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线退圈开殡葬店后by寄三月
寄三月  发于:2025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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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在办公室内停留,转身朝着门外走,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门内,丁总抹了下额头,忍不住扭头一脚狠狠踹向了桌子。可惜实木做的桌子硬得跟块石头似的,丁总一脚上去,桌子没移动半分,脚倒是先差点瘸了。
他疼得龇牙咧嘴,脸色变得更白,额头的冷汗也淌得更多。
小许跟刘哥见状,连忙将他扶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小许给他倒了杯水,刘哥则是低声问:“丁总,现在怎么办?那位置上的可是翟鸿。”
翟鸿今年都有七十多了,他现在的生意做得可能没那么大,但他发家很早。他老家在兴陵省,彼时兴陵省的房地产业高速发展,但没过多久又陷入低迷,不少房地产公司都在当地留下了烂尾楼。兴陵省人民的钱给出去了,但却只收获到了破破烂烂完全没有成型的房子,心态大崩,据说一天时间内自杀人数超过了三十。
在政府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个困境时,翟鸿带着秘书主动找上了门,并接手了这些烂尾楼,替兴陵省的人民兜了底。
这件事情被全国各地的报纸媒体报道了又报道,即便时隔多年也会有人再提此事,拿当年的翟鸿跟现在的黑心企业家作对比。
翟鸿在兴陵省人民心中地位不一般,在全国人民心中地位也不一般。
他当时请来了早已卸下包袱颐养天年的翟鸿,商会的人对他夸了又夸,都觉得他有本事。后来他也想将翟鸿放到最前面最中间的位置,但翟鸿却摆摆手说:“机会让给年轻人。”
恰好,宁昌生又不来了,丁总便将翟鸿安排过去了。
翟鸿听说这个位置的原定人选没空过来,便也没再拒绝。
结果谁能想到,宁昌生竟然又来了!
丁总忍不住在心底怒骂,真搞不明白宁昌生到底来干嘛,不是说那天在会展中心砸得挺严重,网上那批人都传他快死了吗?怎么还能为了个商业论坛垂死病中惊坐起,连坐四个小时飞机来京北呢?跟有病似的!
“翟鸿的位置不能换。”丁总沉着脸说,“宁昌生现在生意做得再大,地位跟名声也比不上翟鸿,咱们要是真为了宁昌生把翟鸿赶走,明儿咱就能被全国人民喷死,到时候会长也帮不了我们。”
丁总想了想,道:“给他挪个第一排的位置出来吧。”
这次的商业论坛主题是科技与革新,而搞这一行的大多都是年轻一辈,因此商会将前排的位置都给了在人工智能等科技方面有建树的企业负责人。丁总记得里头有个小年轻,好像才二十五六岁,是京大计算机系出身,本人是挺优秀,但给他安排在第一排却是看在他那教授的份上。
“就他了,你让他换个位。”
这事儿实在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交流会上的座位都是按照老总们的身份、地位安排的,临时换位肯定要得罪人,但得罪宁昌生、得罪翟鸿还是得罪一个刚刚起步的年轻新贵,很好选择。
刘哥当即点头:“成,我现在立马过去。”
沈家跟霍家产业不涉及新兴科技,位置便也偏一点,但两位都不太在意,此刻更是因为旁边的空位多了个桑柒柒而觉得这位置选得真不错。
沈望澜的视线扫过手机,偏头对正听桑柒柒咔哒咔哒咬棒棒糖的霍成济道:“宁昌生来了。”
霍成济懵了懵,桑柒柒也扬起了眉。
“他不是还在垣铁省那边的医院待着吗?”
