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by云上浅酌
云上浅酌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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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投胎到这个世界,她的角色生来就低人一等,她的命运就是一辈子都必须待在这个窝囊的位置上做小丑,一切努力都注定是白搭,想往上爬就会被无情地踢回去,做什么都一事无成。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是不是柿子就要挑软的捏?
忽然间,陆鸢鸢怒吼一声,猛地暴起,抓住了手边的一块石头,用尽全力地朝着殷霄竹的额头打去:“你去死吧!”
袭击来得太突然,两人距离也近。本来,殷霄竹是可以用灵力打开她的手的,但下意识地,他只是皱眉,往旁边偏开了头。石头砸中他的额角,一缕艳红的血倏地顺着太阳穴流下来,他的视野都黑蒙了一下。因为这个动作,手也松开了。
下一秒,一个人影猛然扑到他上方,仿佛穷途末路的小兽,失控地撕咬前方的人。她恶狠狠地坐在他身上,毫不留情地冲他脸上砸下拳头,拳风裹挟着无尽的愤怒:“我就是骗你!我骗你又怎么样?!”
“殷!霄!竹!你以为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陆鸢鸢又是一拳下去,砸在他嘴角,将他的脸打偏了。她面庞扭曲,胸口涨得生疼,没有使用灵力,只是一个普通人最本能的出击。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敢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双眼好似被一层血一样的色泽魇住了。
压抑了两辈子,痛苦了两辈子,在以为自己要如愿以偿时,突然从天堂掉进地狱。回头一望,退路也不见了,只剩绝路可走。这一刻,她已经没有耐心装下去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她是疯子,一个满盘皆输、马上要见到阎王的疯子。
有什么是疯子不可以做的!
殷霄竹似乎是被她突然的爆发给打懵了,被揍得闷哼了几声,竟也忘了反抗她的发泄。
拳头那么快,那么重,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皮肉上。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第一次见到我就在算计我!别以为只有你聪明,全世界都是傻子!什么解毒,什么仆役,统统都是假的!你接近我,你对我好,就是为了杀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杀了我两次!我那么信你,你却想要我的命!”
“你说得对,我是骗你!那也是跟你这种喜欢玩弄真心的人学的!我拜托你不要假惺惺地做出一副被别人辜负的表情了!像你这种满嘴谎言的人,就不配得到别人的真心!你想要我真心对你?我的真心只会给真心对我的人,你看看自己配吗?!”
陆鸢鸢现在的样子,已经与当年那个捧着小橘子灯走来的少女判若两人了。
她眼眶猩红,脖颈青筋暴出,发丝散乱,衣衫不整,一边骂,一边疯狂地往他身上抡拳头,指关节已不知不觉磨出了血,仿佛是与世无争的食草动物被推到了屠宰刀前,抱着必死的决心在奋力发泄。就算是死,也要撕咬走他一块血淋淋的肉,带下黄泉。
在黑暗里,殷霄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骤然间,她抡下去的拳头被他接住了,再也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只见那张漂亮的脸上青紫交错,嘴角开裂,还肿了起来。恐怕从出生到现在,他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不对,他也有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时候。
那时他还是小怪物。
陆鸢鸢胸脯起伏
,满身热汗,用力过度的两条手臂都在发抖,她自己的拳头也肿了,破皮的地方一阵刺痛。可她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喘着粗气,咧了咧嘴角,抬起下巴,从上方挑衅道:“怎么?终于要杀我了吗,你来啊!”

