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救护车的笛声渐渐远去,而车内的司机抬头看向已经明亮的天空,忍不住小声咕哝:“这天怎么回事?一会儿暗一会儿亮的,整得跟世界末日一样,我还以为要下暴雨呢。”
车内的医生也觉得奇怪,但这份奇怪在触及到宁昌生的脸时,又很快消散。
相比之下,一个人连着两次被吊灯砸才更奇怪吧。
桑柒柒回了趟殡葬一条龙,将梅宜山扔给段绥以后,便急哄哄又回到商业论坛的会场凑热闹去了。
出了宁昌生这档子谁也想不到的事,会场内沉寂了很久,最后还是丁总力挽狂澜,上台拿起话筒让所有老总换了隔壁的大厅坐下,一番折腾以后,情况终于回到了最初。丁总擦着额头的汗,冲现场所有老总弯腰致歉:“实在是不好意思,但大家聚集到京北也不容易,所以今天的交流会继续,等会我再去探望宁董。”
然后朝着幸舒阳招手:“幸总,还是按照刚才的流程来。”
幸舒阳倒没想到丁总这人还挺厉害,宁昌生都被砸成那样了,他还记挂着这交流会。但仔细想想也是,京北商会为了这商业论坛都计划多久了,全国各地的企业家推掉手头的事来参加也不容易,要拖到明天,不少企业家都得走人。
他没有拒绝,上了台。
霍成济目送着幸舒阳上台以后,耳尖地听到了身旁空位上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偏了下头,目光落在空位上,很轻地喊了句:“桑老板?”
桑柒柒敲了下扶手。
霍成济跟沈望澜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骤然转为放松。
虽然并不怀疑桑柒柒的能力,但该担心的还是要担心的,如今确认了桑柒柒已经回来,两人也算宽心了。
桑柒柒撑着下巴听幸舒阳在台上讲话,讲得她眼冒金星,身为一只鬼头一次有困得能立马昏死过去的时候。听着耳边一个接着一个的哈欠传来,霍成济低头忍住了笑。
好在幸舒阳在两分钟后结束了讲话,但就在他准备下台时,早已蹲守在记者区的记者们纷纷举手。
“幸总,关于您刚才提到的那些内容,我有疑惑的地方,可以邀请您进行解答吗?”
来之前丁总没提这方面的事,但幸舒阳将目光扫过过道,看到丁总点头以后,便笑着说了声可以。
前几个记者包括葛青英在内问的问题的确都围绕着刚才幸舒阳的讲话内容,但轮到一个三十七八岁、穿着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男记者时,画风却陡然一变。
他低头拍了拍话筒,看似无害地一笑,张嘴却道:“很感谢幸总能够接受我的提问,但我对于专业上的问题已经都被解答了,所以想问问别的……譬如,幸总怎么看待刚才宁董被砸的事?”
这个问题一出,现场的老总顿时哗然,面面相觑中却又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兴味。这记者倒是有点本事跟胆量,敢在这种情况下问幸舒阳这种问题。也不知道幸舒阳会怎么回答,假惺惺地希望宁昌生平安健康?可这话说出口,未免显得太虚伪。
“你觉得他会怎么回答?”有人好奇地问身旁的老总。
对方摸了摸下巴,分析:“这么多人盯着呢,幸舒阳就算再恨宁昌生也不至于表现得很明显吧?最起码的风度肯定是要——”
话还没说完,幸舒阳便表情淡淡地开口了:“怎么看待?网友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宁董这是遭报应了。” !
刚还说幸舒阳会保持风度的老总双眼瞪大,目瞪口呆。
其余人也差不多。
一群老总顿时跟鸭子似的叫起来。
“我去,幸舒阳疯了吧?”
“宁昌生的死亡报告还没下来吧?幸舒阳怎么就当着这么多人跟镜头的面,直接跟宁昌生干起来了!”
“被吊灯砸到脑子的到底是宁昌生还是幸舒阳啊?”
叽叽喳喳又满含惊叹的嗓音传入桑柒柒的耳朵,她满意地环视一圈四周,也听到了身旁三人的交谈。沈望澜跟霍成济知道幸舒阳如今有桑柒柒当靠山,自然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但翟鸿很意外,身体撑着拐杖坐直,他的目光落在幸舒阳的身上,轻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可真有胆量。”
沈望澜跟霍成济笑了一下,没应和。
同样被这个回答给惊到的记者呆了下。
他以前跟幸舒阳接触过,在镜头前也问了与宁昌生相关的问题,当时幸舒阳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起来。而他们报社也借着对方的反应搞了笔大流量。原以为还能复刻当时的场景,没想到幸舒阳直接给他送了波更大的流量来!
