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总,安然小姐已经进了雅堂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呢。”
手里的笔猛地掉落在地上,秦沐心脏一抽一抽的,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进去看看。”
“已经敲过门了,里头的人说今日谢客,不让我进去。我听见安然小姐在里面喊着求赵老原谅,赵老好像还是没见她,这么大的雨,她会不会……还在院里淋着呢?”
秦沐沉着一口气,思忖片刻后,道:“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我现在过……”
话还没说完,卓诚推门进来,“小秦总,董事会几位股东已经到齐了,等你过去开会。”
秦沐咬了咬后槽牙,偏是这个时候!
梦安然在堂前跪了两个多小时,寒意包裹着她全身,意识渐渐抽离之际,总算看到了熟悉又模糊的身影。
“师父,徒儿知错了。”她说话已经气若游丝,仍不忘礼数周全地摆好姿势,朝赵慈筝重重磕了个响头。
热泪自赵慈筝布满沟壑的脸颊滑落,看着雨中脸色惨白的女孩,某些记忆与眼前场景重叠。
那日阳光明媚,七岁的小安然跪在他跟前,毕恭毕敬地奉茶磕头,拜他为师。
今日大雨倾盆,十七岁的梦安然跪在堂前,满是悔恨地朝他磕头,求他原谅。
消瘦的身影似乎风一吹就要倒,赵慈筝阖眸长叹一口气,终是松了口:“起来吧。”
梦安然眸光闪烁,鼻子酸涩得想哭,“谢谢师父。”
她撑着地板起身,赵安打了把伞正要过去扶她,梦安然却忽然身子晃悠了一下,眼前一白,整个人倒在了大雨中。
昏过去前,只听见赵慈筝急切的声音。
“这倒霉孩子!快!把她扶到东厢房去!”
“秦沐呢?”
卓诚面带微笑,客气地回答:“小秦总临时有要事,不能来开会了,会议改期,辛苦各位跑一趟。”
“哼!他现在好大的面子啊!一个电话让我们过来开会,我们在这等了那么久,结果他说不来就不来了?”
“一个黄毛小子,真以为坐上总裁这把交椅就能横着走了?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股东?”
“秦氏能有今天,少不了我们在背后支持,如今他敢放我们鸽子,改天就敢过河拆桥!”
股东们你一句我一句,怨气充斥着整个会议室。
卓诚却像是见惯不怪了,依旧礼貌微笑,“各位,小秦总今天本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跟各位分享的,秦氏已经得到了最新的芯片技术,新款旗舰机的开发不日便能完成。他也交代了,如果哪位股东对他带有异议,想要撤资,请随意。”
卓诚是秦华特意为秦沐培养的心腹,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然处事老辣,这一年里也是幸好有他辅佐秦沐,才让秦沐迅速适应秦氏的事务,在京圈里站稳脚跟。
区区几个只会张牙舞爪的股东,卓诚三两句话就能让他们蔫了屁。
秦氏跟锐铭达成合作,拥有了最新的芯片技术,不仅是目前正在开放的新款旗舰机可以准备出产,秦氏旗下的智能家居、汽车很快也能依靠这款芯片在行内拔得头筹。
届时,秦氏的市值将会疯狂上涨,甚至有希望超过六代从商的世家陆氏。
谁在这时候撤资退股,谁就是蠢蛋。
所以卓诚的话一出口,股东们纷纷不做声了。
会议室里空气倏然静谧,半晌,才轻飘飘地传出一道声音。
“既然……小秦总有事在身,那会议就改期吧,等小秦总什么时候忙完了,再通知我来开会。”
其余人纷纷附和,扯着讪笑陆续离开。
雨势渐小,秦沐将油门踩得更深,一路疾驰赶往雅堂。
刚才司机来电,说雅堂里闹闹哄哄的,好像是梦安然晕过去了。他哪里还有闲心去应付那群股东,万事不及他的安小然重要。
梦安然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少年白皙俊俏的脸蛋,那下颚线凌冽得过安检会被警告不准携带利器。
不对,秦沐怎么会在这?
她转了转眸子,就看见了坐在床边脸上写满傲娇的赵慈筝。
“师父……”她虚弱地唤了一声。
“哼,别叫我师父!我没你这样的徒弟!”赵慈筝别开脸,明明很心疼这个徒弟,还在嘴硬装生气。
梦安然抿了抿唇,垂下眸子,“堂主……”
赵慈筝:“……”
说不让喊你就真不喊啊!