第108章
下一瞬,陆鸢鸢的视野就猛地一暗,双臂就被坐起来的殷霄竹扣住了。紧接着,有什么柔软又难以挣脱的东西束缚住了她的小臂——那是殷霄竹的衣裳。
她甚至没有看清殷霄竹是怎么一气呵成地脱衣绑住她的,双臂就已动弹不得,被他压在身前,伤痕累累的拳头陷进了衣物里。
蜀山的宗袍材质柔软而强韧,是没法轻易撕烂的。
陆鸢鸢瞪直眼睛,眼白拉满血丝,一吸气,仿佛有一股戾气在肺腑进出。手活动不了,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替她出击,想也不想,就猛地将头往前撞去。
坚硬的颅骨相撞,依稀听见一声“咔嚓”的闷响。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呕吐感,从脑髓传来,陆鸢鸢耳膜嗡鸣,脑浆都仿佛在震动下狠狠地拍向了颅骨,刹那间,视线就黑了一下。
但她知道,殷霄竹一定不会比她好受到哪里去,灵力比她高又如何,谁不是皮下白骨,他的骨头不见得比她的硬。
由于用了十成十的力,反作用力也强劲得很。几乎是在剧痛如火花一样沿着神经射来的同时,陆鸢鸢的脑袋就不受控制地反弹向了她后方的山洞石壁。眩晕到极致,双手又被绑了,无法调整倒下的角度,陆鸢鸢咬住齿关,预备好了承受疼痛。
纵然自损一千,她也要伤敌八百,绝也不做那引颈受戮的羔羊。
风声掠过耳边,撞击如约而至。可出乎意料的是,她感觉不到疼痛,后脑勺重重撞进了一个人的掌心里。
在撞击时,有一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她的后脑勺。垫在她的头骨与石头中间,充当了缓冲带。
视网膜里的金星逐渐散去,陆鸢鸢模模糊糊地看见,殷霄竹的手撞上石头时,脸色白了一下,等冲势缓下,他才慢慢地将手从她脑袋后抽了回来。
一缕腥味,渗入空气里,拨开双目的昏蒙。
陆鸢鸢忍下眩晕,晃了晃头,试图从束缚中解放双手,同时警惕眼前之人,一瞥之下,才发现殷霄竹的手背深深地扎进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这块石头约有鹅卵石长,形状扁尖,几乎扎透了他整只手掌,鲜红的血液正从伤口边缘汨汨渗出。
这个山洞的内壁并不平整,方才殷霄竹的手垫在她的头后面,首当其冲,被碎石直直钉穿。如果没有这只手缓冲一下,那么,这块石头此刻应该已经插穿了她的头。
陆鸢鸢以为殷霄竹会先去给自己止血包扎,却没想到,他竟仿佛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微一蹙眉,就直接拔出了石片,丢在脚边。
手背的血霎时涌得更凶。
陆鸢鸢甚至听见了石头从血肉模糊的伤口拔出来时那种湿腻的声音,她的思绪短暂一滞,衣领就被拎住了,整个人被拎到他身前。
陆鸢鸢浑身发抖,又恨又气,他一靠近,就恶狠狠地张嘴,咬向他的脖子。
但殷霄竹这次似乎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一下子就掐住了她的下颌。
下一刻,他的虎口一疼。
陆鸢鸢死死咬住了他的虎口,牙齿嵌入他的肉里,泄愤似的碾着。尝到腥味,也倔强地不松口。
殷霄竹却仿佛没有痛觉,不叫疼也不缩手,他从正面迫近她,双目紧紧盯着她,声音微微沙哑:“你说我杀了你两次,是哪两次?”
陆鸢鸢眼眶灼热,不回答,腮帮子咬得发酸。殷霄竹见状,就抬起手。
她不肯松口,就只能一起抬头,与他对视。
如此僵持片刻,陆鸢鸢松开齿关,一扯嘴角:“怎么?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还要我来帮你回忆吗?”
殷霄竹却没让她岔开话题,弯腰,一瞬不移地盯着她,眼珠黑沉沉的,重复道:“是哪两次?”
他似乎执意知道答案。
既然他要听,那就让他听个够。
陆鸢鸢抬目:“第一次,是我和你在浮屠谷过夜的时候。”
殷霄竹拎住她衣裳的手仿佛紧了紧,眼底浮现出一丝她几乎从来没有见过的波澜。
“那时我还以为自己遇到棘手的妖怪,差点就痛死了,最可笑的是我还不自量力,催你快点走。却不知道,我只是你用来度过难关的工具。”陆鸢鸢的指尖掐入肉里,语气变得有些讽刺:“其实真要算起来,你对我动杀心应该在更早之前吧。在白鹤舟坠落的时候,你没管我,自己走了,其实就是存着趁乱除掉我的心思,我在混乱中被蝠妖抓走也好,摔死也罢,只要死了就好了。要不是因为后来你突然发现要使用我这个工具了,我哪能活到今天?”