记者在心底唏嘘两声,再三确认:“你认为是报应?”
幸舒阳面色不改,反问:“不然呢?这吊灯为什么不砸你,不砸我,偏偏砸他宁昌生?更别提这吊灯本来是挂在我头顶上的吧?他宁昌生隔老远都能被砸到,不是报应是什么?”
他一时半会儿也没了快点回答完问题下台的急切,而是似笑非笑道:“人在做天在看,有的人坏事做多了可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辈子,这位记者,您说是不是?”
记者:“……是、是吧。”
幸舒阳神情舒展,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另外,会场的负责人等会可以过来找我,隔壁大厅的吊灯维修费用我给包了。”
霍成济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幸舒阳前脚才在沈家的饭桌上吐槽自家儿子不省心,非要借吊灯维修一事嘲讽宁昌生,结果轮到自己, 也没放过借吊灯嘲讽宁昌生的机会。
要不然怎么说是亲父子呢。
幸舒阳的一番回答令男记者目瞪口呆,见对方有点愣地张着嘴似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脸上露出笑, 收敛方才在提及宁昌生时的排斥,姿态儒雅:“既然这位记者朋友没有想问的问题了,那我就不占用交流会的时间了。”
将话筒放置一边, 幸舒阳冲一行齐刷刷用古怪、震惊、不可思议眼神望着他的老总们点头示意, 随后迈步下了台。
回到属于自己座位, 好友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臂上,瞪着眼睛压低声音问:“你疯了?宁昌生虽然看着是砸得挺严重, 但还没死透呢, 你半场开香槟跟人呛声,也不怕他回过神来找你麻烦!”
幸舒阳心道他也不一定能回过神。
当时他站在台上将所有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那吊灯拐弯转向宁昌生时似乎被一股奇怪的力道挡了一下,悬在宁昌生的头顶停留了几秒。但随后,吊灯从上往下坠落,砸到宁昌生完好的右侧肩膀时, 边缘部分磕到了宁昌生的脑袋。
再想沈望澜介绍桑柒柒时说的那一句“能杀人的厉害”, 幸舒阳真觉得宁昌生不一定能活下来。
想到这里,他扯了扯唇, 颇有几分无所谓:“随便他, 来找我一次就让他再被砸一次。”
反正那位桑老板说了,她会当他靠山、给他撑腰的。
……话又说回来,这种抱住金大腿的感觉真的有点爽。
幸舒阳打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 跟喝酒似的抿了一口,一身轻松。
商业论坛在当天下午五点结束,京北商会安排了这一群老总共用晚餐,老总们都没有拒绝,主要是饭桌上唠嗑的时间多,关于宁昌生那档事他们还没唠明白呢。再者就是大家来参加此次商业论坛,基本都是抱着跟人接触、建立联系来的,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交流与拉近关系的机会。
桑柒柒对看他们吃饭没什么兴趣,跟沈望澜以及霍成济说了声,又将小黑留在了幸舒阳的身旁,便慢悠悠回殡葬一条龙了。期间想到拎着梅宜山回地府的段绥,又想到独自一人看店的小孩哥,果断拐进肯德基,拎了两个全家桶。
进门瞧见正跟客人介绍纸扎的小孩哥,桑柒柒站在一边认真观赏了下,发现小孩哥真是被锻炼出来了,服务意识相当到位,就连按计算器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呦,老板回来了?”客人眼角余光扫到桑柒柒,再看到她手里提着的肯德基,顿时笑起来,“还以为你跟你家帅哥店员出去约会了,结果是去买午饭了?”
桑柒柒摸了下鼻子,心道段绥的存在感真的很强。
还有,他俩到底啥时候出门约会过,他俩出门只会一起去杀人。
“嗯,买晚饭,您要不要来点?”
“不用,我老婆等着我回家吃饭呢。”客人摆摆手,付了钱后便拎着纸扎上车走了。
桑柒柒见状,冲张霖招了招手:“来吃饭吧。你段哥还没从地府回来呢?”