没良心的!
赵慈筝起身,道袍的袖子一甩,双手背在身后,“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喝了药你就赶紧走!”
赵安看见堂主口不对心的样子,捂着嘴偷笑,等堂主出去后,她走到桌前倒水,“秦少爷已经把秦先生秦夫人的情况跟堂主说过了,堂主答应明天去A国看看。”
梦安然被秦沐扶起来,靠在他怀里,抬眼看他,“真的?”
“嗯。”秦沐神色不见喜悦,反而满眼心疼,早知道安小然会这样折腾身子,他就不该让她来。
“堂主这人就是嘴硬心软,你是他唯一的徒弟,在雨里跪了两个多小时,他怎么可能还怨你。”
赵安把水杯递给秦沐,秦沐道谢后接过。
梦安然就着秦沐的手,小口小口抿着杯子里的水,压在心里那块大石头被一场雨冲掉了,她唇角带着难以克制的雀跃。
赵老愿意出山,伯父伯母更有希望能醒过来了,这样……秦沐就不会失去至亲了。
半个小时后,赵安去将弄干了的衣服取回来给梦安然。
梦安然换回自己奢侈名贵的衣物,望着换下来的素衣道袍,她想,她不会再有机会穿这种衣服了。
身处名利场的人,衣食住行都有可能遭人诟病,这雅堂里淡泊、朴素的生活不适合她。
她有野心,追求权力财势,渴望功名利禄,她想不断向上爬,站在金字塔尖。
而不是选择在这里隐姓埋名做个远离俗世的医者。
仔细想想,或许陆衡当初带走她是对的,尽管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强硬逼她与雅堂断绝往来,至少她回到了属于她的正确道路。
赵安端着熬好的药进来,叹息一声,“喝了药就走吧,药方我给你拾了两剂,已经让秦少爷拿着了。”
“师父呢?”梦安然疑惑,都愿意给她治疗了,他老人家应该消气了吧?
赵安把药放在桌上,“堂主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原谅你,也当做没收过你这个徒弟。”
梦安然垂眸默了默,懂了。
她喝了药,道谢过后跟秦沐一起离开。
赵慈筝站在二楼窗边,目送外头的两辆车子远去,脑海中回忆着秦沐的话。
五年前陆衡上门抓人,让小安然回去跟他学习经商,威胁她如果再敢浪费时间在毫无价值的事情上,就让雅堂彻底消失。
小安然清楚陆衡的手段,别说令雅堂消失了,甚至有可能让赵慈筝也消失。
所以,她妥协了,狠心说了那些话,断绝了师徒关系,发誓以后再不踏入雅堂半步。
秦沐也跟赵慈筝讲了梦安然这些年的经历,自身能力不足就会受制于人,每天跟两个哥哥斗死斗活,发现自己并非陆家人后更加努力地去赚取属于她自身的资本。
她远不像看上去那般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一切,她扛着巨大的压力成长,她被禁锢在石头里仍然努力破石而出。
赵慈筝原本是山上道观里的道士,自学了一身医术,某次暴雨来袭淹了山下村镇,他下山悬壶济世。
就此认识了来赈灾的小安然,他觉得这小姑娘有天份,收做徒弟。
也因洪灾,他的医术名扬万里,受过他恩助的人们合资为他建了这处雅堂。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在雅堂里随心随性地过活,看不惯那些有钱人仗着兜里几个臭钱就颐指气使的嘴脸,他便不去诊治,从不关心会不会得罪权贵。
可是秦沐一番话才让他明白,梦安然成长的圈子不允许她拥有这样的自由,他最不喜欢梦安然的冷心冷情,却是她十几年来赖以生存的利器。
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让他的小徒弟,走回适合她的路吧。
第48章 女孩的初吻是珍贵的宝物
“安小然,你是不是傻,这么大的雨你就淋着在那跪两个多小时啊?”秦沐皱着眉头,伸手探了探女孩的额头,而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有点低烧了,冷不冷?”
梦安然摇摇头,舒舒服服窝进秦沐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柠檬香,唇角染上笑意,“喝了药好很多了。我好歹练过柔道,这点小病不碍事的。”
秦沐的眉心不见松,他幽怨地扯了扯女孩的脸蛋,又不敢太用力怕真弄疼了她,“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勉强吗?”
