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只要他这么一拼命,别管是不是他家的理,都得给他家道歉。
可是他没想到张翠花那么灵活,挪了一步就躲开他的攻击。林磊一时刹不住脚,把锄头砍进土里拔不出来。
“咋,你还真想砍俺身上?”
张翠花踢了林磊一脚,把这只有假把式的汉子踹倒在地。
没了武器,林磊不敢动弹,望着秦满秀喊:“秀啊!”
秦满秀也不嚣张了,眼里含着泪,回道:“磊子!”
“别装了,跟你们才是苦主似的。”
张翠花把秦满秀扔到林磊身上,“行了,现在没人加入了吧?咱们该好好讲道理了。”
这时,躲一边看半天的唐老师举了举手,“你好同志,我还有句话。”
“老师你说。”
“能让同学们散了吗?”
朝着唐老师指的方向看过去,张翠花才看到刚才吓跑的小孩原来都没走,躲在不远处的断墙后边看热闹。
半米高的墙头上,小脑袋瓜一个挨一个,脸上全是笑。发现被张翠花注意到了,乌拉拉的散了一半,还有一半等着人赶才肯走。
“看就看呗。让他们知道后边有大人撑腰也不能为所欲为。”
张翠花收回视线,问林石子,“还敢欺负我们建军吗?”
“不,不敢了。”
哪怕爹娘都在那边,林石子也不敢凑近了,只躲在林虎子身后小声回答。
林虎子不想当他挡箭牌,但是无论怎么躲,林石子都能缩他后边去。
张翠花也很干脆,“那今天这事也好解决,你们一家三口给俺们建军道个歉。”
道歉?她秦满秀生下来就没道过歉。
秦满秀怨恨的瞅了眼张翠花,两手一摊,扯开嗓子就嚎,“没天理了,要杀人了……”
话没喊完,又被一口草塞的闭了声。
“不想道就别道了,你俩呢?”
张翠花手里还有一团草,脏兮兮的灰褐色在手里被搓成团,只要父子俩敢不道歉,这草就朝着他们嘴去了。
父子俩没秦满秀那种坚持,他们成为村里霸王之前,道歉道的多了。
“对不起。”
“呜呜呜!对,对不起!哇哇!”
张翠花没在和他们说话,而是问郑建军,“建军你原谅他们吗?”
郑建军早就激动地不行,张嘴就要说‘原谅’,却被张翠花喊住。
“你是真的想原谅他,还是觉得现在占了上风,不原谅说不过去?”
郑建军哪想得了那么多,在他心里别人道了歉,自己就该原谅啊。不然还能怎么办?
张翠花在他这等不到回答,转头问郑森林,“森林,你觉得呢?”
郑森林果断的回答:“当然是不原谅。”
“为啥啊?”郑建军更迷惑了,咋嫂子一来,侄子说话也开始让人摸不到头脑。
“你傻啊,他们以前怎么欺负你的,你忘了?”
郑森林帮他回忆,“你之前作业本总被人撕掉几页,其实你也知道是林石子撕的吧,就是不敢去问他。你有一段时间脸上总有伤,说是摔得,其实是被林石子揍得吧。”
越说,郑建军脸上的表情越是恍然大悟,“对啊,他那么可恶,我不原谅他。”
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张翠花也没想着靠一次撑腰,就让郑建军改了窝囊的脾气。
扔掉手里脏兮兮的草,推了推俩小孩,“好了,回家吧。”
身后林石子一家,等人走远了才敢抱头痛哭,“呜呜呜,什么人啊,道歉都不原谅。”
“那个泼妇不会一直找咱们茬吧。”
“必须告诉大队长,让大队长给咱们主持公道。”
张翠花几人到家是天已经擦黑,看不见太阳了,只剩下点被映亮的云在天边挂着。
“翠花你们回来啦。”
姜韵宜热情的迎出来,还帮张翠花拍了拍身上被溅上的尘土,“你爹做熟饭了,洗洗手吃饭吧。”
“你看咋俩像不像从山上捡的?”