张霖咬着鸡翅点点头:“没,不过走之前就说了今天不一定回来。”
“行吧,那咱等会早点关门好了。”
八点左右,桑柒柒就践行了自己的承诺,赶张霖去他爸妈的梦里唠嗑了。虽然张霖再三强调他妈最近迷上了打麻将,八点正是打得兴起的时刻,根本不可能在梦里等儿子团聚。
赶走了张霖,桑柒柒点了一大波外卖,随后懒洋洋地躺上了沙发。想了想,又掏出了张变换符,将其中一个抱枕变成了只可可爱爱的屎黄色小猫咪,搂着怀里一块看手机。
经过一个白天的舆论发酵,京北商会举办的商业论坛早已在微博热搜上屠榜。
放眼望去,#京北商业论坛#、#幸舒阳公开呛声宁昌生#、#宁昌生梅开二度#、#宁昌生与吊灯的不解之缘#、#幸舒阳与宁昌生的恩怨#、#宁昌生这次总该死了吧#、#吊灯双杀#等话题的热度都在飞速上涨,并且有勇争第一的架势。
[看到这么多热搜,是真的蚌埠住了]
[谁想出来的#宁昌生这次总该死了吧#的话题,夹带私货啊]
[京北商会你们请到宁昌生真是有福了,质量流量一手抓,脑子真好使啊]
[恭喜吊灯完成对宁昌生的双杀/欢呼]
[不是,宁昌生你上辈子是辜负了一只吊灯精吗?不然这辈子堂堂一个霸总怎么能被吊灯欺负成这样?]
[诶,这就是你的不严谨了,他这个年纪跟长相,要叫企业家]
[哈哈哈哈哈夺笋啊]
[听说宁川集团把直播间的录像全网下架了?没看到视频我很难过,不过听人说那个吊灯原本是冲着幸舒阳去的,结果半路拐了个弯是吗?]
[是的!!我在会场当志愿者,是眼睁睁看着那吊灯九十度转弯直冲宁昌生去的,真的,看到那画面你们都要喊一声有鬼/擦汗]
[笑鼠我了,这吊灯不砸我不砸你怎么偏偏就砸他宁昌生呢哈哈哈哈!]
[好刺激,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个大佬在镜头前掐架呢,虽然不认识幸舒阳,不过看这长相都比宁昌生顺眼,希望幸总赢,嘿嘿]
[你家幸总输给宁昌生不知道多少回了/doge]
如果说最初只是网友在知晓宁昌生被吊灯砸两次的震惊,那么随着某些知情者将宁昌生跟幸舒阳之间的矛盾一点点披露,网络舆论才真正到顶。
我身上长猫啦:真假不论,反正有传言说幸总老爸的死跟宁某有关系。
[何止啊,幸舒阳公司好几个高管都死得莫名其妙的,结果警方一调查,要么凶手死了,要么凶手跑出境外了]
[不止幸舒阳吧,好些个跟宁某有龃龉的大佬也没什么好下场]
[对对对,谁还记得刘飞沉?我们这儿出去的大老板,人真的非常好,先前我们这儿地震,他给捐了两个亿。一年前吧,他老婆跟宁昌生那小三在拍卖会发生冲突,没多久之后,他老婆就被曝掉河里死掉了。]
[啊……我好像看过那段视频,他老婆是三更半夜自己跳河的,当时河岸边还有个钓鱼佬。那钓鱼佬本来是去劝她的,结果他老婆跟中了邪似的,死活要往水里跳,还差点把钓鱼佬给拽下去。视频曝光以后,好多人骂他老婆,说他老婆自己寻死就算了,差点把钓鱼佬也给牵连了]
[宁昌生这个人是有点邪性的]
[憋好久了没敢发言,现在宁某情况好像挺严重应该是快死了,那我就直说了,当地人应该知道宁某小儿子的满月宴上,现场除了跟宁某有合作关系的老总就是道士,几十个道士!]
[对,我也知道这个事情,所以当初戴建华那事发生,宁某撇关系那个说法我半个字都没信。当地人谁不知道他家现在就是个道士窝啊,他爸妈天天往道观跑呢。]
[谁还不知道宁昌生老婆生孩子都挑的黄道吉日!]