“本来应该是这样,不过早上有人看到他出现在了机场,刚我的保镖看到他们进了商业中心的大楼,应该是往这边过来的。”
桑柒柒竖起耳朵,借着周围嘈杂的声音,很是胆大地跟他们唠嗑:“也不是很意外,估计是觉得在电视机前看幸舒阳的乐子不过瘾,所以亲自过来了,现场总归比屏幕前有意思。”
不过,他一来,桑柒柒这出戏也能更有意思了。
霍成济听到这话,低笑了一声:“他还真如大家说的那样,小心眼。”
两人一鬼说话间,就见刘哥匆匆忙忙推门而入,他直奔第一排,在写着’齐元武‘名字的座位前停下,然后将身体侧过去,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因好奇将视线投过去的众人便瞧见那叫齐元武的年轻人脸色变得黢黑,眉目间也透出了几分恼怒。
齐元武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被同学仰望。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老师也喜欢他,一路顺风顺水就没遇到过什么烦心事。结果到了今天,在他的事业也蒸蒸日上的时候,有个人突然跑过来要求他换位置,还尽说些’你今日给宁董一个面子,宁董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话。
齐元武来了脾气。
今天这场商业论坛是全程直播,电视机前不知道聚集了多少他曾经的同学,要是被他们看到自己从前排被驱赶到后排,后日的同学聚会岂不被他们笑死?他齐元武还有脸出门吗?!
想到这里,他当场一声冷笑:“没确认宁董到底来不来就把对方的位置给了出去,那是你们的工作失误,跟我没关系,我不同意。”
“嘿!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呢?”刘哥想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限制,心里也急得慌,“那可是宁董,人家的资金都够买多少个你的公司了,手指头里随便漏出点钱来都能让你公司的研发资金更上一层楼,你把位置让给他你又不会亏!”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齐元武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扯了扯嘴角,忽而提高了嗓门,将声音扩散至四周:“你这种行为就是不对啊,我是接受你们的邀请来的,这位置也是你们给我安排的,结果现在宁董来了没位置给他了,凭什么要我让啊?是不是看我年轻,看我没靠山,所以专挑我一个人欺负啊?”
刘哥:“……”
刘哥做梦都没想到这小子看着年纪轻轻,但挑事倒有一手。这嗓门一提,周围说话的声音顿时低了低,紧接着更多的目光聚集到了刘哥跟齐元武的身上。
“啥情况?宁董是指宁昌生吗?他又来了?”
“哦,主办方以为宁昌生不来,就把他位置取消了,现在宁昌生又来了……没位置了?嗤,这主办方也是蛮搞笑的。”
“那小子也没说错啊,柿子专挑软得捏,前排的座位放眼看去,的确是他最好欺负。”
“不厚道,真不厚道。”
几声嗤笑伴随着调侃传入刘哥的耳中,他的脸瞬间涨得跟猴屁股一样红,脸皮更是火辣辣的,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可后头还有个宁昌生盯着,他就算再尴尬也得把位置给宁昌生换出来。就在他准备硬着头皮继续说服齐元武的时候,翟鸿已经从身旁人的口中听闻了事情经过,他撑着拐杖起身,声音虽不大,不过也让刘哥听得分明:
“行了,为难个年轻人干什么?我换个位置坐。”
话音落下,刘哥脑袋都懵了,他错愕地看着已经往边上走的翟鸿,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围的人也不免低低地感慨起来。
都说翟鸿脾性好,这年过七十的老爷子竟是丝毫不在意旁人眼中的地位高低。
古怪的气氛中,沈望澜起身,低声道:“翟老爷子,您要不介意的话,上来我们这边坐吧。”
沈望澜的右手边也没人,翟鸿过来是个不错的选择,前提是翟鸿并不介意这位置偏僻。很显然,他确实不介意,见到沈望澜,他顿时笑了:“我记得你,沈家的小子是不是?”
