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 by希昀
希昀  发于:2025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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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王也不恼,摊了摊手道,“七妹,我说的是事实而已,不然你让北齐公主挑谁呢?再说了,七皇弟如今是戴罪在身,若他能为父皇分忧,也算他的造化了。”
“你……”
“吵够了吗!”皇帝淡淡掀着眼皮,不耐斥道。
两位瞬间噤了声。
皇后忍怒问皇帝,“陛下真要考虑毓儿?”
皇帝没给准话,信手拨弄着茶盏,淡声道,“朕再思量。”
皇后却不敢赌,趁着今日有面见群臣的机会,扫视底下文武,“诸位大人,你们觉着本宫所生的嫡皇子,能够结亲北齐吗?”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均犯了难。
若七皇子没被圈禁,毋庸置疑,选谁都选不到他头上,可如今形势有变,就不好斟酌了。
但有一人很斩钉截铁站起身,“不可。”
巢正群抬眸正色道,“陛下,七皇子身份贵重,决不可与别国公主结亲,此外,臣恳求陛下在京城名门中择一贵女为殿下正妃。”
巢正群也不愿在这等至暗时节给七皇子选妃,没有哪家官宦敢牵扯进李家这个案子来,但眼下也是没法子,必须转移皇帝注意力。
谢首座听了巢正群这话,便提了几个心眼,无他,只因他还有个娇娇女谢茹韵待嫁,现下满京城无人敢嫁女给七皇子,万一皇后见谢茹韵嫁李蔺昭不成,转而将她许给七皇子呢,谢首座实在不愿再掺和进来。
于是他轻轻扯了扯右侧裴越的衣袖,示意他开口结束这场纷争。
裴越没动,牵扯党争的事,他从不开口。
谢首座无奈,又推了推前方的王显,王显虽是恒王外祖父,可他一向不偏不倚,时常还替七皇子说话,不然这回也不会怂恿皇帝给皇后祝寿,以缓和帝后关系。
王显当然不支持七皇子和亲,但他反对的同时,得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才行。
他这么一犹豫,殿内便静下来。
北齐公主暗道不妙,她也不笨,听出这七皇子之事暗藏机锋,不愿掺和至大晋的党争里头来,得给自己寻个借口脱身,抬眼往四下一扫,目光忽然在一人身上定住。
“陛下,这七皇子我就不见了,我瞧着这殿中有一人生得风姿夺目,如翡玉临世,不如就他吧……”

第35章 得手
裴越正在饮汤, 衣袖遮挡住一张俊脸,一姿一态极为讲究,对北齐公主的指认置若罔闻。
直到身侧那谢首座拉扯住他, 低声道,
“东亭, 北齐公主相中你了。”
裴越这才搁下汤盏, 不疾不徐起身朝上一拜,
“论风姿,信王殿下写得一手好赋, 素有魏晋名士之风采,令吾辈神往,论翡玉, 蜀王与汉王殿下于一月内同生, 当时便有双玉临世之说, 殿下难以抉择,也不意外。”
“至于裴某,一来已娶妻, 二来未有纳妾之意,殿下方才定是指错了。”
七公主见北齐公主相中裴越, 已是怒极, “柔雅, 裴大人之妻便是上回败了你的李明怡, 你要与她抢夫君,下辈子吧。”
北齐公主一听是李明怡,顿时来了劲,四处寻明怡之身影,
“李明怡, 他是你夫君吗?”
明怡方才正饮着酒,被北齐公主这一指,酒呛了半口,闻言便扶案起身,撩起帘帐,绕至裴越身侧,先朝上方帝后拱了拱袖,移目至北齐公主,
“柔雅殿下,你看上我夫君,问过我了吗?”