郑建军看着他娘那样,心里犯嘀咕,咋嫂子一来,自己不像亲生的了。
“就你这嘴,活该挨欺负。”
怼了二叔一句,郑森林冷着脸进了家门。
“我咋了?”郑建军可不憷他,回归神来就要和郑森林讲道理。
追到一半,想起来,森林就是从山上捡的。
等吃饭的时候,张翠花发现郑建军时不时凑到郑森林跟前,然后又被小孩推开。
“咋了,不好好吃饭。”
听到嫂子说话,郑建军不敢继续哄侄子了,“这就吃。”
“吃吃吃,吃死你。”
郑森林一摔筷子,瞪了所有人一眼,跑出去了。
“森林!”郑建军理亏,想去追出去。
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回头一看,发现就他自己动。连娘都在好好吃饭,大哥更是坐的稳当极了。
看看嫂子脸色,郑建军赶紧坐回去,端起碗就吃。
还是别追了,再被嫂子骂就不好了。
张翠花没搭理别人,自己吃完拿着俩红薯出去了。
“我嫂子是去找森林吧。”
郑建军偷偷问姜韵宜,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转头看到大哥也站起来了,“大哥你去干啥。”
他大哥没理他,也朝着外边走了。
可没几分钟,张翠花回来了,还把大门插上了。
看到孤身回来的张翠花,郑建军傻眼了,“嫂子,森林呢?”
张翠花坐下喝粥,眼也不抬的随口敷衍道:“我哪知道,可能不想回来吧。”
“可,可我大哥也出去了啊,咋把门插上了。”
郑爱国也出去了?
张翠花手上动作停了下,又继续,“那不是正好。”
正好什么?
其他三人摸不到头脑,却一致认为翠花/嫂子肯定有她的用
其实刚才张翠花拿着红薯出去,一开始是想找郑森林的,看看小崽子是不是真的伤心了。
可她注意到树后躲着的人影,就知道这臭小子又在装腔作势,想让人哄他。
于是张翠花拿着红薯去那边转了一圈,吓唬了一下郑森林,然后就回来了。
把红薯放门口石阶上,大门插上。
不是跑吗,那就在外边待着吧。张翠花觉得她对臭小子太好了,竟然还放了俩红薯给他垫肚子。
可谁知道就那么一会功夫,郑爱国也出去了。
锁就锁了吧,一会隔着墙给他们扔条被子出去。让父子俩培养培养感情。
郑爱国是追着张翠花出去的,觉得天黑了,一个女人不方便。可就那么几秒的功夫,追出去就看不到人影了。
一直走到山脚,又在村子里转了圈,儿子媳妇一个都没看到。
是不是翠花找到森林,俩人一块回家了?
这么想着,郑爱国就先回来了。
然后就看到坐在门口啃红薯的郑森林。
“你怎么不进去?”
忽然出声,吓了郑森林一跳,下意识把红薯藏在身后,抬头却发现是老爹。
“爹,你怎么在外边?”
之前郑森林为了躲张翠花,爬到树上去了,没注意郑爱国也出来了。
这时候看到人还挺惊讶。
走进了,郑爱国发现郑森林屁股底下垫着条被子。
把人轰起来,抽出被子,“咋还坐着被子。”
“你这还没看出来?我被赶出家门了!”
郑森林对老爹的迟钝很不满,就这还看不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郑森林盯着他手里的红薯,郑森林本来啃得喷香,察觉到他的视线,警惕的看回去。
“你娘真好,还知道给你拿红薯。”他追着娘俩出来都没吃饱。
郑爱国一脸正经的说这话,差点把郑森林噎到。
这时候,隔着大门,飞出一个生的大红薯。幸亏郑爱国扯了郑森林一把,不然正好砸他脑瓜上。
然后接二连三,又飞出来几个,最后是个火折子。
当初因为是外来人,还是软性子。所以郑家围墙建的老高,门也是拿木头藤条编的结结实实。在外边一点也看不到里边是啥样。
郑爱国大高个子,垫着脚也扒不到门顶,又不敢跳起来翻过去。
只能压低嗓子问:“翠花,翠花你在门那边啊?”
没人回他。
过了半晌,郑爱国转身去捡红薯和火折子。
叫了看热闹的郑森林一声,“走,跟上。”
郑森林把最后一点红薯尾巴塞嘴里,含糊不清的问:“去哪?”
