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陆衡在乎她,自然也会以“大哥”的身份考察她的未婚夫。
她当然要让陆衡知道,秦沐对她很好,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每天都是秦沐做饭?”陆衡问。
“闲着在家就是我煮。”秦沐回答,“安小然嘴巴挑剔,佣人煮的饭菜不合她口味的。”
陆衡明了点头,他也知道妹妹的嘴巴有多刁。
闲聊间,陆衡把刚才在柯奈那的治疗情况告诉了梦安然。
梦安然听完后人傻了。
陆衡的病因,竟然就是让柯奈父母去世的那场医闹?!
回想庭审时厨师出庭作证提过,他无意间听见白郁金讲电话,命人去医院大闹一场。
所以很有可能那场医闹也有白郁金的手笔。
可是,白郁金当时刚生产完,弄一场医闹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虽说白郁金如今被判了死刑,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但不查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梦安然总觉得心里不安定。
何况,事关柯奈的父母,总得让一切水落石出。
“我已经命项复去查陈管家的踪迹,不过如果陈管家真的知晓医闹内幕,大概早已被白郁金斩草除根了。”陆衡说。
梦安然抿了口气泡水,神色凝重,“不论结果如何,查了再说。”
柯灵死于白郁金的荒唐实验,总不能让柯奈的父母也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陆衡把木箱子放进后备箱时,她顺手将茶叶也放了进去。
陆衡关上后备箱,转过身盯着梦安然看了好半会儿,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看着。
梦安然歪了歪头,“怎么啦?”
女孩灵动的模样映入陆衡漆黑如墨的瞳孔中,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又很快捏紧了拳头,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梦安然被他看得一头雾水,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到底什么事啊?”
她视线探入他眼眸中,试图读懂他的情绪。
却发现,那里面藏着隐忍克制。
她垂眸,便看见了他不知何时捏紧的拳头,攥得指尖发白。
蓦然间回想起当时在屠宰场地下室时,他试探却又收回的手,梦安然大概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她拉起陆衡的手,搭在自己脑袋上,“这样?”
陆衡心尖一颤,缓缓松开五指,摸了摸她蓬松的发顶。
动作轻柔,仿佛在轻抚珍贵罕有的宝物。
“这些年……”他内心触动颇深,想说的话却卡在嗓子眼,如何都说不出口。
梦安然疑惑地盯着他,见他不往下说了,又迅速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笑了笑,伸手抱抱他,明显感觉他身子僵住了。
“下次等我放假回来,你陪我去逛街吧?做你妹妹二十几年了,你都没带我出去玩过呢。”
陆衡眸光微闪,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变了调:“好。”
项复在一旁候着,不声不响像个隐形人一样。
跟在老板身边十几年,老板一直都是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冰川脸,没人能读懂他的表情,没人能猜透他的想法。
等发现他在生气时,为时已晚,已经游走在鬼门关边缘了。
因为看不透,所以人人都惧怕他,敬而远之。
陆衡身边也曾有过朋友,比如司徒花间。
可是随着他心狠手辣的事情做得多了,那些朋友也渐渐疏远不再联系了。
这些年,他像匹独自行走在黑暗中的孤狼,又像是睥睨众生的上神不屑与凡人为伍。
但是这段时间跟梦安然的关系有所改变后,他竟也有了情绪外泄的时候。
好比现在,他看着妹妹时的表情格外柔和,那双充斥着冷漠犹如深渊的眸子里尽是怜爱。
他像是变了个人。
又或者说,他终于像个“人”。
“回去吧。”梦安然松开他,朝后退了一步挥挥手,“拜拜,说好了下次陪我去玩。”