北齐公主饶有兴致与明怡商量,“李明怡,本公主的公主府定会建的极为宽敞,比起你们裴家一家子挤在一个院子里,要舒服得多,这样,我诚挚邀请你一道住过来,届时咱们可切磋冰球。”
明怡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般匪夷所思之话,也一本正经回她,“公主府我嫌小,倒是你们北齐国都,地广物博,吾甚喜,可斟酌着带着我们将士住过去。”
北齐公主被气了个倒仰,“李明怡……本公主是来和亲的,不是来打仗的。”
“我冷眼瞧着,殿下并没有和亲的诚……
王显恐明怡这一现身,将事情越搅越乱,立即朝裴越使眼色,
“裴大人,快些让尊夫人回去,这不是她说话的地儿。”
裴越容色沉静道,“陛下,娘娘,若是朝政之事,臣内子着实无说话之余地,可既然牵扯臣府中之私……裴越在此时慢慢一笑,“臣府中诸事皆由夫人做主。”
言下之意,他与王显一般是个妻管严。
王显噎了噎。
皇帝见状也颇为无语,冲北齐公主摆了摆袖,“柔雅,裴卿乃我大晋内阁之阁老,府上已娶了妻,汝不可胡闹。”
北齐公主还有些气不过,瞪了李明怡一眼,明怡不做理会,退回了席间,而裴越呢,见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不得不出面收拾残局,遂借着这个光景与皇帝进言,
“陛下,关于北齐公主和亲之人选,臣有一计可献。”
皇帝立即抬袖,“说来给朕听听。”
裴越道,“公主南下和亲为的是两国同修旧好,结为唇齿之邦,此乃顺应天命之大计,不可不慎重,以臣之见,陛下可将诸位皇子之生辰八字送去钦天监与公主殿下合卦,卦象上佳者,必是最优人选。”
如此,一切便由皇帝说了算,轮不到北齐那边挑挑拣拣。
“好主意。”皇帝吩咐司礼监掌印刘珍,“此事交予你去办。”
“奴婢遵旨。”
北齐公主和亲一事已了,北燕使臣便迫不及待问起宝物,皇帝笑道,“差点忘了这茬,来人,将宝物奉上,供诸位使臣观赏。”
于是舞女悄声退下,东厂提督兼司礼监秉笔桂山亲自捧着一红漆托盘进殿,小内使也立即抬上一张长案,桂山将托盘置上,掀开红绸,一对通体泛着亮泽的银环现于眼前。
毫无纹路,镜面光滑,乍一眼看去并无特殊之处。
阿尔纳显然不信,“陛下,此乃双枪莲花?”
皇帝道,“正是。”他指着巢正群,“是巢将军在战场上收捡而来,巢卿,你说说当时的情形。”
巢正群闻言缓缓起身,目光注视着那一对银环,露出凄楚之色,“那日我带着人第一个赶赴中军营帐,只见大火漫天,浓烟滚滚,四处尸身堆积如山,有的已被烧焦,有的残存些许音容,寻了许久方寻到少将军的银甲,”
他哽咽着,深吸一口气,“彼时银甲被炸得四分五裂,少将军面目已被烧焦,尸身不全,而这对银环便散在他手骨两侧,我记得少将军戴过这对银环,便知是他之遗物,遂与尸骨一道收敛送回京城……”
上位的皇后再闻旧事依然如遭噩梦一般,双眸变得深红,指尖深陷帕子里,险些将那绣帕给戳碎。
李府如今是一点血脉也没有了。
李蔺昭的死不仅是皇后之痛,于皇帝而言也是莫大的损失,章明太子和李蔺昭大约是他们夫妇之间唯二能寻到共鸣之处。
阿尔纳依旧好奇,就这玩意儿生生杀了北燕三万皇家护卫军,实在是难以叫人置信,“陛下,可否准我上前观摩观摩此物?”
“不可!”七公主恨道,“蔺昭表兄死在你们北燕人手里,若是叫尔等碰触他之遗物,难慰他在天之灵。”
阿尔纳却道,“七公主殿下,李蔺昭与我父王皆视彼此为难得之对手,称得上亦敌亦友,惺惺相惜,蔺昭将军何等洒脱之人,不会介意我瞧一瞧他这宝贝的。”
皇帝斟酌再三,颔首道,“朕准了。”
阿尔纳于是绕出食案,下台阶来到那长案前,信手将那银环给拾起,刚上手方觉这银环甚有重量,手不自禁往下一沉,而后方稳住它细细端详。
明怡察觉到这一幕,顿感不妙。
双枪莲花没有这般沉,相反,它戴在手腕处与寻常女子的大玉镯相差无几,是鲁班走遍大小矿山精挑细选出的一种极为特殊的矿料所制,当中冶炼不下几十道,看似银钢,却无银钢分量重。
难不成皇帝也如她一般造了个假的?