[我艹,这是真的啊,我还以为是网友编的呢]
[我家跟戴建华家是亲戚,他跟我爸喝酒的时候说的,时隔多年他还能当老板都靠宁昌生一手扶持/微笑]
桑柒柒的目光顺着这个讨论话题看下去,竟发现有人开了个帖子,拉了个表格,上面记着各种名字,名字后方则是相对应的身份。
做表格的博主称:这是我根据网友提供的信息,记录的跟宁某有联系但最后都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死掉的人名,要是有漏掉的,评论区可以随时补充。
桑柒柒打开表格看了眼,发现人数竟涉及到了28人。
她将表格转发给幸舒阳,很快得到了回复:就我所知道的,其中百分之八十的人的确都跟宁昌生有关系。
桑柒柒啧了一声,简单将桌面收拾了下,转而去了京北最好的私立医院。
一路来到医院,令人意外的是,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白天,但宁昌生的手术竟然还未做完。他那位跟屁虫特助此刻正满脸疲惫地站在手术室前的过道里,双眼里泛起夸张的红血丝,一头短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也十分凌乱。
张特助已经在这里站了快五个小时了,期间医生出来过一趟,说是宁董被砸到了脑袋,现在脑袋里有淤血,情况蛮严重的。扔下这话医生又回了手术室,只留下张特助一个人跟个傻子似的呆站着。
他实在搞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潜虚道长不是前脚才给他们家宁董准备了个很厉害的、可以抵挡任何攻击的三清铃吗?更别提身边还有个很厉害的恶鬼梅宜山跟着,无论怎么看,宁昌生的四周都可以用铜墙铁壁来形容,可事实却是这铜墙铁壁宛若豆腐渣工程,在吊灯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张特助闭了闭眼睛,有点绝望。
也是这时,手机铃声叮叮咚咚地响起来,他有些迟钝地低头,看到屏幕上闪烁着的’潜虚‘时,眉心紧蹙,虽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按下了接通:“喂?”
“什么情况?”潜虚今天一天都在思索该如此利用宁昌生支持的资金去重新饲养恶灵,结果等人从道观出来,却收到了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张特助的声音明显带着抱怨,简单讲了讲宁昌生在会场发生的事,并道:“不止宁董出事,梅宜山也不见踪影了!潜虚道长,你当初将三清铃跟梅宜山送给宁董的时候可是把这俩形容得跟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宝贝似的,结果转头连个吊灯都能破您那三清铃!”
“放屁!”潜虚当场破口大骂,“我那三清铃是个真宝贝,上万个吊灯一块砸下来都砸不坏宁董半根手指头!”
“可——”事实就是他家宁董本来完好的肩膀也被砸得碎成渣了,现下更是快被变成植物人了。
潜虚打断他的反驳:“你确定你家宁董有随身携带三清铃吗?”
这……张特助一愣,他回忆起宁昌生今日的打扮,出门的时候宁昌生弯腰进入车里时,他明确看到了那三清铃从宁昌生的脖子里掉出来。至于后来……张特助皱了皱眉,忽的将手机的通话页面缩小,打开了宁昌生出事时的视频,视线死死盯着宁昌生的脖子。
几分钟后,他惊讶出声:“我看到了!宁董的脖子上本来是有三清铃的,后来他抬了下手,那个三清铃莫名其妙就被扯断了。宁董似乎是察觉不对劲,所以才突然起身离开了座位,结果吊灯就在这个时候砸了过来!”
潜虚冷笑一声:“我就说我那三清铃不会有问题。”
确认了不是三清铃的问题,潜虚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梅宜山的身上,他确认了两遍:“你联系不到梅宜山了?”
“对,联系不上了。”
“知道了,我等会儿过来。”
挂断电话,潜虚从乾坤袋里掏出了符纸,拂尘抵着符纸,口中默念口诀,几秒钟后符纸上的诡异符号亮了起来,但又在下一秒转为暗淡,最后仅有的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
梅宜山毕竟是恶鬼,潜虚收服他时自然做了点准备,这符纸可以追踪到梅宜山的位置,可现在这情况,梅宜山要么找了个距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藏着,要么就是死了。
想到张特助说三清铃在宁昌生的脖子上被扯断,潜虚的眉眼逐渐沉下来。
当时必然有个人躲在会场中,先扯了宁昌生的三清铃,又妨碍了梅宜山,如今梅宜山多半是死在对方手里了。
可这人会是谁呢?
