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了,昨天本身就累,昨晚还做了将近两小时运动,她巴不得今天能睡个天昏地暗。
秦沐替她掖好被子,洗漱完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又睡了一个小时回笼觉,梦安然总算坐起来了。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开始新的一天。
被子自身上滑落,带来些许凉意。她套上浴袍,裹住一丝不挂的身体。
洗漱过后就是护肤、化妆、换衣服一系列操作,熟练之后一套流程下来只需半小时。
厨房里,秦沐正在抹奶油,还剩几张饼皮榴莲班戟就能完工了。
梦安然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整个人贴上他后背,“弄完了吗?”
“还差一点。”秦沐抹好奶油,往上面盖了层饼皮。
“看起来很简单,让我试试呗。”梦安然跃跃欲试,她从没动手做出过能吃的食物。
初中时出去野炊,烤的排骨是生的。
高中时回到梦家后去楼顶烧烤,烤的鸡翅是糊的。
现在这榴莲班戟用的饼皮和奶油秦沐都已经弄好的,她只负责一层层叠上去,不信还能做毁!
“行啊。”秦沐摘下一次性手套,取了副新的给她戴上,“你慢慢弄,我先回房间换套衣服。”
梦安然动手开始抹果肉,有一说一,还挺好玩。
不需要任何技巧,抹匀后把饼皮盖上去就行。
早餐就是榴莲班戟配上一杯热拿铁。
味道很不错,得益于秦沐调的奶油,甜度刚好,不会盖住榴莲的香味。
填饱肚子后,两人出门了。
梦安然开着她的红旗S9去接柯奈,秦沐的迈巴赫则是驶向云端大厦。
柯奈住在一处商品房里。
五岁时失去双亲,被迫成长。
为了将双亲安葬,他同意了小叔的提议,卖了以前的房子。安葬好双亲后,剩下的钱作为他和妹妹的生活费、学费,全部由小叔掌管。
小叔家也有子女,待他和柯灵算不上很好。
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他十二岁考上了大学,一边读书一边存钱,租了个房子带着妹妹从小叔家搬出来住了。
十八岁博士毕业有了正职工作后买下这套两室一厅的商品房,想要给妹妹一个安稳的“家”。
却没想到,只过了三年,这个“家”支离破碎,只剩他一人。
门铃声响起,柯奈将妹妹留下的日记本锁进抽屉里。
拉开门,便见到梦安然站在门口。她身着一袭黑色长裙,妆容清冷寡淡,全身上下唯一张扬的配饰大约就是那枚紫钻戒指。
她手里拎着个牛皮纸餐盒,递给他:“早上做的榴莲班戟,给你带了一块。”
“谢谢。”柯奈接过,侧身让路,“进来吧。”
梦安然进门,四处打量了一下,她是第一次来这里。
房子不大,约摸八十几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屋内打扫得很干净,物件极少,没有乱七八糟的摆件,这大概是心理医生的某种习惯。
沙发套崭新得不见半点陈年旧渍,应该是他回国后换的。
梦安然坐下,不多言,她知道这处房子是柯奈为了让柯灵住得安稳才买下的。
当时的柯奈刚读完书,兜里没多少钱,却为了让妹妹早些脱离寄人篱下的生活,省吃俭用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下这间房子。
可是旧人音容已逝,这房子似乎也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柯奈进厨房泡了壶茶出来,给她倒上一杯,“怎么来得这么早?”
“秦沐要开会,回公司了。在家也是自己待着,不如早点过来找你。”梦安然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仔细打量了一下柯奈。
他眼下有明显的乌青,显然昨晚没睡好。
柯奈拆开牛皮纸盒,品尝着榴莲班戟,淡声道:“实话说,我有点紧张。”
“看出来了。”梦安然的表情是同等的沉重。
柯奈父母去世二十多年了,如今去调查幕后黑手,无疑是将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再次撕扯开来。
临近十一点,梦安然和柯奈到达了监狱。
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关闭,梦安然和柯奈坐在探视区一侧。
段曦被狱警带了进来,或许是见过段竟遥后心中藏了希望的种子,这次的精神状态比上次好很多。
“没想到你们会来看我。”她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望向梦安然,“竟遥最近过得还好吗?”