倒是很符合皇帝这老狐狸心性。
察出不对,明怡立即借口如厕,先行退了出来。
打正殿侧面甬道绕出,顺着抄手游廊来到西配殿,离寿宴开席过去了一个时辰还多,青禾早吃饱了,等在一处廊角,见明怡现身,她立即迎上去,明怡朝她使眼色,二人来到殿外靠水泊边上一处亭子说话。
亭子四面无遮挡,不怕人偷听。
“姑娘,怎么样了?”
明怡一面打量四周,一面朝殿内努了努嘴,“皇帝弄了个假的双枪莲花,如今正在殿中摆着。
青禾大惊,“那真的在哪?”
明怡头疼道,“不大清楚,先前他说在坤宁宫,也不知会不会是另一层障眼法。”
青禾沉吟道,“待会天色一暗,我便进宫,先去坤宁宫一探,若寻不到,再去奉天殿,左右不过这两个地儿。”
“奉天殿太大,守卫森严,不可贸然行事,”明怡斟酌道,“皇帝这么做,无非是引蛇出洞,看来今夜有人要截抢银环,这样,若是坤宁宫没有,你便潜伏至奉天殿附近,我必想法子逼得刘珍回奉天殿,若是皇帝藏银环,唯一可能的知情者便是他,你跟着他,没准能寻到银环。”
“明白。”
“先别急着动手,等我指令。”
主意一定,二人返回殿内,这个空档,钟鼓司的鼓乐又换了一轮,唱的正是霓裳羽衣曲,十来位手艺出众的乐师结阵,或抚古琴,或抱琵琶,弹奏出的曲子闲雅大气,再配上舞女缥缈灵动的舞姿,宛如置身仙境。
有沉浸其中的,也有不爱听的,比如巢正群。
他听惯了边关荡气回肠的破阵乐,不爱这些靡靡之音,听了半段便退了出来,彼时乌金西沉,已近酉时,西边天青云翻滚,好似欲将那硕大的圆盘给吞下,巢正群心里有些惴惴不安,那人又给他写了一封信,用羽箭射在他书房,吩咐他准备一样东西。
他备好了,可一直无人来取。
恭房在琼华岛西北尽头一处水榭,四周树荫浓密,隐蔽的很,他出过恭净了手,往回走,大约是不想回去的太早,干脆绕着临湖的长廊游逛起来,路过一处抱厦时,格扇窗内忽然传来五下长四下短的击敲声。
这可是肃州军惯用的暗号。
巢正群瞬间屏住呼吸,停下了脚步,佯装观赏风景,转过身,背靠着格扇窗,也轻轻回了三下短,这是应答之声。
这时门吱呀一声,透开一条缝,巢正群极力想回眸,身后那人忽然叫住他,
“别动,别回眸。”
她用极哑的嗓音与他说话,巢正群却听出几分熟悉,骨子里的血液几乎要沸腾了,克制着情绪问,“是你吗?真的是你?”
明怡没答他,只是问道,“让你带的东西呢。”
“带了带……巢正群立即将那块仿造的令牌从兜里掏出来,往后递给她,
明怡接过,藏在袖下,随后道,“没有我的指令,不要轻举妄动,李家的案子,我来翻。”
巢正群忍住涌动的泪意,用劲点头。
“我最后问你一句,我爹爹当年真的进了北燕营帐?”