陆衡唇边抿唇一丝极轻极淡的笑意:“嗯。”
墨绿色奔驰渐行渐远,从梦安然眼中消失。
她转身走进楼内,脚步不自觉变得轻快带着雀跃。
离开江畔九号的奔驰驶向了金玉餐厅。
这里相当于陆衡在京市的秘密基地,比待在家里更让他感到放松自在。
除了有他私人的茶室和卧房外,他所有重要的东西也都存放在这里。
从后门进去,走过长长的廊道,尽头有两扇门。
左边是他的书房,右边是卧室。
他进了书房,项复抱着大木箱子跟进去。
书房布置得简单整洁,随处可见的银质物品很有陆衡的个人风格。
办公桌后面的靠墙书架上塞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金融、艺术、又或是天文地理,应有尽有。
书架中间的隔层上摆着一尊石膏雕塑,男人长着双翼犹如天使,却又拥有恶魔之角——撒旦。
这是梦安然很多年前的作品,那时她还叫陆安然。
这尊“撒旦”雕像是她患上PTSD后情绪格外不稳定的时期做的。
她因无心伤了好朋友萧寒,把自己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每天用刻刀在各种物品上发泄情绪。
这是她接触雕刻后,第一件完整的作品。
六年前陆倾城找上门,梦安然借机逃脱陆家,什么都没带走。
他在她房间里发现了这尊雕像,便收藏起来了。
“陆总,这尊雕像刻的到底是谁啊?”项复疑惑很久了,今天趁着老板心情好,终于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陆衡轻抚着“撒旦”的面部,哑声道:“她自己。”
音落,他握住雕像朝右旋转了半圈。
书柜突然“咔哒”一声,随即缓缓朝内打开了一扇暗门。
里面灯光自动亮起,玻璃防尘柜上摆满了各个国家各个朝代的藏品。
被这些价值不可计量的藏品簇拥在正中央的,赫然是只歪歪扭扭的丑杯子。
午后艳阳自窗户倾洒而入,柯奈窝在办公椅上,双眼无神精神萎靡。
脑子里好像空空的,什么都没想。
又好像万千思绪在顷刻间涌入脑海搅成一团,堵在胸口闷得他喘不上气。
小助理透过玻璃门悄悄观察了一下办公室里无精打采的男人,暗暗叹息。
柯医生到底是怎么了?
自从上午陆大少的治疗结束后,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中午连饭都没吃。
虽说陆大少为人心狠手辣,但到底来了这里就是患者,总不会为难医生吧?
小助理捏着手机犹豫许久,柯医生在京市里好像只有梦安然和秦沐两个朋友。
要不要给梦安然打个电话,转告一下目前柯医生的状态啊?
再这样下去,她都怕心理医生憋出心理疾病了!
铃声骤然响起。
小助理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看了眼手机,仍旧黑屏状态。
她这才反应过来,是柯奈的手机进了电话。
铃声划破办公室沉寂的空气,柯奈慢条斯理戴上眼镜,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接通了。
“喂?找我有事?”
清冷平淡的嗓音自听筒传来,刻意放缓的语气透着关心:“陆衡已经告诉我了。听你这状态估计今天不会继续接待患者了,要不要出来散散心?”
柯奈靠着椅背,不是很想见人。
但是作为心理医生,他更清楚心情不好的时候应该出门呼吸新鲜空气,跟朋友谈谈心。
而不是躲在角落里胡思乱想。
思忖许久,他同意了梦安然的提议。
“行,我和秦沐现在过去接你,半小时左右到。”
第453章 百思不得其解
柯奈的心理诊所开在京市中心区,路上车流量很大,尤其今天周末,堵了好半会儿。
约好了半小时,硬生生堵了一个小时才到达诊所门口。
“上车吧。”梦安然摇下后排车窗,指了指空着的副驾驶,示意他坐前面去。
心情不好就得看看风景,前面视野比较开阔,所以她难得把秦沐副驾的位置让了出来。
待柯奈上车后,她递过去一个纸皮袋:“路上给你买的牛肉汉堡,这家味道不错,牛肉鲜嫩多汁。你吃的时候小心点,别弄脏衣服了。”
“谢谢。”柯奈接过,看了眼梦安然,又看了眼秦沐。
两人都没追问他些什么,但就是这种默默的关心更加触动他。
柯奈有时候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很孤独。
五岁没了父母,跟妹妹相依为命。
后来有了成就又太过骄傲,忽略了妹妹的心理健康,让妹妹七年前跳楼自杀离他远去。
他成了茫茫人海中的一叶孤舟。