第二次,就是她穿成文殊公主的那半年。
彼时,他是伪装弱小的小怪物,利用她的信任,哄骗她孤身来到雪林,杀死了她。
不过,这毕竟不是发生在她现在这具身体上的事,没有系统打开的任务入口,她也回不到过去,这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
方才情绪失控才吐出了真言。
陆鸢鸢顿了一下,才说:“第二次就是这回,在灵宝秘境里。你这么虚弱,还来溪边找我,难道不是因为控制不好形态,打算利用我的血来恢复力量?”
“……不是。”
陆鸢鸢一怔,感觉到捏住自己脸颊的那只手缓缓松开了。来不及思考他是什么意思,她迅速地后退,终于挣掉了手臂上的捆束。
殷霄竹没有再逼上来,垂着流血的手,低低地说:“那天晚上,我去河边,是因为听到你在呼救。”
呼救声?
她那天哪里呼救过?
难道说的是那只妖怪?那一夜,她确实就是被一只模仿殷霄竹求救声的妖怪给吸引去河边的。
殷霄竹的意思莫非是,他和她一样,是听
见了妖怪模仿的她的求救声,关心则乱,才会赶过去的?
不过微一晃神,陆鸢鸢就摇头,颇觉荒谬地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会相信?我看起来是这么蠢的人么?”
第一次相信殷霄竹,她差一点不明不白地死在浮屠谷。
第二次相信小怪物,她在雪地被偷袭,胸口一凉,紧接着,便是巨大的痛苦汹涌而至,流遍全身。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
殷霄竹僵了僵,搭在大腿上的手仿佛微微一颤,却抿紧唇,没有辩解。
隔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鸢鸢的背贴着山壁,两条手臂的肌肉还在抽搐,嘴巴闭得跟蚌壳一样紧。
发现她不愿意回答,他换了个问题:“那段阑生呢?”
陆鸢鸢对这个名字高度敏感,蓦地抬起头。
“你跟他不是很要好么?为什么要利用我对付他?”殷霄竹看着她,说。
陆鸢鸢皱了皱眉,不客气地说:“这跟你没关系。”
看出了她拒绝沟通的态度,殷霄竹终于不再说话。
黑漆漆的洞穴里安静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倏然,一束白光从洞外照入。
外面早已天黑,下起了大雨。
借着雷电光芒,陆鸢鸢看见,殷霄竹正侧对着她,用扯下来的衣服,草草地包扎住掌心的伤口。
陆鸢鸢的头后仰。刚才疯癫地压着殷霄竹一顿暴打,发泄愤怒,如同失去一切的困兽在绝望中最后的撕咬,燃烧了她大量的体力。而如今,长久的安静,她被怒火烧得赤红的大脑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不懂,为什么殷霄竹没有立刻杀她?
都已经撕破脸了,他还在等什么?
陆鸢鸢喉头一滚,气息慢慢加快,转头,瞟向洞口,胸膛里几近干涸的那颗心脏仿佛又有了跳动。
如果他现在不杀她,她是不是……还没有走到绝路,或许还有机会能活下去?
人啊……就是这样,即使已经无数次被打倒,但只要看见一点点希望,就不会真正放弃。
但洞口有结界,殷霄竹不回头看她,应该是断定了她出不去。
陆鸢鸢捏紧了拳头。
她已经是他的瓮中之鳖,她猜不透他想怎么对待自己。但只要他暂时不杀她,她就还有希望能活下去。
身体和精神都消耗到了极致,陆鸢鸢无比疲倦,抱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她终于还是抵不住倦怠,陷入了沉眠里。
一觉醒来时,天还没完全亮起。
陆鸢鸢蜷缩在墙角,听见脚步声靠近时,她立刻惊醒了,火速爬起来,警惕地盯着来人。同时,暗暗感知了自己的灵力,再度试图转移意识到傀儡身体里,可这次依然失败了。
这一会儿功夫,殷霄竹停在她跟前,道:“我刚才出去试过了,上空有东西挡住,不能原路上去。我们沿着河流走,应该可以离开这里。”
陆鸢鸢是万万没想到,昨天闹得这么难看,殷霄竹第二天对着她,居然还能摆出一副仿佛他们还在蜀山、什么不愉快都没发生过的表情。
要不是他脸上的淤血红肿还没消,她的拳头也有些疼,她真的会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在做梦。
这时,殷霄竹蹲了下来,手突然伸了过来。
陆鸢鸢惧怕又警惕,条件反射地往后缩去,才发现,他原来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些从外面摘回来的果子,并且,是用没受伤的那只手递给她的。
将她避若蛇蝎的拒绝反应看在眼里,殷霄竹的手一顿,眼眸仿佛闪过了一丝不明的黯淡情绪。
他的示好,陆鸢鸢现在是一点都不敢要,也不敢信。
每一次接受他的好,之后总要付出重大代价。
而她也已经不想去猜他的一举一动藏有什么深意。
她曾经试过,但从来没有猜透过。
陆鸢鸢转开了脸,思考了一下反抗成功的概率,最终沉默地站了起来,但没去抓他的手,也没碰地上的东西。看到了有机会活下去,她自然不会像昨天一样情绪失控,冲他又打又骂。
不管去哪里,都比耗死在这里好。
只要出了结界,她总能想到办法甩脱这个人。
殷霄竹后退一步,似乎在等她上来。可看出了她不愿与他并肩而行,他顿了顿,往外走去,似乎笃定了她会跟上。
陆鸢鸢确实跟上了,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询问:“系统,我埋在凡人界的傀儡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我没办法跳转身体?”