“他很好,把衡逸集团管理得蒸蒸日上,陆衡也教他很多商业管理得经验。”梦安然答。
“那就好。”段曦舒心地点点头,又问:“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姿态坦然从容,仿佛将一切全盘托出后没了当初被仇恨死死压住的窒息感,整个人变得轻松不少。
坦荡释然,已经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梦安然跟柯奈对视一眼,眼神间决定了由谁来负责发问。
最终结果是梦安然,她对白郁金和段曦了解得更深,对“狸猫换太子”一事知晓的也更多。
她清了清嗓子,直视段曦,那双桃花眼像是能刺穿对方的外表看见内心,“二十三年前,你抱走段竟遥那天,医院里是不是有人闹事?”
段曦眸光一颤,低下了头:“是。听说是闹出了人命,医院里乱成一锅粥,我趁乱进了妇产科,把孩子换了。”
看她的神情,柯奈迅速意识到段曦对医闹的内幕早已知情。
而梦安然没急着进入正题,逐步试探道:“你当时不觉得奇怪吗?”
段曦摇头,“我在海市长大,对京市的医院不太了解。当时顺利调换了婴儿,我只觉得是我运气好,没多想。”
“当时没多想,那现在呢?”梦安然挑眉,“你入狱之后白郁金来过吧?跟你说什么了?”
段曦入狱之后,苏宛曼来见过她,还偶遇了白郁金。
说明,白郁金是特意来探望段曦的。
而且打扮得雍容华贵,神色平静高傲,不像是为亲生孩子被调换一事来报复段曦。
更像斗胜的公鸡,在手下败将面前耀武扬威。
段曦回想起那次跟白郁金的见面,搭在桌上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块,薄唇几乎咬出血来。
探监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不知过了多久,段曦才咬牙切齿道:“她是来炫耀的。”
炫耀她的计划如何完美,炫耀她是如何一步步让所有人沦为她的棋子。
“她从三十年前我嫂子去世那天开始,就谋划了一切。”段曦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眶泛起的红晕不足以表达心酸与恨意,“连我,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白郁金抚摸着珍珠耳环走进探监室,香奈儿五号的气息在铁栅栏间弥漫。
她看着段曦苍白的脸,轻笑:“青禾会会长段曦小姐,想过你会有这一天吗?”
段曦盯着她浓妆艳抹不显老态的脸,“你是来兴师问罪,还是落井下石?”
“呵呵,我是来谢谢你的。”白郁金笑了,笑容里有着居高临下掌控全局的得意,“要不是你把梦安然换到了我们家来,我的两个好儿子又怎么会筹谋着反了陆忠呢?”
段曦顿时神色凝重,眯着眸子看她:“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亲生孩子吗?”
白郁金冷哼一声,“跟陆忠那个渣男生下的孩子,有什么值得在乎的?”
她怡然自得地喝了口茶,神色轻松平常,“同立医院的安保系数很高,如果不是我为你策划了那场医闹,你的计划又怎么会那么顺利呢?”
段曦恍惚了一瞬,不可置信这里面竟有白郁金的手笔,“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白郁金红唇轻勾,“从林婉去世开始。陆氏集团倒台,你的复仇计划成功了,你没亏,不是吗?”