他老爹不仅恢复往常的沉默寡言,还直接不搭理他。拎着东西在前边走,也不管后边的郑森林能不能跟上。
刚到春天,天气还很冷,大家盖的都是厚被子。郑森林嫌重不想抱着,可老爹已经走了。
可放这被偷了怎么办?左右看了看,也没柴火之类的东西可以遮掩。
情急之下,郑森林扯着被子一角,奋力一甩,“嘿,甩过去了。”
门里边的张翠花拨着瓜子,注意门外的动向。
听到风声,抬头一看,半拉被子荡在门上。门外边传来‘嘻嘻’笑声,渐渐又跑远了。
又等了几分钟,悄悄把大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只眼往外看。只有月光照在地上,空无一人。
把门栓放到一边,只把门掩上,回屋睡觉。
郑爱国让郑森林跟上,就真的不等他。等小孩跑着追他的时候,他已经走出老远。
‘呼呼’郑森林艰难跟在后边,大口喘粗气。
本来让一个五岁小孩把大厚被子扔到门上已经很难为人了,还要跟着一个军人赶路。
郑森林忍不了,不由出声抱怨,“你是不是我亲爹?就不能等我会?”
话一脱口而出,郑森林就直觉不好。
心思极多的脑袋瓜反应了一下,想起自己是借着二叔‘你看咋俩像不像从山上捡的’这句话,开始闹得脾气。
现在这么一说,岂不是证明我本身不在意是被捡的?岂这场脾气岂不是师出无名?
越想,郑森林越觉得不好,暗道:以后说话要多想想,不能跟二叔那个傻大憨学。
幸好郑爱国好像没在意那茬,注意到郑森林越走越慢,还扭头招呼了声,“走快点。”
这下,郑森林不敢抱怨了,赶紧跟上去。
等停下来的时候,郑森林发现已经走到山里了,怪不得走着走着路不好走了。
在开阔的地方停下,郑森林以为可以休息。在路上他也反应过来老爹是要烤红薯。
但是在哪烤不行,非得来山里。
“在这吧,那边干草多,容易把火弄大。”
郑森林嘴上煞有介事的分析情况,屁股已经挨地。可累死他了,前几天砍猪草怎么没觉得累?
郑爱国把东西放下,直直朝着干草那边去,找到一些还有韧劲的荆条和草藤,都抱去郑森林旁边。
郑森林翻了翻那堆东西,笑话他:“每一个能用的,都不干。爹,你去当兵把人当傻了?烧火得用干树枝。”
郑爱国没揍孩子的习惯,听他没大没小也不生气。
不解释,只发布指令,“把上边的叶摘了,光剩下藤条。”
吩咐完郑森林,他自个离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过了会回来,手里又是和那一堆一样的东西。
“弄一堆藤条干什么。”
郑森林嘴里嘟囔,手上不慢,三两下就弄干净一根。
郑爱国蹲到旁边,开始编陷阱,末了,放了最小的那个红薯进去。
郑森林继续挑刺,“兔子不爱吃红薯。”
郑爱国怎么会不知道呢,可他刚才逛了一圈,没看见多少青叶子。
这种情况下,只要看见红薯,就不信兔子不上套。
把陷阱放远了些,俩人终于开始烤红薯。
刚烤的红薯就是和放凉的不一样,也比蒸的要香很多。
郑森林看着烤出来的蜜一样的红薯油,鼻尖闻着香甜的味道,嘴里止不住的泛口水。
“熟了吧?熟了吧?”
耳边催促声不停,郑爱国丝毫不受影响,分一点心神注意着红薯,多一半注意着远处陷阱的动静。
‘扑腾、扑腾’挣扎声。
郑爱国耳朵比常人灵敏,一下就捕捉到这不同寻常的声音,站起来往那边走。
郑森林注意到老爹动静,都等着分红薯了,结果爹走了。
纳闷的看着背影消失,“干啥去,就这么会功夫,哪捉得到兔子。”
没多久,郑爱国回来了,手里拎着只不停挣扎的兔子。
郑森林一溜烟的站起来,朝着老爹跑去,围着爹和兔子来回转。
“真有兔子啊!”他还以为饥荒的时候,人们抓绝了呢。
“正好,等着红薯的功夫,咱们去河边洗兔子,就是没有刀,回来最好用火把皮燎一下,用石头片刮一刮。回来红薯就好了,然后就接着烤兔子。”
郑森林安排的挺好,心里美滋滋的。
结果郑爱国有别的安排,把兔子一绑,塞到陷阱改编的笼子里。
说道:“带回去给你娘。”
“什么?”