这是巢正群最不想回忆的一幕,他含着泪道,“是,是我亲眼所见,我带着人追到一处山坡,亲眼瞧见他老人家骑着那匹烈焰冲进了北燕军帐。”
明怡绝望地闭了闭眼,叹道,“我知道了,快些返回殿中。”
待他远去,明怡又打另一扇小门闪出,寻到青禾将令牌交予她。
少顷,天色将暗未暗,广寒殿的灯盏已布置完毕,宫人擒着灯油陆陆续续点燃,殿内歌舞升平,殿外也不乏喧嚣之声,只见河面划来几艘画舫,笙歌鼓点不绝于耳,配殿的姑娘少爷们坐不住,纷纷来外头欣赏风光。
又到了新一轮传膳之时,又是上菜,又是茶水,还有伺候各宫主子的女婢,大半宫人穿梭于琼华岛与宫墙间,是动手的好时机。
青禾在暗处立定片刻,逮着岸边一落单的小内使,从后捂住其嘴,将之拖进临水的水榭,一掌将其击晕,又喂了一颗迷魂丹后,将他的衣裳脱下,套在自个儿身上,对着那张脸简单易了容,将人扔在隐秘的梢间内,随后闪身而出。
每一位内侍均随身携带腰牌,这位亦是如此,青禾拿着他的腰牌看了一眼,原来是御用监一位小内使,专门来送茶具的。拿着腰牌进了玄武门,因着今夜人来人往,守卫盘查的并不是很仔细,登记名录便让进去了,青禾轻而易举便进了紫禁城,此时,暮色更深了,她穿过御花园行至一处隐蔽的树下,纵身跃上树梢,很快攀过墙垣,掠进坤宁宫内,
坤宁宫的图纸明怡画给过她,青禾牢记在心,顺着图纸上的路线,径直掠去西配殿檐下,她功夫实在是高,一身轻功出神入化,几如蜻蜓无声无息,不曾叫人发觉。
据明怡所说,西配殿乃皇后之佛堂,这里供奉着章明太子的神位,若是李蔺昭之遗物,有极大可能被搁在此处,今日旁人均出去了,独两名小宫女在佛堂候着,难免有些偷懒,各人端着一锦杌便窝在角落的炭盆处烤火。
青禾稍稍使了些迷香,将二人迷昏过去,从屏风后绕进来,果然瞧见正北的墙下矗立一座神龛,上书章明太子之神位,翻了一圈不见银环,后又潜入皇后寝殿,还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青禾只得偷出坤宁宫,往前掠去奉天殿。
奉天殿可不比坤宁宫好闯,今夜戒严,所有大门紧闭,唯独开了西北面的隆宗门,不仅如此,四处宫墙高耸,比旁处要高上一丈,上方城楼时刻有侍卫巡逻,翻墙而入几乎不可能,所以只能正大光明从隆宗门进。
这是明怡叫巢正群仿制令牌的缘故。
青禾躲在斜对面一屋檐暗处,等着刘珍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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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青禾分开后,明怡这厢回到殿中,大半官员已喝醉,便是上方的皇帝也已熏熏然,环顾一周不见裴越,一问,方知内阁送了一些要紧的折子,他这人不爱应酬不能喝酒,被皇帝罚去隔壁梢间处理政务去了。
明怡重新落座,冷不防往台上望去,却见那银环不见踪影,忙问,“母亲,那宝物不见了吗?”
荀氏坐了好几个时辰,已有些乏了,疲惫道,“陛下方才吩咐人撤下,送回坤宁宫去了。”
明怡闻言,断定有人要在半路动手,略坐一会儿,又寻个借口,绕出正殿。
而这时,有十数人护送桂山及银环返回宫墙内,大致行到太液桥处,但见水下跃出十几条黑影,一个个拔剑抽刀往桥上掠来,桂山见状,顿时大叫,“来人,有刺客!”