段曦捏紧了拳头,本以为自己筹谋一切,将陆家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我花了几年时间培养势力,成立青禾会,她却在青禾会里安插了她的人,得知我想把陆忠的孩子换掉以此报复他。所以,在我动手那天,她暗中相助刻意制造了一场医闹。”
段曦阖眸深吸一口气,指节捏得咔咔响,似是努力压制心底的怒意。
“没想到她竟然疯到这种程度,不仅不在乎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甚至牺牲两条无辜的生命,来引我入局。”
梦安然抿了抿唇畔,没接话。
白郁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对林正儒即爱又恨,研究药剂想把林正儒变成傀儡,想将他永远困在身边。
对待陆忠却只有恨意,所以她也不爱自己跟陆忠所生的孩子。暗中相助,利用段曦的计划报复陆忠。
在这场鹬蚌之争中,没有得利的渔翁,只有受害的孩子。
“医闹中去世的那两位医生护士,是柯奈和柯灵的父母。”梦安然淡淡吐出这句话,段曦倏然愣住了。
她茫然地打量了一下柯奈的神色,见他眼底流露的悲伤根本掩藏不住,不禁歉意道:“抱歉,我不知道。”
以前听柯灵提过,双亲死于一场意外。但段曦没往那方面想,也不好逮着别人的伤心事问个详细。
谁能想到白郁金这个神经病,不仅设局杀了柯奈的双亲,还研究那该死的药剂,夺走了柯奈妹妹的性命。
就像当初陆忠强暴了林婉,间接害得她家破人亡一般。
“当年知道医闹内幕的人,都被白郁金处理干净了,如果不是她主动告诉我,怕是这件事会永远尘封于世。”段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幸好如今白郁金也死了,据说是精神失常咬舌自尽。
起码柯奈的仇人都不在了,他不必带着仇恨活下去,不必像她这样走到入狱的结局。
段曦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声音低沉:“我本以为,我才是布局的人,没想到,白郁金连我的仇恨都算计在内。”
她抬眸看向柯奈,眼神复杂:“如果早知道那场医闹会害死你的父母,我或许……”
“会放弃复仇?”柯奈打断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不会。”
“不,我会。”段曦回答得很坚定,“我太清楚家破人亡的滋味了,我绝不会为了自己的仇怨,而牺牲无辜的人。”
第466章 永远找不到正确答案的课题
“说的倒是正义。”柯奈轻嗤一声,略带几分讽刺,“安然难道就不无辜吗?她本来可以在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却被你换到了充满冰冷和阴谋的陆家。”
段曦沉默了。
说实话,她对梦家并没太多的愧疚。毕竟她偷走了一个孩子,也还给了梦家一个孩子。
如果当初陆倾城刁蛮任性、小肚鸡肠的性子,与梦安然的优异卓越、沉稳冷静对调,梦家人还会欢天喜地的把梦安然迎回家吗?
还会怪她当初换走了亲女儿吗?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哪怕在血缘面前也无法改变。
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愧于梦安然。
若没有“狸猫换太子”这一茬,就像柯奈说的,梦安然可以在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
“人的命运或许从出生那天起就定下了。”梦安然轻轻拍了拍柯奈的手臂,示意没必要为她感到不平,“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财权、朋友、爱人都是因生在陆家,我才能拥有。”
或许生在梦家,她也会有很要好的朋友,也会遇见一个惺惺相惜的爱人,甚至能被家人的爱包围长大。
但是人生既然已经走到这个节点,没必要回头去做不切实际的假设。
起码她对于现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很满意,所以对于曾经的经历也从不后悔。
“医闹一事是白郁金一手策划,你不知情,自然也不能怪到你的头上。”梦安然思路清晰,目光澄澈地看着段曦。
“我们今天来,主要是对医闹的内幕有所猜测,才来问问你是否从白郁金口中听说过什么消息罢了。”
段曦神色泰然,“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只要我知道些蛛丝马迹,必定不藏着掖着。”
“确实还有个问题。”梦安然翻了翻手包,扯出一张照片,递到段曦面前,“认识这个女人吗?”
镣铐碰撞桌面,叮当作响。段曦眯了眯眸子,隔着透明板仔细辨认了一下照片上的人。
随即摇摇头,“不认识,青禾会里也没有这号人物。”
梦安然跟柯奈交换了个眼神,认可了段曦没说谎。
“行。”梦安然将林妍的照片收回手包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段曦,“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陆倾城的生母究竟是谁?”
段曦瞳孔骤缩,似是忽然意识到对面坐着个心理医生,她又迅速低下头,企图掩盖自己的微表情。
“死了。”她说,声音微微发抖,“当年生陆倾城的时候,就已经难产死了。”
梦安然那双桃花眼就跟照妖镜似的,仿佛能看穿段曦所有伪装。她很确定,段曦这次是在说谎。
她从包里扯出另一张照片,“是她吗?”
