启祥街。”
舞姬皱眉,立刻开口了:
“就是启祥街,长青街在东市那头,我们今日分明没去东市!”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用一种凌厉的目光盯着舞姬。
舞姬察觉到了目光中的不善,当即不敢开口了。
林知清笑了笑,舞姬方才回答她的速度很快,根本没有任何的停顿与思考。
这种公式化的“背答案”行为,林知清从前便在碧落身上看过了。
很明显,舞姬就是在撒谎。
而且……
林知清看向大梁使臣:“使臣大人,你为了来这一趟大盛,确实做了不少工夫。”
“就连这位姑娘都知道长青街,长青街乃是东市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便是正儿八经的大盛之人,恐怕也做不到记得这么清楚。”
大梁使臣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了屏风之后的太子。
林知清的话表面上是在说他用心,可实际上却是在暗指他居心不良。
一个小小的舞姬竟然对大盛的地形了如指掌,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稳住心神,随后再次开口:
“我自来到盛京城中,因着好奇,去过不少地方,她经常同我出去,知道这些地方不足为奇。”
舞姬连忙点头,肯定了大梁使臣的说法。
林知清却看都没看舞姬,只看着大梁使臣。
大梁使臣眼距拉近,下巴微抬,这是有些心虚,却还是想说服别人相信自己的表现。
按照规矩,大梁使臣来到盛京的地界,不管到哪里,一定是有大盛的人跟着的。
林知清看向太子的方向。
只要太子出言,让跟着大梁使臣的人出来说一说,便可知大梁使臣有没有去过长青街。
按照林知清所观察的情况来看,大梁使臣确实在撒谎。
他们能快速说出长青街的位置,这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看来,这江云鹤同大梁的来往比林知清想象中的只深不浅。
只不过,太子并没有发话。
这般态度便是默认了大梁使臣去过长青街的说法。
不对呀……林知清微微皱眉。
其余人也从太子的态度中读到了大梁使臣去过长青街的意思。
大梁使臣挺了挺胸脯,舞姬面上表情一松,点了点头。
周崇正见状,立刻开口:“如此说来,此事也算说得过去。”
“大人。”林知清再次开口:“这位姑娘能是人证吗?”
“不错,人证已经到位,林知清,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周崇正横眉冷对。
周围的林泱泱等人急得不行,林知清却不慌不忙,再次开口:
“大人,这姑娘没说实话,她是使臣身边的人,自然是向着使臣,想诬陷我。”
“请大人找一个仵作来瞧瞧,瞧瞧这随从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临危不乱,倒是有几分胆识。
周崇正看向地上的那具尸体,挥了挥手:“先前我已经让仵作检查过了。”
说着,立刻有人将仵作带了上来。
仵作行礼以后,到尸体前,指向了尸体的手臂:
“各位请看,这处伤口表面凹凸不平,常形成不规则挫裂及擦伤,还伴有一定的淤青。”
“除去皮下出血的症状外,伤口内还有黏土碎屑,确实是石头击打的伤口。”
“不错,这确实是我动的手,因为他想对我拉拉扯扯,我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林知清承认得十分干脆。
大梁使臣皱眉:“你既承认自己杀了人,为何还要歪曲事实?”
“使臣大人,我伤了他,不是杀了他,歪曲事实的人是谁你心里很清楚!”林知清皱眉:
“再者,手上的伤能致死吗?既然不能,又能证明什么?”
说完以后,她看向仵作,语气和缓:
“请问此人身上的致命伤在哪里?”
大梁使臣开口道:
“林二小姐这装疯卖傻的本事倒是越来越精进了,你杀的人,能不知道致命伤在哪里吗?”
他眯了眯眼睛,指向尸体的心口处。
仵作也点头道:“不错,此人胸口处有一道极深的伤口,乃是匕首所致。”
周崇正看向林知清:“林二小姐,你作何解释?”
林知清看着仵作,缓缓开口:“还请你再检查检查。”
“先不论我身无武功怎么精准地将匕首刺进随从胸口的,单单说这随从身高八尺有余,我要抬手才能刺到他的心口。”
“另外,人在抬手时力气是往下落的,刀口应当是斜向下方的。”
林知清一边说一边看向尸体伤口处:“这刀口边缘处在正中间,分明是身高与其相似之人推进去的。”
“我并没有动手的能力,更没有动机!”
仵作听了林知清的话,重新仔细看了一遍。
他只负责检查尸体,却并没有将林知清的身高考虑进去。
如此看来,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
检查过后,他起身开口,肯定了林知清的想法:
“大人,确如林二小姐所说,伤口很可能不是她造成的。”
听到这话,林家人面上皆出现了笑容。
帘后太子的身体也微微动了动。
大梁使臣皱眉:“这不可能,我分明亲眼看到她杀了人!”
舞姬连忙开口:“我也看到了,她肯定是提前用了巧劲儿,刻意弄出了一道与她身形不符的伤口。”
“使臣大人,还是那句话,我有何杀人动机?”林知清再次开口。
大梁使臣抿唇:“我有人证,你休想狡辩!”
林知清看看大梁使臣,又看了看周崇正。
很显然,此事还不算完。
大梁使臣与她各执一词,谁也拿不出确凿证据证明此事的真相。
这样下去,顶多只会不了了之。
但林知清的目的并不在于证明人是谁杀的。
她瞥了一眼大理寺门口,那里空无一人。
难不成王淑仪还是失败了?
没多少时间了。
如若王淑仪没能说服王渊,那么她只能启动备用方案了。
她在心里默默数了五个数,眼见大梁使臣越来越蹬鼻子上脸,她转头看向林泱泱。
林泱泱抿唇,同样看了门口处一眼。
空无一人。
她明白了林知清要启动备用计划的意思,点了点头。
严鹬杀的人,在杀人之后,他还放了一只毒虫在尸体内。
只要拿出毒虫,便可证明林知清的清白。
林泱泱得去将严鹬带进来了。
她脚步朝外移动。
就在这时,一阵有些慌乱的脚步声响起。
有人来了!
王淑仪直视大梁使臣,自王渊身后走出。
王渊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在看到尸体手上的伤痕时,闭了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