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咱们老家的清明粿,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这就去市场买菜。”杨彩妹乐呵呵出门,结果在菜市场遇到了林家珍。
看到林家珍也提着篮子买菜,经过林家珍身边时,特意挤了下林家珍。
“杨彩妹,你干什么?”林家珍知道杨彩妹是故意的。
“瞧你这人说的,我来买菜啊。这里人那么多,不小心碰了下而已,怎么,你城里人碰一下就要发火吗?”杨彩妹哼了一声,上下打量林家珍,“我没内功夫和你吵,我儿媳妇怀了孙子,我得回家给她做饭呢。”
林家珍气得手发抖,“你……你小心有报应!”
“我呸,什么报应?要报应也是报应到你家,你生的好女儿,不尊敬长辈,还生不了儿子,就知道祸害人!”杨彩妹呸了一声,心下特别爽快地回去。
而林家珍因为没吵过杨彩妹,气鼓鼓地回去,还被儿子儿媳看出来。
曾向民得知杨彩妹又来了,他也生气,“何东那个队伍干不了多久的,咱们等着看他倒霉吧!”
林玉娇问怎么回事。
“他没有管理的能力,现在手下的人觉得他不好,给的不够多,早就有人想另外单干。”曾向民和曾舒仪气不过何东干的事,所以拿钱找了一个人,把何东和吴小草的丑事,在村里宣传一遍,这个话也是那个人和曾向民说的。
“确实,我也觉得何东不是个有脑子的。”林玉娇摸了摸肚子,又去安抚婆婆,“妈,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不值当。何家和我们没关系了,以后看到了就当没看到。”
林家珍点点头,“嗯,我去给你们做饭。”
林家珍心里替二女儿委屈,虽说另外买了房,但为了照顾胜男,二女儿还是辞了保姆的工作。好在三女儿给二女儿安排了工作,不然这日子还真不容易。
她每次想到二女儿的事就想叹气,不过她也没想到,何家的报应会来那么快。
没过一个月,何东的人都走了,被他同村的老乡给带走。
何东一下没了人手,接下来的单子也做不了,再去找工人,大家伙都不乐意和他干。
又过了几个月,吴小草生了个儿子,这倒是给何东家里带来多少慰藉。
吴小草倒是体贴,安抚何东,“你别着急,我相信你的本事,只要你好好努力,还会有东山再起一天。为了儿子,我也会和你一起努力。”
听到这话,何东又看看襁褓中的儿子,又重燃希望,天天往码头跑。
不过何东本事一直没长进,之前能干起来,一个是运气好,还一个是那会手下的人还没那么多小心思。
跑了一个月码头,何东总算找到人愿意和他合伙,这下松了一口气。
在何东忙着拼事业时,曾舒月也在适应开店的日子。
她听从妹妹建议,在小学门口租下一间铺子,以后就卖文具。
正好女儿每天回家近,她现在有更多时间陪伴女儿,而不是做保姆时,一个月只能休息一天。
看着小学放学,曾舒月开始忙碌起来,“水果糖一分钱,铅笔五分钱,胜男你回来了啊,不用你帮忙,你先去写作业。”
话是这么说,但何胜男还是帮着卖东西,看到有认识的同学,她也大大方方介绍,“嗯,这是我妈妈开的店,以后大家都可以来买东西,我给你们送贴纸。”
文具店也就上学和放学这个时间段忙,母女两个人渐渐习惯了这种日子,曾舒月甚至快忘记何东这个人。
还是新的一年的正月,曾舒月带女儿去外婆家拜年,在路上看到狼狈的何东,本想直接走人,想到边上的女儿,还是停了下来。
“胜男,这个饼干给你吃。”何东把手里的饼干递过去。
何胜男先看了妈妈,见妈妈点头,才收下,“爸,你怎么穿那么点?”
何东低头看了看自己单薄的外套,苦涩地笑了下,“我不怕冷,你先去你外婆家,我和你妈妈有话说。”
曾舒月看出何东有难处,拍了拍女儿的背,“你先走吧,我和你爸说两句。”
从离婚后,她没特意在女儿面前说何东不好,也交代家里人别说了,这样对女儿成长不好。不管怎么样,都是女儿的爸,她和何东可以不来往,但女儿很难做到。
“舒月啊,你最近还好吗?”