女孩双手环住他的腰肢,放松的姿态足见依赖和信任,“秦沐,我没感受过亲人的关心,我不想让你也失去爸爸妈妈的疼爱。”
秦沐眸光一颤。
他知道跟赵老断绝师徒关系的事一直是安小然心里的一根刺,他也曾登门雅堂想要做两人之间的桥梁。
但赵慈筝对豪门权贵偏见很大,尤其是知道他为梦安然而来后,根本不愿见他。
后面几次秦沐再去,连雅堂的门都进不了。
他知道,只有梦安然去求才能请得赵老原谅,才有可能见到赵老。
梦安然也知道,所以她在雨中淋了两个小时,为自己,更为他。
“安小然。”
秦沐勾起怀中女孩的下巴,爱意在他眼中翻涌成欲望,目光落在那虚弱得发白的唇上,理性顷刻间断了线,不受控地低头吻去。
却在两唇只差一指宽距离时,猛然停下。
不行不行不行!她还没成年,还没确定关系!
女孩的初吻是珍贵的宝物,怎么可以随便夺走?
秦沐,你不能做禽兽啊!
“怎、怎么了?”
女孩漂亮灵动的桃花眸里带着茫然,心脏像被一根线扯着,紧张带来的呼吸停滞让心跳倏然加快。
她还以为……秦沐要亲她呢。
此刻她懵懂又娇弱的样子着实诱人,秦沐连忙别开头看向窗外,红着耳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声音略显沙哑:“咳,没事。你睡会儿吧,到了我叫醒你。”
“哦。”梦安然垂下头靠在秦沐胸膛,听见他如雷鼓动的心跳声,不禁弯了弯唇,心里浸着蜜。
梦羽书有夜戏,收工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
客厅留有一盏小灯,苏宛曼还坐在沙发上等他。
“回来了?”苏宛曼起身进厨房倒水,随口问道:“今晚怎么弄得这么晚?”
“我在剧里有两场夜戏,今晚一并拍了。”梦羽书疲惫地在沙发瘫坐下,接过苏宛曼递来的水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
苏宛曼盯着梦羽书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放下水杯,才抬手抚上他的左脸,眉心皱成一团,“你这脸怎么了?为什么红红的?”
仔细些瞧,还能看见指印,分明是被人扇巴掌了。
“没事。”梦羽书拉开母亲的手,淡淡一笑,“戏份需要,看着严重而已,不疼的。”
就算他说不疼,做母亲的心里疼啊。
苏宛曼赶紧翻箱倒柜地找药膏,“涂点药膏好得快,不然你明天去上学,指不定别人背地里怎么议论你呢。”
冰凉的药膏抹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瞬间被驱散,梦羽书乖巧地坐在那里享受母亲的疼爱。
突然想起今天一早梦安然就冒雨出门,他眼眸微动,问:“安然回来了吗?”
苏宛曼轻叹一声,“早就回来了,一到家就回房间睡觉了,连晚饭都没吃。我看她脸色不好,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也就没敢去吵醒她。”
梦羽书默了默,很关心妹妹今天到底急匆匆地去了哪里,却又觉得她身份本就神秘,很多事不是他们有资格过问的。
身体不舒服早早睡下,估计是今天弄湿了身子,有点着凉。
明天去给她买点感冒药吧。
“爸呢?今天面试怎么样了?”梦羽书又问。
上完药,苏宛曼拧好药膏,“没去,今天雨太大了,面试改到明天上午。正好,明早让你爸开车送你们去上学。要是安然身体还是不舒服,你顺便去她学校帮她请个假。”
说来也是惭愧,梦安然开学半个月了,做家长的还没有她班主任的联系方式,想帮她请假都不知道该找谁。
明天得问问,不然她在学校出了什么问题,老师都联系不上他们。
舒舒服服睡了个大觉,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梦安然身体已经好很多了,除了嗓子有点哑之外没别的大问题,也不会感觉手脚发软。
换好圣华制服去浴室洗漱,正在刷牙呢,梦羽书也来了。
“感冒好点没?”梦羽书抬手摸上妹妹的额头,没感觉发热才算松了口气,“头晕不晕?要不要请假在家休息一天?”
“不用。”梦安然嘴里含着泡沫,说话含糊不清的。
瞧上去倒是精神,那双桃花眼里似有星光点点,亮晶晶的很是好看。
梦羽书总算放心了,扬起薄唇展露笑颜,“没不舒服的就好,爸今天去面试,等会儿送我们去上学。”
迟疑很久,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昨天这么早出门,去哪里了?”