从她意图改变剧情开始,为了不泄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让系统断定她有主观恶意,便尽可能地不和系统说话。而昨天小若突然出现,她怀疑背后是不是也有系统出的一份力。
好在,这次事败后,系统并没有惩罚她。大概是因为她一直留了心眼。
没错,小若是当众揭穿了她在水底拔光了蚀骨花,但这只是让蜀山的人看出她表里不一而已。
在系统这里,她一直扮演的都是舔狗的角色。她拔蚀骨花的行为依然符合角色逻辑,她昨天没有开口为段阑生辩解,但也没有开口说段阑生坏话。所以,系统判不了她OOC。
只是,这一套没法在蜀山通行。因为在蜀山,她为了在最后扭转自己的结局,努力地立了人设,把舔狗的行为升华了,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对段阑生很好的朋友。
成功和失败,都牵系了在这一线上。
陆鸢鸢回过神来,发现过了好几秒钟,系统仍然没有回应她。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情况,系统24小时全天候在线,即使不知道答案,也会一板一眼地回答她一句“不知道”。
陆鸢鸢疑惑地感知了一下,愕然地定住了身子。
只见系统面板里,只剩下了背包还可以正常打开,里面放着她从前储存下来的道具。
个人资料与进度面板则都变成了灰色。
【生命值】已切断监测
【武力值】已切断监测
【灵力值】已切断监测
【角色完成度】100%
她……感觉不到系统的存在了。
陆鸢鸢呆在原地,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不是系统单方面无缘无故离开了她。
而是……根据《魅仙缘》的剧情,她附身的原主,就是在【蚀骨】副本中正式下线的。
下线,指的不是原主死亡,而是从今以后,原著作者再也没有花过笔墨,去描绘她的生命轨迹。
原主离开蜀山后,去了哪里,过得如何……都是未知数。
所以系统与她解绑,而她自由了。
再也不会有小说原文和系统任务来告诉她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也不会再有任何力量可以强迫她对着谁笑,对着谁哭。
从今天开始,她不用再扮演别人。
即使渺小如尘埃,她也要做她自己。
只能是她自己。
麻木与绝望仿佛都从四肢百骸退散,焕发出坚韧而微小的生命力,陆鸢鸢深吸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陆鸢鸢打定主意,要在半路甩脱殷霄竹,逃去凡人界,躲一段时间风头。但是,出发后的一天一夜,她始终没有找到机会逃走。
路上,她几乎不跟殷霄竹说话,也始终与他拉开距离。
殷霄竹走得并不快——与他本来的步速相比的话。或许,是在迁就跟在后面的她。
但糟糕的是,陆鸢鸢发现,即使前进得这么慢,她的身体还是有些不对劲。脚步开始发沉,额头滚烫,体力也下降了许多。
仿佛是之前退下去的热,经不住巨大的波折打击,又烧了起来。
她不愿意在殷霄竹面前暴露自己的虚弱,便一直强行装作没事。
可是,在第二天的深夜,陆鸢鸢还是没有藏住。
蜷缩成一团,烧得迷迷糊糊之际,她感觉到有人似乎在探她额头的温度,像扰人的苍蝇。
她不耐烦,啪一下挥手,打开了这只扰人
的苍蝇。
清静了一会儿,苍蝇就就再次靠了过来,这次拿起了她的手。陆鸢鸢感觉到,对方似乎想将她手指上的储物戒摘下来。
她下意识就握拳去抵抗,但还是被拉开了,听见烦人的抢东西的苍蝇在头顶说话,声音还怪好听:“你发烧了,把储物戒给我,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药……让你好受点……”
她手指虚软,储物戒最后还是被人摘掉了。但不知道是在储物戒里发现了什么,她隐隐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一滞,下一秒,从寂静的深夜里,传来了东西开裂的声音。
陆鸢鸢烧得迷糊,睁开一条眼缝。
黑夜之中,殷霄竹侧对着她,正僵硬地盯着自己手上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半透明的、久远的蜕,却不是蛇的长条形,而仿佛是人形的怪物蜕皮所留下的东西。
“这是什么?”殷霄竹慢慢地抬起头,面色苍白,捏紧手中人形的蛇蜕:“你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

陆鸢鸢的目光落在他手中之物上。
这些蜕,正是她闯入文殊公主生前居住的行宫那一夜,在枯井的底部意外发现的东西。
那时蹲在井底、不明所以地捧着这些蜕的她,还不知道命运和自己开了个怎样的玩笑,只随手把它收入储物戒,留待日后研究。等她弄明白的时候,自己也已经成为了画中之人。