“有话就说。”
“额,是这样,我前段时间和人做生意,被他骗了钱。”何东不敢看曾舒月眼睛,“他现在偷渡到国外去,我根本找不到他。为了做生意,我还借了钱,现在债主催得厉害,你……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你能借到我这里来,看来你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曾舒月笑了,“但我不会借给你,我也没有钱借给你。我手里的钱全拿去买房了,现在开店的钱,还是舒仪先支给我的。既然你没钱还,把房子卖了,回你老家呗。你爸妈一定会很高兴,毕竟他们最开始就不同意你来榕城,你说是不是?”
何东面色涨红,“我都这样了,你干嘛还要挖苦我?”
“这是你自找的,离婚的时候我就说了。不要再来找我,我们就是陌路人。”曾舒月上下扫了何东一眼,“你知道找到我家会怎么样吧,我弟弟不会放过你的。人要识趣点,你就不该和我开这个口。”
曾舒月转身就走了,她回到家里时,家里人都知道何东找来,主动说了何东被骗的事。
曾向民刚拍手说了句“报应”,就注意到外甥女的表情落寞,赶忙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二姐你快看看我女儿,她好可爱!”
年前他生了个女儿,他自己很高兴,但他爸特别失望,明里暗里说让他再生一个。
摇篮里的小婴儿白白胖胖,看到人就笑,曾舒月拿出准备好的红包放在摇篮里,“像玉娇,生得白嫩可爱,以后长大一定是个大美人。”
曾舒仪也过来给红包,“爸,你当爷爷的,准备了多少的红包呀?”
曾庆良不情不愿地看了老伴一眼,“你给孩子们分,我去找老刘下棋。”
“都快吃饭了,你还出去干嘛?”林家珍啧了一声,把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
王娟替女儿接过红包,她憋了一路,一直在找说话的机会,“妈,听说咱们这一片要拆迁,是真的假的?”
曾家的这套房子, 位于榕城市中心,拆迁的消息在年前就有人说,不过最近刚确定。
林家珍点头说是。
“怎么赔啊?”王娟最关心这个, 她住的地方也听说要拆迁,公婆如果分得多,以后肯定是她的。
“大嫂,你那么心急干嘛,已经惦记上了?”曾向民笑眯眯地看着他大嫂, “爸妈的房子不管分多少, 最后肯定是我们四个平分。”
“凭啥,他们是女儿,要分也只有你大哥和你有份。”王娟不乐意。
曾舒仪:“那这么说来,大嫂你生的也是女儿, 以后玉玲也不能分你的家产,让向民生的儿子去继承好了。”
“这怎么能一样?”王娟当即皱眉,去看曾向平寻求帮助, “向平,你说句话。”
曾向平只想自己一个人分, 但是这个话不能直接说,他笑着去看曾舒仪,“舒仪, 你去打听打听,就没有女儿分家产的。你都是外嫁的女儿了,还跑回娘家争家产, 不怕被人笑话吗?”
“这些年,爸妈去医院,我没有陪着去吗?他们的生活费, 我没有给吗?”曾舒仪突然笑了下,“哦,我想起来了,大哥你每次都说忙,大嫂也不肯去,都是我们出钱出力。这么说来,你最不应该分钱,毕竟你没有儿子,给了你的钱,以后也要给别人。”
论嘴皮子功夫,曾舒仪最是厉害,曾向平也说不过妹妹,只好去看他爸妈。
曾庆良原本是打算只给两个儿子分房子,因为刚刚好,拆迁会给两套房。
但是后来小女儿说,他要是这样分,以后就别指望她照顾。转念想到大儿子没有儿子,如果分给大儿子太多也没用,干脆就改了想法。
不过这会儿,曾庆良并不想说这个事,“都给我闭嘴,老子都没死呢,你们就说分家产的事。干什么,诅咒我快点死啊?”
曾舒月说没有。
曾舒仪则是帮忙出主意,“爸妈不是会分两套房么,一套自己住,另一套用来出租,不着急现在分给谁,这都是以后的事。至于分来的钱,也你们自己拿着用,辛苦大半辈子,也该享福了。”
“可是爸妈手里拿那么多钱,不好吧?”王娟小心翼翼问。
“那给你就好了吗?”曾舒仪哼了哼,“大嫂,我劝你人要知足。我是不缺这点钱,但你非要和我争,我不介意和你争一争,你也知道我本事的?”
