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试了下音。
此刻的墨纹,没有在徐公子面前的弱曲的柔美。而是自信满满,杀气十足。
小弹了一段,便直奔高潮。
两手如同闪电,抹挑拔弄。将那股苍茫,悲凉,广袤,铁血之意,演绎的淋漓尽致。
就算是墨伊这样的菜鸟,也听出来,姐姐要比刘圆,多了不说,高一层总是有的。
由于她只弹了一段,所以很快结束了。
刘圆脸色极为难看……
梁老太太一看就知道她被人比下去了,脸色也很难看。
那边,张霰林输了。
她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姨母,我输了……这么快就输了?”晃晃头:“天哪笑微,你的攻势好犀利啊!”
侯夫人是知道外甥女的棋艺的,这么快就输了,她也吃惊非小。
王笑微对张霰林,就比对将慧娴客气多了,“你怕是一时不适应我的棋风,不若我们再试试?”
“不试啦!不试啦!”张霰林刚起身。
墨媛却扑通一屁股,坐在了王笑微前面。
“咱们来一盘?!”她娇媚的笑着……
071用时恨少
王笑微把手里捏着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扔。
“你跟袁姑娘下吧!我不下了!”
冷淡而直接的拒绝,一点面子都不给。
侯夫人和梁佑听着真真的,两个人眼光闪了一下,但没说话。
王氏和另两个墨姑娘的脸色都变了……
只有墨媛,却仍是笑嘻嘻的:“怎么?怕输?!”
“呵呵!我会输你?”王笑扬冷笑。
“万一呢!”
多数人对这两位姑娘的表现很不以为然,王笑微摆着一副孤傲劲儿,出来交际,哪有这么不给人脸面的?而墨媛,感觉她吧……体态,声音,眼神,经常会带着一股跟她们都不同的劲儿,确实也有些看不习惯。
“真是笑话!就算你会下,我让你三十六子,也会在盏茶功夫赢了你!”
“那倒不必!正常下便是!”
王笑微说了,却不肯动。
侯夫人心里有些不满,她是喜欢厉害的姑娘,但也不能这么不懂事吧?这局可是我组的,对我请来的客人不敬,也是不给我面子!
但那还是一个小姑娘,自己若张了嘴,她以后还怎么出门?
张嬷嬷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意,连忙说:“今天大家伙就是来玩的,笑微姑娘若不想玩了,那就请让一让,由霰林姑娘跟墨姑娘探讨一下吧。”
一个妇人出来说:“笑微,有这个功夫,你都下完了。墨姑娘也是侯夫人的客人,你技艺高超,也不能这么不给面子呀!”
王笑微点点头,轻蔑的冲着墨媛说:“那就一盘定输赢,我若输了,以后见着你,便敬茶叫你师傅。你若输了,从此别往我眼前站!”
这鄙视,让人很下不来台。
但墨媛还是笑嘻嘻的,“好!我若输了,大喊三声王姑娘棋艺天下绝,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你若输了,以后每回看到我……都得敬茶叫师傅哟!”
她还飞了一下右眉,很不庄重。
梁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声,撇王氏一眼。这是家什么人?真是瞧不上!
那两个人开始下了起来。
“墨伊,你两个姐姐,都上了。你到底会什么呀!?”梁老太太说。
这个丫头,才是她今天要对付的。
墨伊琴棋都不会,但让人逼到这儿了,也不能总缩着头。
站起身,跟老太太说:“回老太太,墨伊琴棋都不通,字也不大好,平日里倒是喜欢画。”
“是吗?那你就画一张给我们瞧瞧吧?”梁老太太态度别提多冷了。
在那边说话的时候,侯夫人对王氏,可是没什么好印象的:浑身不安稳,一说话就手舞足蹈。边说边笑,自说自笑,不顾及别人,典型的商人暴发户!
墨家好歹也算耕读人家,怎么就娶了这样的媳妇呢?
梁佑他娘,过于当老好人了,这样的人也结交,还不知道远近!
“霰林,你的字好,画也不错,再陪墨姑娘画一张吧!”侯夫人吩咐。
王氏提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墨纹弹完琴就站在她身边了,轻轻挽着她胳膊,不让她再说话。
墨伊走到了桌前。
张霰林听侯夫人指派,也站在她的旁边,二人准备着纸笔。
梁太太只是性子好,并不是完全傻,看得出来:继婆婆对墨家人,很有恶意。便主动帮着墨伊说话:“墨伊这丫头,手工了得。上回给欣欣做的荷包,绣的图案里带上了欣欣的名字。花样好,寓意好,欣欣喜欢的不得了,天天拿着跟人显摆!”
墨伊正在试笔,听此言,知道梁太太是在为自己说话,心里很感动。
转脸,看着梁太太和梁佑笑了一下。
笑容粲然,竟然让她整个人,一下变得光彩照人……
梁老太太性子真是个色,“针线嘛,哪个女子不会呢?像咱们这样的人家,知道怎么穿线,如何走针就行了。哪还轮得到自己做针线呢?”