紧接着视线又转到旁边起身的霍成济,笑容更深了点:“我认得你奶奶,你奶奶走的时候我本来是要过来送一程的,可惜当时我身体出了点毛病,在医院待了段时日。”
霍成济听他提到霍家老太太,表情温和许多:“我也经常听奶奶提到您。”
“哈哈哈,多半是吐槽我吧,我俩当年抢生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翟鸿笑着走过去,满意地在沈望澜的右侧坐下。
刘哥见原本属于宁昌生的位置空出来,再看翟鸿的表情似没生气,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心道这翟鸿果真跟传闻的毫无差别,竟愿意主动让位,这般有大局观的老派企业家真是少见。
他匆匆忙忙跑回去汇报丁总,没过几分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宁昌生一身白西装从会场的正大门走了进来。中年男人眉梢都没抬一下,右手漫不经心转着手串,径自往翟鸿留下的空位走去。途径第一排时,他偏了偏头,漆黑深沉的眼眸看向齐元武。
齐元武对上宁昌生的目光,心脏咯噔了一下。
但宁昌生很快收回视线,在空位上坐了下来。他隔壁的老总殷勤地打招呼:“宁董,没想到您会来,听说您不来,我可遗憾了很久呢。”
“就是就是。”周围的其他人应和,又尝试调侃,“倒是那位本来说来的人,这会儿不见了踪影。”
“幸舒阳还来干嘛啊,宁董都过来了,没他什么事儿了。”
宁昌生倒是没听幸舒阳不见踪影的事儿,他其实是希望幸舒阳到场的。幸舒阳不来,梅宜山怎么动手?怎么给网友呈现什么叫做真正的遭天谴?他兴致有些消沉时,大门口再度响起了动静,视线瞥过去,就见刚还提到的幸舒阳迈步而来,细看之下他的脸颊似有伤口,白衬衫的领口似也有一点猩红的印记。
“老舒,你可来了,我记得你挺早出门的,怎么磨蹭到现在?”
说话的人是幸舒阳的好友,幸舒阳冲他笑了下,回答:“路上遇到个车祸,下去搭了把手。”
“怪不得,那快过来坐。”
幸舒阳往友人身旁走,视线扫过好整以暇望着自己,幽沉眼底带着些许兴味的宁昌生,他面不改色继续往前走,直至落座。
期间,丁总来了会场一趟,低眉顺眼地凑到了宁昌生的身旁问他愿不愿意按照原定计划那样上台演讲,但意料之外地被宁昌生拒绝了。宁昌生靠在椅子上,手指转着手串,似笑非笑道:“不必了,既然机会给了幸总,那就让幸总上台吧,我正好也瞧瞧幸总对新兴产业的看法。”
桑柒柒的目光隔着人群远远落在宁昌生的身旁。
毫不意外地看到隔壁座位那个宁昌生一来就捧他臭脚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用手搓着手臂,嘴里嘀咕着:“这空调怎么这么冷呢。”
她翘起红唇。
可不得冷么,身旁挨着个恶鬼呢。
视线从恶鬼身上转移,又落到宁昌生的身上,她摸着下巴认认真真地观察,眼尖地瞧见对方的脖子里似乎挂着一小串三清铃。这三清铃……她缓缓扬起眉毛,在心里计划该如何将它从宁昌生的脖子里拽下来。
因着周围多了个翟鸿,霍成济也不好再跟桑柒柒说话,省的被翟鸿当成神经病。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很快,来到了幸舒阳上台讲话的时刻。模样看上去儒雅斯文的男人弯腰冲在场的所有人鞠躬,笑道:“很荣幸京北商会能给我这个机会。”
话音落罢,宁昌生的手指便点了点扶手,梅宜山见状,毫不犹豫地抬手一挥,一道强悍有力的鬼气打过去,本该正中幸舒阳胸膛的鬼气却莫名其妙地在接近幸舒阳时溃散了。梅宜山微愣,旋即意识到幸舒阳身上应该也有护身的玩意儿。
想到宁昌生的吩咐,想要幸舒阳重伤,得先把幸舒阳身上的护身宝贝给毁了。
他皱了皱眉,倾身上前。
身影掠过前排那些老总时,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脖子。
凉飕飕的。
桑柒柒见梅宜山离开,毫不犹豫地起身来到了宁昌生的身旁。瞥了眼背对着自己的梅宜山,她嘴角的笑容明显了几分,也不在意宁昌生会不会意识到不对劲,抬手就朝着那三清铃而去。护身的玩意儿对鬼总是不太友好的,不过桑柒柒现在都被烫出经验来了,无视滋啦滋啦的焦灼感,手指在触碰到宁昌生脖子里的皮肤时,对方似皱了下眉,手往脖子里一搭。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后脖子一紧,不等他低头去看究竟是什么情况,红线与三清铃便被桑柒柒毫不费力地抽走。而手指没摸到三清铃的宁昌生心中一惊,蓦地低头,脖子里竟空荡荡的!