动静一起,潜伏在宫内的牛鬼蛇神均冒出来,趁机制造动乱,给抢劫银环营造机会。
桂山身侧的内侍均是大内高手,没这么快被突破防线,一伙人护送他退至承光殿内,而广寒殿这边也立即收到消息,众臣惊呼护驾,一伙精兵强将很快护送皇帝等人往涉山门方向撤,涉山门附近有一座宝殿名为大玄宝殿,宝殿后方一墙之隔便是北军驻扎地,这里是直属皇帝的禁卫军衙门所在,退到此处,皇帝就不怕了。
不慌不忙调度侍卫前去绞杀刺客,并命人将所有官宦和大臣护送出岛。
场面乱起来了,刘珍数度往宫墙内张望,略有些七上八下,大致等了一会儿,他一干儿子打内廷方向奔来,疾行至台阶下,喘气不匀唤他,“干爹,出事了。”
刘珍心念一动,立即拉着干儿子至右面廊庑角落,“慌慌张张做什么,陛下在里头呢,有什么话仔细说。”
那小太监指着奉天殿的方向急道,“御膳房和慈宁宫后的大佛堂起火了。”
刘珍一惊,自皇太后去世后,慈宁宫久无人居住,只有宫人每日往大佛堂上香清扫,大佛堂起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暗桩突入了宫墙内,皇帝的目的便是趁这次机会将那些潜伏在皇宫和京城的暗桩贼子都给揪出来。
而无论是御膳房还是大佛堂均毗邻奉天殿,刘珍想起了银环真正藏身之地,心里实在是不放心,“我得回宫瞧瞧。”
他留下两名秉笔伺候皇帝,连忙带着几名心腹往宫内奔去,进了乾明门,一路往奉天殿急跑,直到跨进隆宗门见奉天殿内安静如斯方松口气,沿着台樨步入奉天殿,将余下诸人遣开,“去外面候着,”
他独自沿着后殿进入甬道口,再往东折去御书房,浑然不知一捧着御用器具的小太监神不知鬼不觉进了奉天殿。
御书房内是无人的,侍卫和宫人均守在外头,刘珍掌灯进入御书房,来到御榻下翻开褥子,打开榻下一个暗格,确认银环在里头,彻底放了心。
重新将暗格推进去,刘珍轻轻松松迈出御书房,整座奉天殿驻军三千,硬闯是不可能的,但也得防着宵小,他来到殿外,环顾一周,但见琼华岛火光起,便知今夜不是个太平夜,发话道,“传我的命令,整座奉天殿不许任何人出入。”
话落,却见一内侍打后门出来,他眉头一皱,喝道,“什么人,过来!你在做什么?”
青禾顿步,立即躬身捧着缠枝漆盘折回来,“回掌印话,奴婢奉命将陛下不用的茶具给撤换回来。”
刘珍不记得那一套茶具要撤换,“谁说要换茶具?”抬眸盯着她,方觉这张面孔有些熟悉,好似御用监大裆曹玉手下。
青禾怯抬一眼,瓮声瓮气回道,“我家公公吩咐的,陛下不喜方才那套茶具,着人来换,奴婢便将撤换下的茶具送回来。”
御前用物均归御用监掌印管,而这位曹玉与他有些不合,刘珍没有多问她,只道,“你在这等着。”
朝身侧的值守侍卫使了一眼,着其看着青禾,重新折返御书房,再度确认银环还在,失笑一声,怀疑自己疑神疑鬼,重新折出来,朝青禾摆摆手,“走吧。”
只是他这人素来谨慎,还是点了身侧一人,着其跟着青禾,青禾出了奉天殿,察觉身后有人跟着,也不急,直到玄武门处,方悄悄将人弄晕扔去御花园某个角落,大摇大摆出了玄武门。
此刻的琼华岛却是乱成一片。
明怡这厢料理完刘珍的事,追到大玄宝殿,绝大部分官眷和官员被护送至北殿安置,明怡在人群中寻了一圈不见裴越,急着找到荀氏,“母亲,三爷何在?”
荀氏也急得要哭了,“方才出事,我们跟着陛下往外撤,瞧见有人去梢间唤他的,可是等了这么一会儿,还是不见他人影!”
明怡毫不犹豫往外走,“我去找他!”
殿外有内侍要拦,明怡却不管,提着裙摆往涉山桥方向奔,裴萱等人追出来,眼看她冲进一片火光里,骇得大哭,“明怡!”