“帮我朋友跑一趟而已。”
梦安然回答得随便,梦羽书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早餐是苏宛曼准备的鸡蛋火腿炒饭,她总是很有耐心,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孩子们煮些不一样的早餐。
今天仍旧不见阳光,可好歹是停雨了。
这个周末解决了秦沐被宋家逼婚一事,缓解了跟赵慈筝之间的矛盾,还请到赵慈筝去为秦沐的爸妈治疗,梦安然心里说不出的轻松,简单普通的蛋炒饭都多吃了几口。
“换鞋子,该出门了。”梦荣看上去心情也很不错,要去面试的时候就停雨,这是好兆头啊!
梦澄泓最先跑去鞋柜前,霸占了小板凳,动作迅速往脚丫子上套袜子套鞋子。
“鞋带没系好!”
见他起身就要跑,梦羽书疾步过去把人按回凳子上,蹲下身子给弟弟系鞋带。
梦安然看着这一幕,莫名有些羡慕,同时,心里又感到一丝暖意。
可能秦沐所眷恋的家人的疼爱,就是像这样的吧?
第49章 天赋高的徒弟不嫌多
苏宛曼时刻关注着小女儿的一举一动,希望女儿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真心,早日融入这个家。
察觉梦安然眼底的情绪,苏宛曼走到她身旁,摸了摸她那头柔亮乌黑的长发,温柔笑道:“安然,我帮你扎头发好不好?”
梦安然浑身一激灵,“不用了,我随便扎个高马尾就好。”
“蓁蓁小时候每天都是我帮她绑辫子的,妈也想给你绑一次头发。”
对上苏宛曼眼中的希冀,梦安然抿着唇畔,终究是点了点头。
苏宛曼顿时乐开花,高高兴兴地帮自己女儿扎头发。
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酥麻感,犹如羽毛挠着梦安然心口,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帮她扎头发。
难道……全天下的母亲都会帮女儿绑辫子的吗?
白郁金就不会,她甚至连发饰都不曾给梦安然挑过。
陆家的佣人也是一个个毕恭毕敬不敢逾矩,哪儿有人敢主动提出替大小姐绑辫子?
所以梦安然从两岁时长发披肩开始,每天都是自己随手绑个高马尾,不曾像别的女孩那样弄过漂亮复杂的辫子,也没戴过精致华丽的发饰。
一心一意都在努力学习争第一博得父母认可,连打扮的心思都没有了。
陆逸偶尔会不知从哪儿搞来好看的头饰,随手丢给她,她却一次没用过。
“好了。”苏宛曼动作很快,取来镜子给梦安然照照。
镜中女孩皮肤光洁,两鬓落下几缕碎发衬得鹅蛋脸多了几分温软,高马尾青春洋溢,却比她平时自己随手扎的更有纹理,颅顶蓬松饱满。
她抬手摸了摸,不知道苏宛曼是怎么弄的,两侧的头发是在最后才跟马尾汇聚,她发量本来就多,现在显得更多了。
“你念高中了,妈就不给你编辫子了。”苏宛曼眼神里尽是慈爱,摸了摸梦安然的长发,感慨道:“你这头秀发养得真漂亮,若是你自小跟在妈身边,妈肯定天天给你编不同的发型。”
说话间,语气里透出几分伤感,似乎也在遗憾自己错过了女儿的童年。
梦安然默了默,莞尔一笑,“谢谢妈,我很喜欢。”
苏宛曼眸光顿时亮了,所有伤感消散不见,“喜欢就好,快出门吧,别迟到了。”
梦荣一路开车一路哼着小调,载着儿女去上学,路上的风景都变得更加靓丽。
梦澄泓跟梦安然坐在后排,忽地发问:“二姐姐,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吴爷爷啊?是我上次表现得不乖,吴爷爷不想带我玩了吗?”
梦安然轻笑,“怎么会呢,吴爷爷就是个老顽固,过几天我再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梦荣顿时不敢嘻嘻了,国内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师吴崇夕老先生,在小女儿嘴里竟然成了老顽固?
这若是被人听了去,指不定会被人诟病一番呢!
“安然,吴老先生毕竟名声在外,在艺术界造诣很深,跟你之间又差了四十多年,你说话太随意会不会让老先生心里不舒服?”