三清铃不见了!
他脸色骤然一变,迅速起身。
周围的人被他这反应给惊了一下,纷纷用震惊的目光看向他,似没想到他会在此刻朝着幸舒阳发难。
但令人意外的是,宁昌生什么也没说,起身便要走。
桑柒柒可没打算放过他,没了三清铃,现在的宁昌生脆弱得跟只瓷碗似的,只需要轻轻一砸,就能碎个稀巴烂。同一时刻,并未察觉到身后动静的梅宜山强行摘掉了幸舒阳手腕上的玉珠子,那玉珠子像是断线一般,哒哒哒地坠地。
幸舒阳低头一看,很快又收回目光,脸色不变。
见状,梅宜山再次动手。
他抬手,浓郁的鬼气瞬间包裹住头顶所有的吊灯,在咔啦一道响声以后,台上的灯光一暗,吊灯直接直线下坠,朝着幸舒阳的脑袋而去。可就在双方接触到、周围响起惊叫的一瞬间,会场两侧的门忽然打开,一股阴风轰得吹进来,强悍的风力直接将吊灯吹向了刚走到过道的宁昌生身上。
梅宜山反应速度极快,在察觉到突如其来的阴风时,便知道周围有人在搞鬼,他猛地提气,借用自己的鬼气试图将即将砸到宁昌生的吊灯强行挪开,但鬼气还未飞过去,就被一只五指纤长白皙的手给截停了。
桑柒柒的身影自梅宜山的身前现身,将那鬼气揉吧揉吧,往后一扔。
鬼气从上下坠,一屁股坐在吊灯之上,承受了巨大撞击与分量的吊灯急速下坠,巨响之后,好不容易出院的宁昌生又被吊灯压了个半死不活。

第99章 退圈第九十九天 为什么不砸你,不砸我……
京北财经频道的记者叫葛青英, 是从垣铁省电视台转到京北电视台的,作为宁昌生跟幸舒阳的老家人,她十分清楚两人的恩怨, 更别提她跟当年死在前往拍卖会路上的幸氏项目负责人高远还住在一个小区。
高远从小就优秀,有出息, 高考结束后荣获市理科状元的横幅在他们小区门口拉了整整一个月, 每次进出大门,她都会看两眼,激励自己。
却没想到十多年后, 高远就英年早逝在了一场车祸中。
再回到小区时, 她经常会听到小区里的大爷大妈聚在一起谈论高远的死亡真相, 所有人都说那有’精神病‘的货车司机肯定是商业对手派来的,可是谁也没有证据。
后续她也关注过幸舒阳, 知道幸舒阳一直针对宁昌生, 大抵是想替高远这位好友报仇。可惜后者实力雄厚,幸舒阳身边的人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于是,幸舒阳狼狈离开了垣铁省,去了南方定居。
今天这场商业论坛之前,葛青英其实也猜测过, 按照幸舒阳这些年对宁昌生避之不及的态度, 恐怕根本不会出现。结果没想到,对方不止出现了, 竟然还真当着宁昌生的面上台去演讲了!但她更没想到的是宁昌生从她身前路过的时候, 那诡异的吊灯以飞速从台前而来,硬是拐了个九十度的弯,轰得一声砸到了宁昌生的身上。
葛青英看看显示录制中的摄像机, 再低头看看距离自己的脚尖只有三四公分的宁昌生的手。
她沉默两秒,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装做被吊灯的坠落吓了一跳,慌乱地走了几步,脚底板狠狠地踩在了宁昌生的手指上,已经被砸得晕过去的宁昌生疼得身体陡然一抽搐。
踩得差不多了,葛青英又在收回脚时将对方的手指往外踢开,手中的摄像机镜头倏地往下,将宁昌生的凄惨模样拍了个清清楚楚。