走出监狱大门的时候,阳光自头顶洒落,刺得梦安然下意识眯了眯眸子。
她从包里取出墨镜戴上,红唇弯起一抹恣意的弧度,“柯医生,我是否该恭喜你痊愈了?”
柯奈推了推金丝眼镜,温润的面容有了一丝笑意,像是藏着几分苦涩,又像是释怀。
查清了父母和妹妹的死因,他终于能从自责的噩梦中解脱出来。与其说是痊愈,倒不如说是重获新生。
家人都已不在,他活在这世上犹如一叶无法靠岸的孤舟。
但,今天的天空是碧蓝的,白云是悠然的,太阳是艳丽的,连吹来的微风都携带着自由的味道。
他想替父母和妹妹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我决定不再研究人性了。”他说,“人性复杂无比,是个永远找不到正确答案的课题。”
“那你想研究什么?”梦安然问。
柯奈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爱。”
梦安然笑了,“这也是个永恒的课题。”
“但它比人性更真实。”
“是吗?”梦安然意味深长地挑眉,“那可不一定呢。”
柯奈看了她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坐上银色超跑,梦安然一脚油门开往砚都酒店。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什么事都该填饱肚子再说。
柯奈翻了翻皮包,抽出一个笔记本,翻开来,那上面记录着刚才与段曦的谈话。
梦安然瞥了他一眼,调侃道:“你这习惯不去做律师属实浪费,一言一行都能记录下来作为呈堂证供。”
柯奈没接话茬,粗略看了一遍谈话记录,突然发觉有些不对。
“白郁金说,是因为你,陆衡和陆逸才策划设计陆氏集团破产的?”
“我不知道啊,说不定这都只是白郁金的臆想而已呢?”梦安然耸耸肩,目光直视前方路况。
“你还记得上次你跟我一起来见白郁金的时候,她说她想让我当实验体的原因是我背叛了陆衡。但是实际上她第一次给我下药的时候我还是个几岁大的小屁孩,跟‘背叛’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白郁金脑子有病,说话哪句真的哪句假的,谁能分辨得清呢?
柯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快就将下药的事跟另外一件事联系起来了,“陆衡跟我说过,他小的时候陆家的佣人是一年一换,直到你出生才取消了这个设定。”
“是啊,一年一换的要求让陆衡从小没对谁有过太深的感情,以至于养成了冰冷孤僻的性格。”
“陆家一开始是为了培养一个不会感情用事的接班人,而随着陆衡慢慢长大,白郁金发现他眉眼与林正儒有几分相像,就对这个大儿子生出几分在意了。”柯奈分析道。
梦安然认可地点点头,续上他的话:“所以她将对林正儒的执念衍生到了陆衡身上。”
“不仅如此。”柯奈合上笔记本,目光幽深,“在她发现陆衡对你产生感情后,白郁金觉得该除掉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就在你的饭菜里下药。可惜被陆衡及时发现,她的计谋打水漂了。”
梦安然微微蹙眉,自己竟没想到这一层。
白郁金将对林正儒爱而不得的情感暗中倾注在陆衡身上,在她眼里林正儒就是因为不爱她,所以背叛了她。
她不容许对谁都同样冰冷的陆衡,又对她以外的人产生情愫,所以想把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儿作为实验体。
把她变成像陆逸一样,令陆衡憎恶的怪物。
白郁金穷极半生都在研究违禁药物,甚至有了不错的成果。
可惜是个恋爱脑,若是她将这份聪明用在正道上,估计权势地位早就高于陆氏集团许多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白郁金错在自始至终都太过看重“爱情”,将“男人”当做她此生最重要的依赖。
不管是林正儒还是陆忠,又或是陆衡,把心思寄托在男人身上,容易输得一败涂地。
中午在砚都酒店简单填饱肚子,柯奈问:“下午还有别的安排吗?”