想不到,兜兜转转,最后是它的原主人在她的储物戒里找到了这样东西。
殷霄竹果然一眼就认出了它。
也对,那大概是他生命里最屈辱又难忘的时期,也是他第一次学会蜕皮新生。
他一定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段不堪的过去吧。
陆鸢鸢抬起视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说话。
如果系统还在,那么,她应该要马上编一个谎话,来解释这玩意儿的来历。就像她昨天隐瞒殷霄竹第二次杀她的时间点一样。
不,她甚至不用编谎话,只要在实话里挑一部分说,就能交差了——就说这是自己在凡人界偶然找到的东西,觉得奇怪,才会收入储物戒。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系统控制她了。
再也没有东西,可以逼迫她违背自己的心情和意愿,去粉饰太平。
见到她一言不发,殷霄竹缓缓走近,轻声问:“为什么不说话?”
他散着黑发,未消散的淤血残留在眉骨、唇角处,为这张瘦削森白的美人面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妖异。他低头,和她对视,或许是从她的沉默里解读到了什么,逐渐地,那种透着红的妖异,仿佛也蔓延到了他的眼中,隐隐透出了一丝扭曲与癫狂。
陆鸢鸢发着烧,颇为难受,但是,看到他这个表情,心中却浮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慰感。
凭什么这根刺只扎在她一个人心里?
凭什么要她一直缝缝补补,做表面功夫?
她就是想看见这个样子的殷霄竹——不复冷静、狂乱、挣扎、怀疑,因为求不到答案而苦苦煎熬。此刻的他,不再是算无遗策、衣不染尘的弈棋者,也无法再高高在上地俯瞰她这样的普通人在泥尘里挣扎了。
他终于也和她一样被蒙在鼓里,摔到了跟她一样的地方。
身体仍旧虚弱,怀着这么一丝模糊的报复性念头,陆鸢鸢的眼皮逐渐沉重,从而无暇继续欣赏他的表情。
再醒来时,陆鸢鸢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变了,不再是粗陋的山洞,而是一个绝不可能在灵宝秘境里找到的地方——一座木屋。屋子里,甚至有一张可以让她舒舒服服地躺着的床。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魆魆的。殷霄竹就坐在床边,捋起她的袖子,正在探她的脉。
这一路,她都在抵抗殷霄竹的靠近,不想让敌人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探出自己的虚实。然而,这时人病得稀里糊涂,已然力不从心。她侧蜷在床上,手指抽搐了下,难受地闭着眼。
殷霄竹不是第一次给她看病了。他是丹青峰亲传弟子之首,医术自是一流。但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舒服的时候,时间会被衬托得格外难熬,她感觉对方把脉的时间,好像格外漫长。
不,应该不是错觉。
因为,殷霄竹结束了第一轮诊脉,竟罕见地换成左手,再试了一次,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坐在昏暗中,分秒流逝,身姿仿佛越发僵硬,按在她腕上的手指非常冷。
陆鸢鸢瞬间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第一次跟他见面时,这人就是以检查身体为借口,测试她是不是合适的猎物。警惕油然而生,强行勾动昏沉的意识,她硬是找回了一点力气,排斥地挣扎了起来,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一动,殷霄竹好像才回过神来。望过来。不知为何,他的眼神寒森森的,好像要吃人。陆鸢鸢拱成一团,拼命地往墙壁的方向缩去,却见他罕见地一句话也没说,起身推门出去了。
等屋子外彻底没有声音传来,陆鸢鸢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面颊,以维持清醒。她费劲地撑起身,摸索着下地,试图推门逃走。然而,屋子设了结界,她灌入灵力,根本打不开。
陆鸢鸢气得手握成拳,狠狠一锤墙壁。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灵宝秘境中绝无可能建造起一座房子。早上建起来,妖怪晚上就能给你拆了。
可这么简陋的环境,也不像是回到了蜀山。
殷霄竹不杀她,是要把她圈养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当自己的备用血库的意思吗?