沉吟中,平阳子那张皱巴巴的脸骤然出现在了潜虚的脑海中。
京北本就是平阳子的地盘,他若想动手,那可太简单不过了。而且,潜虚十分了解平阳子,知道平阳子这人记仇,也痛恨背叛,他前脚在分部负责人会议上将北青村一事全部甩给平阳子,平阳子肯定恨他入骨,更别提后续他还私下里联系了宁昌生,在平阳子与宁昌生的关系有裂缝时趁虚而入。
所以……平阳子是完全具备在这次会场上对宁昌生动手的可能的。
既能掰掉他强有力的助手梅宜山,又能给他跟宁昌生一点教训。
不,或许平阳子都准备放弃宁昌生了。
毕竟他可有听说前段时间平阳子的人把几位国内赫赫有名的老总给招入伙了。
想到这里,潜虚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宛若锅底了。
他不敢再有半分耽搁,快步朝着外走,他必须得抓紧赶到京北,给平阳子一点颜色瞧瞧!
潜虚赶到京北的医院时,宁昌生也终于被医生们从手术室里送了出来。这次宁昌生的情况有些严重,宁昌生的老婆儿子都赶了过来。宽敞的病房里挤了不少人,张特助有些头疼地看着一直抹眼泪抽噎的宁夫人,这位宁夫人是是宁昌生换的第三个老婆,年纪不大,遇到点事儿就惊慌失措的,跟最初那位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可惜,最初那位与宁董理念不合,早早离了婚,听说现在人在国外过得很是潇洒。
“您别先哭了,宁董的情况其实没到那个程度……而且,医生没办法的事,潜虚道长或许是有办法的。”张特助好言相劝,宁夫人却只道,“你骗鬼呢,那劳什子潜虚道长要是真有本事,我们家老宁现在就不会躺在病床上了!哎呦,你难道没听到医生说吗?就算他脑袋没事,两个肩膀也废掉了!以后都拿不了重物了!”
张特助抿了抿唇,无奈叹一口气:“宁董这身份也不需要拿重物。”
宁夫人一拍桌子:“我们家小宇还小,老宁平时不得抱一抱小宇吗?!”
张特助:“……”
真是够了。
他懒得再跟宁夫人多说废话,索性站一边跟公司的人联络去了。现在困扰他的两大问题,一个是宁昌生的身体情况,一个是网络舆论。张特助看了网友拉的那个表,别说,大部分人的名字他都耳熟,也有不少人是经由他手处理的,现在看到这些人名被明晃晃地记录下来,张特助头一次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呼出一口气,下一秒却听见了敲门声,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大门已经被打开,紧接着潜虚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潜虚显然是听到了他跟宁夫人的对话,目光扫过宁夫人时,眼神跟看死人差不多。
宁夫人被他那直愣愣的眼神吓了一跳,一时半会儿连抽噎都忘记了。潜虚也懒得理她,扭头问张特助:“医生有没有说宁董什么时候醒?”
“没。”张特助摇摇头,“可能还有有一段时间。”
说完他又道:“您给看看,宁董这到底要不要紧?”
潜虚也只能给看宁昌生的魂到底在不在身上,他没什么遮掩,直言道:“不会有事的,能从自己的身体上醒过来就好,醒不过就直接给他换具身体。”
换、换具身体?
被这四个字吓了一跳的宁夫人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儿子。
张特助看了眼宁夫人,让门外的保镖将人强行请走了,等人消失在眼前,他才就换具身体一事问潜虚:“这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沃和那新上任的老总你以为是谁?”
张特助被这话说得一愣。
沃和他是知道的,集团主营的业务很多,但最出名的还是他们家的连锁餐厅。大概是一年前吧,沃和那位八十多岁的董事长因病去世,随后他那三十岁的小儿子干掉了大哥跟二哥,顺利继位。经过大半年的观察,大家都说这位小儿子有其父的风范,将那么大个集团打理得仅仅有条不说,行事作风都很像他爸。
难道说……
他用震惊的表情看着潜虚,没忍住问:“不会就是那位老董事长换了个身体吧?”
潜虚虽没应和,但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行了,宁董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我电话,我现在有事儿出门一趟。”说完这话,潜虚脚下步伐又一顿,问张特助,“宁董从接受手术治疗到现在,有出现过任何问题吗?例如吊灯又掉下来之类的。”
张特助摇摇头。
潜虚见状便是一声冷笑。
他就说肯定是平阳子干的,若是那与宁昌生有仇的仇人,见宁昌生被砸一下没砸死,肯定还得砸第二、第三下。只有平阳子并不在意宁昌生的生死,只为了给他俩一个教训!