有曾舒仪出面,这个事就这么定了。
曾舒仪之前买的铺面和房子,也要拆迁,她自己不缺钱,根本不在意娘家这点房产,只是看不得大哥大嫂的那点小心思。
等吃过饭,曾庆良特意把大儿子和大儿媳留了下来,还关好门窗。
“爸,你这悄摸摸的,干嘛呢?”曾向平不解地看着他爸。
“向平啊,你和小娟现在都没有正式工作,不用担心计划生育问题。”曾庆良刚开口,王娟就皱眉,她不乐意听这个,“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不了了。”
“你插什么嘴,我还不知道你生不了吗?”曾庆良瞥了眼大儿媳,“我的意思是,咱们找关系,去抱养一个男婴给你们养。到时候人口普查再加上去,就说之前是因为计划生育,所以没上户口。咱们从小带到大,那也是一样亲的,总不能以后都没人给你们上香吧?”
这个事,王娟爸妈最近也提起来,王娟自己在纠结,“可是爸,不是自己生的,不一样吧?”
“有什么不一样?”曾庆良反问,“你不说,我不说,到时候谁知道是抱养的?咱们这一片要拆迁,以后都不住一起了,还有谁会知道?”
只要孩子不知道,那就是他们曾家的亲孙子。
林家珍一直没说话,她到现在,并没有那么看重孙子。感受到有女儿的好,至于老伴说的那些虚名,她没有太在意。
不过如果能抱养一个,那也行,就当行善积德了。
王娟心动了,“向平,你说呢?”
曾向平其实更想要自己的儿子,是王娟不能生,又不是他不能生。这几年他又有点钱,心思又有点活跃。
不过他爸说的也有点道理,他总不能这个年纪再去离婚,“可是爸,孤儿院的孩子大多数有病,养个有病的,还不如不养。”
“谁说要养孤儿院的,我认识一个人,他说有农村人生太多养不起,就会把孩子拿去送养。咱们只要给点营养费,去把孩子接过来就行。”曾庆良就是认识了这个人,才会有这个想法,“怎么样向平,你要是同意,我就去帮你找。”
王娟自己生不了,又因为没儿子的事,一直心里膈应,她觉得很好,期待地看着曾向平。
曾向平思考片刻,直到他爸说营养费不用他给,这才答应下来。
“好好好,那我就让人去联系。”曾庆良乐呵呵地笑起来,“你都不知道,今年我去祠堂时,都没脸面拜祖宗。以后等你和向民都有了儿子,我才能挺直腰板。对了小娟,从现在起,你少出门,不然人家会怀疑的。”
“好的爸,都听你的。”王娟很高兴,“不过爸,这要多久啊?”
“你急什么,这种事又不是说有就有,等着吧,一年半载内,总会有消息。”曾庆良说完事了,才把大儿子一家打发走。
另一边,曾舒仪开车送二姐母女回家。
后座上,何胜男和陈云凌趴着窗户看风景,“三姨,这个车好好,真是你买的啊?”
“是啊,上个月刚到的车,怎么样,很不错吧?”曾舒仪去年学的开车,就一直想买一辆自己的车,用起来方便很多,“等哪个周末,让你妈关了店,我们一起去赶海玩。”
“好啊好啊,我有同学就住海边,他说老家每个月都有大潮,可以去赶海挖海蛎子,还有螃蟹和鱼。”说到去玩,何胜男这才高兴起来。
“那就下个周末去,咱们先去碰碰运气。”曾舒仪说完再去看二姐,“店里生意怎么样?”
“比当保姆能挣的要多一点,谢谢你舒仪。”曾舒月的货款都没给,妹妹说了,等她卖出去再给。
“一家子姐妹不用客气,你好好过日子,我就放心了。”曾舒仪把车停在路边,“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们说,别自己憋着。”
送走二姐,曾舒仪才回家去。
看到陈澈在家,曾舒仪不再意外了,“怎么,工人又罢工了?”