尝试了几次,却怎么也突破不了结界,为此,还消耗了不少灵力,陆鸢鸢肩膀抵着墙,站都有点儿站不稳了,只好先退回床上。小睡了不知多长时间,她被一只手拍醒。
殷霄竹端着一碗药,坐在床边,扶起她的肩:“起来喝药。”
陆鸢鸢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她知道自己现在精神萎靡,脑子也不清醒,因此更不敢掉以轻心,也不肯喝他递来的东西,哑声道:“这是……什么?”
殷霄竹顿了顿:“解热药。”
“我不会喝的,除非让我看着你煎药!”
推搡之间,药碗不知被谁的手打翻了,热乎乎的一碗药,全洒在了他的衣服上,殷霄竹白皙的手背也被烫红了一片。他蹙了蹙眉,见陆鸢鸢连滚带爬地缩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微微垂眼,没说什么,先把地上的碎片和残渣都收拾了。
出去一趟后,他重新回到屋中,竟然就直接当着她的面,开始更衣。
陆鸢鸢瞪直了眼。
弄脏的只是上衣,他便只脱了上衣。只是,好几层衣服都湿透了,脱到最后,属于男子的平坦宽阔的胸膛一览无遗。突然间,好似察觉到后方的目光,殷霄竹将黑发从衣裳领口里拨出来,回头看她。
看见她的面庞一阵青一阵红的,唯独不见震惊,殷霄竹微一眯眼:“你果然早就知道。”
他是在指她一早知道他是男人的事么?
这么说的话,殷霄竹其实早就怀疑她发现他的秘密了?
事情已经难看到这个地步了,也没必要装了。陆鸢鸢冷笑一声,不甘示弱地讽刺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殷霄竹没答话,整理好腰带,就再次出去了一趟。
陆鸢鸢强撑着精神,一直盯着大门,可这一次,她的精力不足以撑到他回来的时候。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陆鸢鸢一咽唾沫,就尝到舌根苦涩,像是被人灌过药。不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的温度居然下去了不少。
看来,殷霄竹虽然卑鄙狡猾又满嘴谎言,但昨晚端来的药不是骗她的,真的是退热药。
不能坐以待毙,如今四肢的力气恢复了一点儿,陆鸢鸢撑着床坐起来,打算再试试看能不能离开这里。
尽管看不到外面的场景,她却有种预感,这里应该只是一个半路上一个临时休息地,不太可能是殷霄竹的秘密老巢。在这种防守薄弱的地方,逃走的机会大很多。
陆鸢鸢套上靴子,走到门边,屏息细听外面的动静。
要破门而出,也得先判断一下门外有没有人。不然,她前脚费九牛二虎之力撞开这扇门,后脚就发现人家站在外面,那就白费功夫了。
今天不走运,她竟隐隐约约地听见外面传来两道说话声。
“……我早劝过你,那时杀了就一了百了……早晚出事……藏在……也不是长久之举。她又不是没长腿,一时没看住,肯定会逃……”
“……我有分寸……”
其中一道声音颇为耳熟,似乎是殷霄竹那个曾经在深夜来访的神秘友人的声音!
陆鸢鸢一凛,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却还是听不太清,也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她左右一看,搬了张凳子过来,叠放在桌上,再爬上去,趴到门扉上方,透过那窄小的缝隙,这下她终于能看到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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