他迈步走出医院大门,正欲直接去京北九幽通神会的老巢踢馆,但视线却落在了迎面走来的女生身上。
桑柒柒单手举着杯奶茶,手里牵着只小橘猫,慢吞吞地从医院对面的街道走来。明明是一个很普通的场面,但却奇怪地将潜虚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潜虚定定地望着桑柒柒,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随着对面的女孩一步一步走过来,道路两侧飞快驶来的汽车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马路的中间站了一人一猫似的,车速不变,宛若一道风从女孩的身旁驶过。
哒,哒,哒。
周围车辆驶过的杂音、人群的叫嚷都在这一刻被尽数按下,取而代之的是女孩的脚步声。那明明应该很轻的脚步声此刻若有千斤分量般砸在地面上,声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潜虚的心脏。
在潜虚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快速给出了反应,右手拿起拂尘,左手勾起符纸。
随着一声巨响,狂风在瞬间席卷周围的整片天地,紧接着周围的路灯全部被浓郁的鬼气覆盖,那鬼气营造出了一个特殊的空间,将潜虚困入其中。
桑柒柒在距离潜虚十米的位置停下,眼皮掀起瞅了瞅他,将仅剩的奶茶一口喝干,手中牵着的小猫也在眨眼间变成了一张轻飘飘的符纸。
……道士?
潜虚一愣,旋即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宁昌生被吊灯砸是你做的?”
“不止呢。”桑柒柒缓缓勾起唇角,杏眼微弯,“北青村的事儿,也是我做的。”
第101章 退圈第一百零一天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听到这个他探寻了许久的真相被突然吐露, 潜虚在怔愣之后,勃然大怒。
他,或者说整个九幽通神会就是从北青村一事之后变得不可掌控起来, 虽说他在最初时反应迅速,将锅甩到了平阳子的身上, 可这段时间以来, 只要每每想到那位大人闭关结束得知此事后的反应,他都会格外不安。
之前的他在那位大人面前还有几分说话的余地,毕竟他们饲养、供奉恶灵的工作做得很好。可随着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努力化作虚无, 他于那位大人而言, 跟垃圾站里的废品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但平阳子不一样, 不说平阳子本身实力出众,他在京北蛰伏了这么多年, 人脉关系早已跟蛛网似的向外无限扩张。
而且平阳子因嫉妒他而对北青村出手一事到底没有证据。
思及这一层, 他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拉拢宁昌生,企图借助宁昌生的财力将先前所有的损失都挽回来。
但太难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单靠金钱就可以稳得住了。
每一次午夜梦回, 潜虚都要狠狠骂一遍北青村背后的罪魁祸首,而现在,陡然见到了幕后推手的真面目,他竟有点不敢相信。
杀了他这么手下, 还能杀死即将成型的恶灵, 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
恼怒的视线夹杂着探究,潜虚皱着眉将桑柒柒从脸到脚全部扫了一遍, 愣是没看出她有半分特别。不过, 这周围聚起的黑气却很不一般,潜虚的视线转移到黑气上,凭借着一个道士应有的职业素养, 可以认出这是恶鬼身上的气息。
或许,厉害的不是这姑娘,而是对方背后的恶鬼!
潜虚眯了眯眼睛,新仇加旧恨的愤怒以及大仇即将得报的激动让他毫不犹豫地丢出了自己的三清铃法器。原本只有手掌大小的三清铃在甩到桑柒柒前方五米的头顶时瞬间变大,紧接着宛若有自我意识一般晃动起来,叮叮咚咚的声音从清脆变得急促,最后变成了格外沉重的’咚、咚、咚‘。
桑柒柒摸了摸心脏的位置。
要不怎么说道士跟鬼天生有仇,这些法器确实令鬼不爽。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张引雷符率先被丢到三清铃的下方,三清铃晃动时响起的一道道铃音与空气触碰,宛若水面荡出了肉眼可见的一圈圈涟漪。随后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桑柒柒的耳边便响起了轰隆轰隆的闷雷声,她抬眼望天,遮挡住天际的黑雾中央隐隐浮现一两抹银白的冷光,那冷芒似乎想要直射入黑雾制造的空间内,但暂且还没成功。
见状,潜虚的嘴角翘起冷嘲的速度:“倒是有几分本事,就是可惜了,再多的本事到我面前,也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