“等会儿去趟花店买个花束,陪你去祭拜一下伯父伯母。”梦安然抿了口茶,态度自然放松得仿佛这本就是她该做的事。
柯奈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黑,是早就打算好见过段曦后陪他去祭拜父母了。
又或者说,她早就预料到,从段曦口中得知了医闹的内情后,他会想要去见见父母亲。
饭后去花店买了两束白菊还有一束满天星,梦安然驱车跟柯奈一起去了墓园。
柯奈双亲和柯灵都安葬在这里。
他们先去探望了双亲。
“伯父伯母,我是柯奈的朋友——安然。今天我们查清了当年医闹的真相,你们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梦安然将两束菊花放在墓碑前,墓碑上是夫妇两人的合照。
柯奈站在墓碑前,凝视着照片中父母温和的笑容,心中百感交集。
他今年,比爸妈年长了。
“爸,妈,对不起。这么多年,我才发现当初那场医闹不简单。但好在,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你们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吧。”
梦安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我觉得伯父伯母最庆幸的大概是,你终于可以放下过去,好好生活了。”
柯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两人用湿巾将墓碑擦拭干净,随后前往柯灵墓前。
满天星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梦安然将它轻轻放在柯灵的墓碑前,轻声说道:“柯灵,你哥在噩梦中挣扎这么多年,总算醒过来了。白郁金已死,你大仇得报。”
“别说得那么恐怖,我可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柯奈抽出湿巾,擦了擦石碑上的刻字。
梦安然轻笑,思索片刻后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一直待在京市了?不回你那什么无国界医疗组织了吧?”
“嗯,不去了。”柯奈轻叹一声,“虽然爸妈和妹妹都不在了,但这里终归是家。”
柯灵去世后,他无比自责,认为妹妹的死是源于他没能及时关心妹妹的心理健康。
于是他抛下这里的所有荣誉,加入了无国界医疗组织,一走便是七年,企图用逃避的方式让记忆随着时间渐渐淡忘。
可是哪怕在战区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七年后再次回到这座城市,他发现自己仍旧无法放下过去。
提起妹妹,他依然会内疚自责,依然会忍不住落泪。
妹妹的死就像一根倒刺扎在他心里,拔出来必会鲜血淋漓,于是他一直不敢,于是这颗种子就一直在身体里生根发芽。
而今查明了妹妹死亡的真相,给了九泉下的妹妹一个交代,也解开了束缚他七年的藤蔓。
他不用再逃避了。
明天的阳光依旧灿烂。
“恭喜我们,都痊愈了。”梦安然扭头看他,脸上笑意如春风和煦。
几个月前,她还很讨厌心理医生。
跟柯奈打赌,比谁更先痊愈。
而现在,她放下了对陆家两个哥哥的仇恨,柯奈放下了对死去妹妹的自责。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云端集团。
一上午的会议总算结束,秦沐说了散会后,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
小陈逆着人流挤进来,快速走到秦沐身旁,“秦董,之前说那个直播账号的持有人陈迁,发现了一个很巧合的事情。”
他把手里新得到的资料放在秦沐面前,继续道:“陈迁以前是白家老爷子资助的贫困生,包括毕业之后应聘都是白家为他安排的工作。”
秦沐皱起眉头,一开始查到林妍与安小然之间大概率是没有任何恩怨的,可是替林妍办事的陈迁,却是白家的人?
牵扯到白家,此事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白家虽然对白郁金没多少感情,到最后都没去给她收尸。
但说到底,白郁金也是白家独女,白家人会不会暗中因白郁金一事恶意报复安小然,无从得知。
一串铃声响起,秦沐看了眼手机,竟然是陆衡发来的微信好友验证?
通过验证后,那头迅速来了条消息,言简意赅。
【陆衡:查到林妍和陈迁的信息了,确认是白家做的,网络上的热搜你处理。】
秦沐感到意外,没想到陆衡竟然愿意跟他同步调查到的消息,而不是直接通知安小然。
看来,他跟随安小然承认了陆衡这个大哥的同时,陆衡也认可了他这位妹夫。
他回复过去:【白家那边怎么处理?】
【陆衡:我有我的方式,你有你的方式。】
意思就是不介意给白家多叠几层伤害buff。
【秦沐:明白了。】
他放下手机,扭头吩咐小陈:“联系小李,以云端和锐铭的名义同时发声明,拒绝跟白家达成任何合作。”
小陈吃惊了一下,以云端集团和锐铭集团在京市地位,这两份声明与封杀令无异了。
白家这次是真犯蠢了,竟然为了不值得的人,惹了不该惹的人。
几十年商业上积攒的名气和地位算是到头了。
与此同时,仍在墓园的梦安然也接到了陆衡的电话。
通话被接通的瞬间,陆衡直接问道:“在哪儿?”