“不是,我和厂长吵了一架。”陈澈叹气道,“我想关闭两间厂房,卖出旧设备,买进口设备。但是厂长不同意,他说关了厂房,又有一批工人下岗没饭吃。但我们不革新,只是拖延时间罢了,而且拖不了多久。”
陈澈最近为了工厂的事焦头烂额, 特别是和厂长意见不合,让他更有种干不下去的感觉。
曾舒仪看得出陈澈这段时间的焦虑,“工人们肯定更维护厂长的决定, 在他们认知里,守着铁饭碗是最重要的。但时代变了,工人不会再是铁饭碗,很残酷的是,时代给了他们信仰, 却在这个时候抛弃了他们。”
她握住爱人的手, “你不是神,你无法拯救一整个工厂,尽力而为吧,身体最重要。”
陈澈点点头, “嗯,我知道的,我已经在尽力了。”
没过多久, 机械厂就和军工厂合并,不过上面给了政策, 普通工人全部下岗,但像陈澈这种技术骨干可以选择留下。
陈澈没有当时做选择,而是想先回家看看。
当他推开门, 看到爱人和妈妈都在儿子边上,爸爸拿着书在客厅,场面温馨, 他突然觉得家人更重要。
陈铭看到儿子回来,就问起军工厂的事,“你想好没有, 如果去军工厂,应该要住宿舍吧?”
他干了一辈子工程师,知道去军工厂还是有些前途,但也有限。因为时代需要更新、更有才华的人。
“我想好了,不去了。”陈澈道,“我有个朋友,之前一直想拉着我合伙,现在正好是个机会。人生嘛,闯一闯,为自己拼一把。”
曾舒仪表示同意,“等你公司发展起来,我就退居二线,以后只拿分红。”
她和赵磊的公司越干越大,最近开始接触外贸生意,一年的分红已经是以前的好多倍。不过工作也更累,曾舒仪每天都安排得很满,休息时间越来越少。
既然陈澈做了决定,一家人都是支持。
不过在曾庆良看来,陈澈是糊涂了,不过碍于是女婿,他没有说太多不好。
曾家房子要拆迁,新房子一时半会盖不起来,曾舒仪把自己的一套旧房子先给她爸妈住。
虽然她爸有暗示过,她别墅那么大,住一起也没关系。但她没接这个话,有她爸一起住,日子注定没那么和谐。
又过了两年,陈澈的公司慢慢步入正轨,曾舒仪怀了二胎。
她想要个女儿,就算不是,多个孩子也好,不然就儿子一个人,以后太孤单。
这天曾舒仪和陈澈去产检,陈澈去拿报告单时,曾舒仪坐在诊室外边候着。
她很意外地看到了何东和吴小草,他们还抱着一个大吵大闹的孩子。
当曾舒仪和何东目光对上,何东下意识躲闪开,吴小草则是在哄孩子,但是那个孩子怎么哄都哄不好。
等何东他们走后,曾舒仪边上的另一个孕妇小声和她八卦,“你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吧?”
曾舒仪说是。
“哎,可怜啊,说什么是自闭症,不会和其他人交流,只会哭和闹。”孕妇一边说,一边叹气,“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病呢?”
曾舒仪也是第一次听说自闭症,难怪刚刚看吴小草怎么哄都哄不好。
“可怜啊,真的可怜。而且我和你说,这种病不仅孩子苦,做爸妈的更苦,要一直看着,因为他生活不能自理。”孕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希望我的孩子平安健康,也希望他快点好吧。”
这时陈澈回来,说他也看到何东,“不知怎么回事,我感觉他儿子不太正常。”
曾舒仪点头说是,夫妻俩一起往外走,“听说是自闭症,生活不能自理。”
此时的何东和吴小草,绝望地从诊室出来,医生说治不了。
“要不我们去北京上海看看?”吴小草紧紧抱着儿子,“明明小时候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现在成这样?”
“算了吧小草,你没听医生说么,在哪里都治不好。”何东叹气道,“这些年,为了看病,我们把房子都卖了,我们又没有稳定工作。小草,这就是报应吧。”
看到曾舒仪时,他就想到了曾舒月,如果他没做那种事,或许就不会有这个结果?
“什么报应?”吴小草拽住何东,目瞪狰狞,“何东,这可是我们的亲儿子,你……你怎么能那么狠心,说不治就不治了?”