她旁边的一位亲戚搭话了,“哎哟,这人家和人家儿还不同呢。墨姑娘家,说不得有些小活计,也是自己要动手的。”
那就是说墨家穷,自己家也没针线房呗……
墨纹见自家屡次被人小瞧,脸色都有些控制不住了。刚想说什么……
但听那边王笑微皱着眉头,声调难听:“你!你怎么这么下啊?!”
墨媛慢悠悠的笑道:“怎么了?我坏了规矩?”
王笑微迟疑了一下:“倒不算坏规矩。可是你……”
“即没坏规矩,你管我如何走呢!”墨媛截杠完,啪的又拍下一子。
那样子很有几分流气。
但王笑微已经顾不上与她计较了,眉头皱得更深的看着盘面。
王氏把梁老太太恨坏了,心里不停的骂着她:我家怎么了?你出身好,不照样嫁进梁家吗?
她梗着脖子说:“各家有各家过法!我娘家,就很重视姑娘家的针线。当年苏州的云师傅来京城,我家还请她上门,教我们姐妹两面绣呢!”
有人立刻说:“哟,云师傅啊!听
说现在可请不出来了。王太太,您还会双面绣哪?”
“当初是学会了。可后来用不着,大概也都忘记吧?”王氏终于得意了一下。还在心暗哼:你们才要自己做活呢!
几个人在争竞,等再看时,梁佑已经走到墨伊身边了。
有不知道梁佑和墨伊之前那一遭的,都在纳闷:怎么着,梁佑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有意思?
侯夫人也看到了,心里有些不满:这傻小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儿?
王氏却很得意……梁佑真是个顶用的!
墨伊却顾不得谁过来了,执笔凝神,想着自己要画什么。
她很有自知知明,字一般,也不大会画画。
只是在女学里学过一些基础。没人教导,没刻苦练,没有天赋,没看过名画,那是怎么也不成的。
家里,男人们的字都很好。大哥的尤其好,要不然总写字帖给她们呢!就连三叔和墨帆,学问一般,但也有手漂亮的字。
大哥逮着机会,就让她们练,可惜自己没上心……
也不算是没上心,每天杂事好多的啊!
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我!
要说擅长……她倒是擅长画玉饰。看过很多的画贴,也临摹了不少。
画那些鸟兽纹,云纹,花纹,龙凤纹,麟爪纹都是一笔而出。在这个时候用处不大……
但必须在别人面前显摆的时候,照猫画虎总还是可以的吧?
旁边的张霰林,已经落笔了,神情专注。那动作,明显比墨伊要好看。即使梁佑站到了墨伊身边,也丝毫影响不到她。
侯夫人暗自点头,霰林这气度,是最合适梁佑的。傻小子,你到底懂不懂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不过,自己选中他,除了文武才能,还因他的心性:坚定,正直。这品德也让他在另几个人中脱颖而出!
墨伊已经想好自己要画的了。
即刻下笔,两眼坚定而专注,笔如滚珠,刷刷点点,上下拉着长线条,一点也不犹豫、滞涩!
这种突然表现出来的自信,让刚才那个安静的,存在感极低的小姑娘……
竟然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光晕。
072你呀你呀
两位姑娘作画,墨纹陪着王氏。
刚才,墨伊粲然的一笑……让她心中异样。
突然想起女学里一个女先生的话:“美女也怕扎堆看……”
意思是:单独看起来,好看的姑娘们,凑在一起时,每个人的毛病,都会特别显著。
比如张霰林,气质高雅,但脑门偏窄……
刘圆,眼睛有神采,但下巴偏短。
还有袁慧娴,圆嘟嘟的很可爱,只是眼尾有些下垂……
鼻山根扁平的……王笑扬。
上牙有些凸起……王笑微。
……哦,还有刚才写瘦金体的刘俏儿,极瘦,还有些小拱肩。在她身边的那个,稍有点瓦刀脸…
这些姑娘正值芳华,打扮妥帖,举止优雅。单拎出来,虽然谈不上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但个个都不差。
可是,聚在一起这么一比呀……又都变得寻常。
再看墨伊时: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脑门,下巴,脖颈,形状都很寻常,还有些没有脱去的婴儿肥。
可再细细分析,那五官,都长得极其标准,并且都按在特别正的地方。
正所谓三庭五眼……几乎没什么败笔……
而且,还有墨家人都有的一头浓发,包裹出的脑门和鬓角,这与自己一样!
最后,她得承认,这丫头是在场的姑娘里,最周正,最耐看的一个。
以前她总是不声不响,明明受了气,也似没脾气。不被情绪所左右。不管别人是夸是贬,她都能安之若素。还以为她这是傻,是老实。
可现在,也可以理解为:是安稳。
墨伊已经画好了,梁佑拿了本书在扇画。
张霰林也画好了,画的是副《雪梅图》,旁边几个小字:梅花香自苦寒来。
她身边的丫头拎起来,轻轻吹干。然后直接交到侯夫人手上。
侯夫人细看完,点头,“嗯,这字,越发的好了!画的也很好。”递给旁边的几个人,大家传着看,就连梁老太太也不得不服!