郑森林万万没想到,被赶出来了还不能吃点小灶,再说,“明天一大早你就要回部队,今天不吃,你可就吃不上了。”
对这番说辞,郑爱国说出今晚最长的一句话,“森林你要记得孝顺,你娘都是为你好。”
合着他刚才说的话,老爹就没听进耳朵里?再说,后娘把他赶出来,是为他哪好?
郑森林这么想,也是这么问的。
郑爱国迟疑了一下,“为了让你吃到烤的红薯?”
这话把郑森林气的够呛,拿起一个烤红薯就要往嘴里塞。
被叫住,“等下……”
郑森林不管不顾,不停老爹劝,直接怼嘴里,“啊!”
郑爱国说出最后一个字,“烫。”
鸡飞狗跳的烤红薯事件结束,郑爱国带着嘴唇烫出个小水泡的儿子往家走。
走到门口,发现门和离开前不一样。
郑森林不以为然,“能一样吗?我把被子悠上去了,你也不知道帮忙。”
推了推门,发现门没锁,拽住往地上躺的儿子,“走,回屋。”
郑建军迷迷瞪瞪的出来起夜,猛然看到黑洞洞的井边,人高马大的成年人掐着小孩的脖子固定住,不让跑。小孩还一个劲挣扎呢,活像是要杀人灭迹。
猛然被惊醒,郑建军惊疑不定的凑过去,才发现是郑爱国压着郑森林摸黑洗脸。
“哥?你俩咋进来了,不会翻墙进来的吧。”
“还说呢,之前你怎么不给我开门。”
郑森林还有怨气呢,之前他自个在外边的时候叫门,就没人敢吱声。
郑建军发现郑森林居然主动搭话,嘿嘿笑了两声,“森林,你不生我气了啊。”
话说不了两句又回归重点,“你们翻墙进来,嫂子会不会有意见啊。”
说着还捂上眼,示意他们现在出去就行,他不会告状。
“都什么人啊,一个个怕她怕的要死。”
五岁的小男孩感受到了侮辱,甩了甩手上的水,又是一阵生气,“大晚上的洗什么脸。”
留下一句话,板着小脸往屋里走了。他真是闲的,不睡觉,还和这些大人聊天。
“你嫂子给我们留了门。”
郑爱国就用剩下的井水囫囵洗漱了一下,抽空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回复郑建军。
可郑建军就是从字里行间听到了炫耀。呦,大哥都进化到用短短的几个字表达内心的情感了?
“那你接着洗吧。”
说完就捂着肚子,一溜烟的往茅厕跑了。
晚上大哥和侄子剩下的饭都进了他的肚子,有点吃撑了,等不到明天,现在就得卸一波。
贪嘴娃走了,就剩郑爱国自个在院子里。
沉默了一下,走到张翠花屋门口,敲了敲,屋里没动静。但郑爱国觉得翠花肯定在默默等着他们。
从怀里拿出一个用草叶包严实的大红薯,放到门口。郑爱国小声道:“翠花,你吃烤红薯不?”
还是没动静。
十分钟后,郑爱国不得不接受残忍的现实,带着他的大红薯回屋睡觉。
一夜过去,睡得很好的张翠花起了个大早。
她还不知道郑爱国把她脑补成绝世好媳妇,并且半夜给她送红薯。只知道一大早起来,就对上郑爱国哀怨的眼神。
现在天还没全亮,估计还不到五点,只有她俩和姜韵宜起床了。张翠花回头看了看,确定没人,这个哀怨眼神就是冲着她来的。
摸不到头脑,问道:“咋了?”
“没咋。”郑爱国把凉了的烤红薯递给她,“你想吃不,想吃一会水开了热一热。”
看着皮被闷得有点软烂的红薯,张翠花嫌弃,“烤红薯热着的时候好吃,凉了还不如放粥里一起煮。”
热着的时候你倒是起来吃啊。
听完张翠花的话,郑爱国只能心里腹诽。对着张翠花,他倒不是嘴上说不出来,是不敢说。
张翠花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接过来红薯就送到厨房灶上了,让姜韵宜一会顺便放锅里。
帮在院子里杵着当门神的郑爱国也拿条小板凳,一起坐厨房门口。
冬天的气还没过,大早晨的冻手冻脚,厨房烧着火,挨在这里还暖和些。
“说吧,昨天和小崽子谈心谈的怎么样?”