在她心里,时常会想,何东是不是忘不了曾舒月。
“你别闹了,又不是我不治,你想想医生的话。榕城可是省城,我们跑遍了医院都不行,怎么可能治好?”何东累了,身心俱疲。
没有好工作,也没有盼头,何东是真的不想治了,他觉得没希望了。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吴小草却不愿意放弃,在医院里和何东吵了起来,“你是不是后悔和我在一起了?”
“我没有。”
“你就有!”
“小草,你别无理取闹!”何东刚大声点,就把儿子吵醒了,小孩儿哇哇大哭起来,医院的护士过来让他们快点哄好孩子。
两个人狼狈地离开医院,等他们到出租房,房东早已等着他们。
“我说你们两个,还能不能把孩子哄好?”房东看吴小草怀里孩子可怜,但她也没办法,“我这一栋楼,还有好多租户,你们儿子半夜哇哇哭,其他人怎么睡觉?”
何东和房东道歉,“实在对不住,孩子太小,他又生病,我们也没办法。”
“我就是看你们儿子有病,才可怜你们,给了你们一次又一次机会。但是最近走了两个租户,都不和我续租了。我和你们说啊,算了吧,这个病我知道,治不好的。你们还不如带着孩子回乡下,再生一个吧。”房东叹了口气,说着指了下门口的鱼,“我家亲戚送的,给孩子补一补吧,这样的孩子,也是累赘。”
吴小草紧紧咬着唇瓣,关了门才敢小声骂人,“她凭什么说我们儿子是累赘?我就不信了,一定有办法治好!”
何东却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他目光空洞地看着地面,什么话都没说。
过了两天,何东在中学门口,特意等女儿放学。
何胜男看到她爸来了,左右看了看,才过去问,“爸,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何东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再想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儿子,心中酸涩,“学习怎么样,还好吗?”
“挺好的,我这次月考又是第一名。爸,您是不是有话和我说?”何胜男看她爸欲言又止。
“我想请你吃个饭。”何东局促地看着女儿,“我可能要回老家了,以后不在榕城,就不能来看你。你也知道你弟弟的病,治不好了,我又在榕城没有工作,还不如回去种田。胜男,可以吗?”
何胜男有些纠结。
何东知道女儿的为难,“去问问你妈妈,要是她也愿意,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曾舒月自然不愿意一起吃饭,但她同意女儿和何东吃饭,“既然你爸要走,你就去和他吃饭。这是二十块钱,记得你买单。他现在没什么钱,别让他付钱了。对了,你再和他说两句,种田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肯干活,都饿不死。”
何胜男看着手里的钱,小心翼翼地问,“妈,你不恨我爸吗?”
“以前恨,现在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也不在乎他过得好,还是坏。胜男,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经历了人生上大大小小的各种事,不会再纠结很多事了,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曾舒月拍拍女儿的胳膊,“快去吧,不然你爸以为我不肯。”
何胜男拿着钱去和她爸吃饭,她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小时候的爸爸对她很好,另一方面爸爸确实做了背叛妈妈的事。
三姨说,让她别想太复杂,既然她妈妈都走出来了,很多东西就不重要了。
而何东吃过这顿饭,第二天就带着吴小草回老家了。当初他不情愿地跟着曾舒月来榕城,现在又不情愿地回老家。
当初分家时,爸妈想着他在榕城扎根,就没给他分田地。房子也没有,现在回去,只能跟爸妈住一起,免不得被哥哥嫂嫂说道。不过这都是他咎由自取,无话可说。
何东的事,在曾家没有起任何波澜,曾舒仪这次怀孕,孕吐很厉害,每天都吃不了什么,她婆婆看在眼里,每天换着花样给曾舒仪做菜。
“你多少吃一点,忍着别吐,不然你自己身体也受不了。”马淑芬在一旁劝着道,“真是苦了你了,怎么二胎还会更害喜?”
去年老伴过世,她在家里摔了一跤,就被儿子儿媳接了过来一块住。
“奶奶,我尽力吃了,可能过段时间才能好。”曾舒仪现在闻不得一点味道,“您别担心我,我刚去医院看了的。”
“哪能不担心,你看你小脸瘦了。我已经打电话给小澈,让他不管多忙,都要在家陪你几天。工作虽然重要,但也没你重要。”马淑芬觉得孙子挣的钱够多了,再挣钱也花不完,还不如多陪陪老婆孩子。
曾舒仪笑着说好。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马淑芬听到是曾向民,“你等一下,我让你姐姐接。”
“三姐,大哥和爸被抓了,你说他们怎么就不消停,听信什么抱养孩子的话,其实是人贩子。”曾向民在电话里气得想骂人,“你不用管他们,不过你有空的话,回家看看妈。”
“等等,你说什么人贩子?”