没有方向,没有“家”,就仿佛永远都无法靠岸。
可是偶尔心情低落的时候,有三两知己陪在身边,像炙热的阳光也有微弱的微暖映入阴冷的房间。
这些年,他像疯了一样研究人性,不断寻找独特的、新奇的样本。
去当无国界医生的七年,他见过太多生死,见过经历恐惧时可以背刺亲情友情的人,也见过面对危险时仍旧不会放手的爱。
他始终没能搞懂复杂的人性。
但看过世间许多不一样的情感,他觉得活下去也不错。
起码,他身边还有关心他的人。
起码,他有能力去救许多像柯灵一样因心理疾病坠入深渊的人。
牛肉汉堡的香味充斥在狭小的车厢内,难过的时候吃点东西,整个人都会变得精神起来。
梦安然戳开奶茶薄膜,递过去:“给,喝点甜的。”
“谢了。”柯奈接过。
梦安然又戳开另一杯,扒着驾驶座的椅背凑上去,将吸管怼到秦沐唇边。
秦沐看也不看地吸了一口,“谢谢宝宝。”
柯奈忍不住轻笑,“认识你俩的时候,我是万万想不到,你们谈上之后会这么腻歪。”
“感情都是循序渐进的。”秦沐说,“认识安小然越久,就越喜欢她。没办法,控制不住。”
柯奈无语,“何必买汉堡,吃你俩的狗粮都饱了。”
“羡慕啊?你也谈一个啊。”梦安然调笑道。
柯奈并不排斥恋爱结婚,甚至很希望在这世上能组建一个属于他的“家”。
听到梦安然的调侃,他沉思片刻后,淡淡道:“等缘分到来的那天。”
迈巴赫驶向郊外,停在一栋老厂房前。
“到了。”
柯奈下车,看了眼周围环境。
这里蓝天白云,放眼望去是青翠的草地,空气十分清新。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潺潺流水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脆悦耳。
方圆几里只有眼前这栋厂房,再无别的建筑。
孤僻,却又雅致。
“这是哪里?”他问正在车尾取后备箱物品的两人。
“我的雕刻工作室。”梦安然拎着两袋水果,扭头朝他笑了笑,随即领路进门。
厂房里很空旷,只有一套沙发茶桌,还有一张用于雕刻的长木桌。
其他地方三三两两摆着些奇形怪状的木头、石头、石膏,都是雕刻用的材料。
柯奈把公文包放在了沙发上,扭头看了眼正在收拾长桌的梦安然,“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有。”梦安然指了指抱着个长方形盒子进门的秦沐,“买了张新桌子,辛苦你跟秦沐拼起来。”
这边风景优美,空气清醒,环境静谧,带柯奈来这散心最好不过。
但是工作室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特意买了很多东西带过来,能在这泡泡茶吃吃水果聊聊天。
还准备了些零食,等会儿可以去小溪边野餐。
两位男士开始拼桌子,安装好后,去把后备箱里的零食、茶叶、茶具之类的都挪了进来。
梦安然则是洗了一盘水果。
忙活完后,三人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喝着茶,吃着水果,倒是惬意。
“没想到被陆衡忘掉的记忆,竟然是你父母经历的那场医闹。”梦安然怅然开口。
好像身边人发生的所有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编织成了一张紧密的网。
一场医闹,让陆衡得了选择性失忆症,出现反人类症状。
正好那天段曦实施计划,趁乱成功换走了段竟遥,用陆忠私生女与梦家女儿对调,至此三个婴儿的命运开始发生转变。
她成了陆家的女儿,在陆家长大,又在九岁时因目睹陆衡发病患上了应激障碍,继而结识了柯奈。
而调查柯奈妹妹柯灵死因的过程中,无意发现了“白鸽计划”,得知了陆逸“褪色”的原因。
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最后的箭头都指向了白郁金。
可是翻来覆去的复盘,她始终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如果医闹真是白郁金所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柯奈微微蹙眉,“我也想不明白,难道段曦调换孩子也在白郁金的计划之中吗?”
秦沐抿了口热茶,侧靠在沙发扶手上,“可是白郁金为什么要把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换掉?她又怎么知道段曦的计划?”