张翠花等郑爱国坐下,开始交流成果。
接下来轮到她上场接收郑爱国的交流进度,争取达到优秀成果。
比如把小崽子讲通,让他别以为被人说‘是捡的’以后,就能借‘伤心’这个理由,在人际交往中占据上风。
郑爱国愣了一下,什么谈心?
话在喉间滚了一圈,还是老实问出来。
果不其然,张翠花浓眉倒竖,张嘴就要骂他,但最终也只说:“算了,你给我说说,你们都干啥了。”
没被骂,郑爱国挺高兴,看来俺在翠花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就是烤红薯,抓兔子。”
说着还指了指院子墙根那的笼子,“就在那呢,你们尽早吃了,免得被人看见。”
现在一切都是公有的,你自己偷摸捉了兔子吃没事,被人看见了就得给全村分。
等了一秒,发现郑爱国不继续说了,张翠花一愣,“没了?”
“还能有啥?”
“你说有啥!你们说的话,一字一句给我重复!”
被吼了一嗓子,郑爱国终于明白过来张翠花想听啥,开始复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他们说的话本来就那么几句,所以郑爱国一个字不错的复述出来。
包括郑建军的那句不想让他注意到的话。
郑爱国复述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张翠花却一下就反应过来。
“他真的这么说?”
郑爱国摸不到头脑,不由得反问,“什么?”
而且,“翠花,不是我说,你是俺媳妇,然后才是森林娘呢,你咋光管森林说啥。”
难道那句‘带回去给你娘’,还不够暖心?就没有一点点打动这个女人?
“你是森林爹我才跟你呢,要不然谁找个带仔的?”
张翠花不为所动,审完郑爱国就丢,站起来伸了个拦腰,轻踢了他一下,“准备吃饭。”
转身时,却发现郑森林不知道听了多久。
就躲在堂屋的门帘后,露出一颗脑袋,使劲往这边抻着脖子。隔着院子,怕听不真切,侧着头,耳朵还支棱的老高。
察觉到一片安静,郑森林赶紧扭回头,正对上张翠花的两根手指头。“啊!你又来这招!”
张翠花刚嫁进来的时候郑森林给她捣乱,然后隔着门帘破洞围观,张翠花就是用的这招,吓得他还以为眼睛要被戳瞎。
“当我跟你似的?一肚子坏水。”
张翠花刚才为了吓郑森林,刻意压着步子和呼吸,此时放开了说话显得格外声大。
郑森林不服气,“你也是什么好人。当这俺老爹的面跟多稀罕俺似的,其实,”
小孩哼哼,两声,大声道:“就是最恶毒的后娘样。”
让他割猪草,把他赶出家门,嫁进来才两天,他就在这个家就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后娘?”张翠花笑了,好好的一个笑不显得多慈爱,反而让她笑得像是要抽人。
“你有亲爹吗,就后娘。”
郑森林自小就知道自己是捡的,倒是不在意亲不亲爹的,对他好就行。但是他思索了一秒,觉得现在是大闹一场的好机会。
于是,登时带上了哭腔,“你说什么!你说我没亲爹!”
可不等他把戏唱大唱响亮,张翠花一盆冷水泼过来,“我说?我可没说,那不是你说的吗?”
说罢,模仿着郑森林的语气说:‘你是不是我亲爹?就不能等我会?’
听到这,郑森林如遭雷劈,当时光庆幸老爹没注意到,却不知道他会跟这个女人说。
“爹!你背叛我!”
他爹回望过来,眼里丝毫没有愧疚。
郑森林知道形势对自己不利,一缩脖子就要往屋里逃,却被张翠花拽住。
“救命啊!救命!”
“老实点。”
最后,郑森林被放到张翠花坐过的那个小板凳上,让他面壁思过。
“一会吃了饭再教训你。”
郑建军被侄子呼救声吵醒,以为出什么事了,出去一看原来是嫂子在教训人。
趁着张翠花和郑爱国在在一边说事,郑建军悄悄走到面壁思过的侄子后边。
‘哒’就是一个脑瓜崩。
“郑建军!”郑森林只顾着生闷气,一个没留意竟然给了二叔可乘之机。
“没大没小,叫二叔。”
郑建军嘻嘻哈哈的,并不憷他。
可郑森林捂着头,盯着郑建军的眼珠骨碌一转,确认张翠花没注意这边。
装作生气,对郑建军说:“你说我是捡的,昨天还不给我开门。对我如此可恶,竟然还有脸弹我!有你这么当二叔的吗?”