“是爸遇到一个人,说可以帮忙联系孩子多的家庭,帮忙给大哥抱养一个儿子,只要给人一些营养费就行。结果那个中间人是人贩子,昨天爸和大哥去看孩子时,被警察给一锅端了。”曾向民一点都不同情,只有对他爸愚昧的气愤。
陈澈开车送曾舒仪回到岳家, 看到大嫂也在,他主动问现在怎么样了。
林家珍揉着太阳穴的位置,“警察说还在调查, 你们说,怎么就和人贩子扯上关系?”
曾舒仪:“妈,爸和大哥真不知道那是人贩子吗?”
“不知道啊,要是知道了,他肯定会和我说。妈没骗你, 他真的不知道。”林家珍再三保证。
曾舒仪并不信她爸是个有道德的人, 如果知道是人贩子,她爸爸也会去买孩子。
“妈,你别管了,警察会调查清楚的。他们真要不知情, 警察也不会抓他们。但如果知情,被判刑也是活该。”曾舒仪自己也有孩子,要是她孩子被拐买, 她一定心急如焚。想到这一点,她就能大义灭亲, 恨不得让曾向平父子俩被关一段时间。
但这个话,让王娟怒了,“曾舒仪, 你还是不是这个家的人?”
“大嫂,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将心比心, 要是玉玲被拐买,你能接受吗?”曾舒仪冷冷地看向大嫂,“这个事, 本来就不对,又不是路边真的捡到孩子,只要有脑子推敲一下,就知道不可能有这种好事。这年头,我见过送养女儿的,还没见人把健康男孩送人。”
“你……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爸还会骗我们?”王娟质问道。
“我只是这么一说,骗没骗的,谁知道呢?”这个事,曾舒仪不想管,也不会去管,“妈,咱们将心比心一下吧。如果他们犯了错,也该去受教育。”
“曾舒仪,你也太狠心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王娟指着曾舒仪,“你大哥要是去坐牢,你让我和玉玲怎么办?”
她现在没有工作,全家都靠曾向平的收入维持生活。
曾舒仪:“你的日子要是过不下去,妈也不会少你一口饭吃。”
离开曾家时,曾舒仪深吸一口气,“你说我爸这个人,怎么就不消停点?”
“你别想那么多,岳母说得对,如果岳父知情,肯定会直接说,他不是个会在乎这个事的人。”陈澈道。
没过两天,曾庆良还真被放出来了,他确认被骗了,但曾向平没有。
一开始曾向平也不知道对方是人贩子,但他察觉到不对劲,私下里联系了对方,得知对方是人贩子,不仅没有断绝想法,反而让人贩子帮忙拐他喜欢的小孩,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
得知曾向平要被判刑,王娟带着女儿在曾家哭得死去活来,还砸了很多东西,说是曾庆良害了他们一家。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非要生什么儿子,结果现在把曾向平给送进去。
曾庆良自知理亏,也就由着王娟闹腾,曾舒月回家一趟,把侄女给带了回家。
“玉玲,你就住这屋,你和胜男一个学校,正好可以一起写作业。”曾舒月替侄女安排好房间,又柔声安抚,“别想你爸妈的事,你爸过个两年就出来了,到时候还是可以好好过日子。”
“得了吧二姑,就我爸那个样子,这辈子都不会老老实实过日子,总能整出一点事来。你放心,我没事,我也不乐意和我妈一个人住。”曾玉玲老成地说完,躺到了床上。
过了会,看到表妹进来,头抬起来看一眼,又继续躺下,“二姑叫你来安慰我?”
“嗯,我妈怕你不开心。”何胜男道。
“胜男,有二姑这种妈妈真好啊,温柔,又讲道理,还处处都为你着想。不像我爸妈,一个年轻时只想着搞破鞋,还一个白长脑子,我舅舅他们花言巧语两句,就把她钱都骗走。”曾玉玲躺在床上,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出来,“其实我没特别不开心,也没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