百思不得其解,梦安然挠挠头,感觉要长脑子了。
难怪会有《天才在左,疯子在右》这本书。
白郁金虽然疯了,但是她智商高得离谱,至今让人无法理解她到底是如何能筹划出这么精细庞大的计划的。
梦安然一直觉得陆衡和陆逸聪明得逆天,如今看来他俩估计只遗传到白郁金的一半。
白郁金已经在监狱里自尽,无法通过询问当事人的方式,得到明确答案了。
不过……或许还有一个人知道些蛛丝马迹。
梦安然看向柯奈,道:“明天我去提交探监申请。白郁金虽然死了,但是狸猫换太子的黑手还在。说不定,段曦会知道些有价值的信息。”
梦安然暂时回到雅堂继续跟赵老学医。
不忘按照师父的吩咐,带回去一堆奶茶甜品,还有孝敬他老人家的茶叶。
她又过上了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秦沐却忙得脚不沾地,两家企业的琐事都交由他来定夺。
不仅如此,婚纱照摄影店那边好几次打电话来跟他约拍摄时间,事无巨细地确认场景布置是否满意。
安小然的婚服也已经出了好几稿设计图,问他选哪一款,还有什么需要改进。
婚戒依旧是请许紫汐设计,过程中也需要找他确认风格方向。
反正一天十几个电话,可把他弄得头皮发麻。
另一边。
衡逸集团凭借赈灾一事出了名,段竟遥的处境也大差不差,突然涌进来一大堆订单,他作为总裁便多了一大堆事务。
突然明白陆逸为什么宁愿少拿点股份,也不想每天回来坐办公室上班了。
这哪儿是当老板,分明是当牛马!
“段总,这些文件已经全部分类好了。”特助杜砺锋抱着一沓文件夹进来,放在了桌上尚未处理的那堆文件上面。
随后拿起最上面那本,摊开放在段竟遥面前,“新能源汽车研发有进展,之前向锐铭订购的那批芯片预计下周能到货。”
段竟遥揉了揉眉心,“知道了。”
他也终于明白陆衡为什么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见笑容了。
每天处理这么多文件,能笑得出来才有鬼!
加班到晚上九点,段竟遥看了眼手边还没处理完的那沓文件,决定明天继续干。
“段总,您要去吃点东西吗?”杜砺锋站在一旁,收拾好已经批阅的文件。
段竟遥揉了揉太阳穴,累得脑子快转不动了,“你下班吧,我去趟金玉餐厅。”
顺便能见见大哥,问一下他心理治疗进度如何了。
“好的。”杜砺锋抱着文件离开办公室。
晚风微凉,段竟遥走出衡逸大厦,松了松领带,终于能从忙碌中喘口气。
正准备去取车,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迎面走了过来。
“你就是竟遥吧?”女人微微一笑,声音温婉,“这么晚了还在加班?”
段竟遥脚步一顿,目光淡淡扫过她的脸。
五官精致,妆容得体,但那双眼睛里藏着一丝可以的热络。
“你是?”他语气平静,带着疏离。
“我叫林妍,是陆衡的大学同学。”她伸出手,笑容恰到好处,“经常听他提起你,正巧路过,没想到遇见你了。”
段竟遥没伸手,只是微微挑眉,目光审视地落在她脸上。
“陆衡的大学同学?”他语气不咸不淡,“他身边连朋友都少,还从没听他提起过有相熟的大学同学。”
林妍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调整回来:“我们一直有联系,只是最近听说他状态不太好,所以也想约他见个面。”
段竟遥唇角微勾,眼底却没什么温度:“陆衡的行程和健康状况,似乎不是随便一个‘老同学’就能过问的。”
林妍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她手指微微收紧,但很快又露出歉意的表情:“抱歉,是我唐突了。只是太久没见有些担心,才想着从你口中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段竟遥懒得再跟她周旋,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安保部的电话:“大厦门口有个自称‘林妍’的女人,查一下她的访客记录。”
林妍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半步,“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竟遥收起手机,语气冷淡:“没什么意思,只是衡逸最近不太欢迎陌生人。”
他说完,径直绕过她走向停车场,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如果真是陆衡的老同学,让他亲自联系你,别来我面前套近乎。”
林妍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不是说段竟遥以前没接触过商业圈,就是个大学毕业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吗?