梦荣并非说教,他只是怕女儿涉世未深,不懂人情世故,稍作提醒而已。
梦安然笑了,“爸,你见过谁跟朋友聊天用尊称带敬语的?”
一句话令梦荣当即哑然。
梦安然混迹京圈多年,打过交道的高管显贵数不胜数,看人的眼光老辣,也清楚对待什么样的人适合以什么样的姿态,称得上八面玲珑。
吴崇夕寡居多年,无子无女,想收个徒弟传承衣钵顺带为他养老送终又一直没能得偿所愿。
身边无亲无友,最想有个人能够不论身份背景、贫富尊卑地与他相处,可以谈天说地,互相调侃,彼此挂念。
梦安然就是扮演这样的角色,吴崇夕每次见面都嚷嚷着要收她为徒,她次次不愿还反过来嫌他老头子太沉闷。
久而久之,不仅没闹掰,反而还成了忘年交,吴崇夕在她面前哪里像个六七十岁的长辈,分明是个爱耍脾气的损友。
梦安然到教室时,课桌上已经放了个保温杯,上面贴着便签纸——记得喝药。
落款是秦沐。
梦安然轻笑,将便利贴收进抽屉,拧开保温杯呼着热气,小口小口地喝。
趁这个时间,不忘给吴崇夕拨去电话。
老人家起得早,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接到来电声音里透着雀跃:“小安然,我正打算联系你呢!我决定了,为了见到徒弟,我要搬进城里住!你赶紧给我找好房子,不然我没地方落脚就去你家霸占你的房间!”
梦安然都还没开口呢,那头就哔哩吧啦说了一通,她失笑应声:“行行行,你收拾好行李,明天派车过去接你。”
“那我徒弟呢?”
“要上学呢,等周末吧,我领他上门拜师。”
“记得带拜师礼啊,不然我可不喝拜师茶!”
“啧,都送你别墅了还要拜师礼?”
“一码归一码,拜师礼得徒弟亲自挑的我才收!”
梦安然揉了揉眉心,很是无奈,“知道了,就你麻烦。”
吴崇夕满意地哈哈大笑,又问:“秦沐那小子来不来?我下厨,让他过来吃饭啊!”
“他忙着呢,哪有空应付你这个老头?”
“过分了啊,你不能因为嫉妒他天份比你高就不带他来见我。当然,如果你也想拜我为师的话,当我没说。”
梦安然翻了个白眼,“给你送了个徒弟了,还不死心呢?”
“天赋高的徒弟不嫌多啊!大不了让你做大师姐嘛!”
吴崇夕当然不死心了,在艺术界混了这么多年,少有能遇上梦安然这么有天赋的苗子。
如果说梦澄泓是天才,那么梦安然属于生来便是艺术家,拥有与生俱来的高端审美。
若是愿意拜他为师,必定能在十年内声名鹊起,成为书法界的一颗永不陨落的星。
可惜了,这事儿他念叨好几年了,梦安然就是不动心,成天就知道搞事业增长她的资产。
哼,钱财不过是唾手可得的庸俗之物,有什么可追求的?
第50章 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蓉城的赛事一结束,陆逸带着奖杯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市,直冲陆氏集团找陆衡算账。
同样是跟梦安然做了十七年兄妹,陆衡这杀千刀的到底脑子抽了哪根筋竟然想娶梦安然,做不成哥哥就想做老公,延续法定亲属的身份。
到最后把他甩掉了?
没了亲缘关系,梦安然不认他们当哥哥了,如果陆衡打定主意要娶梦安然将她占为己有,他也得争上一争!
反正在梦安然心里,他跟陆衡都不是什么好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如果梦安然清楚陆逸此刻的想法,定然甩他两个大嘴巴子。
一个个脑子都抽风了,拿她的婚姻游戏呢?
可惜梦安然并不知道那两兄弟已经疯到这种程度了。
她只是接到自己安插在陆氏里的眼线的电话,说陆逸直闯总裁办二话不说给了陆衡一拳,然后两人打了起来,此刻都在医院躺着。
“打架顶多擦破点皮,至于住院吗?”梦安然蹙眉,怀疑自己的眼线小李是不是被反向收买了,刻意在她面前替陆衡和陆逸卖惨。
小李神情难看的紧,唇角的神经不自然抽搐,“安然小姐,事情是这样的……”
故事的开端,是陆逸大步流星冲进总裁办,揪住陆衡的衣领朝对方右脸就是重重一拳,嘴里还骂道:“你个狗东西,竟然想娶陆安然?做你个春秋大美梦!没有镜子总有尿吧,她能看得上你这沉闷无趣的老男人才有鬼了!”