郑建军都忘了这一茬,一听
脸上的笑就僵住了,变得讪讪的。
“那你说怎么办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伤我的心不是故意的,那不给我开门也是?”
看着郑建军要解释,郑森林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制止他,“你别说了,没什么可说的。”
等郑建军闭上嘴了,郑森林又道:“不过,你要是想悔改也好办。”
一会后娘肯定又要罚他,指望郑建军替他挨揍是不可能了,但是一起割猪草总行吧。
在郑建军期盼的眼神中,郑森林说出这个挽回他宝贵的友谊的方案。
“干活?行啊。”
农忙的时候大家都是要干农活的,郑建军已经参加过好几个双抢,并不在乎一点半点的活计。
但是森林才五岁,除了嫂子没人让他干过活。
所以郑建军好奇问他:“你怎么惹嫂子了,又是面壁思过又是干活。”
郑森林哪能跟他说,说了小算盘还怎么打?于是故作不耐道:“你就说帮不帮就行,还问这问那的。”
郑建军能怎么办,只能连连答应,“帮帮帮。”
张翠花早就知道郑建军也出来了,但是没在意叔侄俩说啥。
她正跟郑爱国谈随军问题。
郑爱国提出来的,他说:“明年我就能分到房了,到时候可以让家属随军。”
他们驻地地广人稀,房屋宽裕,所以到一定军龄就能分个一室一厅。
“一室够几个人住。”
张翠花摆摆手,“家里这么一堆人,住上下床都不够。”
然后张翠花就注意到郑爱国那小眼神,顿悟:“你不会就让我自个去吧。”
“人家都是带着媳妇。”连带娃都多余呢,好多小娃都是跟着爷爷奶奶。
郑爱国言下之意很清楚,人家都有媳妇。原来他单身就算了,咋现在娶了媳妇还得孤零零一个人。
张翠花蹙起眉,看郑爱国的表情有点复杂,“你是不是对你家受气包的形象不太清楚?”
之前拔菜苗事件时,郑冬梅不知道情况就去找郑爱国,郑爱国回来的时候又已经结束,之后也没详提这事。
想来他可能现在还不知道。
想到这,张翠花的语气缓和些,“你之前回来不都帮家里出出气吗?怎么?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爱国确实不知道,每次他回来只知道有人占他家便宜,老娘让他去要回来。
本以为是点东西的事,可听翠花这么说……
“翠花,你都知道什么?”
郑爱国眼里都是怒火,难道他娘她们又遭遇之前的事?又被欺负的连粮食都没得吃?
张翠花一看就知道他想起小时候的事,只能安慰道:“没那么严重。”
“都是膈应人的小事,越积越大而已。你总不能又上赶着去打人一顿,嫌现在的工资多了?够赔人钱?”
郑爱国沉默,不为家里撑腰,简直枉为人子。
“反正有我在,家里人就不会再受委屈。”
张翠花看不惯他双眼无神的可怜相,猛地拍了他肩背一巴掌,“你就努力往上升就行,什么时候能分个小院,再来接我们过去也不迟。”
郑爱国满腔悲愤伤心,仿佛被那一巴掌尽数拍出体外。听着张翠花的话,他眼前仿佛有未来的影子。
眼睛不由得越来越亮,郑重点头,“我不会让你们久等的。”
张翠花可不在意久不久,她还不想去呢。在这多好玩,欺负那些坏心眼没负罪感。万一去了部队,大家都是好人,那她朝着谁发火?
光揍森林也不是长久事。
“去吧,和娘说几句话,我去把兔子处理一下,给你炒半只带上。”
张翠花笑着轰郑爱国进厨房,趁他转身塞他兜里二十块钱。
郑爱国又不是凭锯嘴葫芦的脾性升职当军官,所以当然察觉到张翠花的动作。
只是他刚想回头,后脑勺就被给了个脑瓜崩,“快去!”
父子俩都被弹脑瓜崩,儿子还能坑人帮他干活,老爹只能乖乖听媳妇的话,去厨房帮老娘干活。
张翠花走到脑瓜凑一块的叔侄俩面前,“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