明怡疾步过了涉山桥,来到琼华岛内,显见还有一批少爷姑娘走岔了路,被人护送着往外躲,浓烟滚滚,人声嘈杂,苍穹被正殿的火光映亮半边,甚至更有刀剑相交的声音逼近,明怡逆流而行,每见着一人便问,“裴越裴大人何在?”
“没瞧……
连问了数人,总算遇见一受伤的侍卫,往西面一阁楼指,“裴大人在那边!”
明怡丢开他,飞快往水阁方向走,远远望见裴越被逼退至水阁二楼,她唤了一声,“家主!”
原来裴越方才一直在正殿之西的梢间处理政务,出事时,为了配合细作行动,北燕使臣佯装倒地,不小心推倒了一方灯盏,导致广寒殿起了火,殿内又是火又是灯的,火势蔓延很快,将梢间与正殿给隔绝开。
火光一起,一道横梁砸下来,拦住了梢间出路,不得已,几位小内使破窗护着他逃出来,偏巧水面又来了一批刺客,这些刺客本是冲着银环去的,没打算恋战,然而琼华岛的侍卫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两厢打了起来,拦住了裴越的去路。
更要命的是,有一伙刺客发现了不对,眼看有埋伏,深知今夜着了道,欲求脱身之法,怎么办,最好的法子便是劫持人质,甫一望去,人群中个儿最高,一身仙鹤绯袍的裴越就格外显眼了,于是这些刺客朝他的方向蜂拥而来。
由此,裴越被堵在了水阁。
眼看那道清俊的身影隐在一片刀光剑影中,明怡哪里坐得住,好在青禾及时来援,随地捡来两把刀便往前刺穿而去,青禾身法极快,出手又准,不过数招便给明怡杀开一条路。
明怡朝着水阁奔去,“家主!”
二楼窗内的裴越见状,扶着望柱眼底急色迸发,“别过来!”
可惜明怡步伐比他声音快,已然冲进楼下,迅速登梯上了楼。
裴越只能折向楼梯口去迎她,还没走两步,却见明怡已掠上来,楚楚立在明间,二人视线撞了个正着,裴越一急,抬手将她拉至怀里,“你笨哪,冲进来作甚,不过多一分危险!”
明怡冲他一笑,“我李明怡还做不到看着夫君身陷贼营,坐视不管。”那一眼的烈烈灼光比外头的火色还要明亮。
裴越深深望着她,拿她一点法子也无,
来都来了,说什么已是多余。
且妻子不惧危难营救他,他该感激而不是责备。
裴越牢牢握住她手腕,“咱们就在此地,等候陛下援军。”
皇帝知道他在这,不会不管,可恰巧便是皇帝那边在增兵营救他,反叫黑衣人压力越大,均拿出搏命的架势,眨眼间四名黑衣人尾随青禾上了楼。
二楼共有三间屋子,明间之外,还有东西两间房,青禾往西屋指了指,示意二人避进去,随后提刀将四人堵在外头。
隔着一面雕窗,外头的光景二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四名黑衣人出手极其狠辣,招招夺命,可青禾一人独战四人愣是不落下风,裴越目不转睛盯着青禾,有些吃惊,“青禾功夫这般出众?”
明怡目光注视外间,只得尽力描补,“她师承一位高人,着实学了些本事,不然这些年我们俩也不能顺顺利利闯荡江湖。”
其实青禾打得束手束脚,杀得太利落怕被姑爷看出端倪,不杀了这些混账,今夜脱不了身,只盼着底下侍卫快些增援。
然而青禾失望了,她没等到侍卫增援,反而等来了一名杀手。
只见一刺客从附近树梢夺窗而入,正巧掠进明怡和裴越这间,冷不丁瞧见一绯袍官员在场,他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目光,提剑便往二人刺来。
裴越见状,凭着本能将明怡往身后一护,断喝一声,“青禾!”