她怎么觉得,段竟遥比梦安然更难搞?!
段竟遥驱车径直去了金玉餐厅。
见到陆衡后,他甚至不屑于将刚才的“偶遇”转告陆衡。
他只是对商业管理不太熟悉,但不代表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好歹以前也是沪圈小少爷,陪段曦出席过不少宴会,见过商业上的阴奉阳违、尔虞我诈。
哪怕影后站在面前都未必骗得了他,何况是林妍那点雕虫小技。
真当他傻?
就陆衡这性子,外人不怕他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会有相熟的大学同学跑来关心他?
再说,自打上次明柳订婚宴那件事情后,陆衡所有行踪都很隐蔽。
圈内的人只以为他出国了还没回来,林妍作为八竿子打不着的“大学同学”,却能“听说”陆衡状态不好。
一看就是早有预谋。
“大哥,你最近去做心理治疗,情况有好点吗?”段竟遥端起茶杯,望向对面的陆衡。
“嗯。”陆衡大手握住茶碗倒出热茶,反应平淡得仿佛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亲弟弟,却仔细回答了问题:“选择性失忆症,忘掉的那段记忆已经找回来了。”
段竟遥手忽地一抖,茶汤洒出来些许,溅在他手上,他却恍若未觉。
“记起来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一场医闹。”陆衡抿了口茶,“段曦狸猫换太子那天,柯奈的父母就死于那场医闹。”
段竟遥恍惚了一瞬,他认识柯奈,梦安然的好朋友,也是她的心理医生。
谁能想到,他、梦安然、陆倾城、柯奈、陆逸、陆衡,六个人的命运似乎都被无形的丝线串联起来了。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是那场夺走柯奈父母性命的医闹。
“事情过去二十三年了,还能查清真相吗?”段竟遥不确定地问。
虽然医闹一事与他没多大关联,但作为白郁金癫狂计划中受害的一员,他还是很好奇白郁金究竟是如何一步步把所有人算计进去的。
她的初衷目的又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报复林正儒,报复陆忠吗?
陆衡放下茶碗,指节在桌面轻叩两下,像是在整理思绪。
那场医闹太过巧合了,如果没有发生事故,以京市同立医院的安保程度来看,段曦不可能完成偷龙转凤的预谋。
再根据记忆中陈管家的表现,似乎很清楚那天医院会发生重大事故。
医闹大概率是白郁金一手策划的,为的是协助段曦狸猫换太子。
可是白郁金帮别人换掉自己的亲孩子,到底意义何在?
连陆衡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陆衡放下茶杯,决定暂时不耗费心神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关心了一下弟弟:“公司事务处理得如何?吃力吗?”
提及工作,段竟遥头又开始痛了,疲惫地点点头,“赈灾一事的宣传有了效果,最近不管是递来的合作项目还是名下产品的单量都暴涨。”
陆衡淡淡道:“一个好员工,是能够为公司创造超出他本身的价值。一个好的管理者,则是懂得带领手底下的人替自己创造价值。”
在陆衡的理念里,拿多少工资干多少活,衡逸集团薪资水平在业内是数一数二的,很多可以交给助理的东西为什么非得自己干?
花这么多钱养一群人都是吃白饭的吗?
梦安然就是个优秀的管理者,尽管之前既是锐铭董事长又是CEO,担着两个职位处理两份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但偶尔休息两三天,给自己放个假,公司根本出不了乱子。
因为她找到了一个很适配的管理策略:尊重个性,维护共性。
锐铭营造了一个自由、和谐的工作氛围,并且有个很重要的特点——维护女性权益。
在员工的视角里,这种工作氛围不可多得,这样的老板值得跟随。
会自动地将观念从“给老板打工”转变为“给自己打工”。
每个人都热爱自己的工作,倾尽全力创造商业价值证明自身价值,以求可以一直从事这份工作。
当然,企业里鲜少能见到如此独特的管理方式,也不是每家企业都适用的。
用不好,容易得不偿失。
更普遍点的就像秦沐那样,身边有个得力干将,舍得放权。
特助存在的意义不是传达消息,而是能力出众能够为总裁分担工作。
只有紧急的重要的文件递交到总裁手里,其余杂项一律由特助和秘书室代为处理。
不然干嘛给特助开上百万的工资?