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的陆衡舔了舔唇角的鲜血,腥甜的血液似乎刺激到了他体内一直刻意压制着的某种基因,眼底闪过一抹狠厉,而后抄起桌上的琉璃摆件砸向陆逸。
“你有本事在我面前嚣张,还不是没本事将陆安然带走?”
幸好陆逸躲得快,摆件只砸到了他的肩膀,但凡慢半拍,脑袋上就开个洞了。
“说得好像你很有能耐似的!劝不了她回头就想娶她,用这种腌臜手段,你是人吗你!”
“我娶她跟你有什么关系?陆逸,别是你对她有其他心思。”
“去你大爷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龌龊?不过你若是想娶她,绝对不可能!她嫁给我也不会嫁给你!”
两人一边吵一边打,一会儿陆逸把陆衡按在地上哐哐揍,一会儿陆衡压在陆逸身上掰他胳膊。
办公室里能砸的不能砸的都砸了个遍,凡是能捞起来的东西都成了凶器。
外面一群员工围观就是没人敢进去拦,两位少爷打起来,他们进去帮谁都不对。
直到两人都躺在地上翻不了身了,才有人叫了救护车,把这俩斗殴的送医院去。
战后清算,陆逸右手脱臼,额头破了一块像是被烟灰缸砸的。陆衡左腿骨折,右边颧骨被划了挺深的一道。其它肉搏的破血淤青就不必再说了,两人伤势大差不差。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梦安然扶额叹息。
差点忘了,这两个疯子一个不要命,一个很可刑,打起来哪儿会像常人那般只是擦破皮?
最离谱的情况在于,他俩互殴的时候还不忘把她拉下水,一边打一边骂,话里都在讨论要娶她。
那么多员工现场围观,传出去指不定网络上那些营销号又该怎么编造些豪门秘闻了!
“咳……安然小姐,您……不过来探望一下?”许久没听见电话那头做声,小李脊背发寒,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梦安然对此事的态度。
“有什么可探望的?还嫌八卦记者手里的猛料不够多吗?”
她直接掐了线,沉思片刻,甚至怀疑陆衡和陆逸在办公室里打这一架,就是冲她来的。
陆家两位少爷在陆氏集团里大打出手,带来的影响有多大,陆衡不可能不清楚。
陆逸做事不考虑后果,陆衡还能当傻子吗?
事情却还是发生了,并且把她拉进了舆论中心,这俩人合伙玩她呢?!
消息传得比想象中的更快,短短两三个小时,微博热搜上前五的词条都在谈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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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以迅雷之势在京圈乃至整个京市传开来,利索得顺理成章,却又像是某些人的早有预谋。
市一中里,梦羽书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就听见了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热搜上说的陆氏假千金就是他妹妹吧?手段挺厉害啊,被赶出陆家之后就设法勾引陆家两个少爷,想做陆家少奶奶了?”
“呵,梦家是破产了,以前也是个豪门呢,他们有钱人的想法和手段哪儿是我们能猜透的?”
“你的意思是,假千金勾引真少爷,背后还有梦家指使呢?”
“是不是梦家指使的不清楚,但他妹妹做出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知情?”
“我见过他妹妹,确实长了张妖艳的脸,难怪能让陆氏两兄弟神魂颠倒呢!”
神佛都有三把火,何况梦羽书只是个凡人,纵使平日里性格再温和亲善,也受不了别人这般议论自家妹妹。
筷子被扔下,他周身散发着寒意,冷眼睨向那些说三道四的人,“思想龌龊的人看什么都龌龊,陆家少爷打架,跟我妹妹有什么关系?嘴闲就去舔马桶,搬弄是非诋毁我妹妹声誉,我可以告你们诽谤!”
看得出来梦羽书没跟人吵过架,唯一一句比较有杀伤力的话还是从妹妹那学回来的。
但或许因为他平日里就是很正经的形象,说话条理清晰,状告诽谤一话说出来,其他人都不敢再胡说八道了,他们觉得以梦羽书的性格是真有可能为了梦安然报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