青禾仿佛没听见,专心致志与面前这四人搏杀。
裴越眼看银光逼近,险些要刺穿他的瞳仁,心悬到了嗓子眼,他抓紧明怡,疾步后退,就在这时,一颗石子弹至他后脑勺,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明怡抬手揽住自家夫君,右手飞出,赶在那柄利刃洞穿她眼眸时,将其夹住。
刺客脸色一变,难以想象一弱女子竟有如此悍横的手法,他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往前一逼,意图破开明怡的守势,然而事实是,刀刃不仅不曾近她半分,反而发生扭曲,刺客眼眸霍然睁大,不等他惊讶,只见明怡突至近前,捏住扭曲变形的刀刃抬手急绕,刀片瞬间缠住他脖颈,并箍进去,霎时血雾炸开,刺客甚至来不及惨叫,无声吐出一口血水,身子软软塌下。
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瞬间,明怡手起刀落,利落地仿佛只是摘了一片秋叶。
而门外,青禾也提剑横刺,四名黑衣人在同一时刻毙命。
解决这些黑衣人,青禾闪身入内,来到明怡跟前,兴致勃勃问道,
“师父,您觉得徒儿功夫进益不曾?”
明怡慢条斯理抬袖,擦拭裴越面颊被沾染的血迹,面无表情瞥她一眼,“还不错,下回再快些更好。”
青禾挠挠首笑道,“这不是怕被姑爷看出痕迹么……咦,师父,姑爷怎么晕了?”
明怡默默抱住自家夫君,“怕吓着他。”
上回夹了他一下,他记恨到如今,若叫他目睹她杀人,往后这日子还怎么处?
不知不觉,她也开始在意自己在夫君心中的形象。

明怡问她, “东西到手没?”
青禾抬起手腕,衣袖往上臂一滑,露出两个银白的手环, 随着她手一晃,银环忽如飞轮般转起, 带出一片银光溢彩, 是双枪莲花未出鞘时的模样。
双枪莲花出鞘,不见血不收。
祖师爷传下来时便交待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明怡放心了, “藏好,收拾现场。”
两名弱女子在皇宫杀了五名黑衣人可不好交待,必须得瞒混过去, 而这于她们主仆二人便是家常便饭, 青禾稍作修饰, 又伪装出破窗而出的迹象,随后给自己和明怡嗅了一道迷烟,等侍卫冲上来时, 便见主仆三人晕倒在内室屏风一侧,五名黑衣人丧生于此, 从现场痕迹来看, 似有人来过, 最后破窗而出。
顾不上多想, 侍卫立即唤了人来,将裴越三人移走,因着顾虑有姑娘走失,有嬷嬷随行,一伙人或抬或搀, 便将三人送去了大玄宝殿。
皇帝得知裴越差点出事,也是雷霆震怒,问罪于锦衣卫,羽林卫和虎贲卫三位都指挥使,随后又安排人陆续将女眷送出宫,青禾和明怡被太医喂过解药倒是很快便醒了,独裴越一直昏迷不醒。
他这一觉睡到次日傍晚。
窗外浸透入晦暗不明的天光,灯盏徐徐点燃,眼前现出一张英气清致的面孔。
裴越定了定神,方觉已回到了长春堂,下意识抚了抚后脑之处,隐约还有些痛意,他坐起身来看着身侧的明怡,
“夫……
明怡见他醒来,将灯盏搁下,从榻旁的矮柜,倒了一盏茶与他,“喝点水,润润喉。”
裴越着实喉咙干痒得很,接过一饮而尽,不错目地盯着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记得,我们被黑衣人截杀,后来怎么回事?”言罢,握住她手腕,上下打量她,“你可曾受伤?”
明怡失笑摇头,与他解释道,“当时有暗器袭来,你我一道昏厥,后面的事我不知晓,是青禾告诉我的,说是一蒙面高手突入阁楼,也不知他是什么来路,竟与那刺客搏杀起来,听青禾说,那人身手极是了得,不仅杀了刺客,连青禾也被他打伤,咱们也算是阴差阳错为他所救,可这厮杀人实在是不讲究,喷了你我一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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