“江北墓园。”梦安然靠在护栏边上,看了眼正在擦拭柯灵墓碑的男人,“找我有事?”
“等会儿去白家,有兴趣吗?”陆衡问。
梦安然饶有兴致地扬起眉梢,“听起来有好戏看啊,那我肯定不会错过了。”
“半小时后,墓园门口接你。”陆衡说完,直接掐了线。
柯奈扭头看向梦安然,“出什么事了?”
梦安然笑了笑,把自己的车钥匙塞进他手里,“去凑个热闹。你开我的车回去吧。”
能看白家的乐子,这种机会不可多得啊!
墓园这边晴空万里,白家别墅上空却是乌云密布。
林妍站在白家别墅门前,手指悬在门铃上方颤抖着。她深吸一口气,按了下去,清脆的铃声在静谧的别墅里显得格外刺耳。
门开了,管家王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林小姐,老爷和夫人正在用下午茶。”
“我要见他们。”林妍的声音嘶哑,两天没合眼的疲惫刻在她凹陷的眼窝里。
王叔迟疑了一下,还是侧身让她进来。
林妍踏入白家富丽堂皇的客厅,脚下柔软的地毯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富人的家里处处飘荡着金钱的气息,是她这种蜗居在几百块一个月的出租屋里的人无法想象的。
餐厅里,白富春和方雅君正优雅地享用着茶点。
水晶吊灯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银质餐具反射着冷光。
“林妍?”方雅君放下咖啡杯,眉头微蹙,“你来这有什么事?”
林妍的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白先生,白夫人,按照约定,事情已经办完了,我来拿我应得的报酬。”
白富春慢条斯理地放下银叉子,示意佣人退下。
等餐厅只剩下他们三人,他才开口:“事情办完了?我看未必吧。”
“张秀确实中毒昏迷了,梦安然也确实被卷入了舆论风波。”林妍的声音开始发抖,“你们答应过,只要我完成这件事,就给我一千万,告诉我女儿的下落。”
方雅君轻笑一声,那笑声像冰锥刺进林妍的耳膜:“亲爱的,你搞错了吧?我们说的是‘让梦安然名誉受损,身败名裂’才会兑现承诺。
“可现在呢?梦安然的名声不但没受损,反而因为救人被捧得更高了。满大街在传她人美心善,医术精湛,这跟我们要的结果完全相反啊。”
“这不是我的错!”林妍猛地提高音量,“谁能想到她真的把张秀救回来了?谁能想到网友根本不信恶评?你们自己也没预料到这些!”
白富春的脸色沉了下来,“注意你的态度!事情没办好是你的责任,不是我们的。”
林妍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餐桌边缘勉强稳住身子,“你们不能这样……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替你们办事,如果警方追查毒菌子的来源——”
“那就更与我们无关了。”方雅君打断她,眼神冰冷,“是你自己去买的毒蘑菇,是你下的毒,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一个人。”
林妍的脸色瞬间惨白,她终于明白了白家的算计,“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兑现承诺,是不是?”
白富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林妍,你是个聪明人。我们白家从不做亏本买卖。现在事情搞砸了,你反倒来要钱?”
林妍身影晃悠了一下,神色有些恍惚。她突然扑向方雅君,抓住对方手腕:“我女儿呢?至少告诉我我女儿在哪里!我快死了,我只想见见她!”
方雅君厌恶地甩开她的手,却因动作幅度过大,腕上的翡翠玉镯砸上桌沿,碎落在地。
“疯了!保安!”她怒喝一声,心头越发烦躁。
多好的一枚镯子,可惜了。
两名黑衣保镖立刻冲了进来,架住林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