段竟遥似懂非懂地蹙了蹙眉心,“但是,衡逸目前还不稳定,杜砺锋也是新招来的员工,我怕信不过。”
“信不过就把他培养成信得过的人。”陆衡为他添了杯茶,“要让非亲非故的人效忠于你,无非是利诱或威压。”
项复为什么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从没想过要跳槽?
那是因为从一开始,他给项复的薪资待遇就非常优厚,项复没有更好的选择,便会留在他身边。
时间长了,见识过他的雷霆手段和心狠手辣,一是敬佩,二是敬畏。
知道的太多总会有危险,项复看见了许多不该看见的事,一旦背叛他,赔上的很可能是性命。
所以,与其逃离,不如效忠。
只要闭上嘴巴,安心做好该做的工作,就能拿到比同行高出一到两倍的薪资。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陆衡并不想让弟弟学自己的残忍阴暗,所以只教他最基本的管理以及可以震慑员工的手段。
两个小时下来,段竟遥受益良多。
他笑着喝掉凉了的茶,调侃道:“大哥,以前总觉得你冷着张脸很难相处,现在发现你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冷淡。”
陆衡神色淡然,嗓音低沉浑厚:“因为你是我亲弟弟。”
段竟遥眼眸微动,“那二哥呢?”
陆衡:“那个蠢货不提也罢。”
段竟遥轻笑,明明陆逸也很聪明,聪明得令人害怕。
身在蓉城的陆逸无端打了个喷嚏。
他搓了搓鼻子,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背后议论他?
大概只有陆衡和梦安然了。
“逸少,没事吧?”李墨递了张关切问候:“是不是感冒了?要不然明天休息一天?”
“不用。”陆逸擦了擦鼻子,纸巾揉成团扔进废纸篓。他继续看电脑上显示出来的赛道堪舆图,用笔指向其中一处弯道:“这个弯比较急,一定要提前减速,不然会有冲下悬崖的风险。”
李墨盯着图像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认出这是哪个赛场,“逸少,你有跑过这条道?”
“跑过。”陆逸眼神逐渐放空,似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中,“十三年前,跑过一次。”
这个弯道,就是他险些带着梦安然冲下悬崖的地方。
那次他发病,把十岁的妹妹绑上副驾,带她找了个偏僻的山路飙车。
他很喜欢看她哭着向他求饶的样子,很灵动,很鲜活。
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并非程序编造,让他也难得地感觉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的哭声越凄惨,他便觉得越刺激,不由自主地把油门越踩越深。
车子在蜿蜒的山道上漂移,就在这个急弯前,她求他停下。
刹车踩得猛,他也没想过这个弯这么急,车子撞破栏杆,车尾甩了出去。
整辆跑车卡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当时他处于理智断线的状态,丝毫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梦安然脸上恐惧、惊慌、紧张的表情很有趣。
后来,是陆衡靠着在梦安然身上安装的定位找到他们,用直升机把整辆车拉了上去。
他至今仍记得陆衡当时的表情,漆黑深邃的眸子迸发出骇人的寒光,犹如深渊中的死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陆衡二话不说揪着他的衣领就是重重一拳砸在他脸上。
低沉的声线淬满怒火,却有细微的颤抖:“不管你怎么疯,她是底线。再有下次,我会把你踹下去,让你提前投胎。”
随后,陆衡抱着惊恐过度晕厥的梦安然走了。
镇静剂推入血管,他的理智逐渐恢复。
那次之后,他没再走过这条山道。
第456章 兄妹代言
陆逸从回忆中抽回思绪,懒散地往办公椅上一靠,“巴音克的赛道比这条路的路况更加复杂危险,在这条路上联系对车子的操控力,安全至上,不要太过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