拍的时候还遗憾了一把,如果她是会场负责直播的工作人员就好了,届时还能给诸多网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这位平日里威风过头的宁董此刻是个什么惨样。
与她的心情完全相反,丁总临时出了趟会场,脚刚踏进卫生间的大门,就收到了会场工作人员催魂一样的电话,等电话接通,他脸色惊变,拔腿狂奔,两条腿快抡出残影、脑袋上的假发也差点飞走时,终于赶到了会场。站在门口的位置,手扶上大门,快被汗水遮挡的视线中闯入宁昌生此刻的凄惨模样,他顿时发出尖锐爆鸣。
“宁董!宁董!天杀的,这谁家的吊灯,质量怎么这么差!”
被他这么一喊,周围懵了的老总们也都纷纷反应过来,连忙快步起身围到宁昌生的身旁。但或许是人群过于拥堵,前排的人嘀咕:“别挤了,再挤要踩到宁董了!”
什么?要踩到宁昌生了?
先前在幸舒阳抵达会场时主动开口的好友一听,眼睛跟灯泡似的,突然一亮,一边大声喊着’别挤别挤‘,一边将全身的力道往身前人的背上压。
他后面唯三的沈望澜、翟鸿跟霍成济:“……”
三人对视一眼,霍成济轻咳了一声,也象征性地喊了几句:“别挤了。”
沈望澜:“……”
这边堵着宁昌生看热闹,那边的幸舒阳迅速弯腰捞起地上散落的一两颗玉珠,但人还未站起来,就察觉到似乎有只手拽住了自己的衣领。他脸色微微变化,却还保持着冷静,也是同一时刻,这手蓦地用力,将他丢到台下的同时,清脆悦耳的女声传到了他的耳旁:“离远点,找沈望澜他们去。”
话落罢,一股阴冷的风擦过他的鼻头,紧接着鼻头一疼,一滴血掉了下来。
他心一凛,不敢再迟疑,迅速往后退,从过道的另一侧绕到了沈望澜等人的身旁。期间也有后背突然一凉的古怪感觉,但思绪还未转动起来,那感觉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沈望澜见他匆匆忙忙过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低喊了一声:“幸叔。”
幸舒阳摆摆手:“没事。”
他将视线重新投向台前的方向,可惜台前空空如也。
于是压低嗓音问:“望澜,我刚听到个声音,那不会就是你说的——”
话未说完,幸舒阳便察觉到手背被轻轻按了一下,他顿时反应过来,却也未曾住嘴,而是继续说:“宁昌生养的鬼?我当时有感觉到手腕上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你给我的那个有道士开过光的玉珠串便哗啦哗啦全掉下来了。”
沈望澜性子谨慎,虽未察觉到周围有人关注着他们,却还是道:“不太清楚。”
没一会儿,医生和护士匆匆赶到,将右侧肩膀被压得血肉模糊的宁昌生给抬上了担架。
随着宁昌生的离开,原本嘈杂的会场变得寂静了几分。但这寂静也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钟,紧接着便是嘀嘀咕咕的说话与感慨声。
会场之外的空地上。
桑柒柒抱着双臂,视线落在梅宜山高大的身形上,歪了歪脑袋。
梅宜山依旧是黑色长袍裹身,巨大的兜帽遮住了全部的面容,听着对面女孩那句似笑非笑的“你护的主子都快被砸死了,不着急吗”,并没有过多的反应,而是眉心微皱,用一种充斥着探究的目光回望她,沙哑陈旧的嗓音一点点响起:“地府的人?”
桑柒柒这下是真感觉到有些意外。
自从开了桑柒柒殡葬一条龙,她在外抓鬼对峙时向来不主动用地府的名头,而途径她手的鬼在她未自报家门前也从来猜测不到她的真实身份,唯独眼前这位十分特殊。
嘴角勾起弧度,她也没有遮掩,反倒是笑盈盈地问:“从哪儿看出来的啊?”
“你的身上有一种令人生厌的气息。”给出个莫名其妙的回答,梅宜山的身形骤然暴涨,随着他身体形态的扩充,无数浓郁夹带着恶臭的气息在瞬间弥漫了整个空地,与此同时,头顶蔚蓝的天空开始染上灰黑的颜色,颇有种黑云压城的窒息感。
气息蔓延至桑柒柒的脚边,将她彻底笼罩时,一种极度的阴寒感充斥着全身。桑柒柒环视一圈四周,鬼气中夹杂着几缕显眼的猩红,嗜杀暴虐的气息宛若刀刃砸过来,十分浓郁的血腥气味充斥、刺激鼻腔,令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虽然早就能猜到面前这恶鬼实力不容小觑,多半是手上染的血够多,但真切感受了一番,还是令人有些不悦。
随手将冲自己涌来的气息挥散,桑柒柒身影快速一闪,就见自己原先所站的位置多了道身影。梅宜山惊讶于桑柒柒的反应速度,心道不愧是地府的鬼。当初彭肃的一声怒吼将他震得身形踉跄,差一点就没逃出来,如今遇到的地府员工竟也不是等闲之辈。
梅宜山脸色逐渐沉凝下来,思索着该如何对付这位地府员工时,桑柒柒却主动动手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她红唇勾着笑,纤长长指间勾着几张符纸。
……符纸?
那不是道士的玩意儿吗?
梅宜山皱眉,未曾想明白,就见桑柒柒身前的符纸被一阵鬼气吹了起来,她口中呢喃,眼眸微张,忽而道:“起!”
从她身上蔓延出来的更浓郁的鬼气射入符纸的诡异图案中,又在半秒钟后从诡异图案中四射出来,像晚间的霞光一样飞速迸溅出去,穿过梅宜山制造的层层阻碍,直面梅宜山的额头!
梅宜山心中一惊,虽不清楚桑柒柒这手段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第六感告诉他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而这样的预感在看到鬼气途径之处的地面窜出一根根藤蔓时,成为了现实。
梅宜山眼一瞥藤蔓的生长速度,没有两秒钟就从手指的长度窜到了四五米高,柔软的枝条摇晃,看似柔和,实则在他身影一动时,所有的枝条迅速出击,疯狂拔高自己的长度,追逐着梅宜山而去。
桑柒柒见状又丢出了几张符纸。
随后悬空盘腿而坐,掏出了手机,按下录像开始按键。
梅宜山反应速度虽也快,但显然比不上符纸中扩散出去的鬼气,他飞奔之际察觉到几缕气息擦过他的脸颊、刺破他的兜帽时便预感不妙,随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鬼气自他身前降落,再拔起藤蔓,将他前方的路也堵得死死的。同一时刻,一缕风从藤蔓与藤蔓的缝隙中拂到他的右脸上,他最初并未在意,只以为是户外正常的风,直到他突然感觉到脸上的皮肤开始瘙痒。
这种瘙痒变得忍无可忍,并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
梅宜山伸出手挠了挠,瘙痒感却完全没有退却,反倒是疯狂加剧。他心中咯噔一声,想要强行忍耐,可根本忍不住!别说是身体表面的皮肤,他甚至有种连心脏都在泛痒的错觉,之后更是试图将手刺穿自己的胸膛,去狠狠揉捏心脏。
等指尖刺破胸膛,痛感从神经直达脑部,意识到的自己在做什么时,他的脸色骤然大变。
这女人到底耍的什么手段?
地府里有员工擅长这么对付恶鬼的吗?
不可能吧?如果真有这种折磨鬼的手段,十殿阎罗又何必在地府设置这么多的小地狱,培养那么多的行刑官!这女人一张符纸就可以将整个地府小地狱的恶鬼往死里折腾!
但时至此刻,纠结桑柒柒是不是地府的员工并没有任何作用,梅宜山咬下嘴里的舌头,利用疼痛来压制一身的瘙痒感。他放弃了原先的打算,决定主动进攻。身影化作无数缕鬼气强行穿过藤蔓围堵的缝隙,眼见着桑柒柒近在咫尺,梅宜山眼底有了光,但也就是此刻,准备重新凝聚身形的他蓦地发现身前落下了巨大的阴影。
扭头一瞧,瞧见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这些藤蔓,竟然在吸收他的鬼气!
并且,吸食成功的藤蔓以极速疯狂生长,眨眼间便如几十层高楼一般巨大。更夸张的是,这巨型藤蔓上竟然开始生长分支,且分支上出现了一张张……属于他的脸。
是他没被兜帽遮挡的脸。
桑柒柒看到这一幕,闲散懒倦的表情收起。
她缓缓起身,视线直勾勾盯着藤蔓上绽放的脸,低笑了一声,口中轻喃:“梅、宜、山?”
梅宜山脸色微变。
桑柒柒却笑了起来:“难怪遮着脸呢,怎么,知道自己在地府的追杀榜上啊?都有胆子蛊惑行刑官逃离地府了,到了人间胆子倒是小起来了?”
梅宜山没回答。
他眯了眯眼睛,心道,看来桑柒柒的确是地府之人,而且地府的人似乎搞错了件事情。从头有尾都不是他蛊惑了行刑官,而是那行刑官蛊惑了他!
可这话他没打算跟任何人说。
他咬了咬牙,心中记恨自己的鬼气竟被藤蔓吸收,而他此刻的作战能力起码得减少50%。
深吸一口气,他不管不顾地从尝试将剩余的鬼气往桑柒柒头顶砸去时,那藤蔓似有自我意识,竟然在眨眼间蔓延到了桑柒柒的身前,并挡在了她的头顶。
同一时刻,在意识到梅宜山真正身份后的桑柒柒也不再逗着对方玩。这家伙可是彭肃以及蔺阎罗心心念念许久的鱼,万一真给她折腾没了或者让对方跑了,蔺阎罗能半夜站她床头掐死她。
她手抬起。
无数藤蔓遮天蔽日,将周围仅剩的光彻底阻挡。
桑柒柒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梅宜山的身后。阴冷感从后脖子窜起时,他猛地转身,但也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白皙、五指修长的手已然毫不费力地箍住了他的脖子,并将他往飞舞的藤蔓上一甩,藤蔓噗嗤一声刺进梅宜山的胸膛,桑柒柒脚尖一点来到他的身前,手指抵在对方的肩膀上,似轻轻一推。
一股剧烈的疼痛在几秒钟内灌满了梅宜山的身躯。
他在藤蔓上挣扎的身体宛若无骨的水母,软趴趴地耷拉下来。
桑柒柒跟收垃圾似的将梅宜山塞到自己那乾坤麻袋里。拎起麻袋时看了眼底下破的几个洞,寻思着得抽空再去趟流云观,麻袋都烂成这样了,明心看在那杯奶茶的份上都得给他换个新的……算了,还是直接找太微散人要个质量更好的吧。
嘀嘀咕咕地将麻袋往背后一甩,她手一抬,无数叫嚣着生长着的藤蔓忽然开始缩小,到最后竟然再度化作了一抹鬼气,被悬在半空的符纸给吸收干净。同一时刻,周围由梅宜山的气息凝聚成的空间彻底溃散,黑雾化作乌有,被乌云笼罩的天际也开始渐渐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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