传到王氏手里:“这梅花还怪好看的!”她说。
虽然没有画雪,但就能感觉到树杆、树枝,还有花瓣上,都落满了雪!
梁佑拿着墨伊的画打量,一头张牙舞爪的大石头狮子,跃然纸上,咧着大嘴,踩着圆球。
在右上侧留白处,用鼎纹描了几个字:“棒打石狮子,论实不论虚。”
他眼睛都笑弯了,也想给侯夫人送过去。
刚走到梁老太太身边,老太太一把接过去。若不松手,怕是要扯了!梁佑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这是他的祖母,能怎样?
梁老太太,一看画的是石头狮子,“棒打石狮子……”什么意思这是?
“祖母,这两句诗,出自黄庭坚。意思是务实不务虚。”
梁老太太一下很生气:她这是说谁呢?
梁佑从老太太手里接过画,递给了侯夫人。
侯夫人接过来细看:这丫头的画技,只能算是有些基础功底。
线条流畅有力,落笔自信。
石头狮子,居于画纸的左中下方。大小适中,留白恰当。几个字在画纸右上方,与狮子交相呼应。一般的来说:花,鸟,鱼,虫。风景,仕女等,是女子们喜欢画的,就如同霰林画的雪梅图。
而这个丫头的画……竟然带着一股子特立独行之意。
难道,这是梁佑看中她的地方?
侯府和梁佑,不应该有个太过女人气的女主人。第一次,她认真的看了看墨伊,也是第一次,没那么否定她了。
“一个小姑娘家,画这些未免有些不知所谓。我瞧着霰林的画更胜一筹。听说,墨姑娘的父亲只有秀才功名,还只是个文书。看这的画意,说不得就随了他的性子,散漫,个色。要不然……”这是梁老太太又在叭叭。
说墨伊行,说她爹可不行!
来自于亲戚家的歧视,她没办法。来自外人的褒贬,可不愿意忍。
“老太太,我家爹爹,奉公守法,为人正直。公事上无纰漏,不消极。在家里也是个好父亲。老太太您都不认得我家爹爹,就这样冒然批评他,未免有失偏颇、公允!”
墨伊突然来这一通,别说别人,把王氏都吓了一跳:哎哟这个丫头,不是木头,是蔫土匪啊!
梁老太太被小辈顶撞,气红了脸……“你!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墨伊轻轻行了一礼:“老太太,墨伊画的不好,您直接说墨伊便罢……”她转头看梁佑,心里又打起了鼓。唉,轻易不发火,结果当着他和侯夫人的面儿……
梁佑微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
侯夫人暗叹:唉,这个丫头啊!
正这时,听到墨媛笑嘻嘻的说,“徒弟,不好意思,师傅赢了!”
大家一听,又吃一惊。这个软软娇娇的姑娘,赢了王笑微?
王笑微看着棋盘,也不可置信,“你……哪有你这样的下法?”
“请问王姑娘,我可有违规?如果没有,那怎么下是我的事。非得照着棋谱,拉开架势么?你也太迂腐了些!”
“这不可能!你这属于歪门邪道!”
“你可真能扯!哪里歪了?”墨媛笑得轻浮。
“不!是我大意了!再来一盘!”王笑微急了,不服!国手黄先生来了家里,与他对弈,都能周旋半天,她怎么可能会输给这个贱人?
“咱们说好一局定胜负的吧!不过……你若不服,我也可以再奉陪的。这回,就按你所说的……正儿八经的下吧!”墨媛此刻,光环加身。
侯夫人有些不满的撇了一眼王笑微,王家的丫头不行。刘圆……哼,就冲着梁老太太,也不行!看着其他几个姑娘都停了手,就跟张嬷嬷说:“把我给姑娘准备的礼物拿上来吧!”
过了一会儿,小丫头托着个盘子过
来。揭开布,里面清一水的东珠手链……侯夫人拿起来,送一串,还要跟那小姑娘说几句,看看人家写画的东西。
王氏不由咋舌,这成色,这个头,一下拿出十多串……哎哟,到底是侯夫人,手笔可真是不小。
梁佑伸着脖子看,每个人都一样。
侯夫人送了墨纹,墨纹还推辞了一下。王氏也说:“她都是大姑娘了,夫人不用惦记着她!”
别人看了,倒想,这位王太太,倒没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急功近利。
但侯夫人坚持,墨纹便收下了。
给墨伊的也只是这个手串,侯夫人也同她说了一会儿话。
梁佑以为夫人给墨伊的会不同,结果却没有。她这是……没相中墨伊?心里起急,一眼一眼的看侯夫人,但没说话。
最可笑的是墨媛,那边一说拿礼物,她就心不在焉了,光怕没自己的。等侯夫人给各位姑娘送的时候,她更是胡乱的下了一手,就跑过来。
侯夫人直接递她一串,墨纹双手接过,谢声不断,眼睛看着珠子,双方都亮!那发自心底的高兴,让侯夫人都感觉自己做了件大好事儿似的。
然后,墨媛又跑回去下棋,胡乱的走了两步。
王笑微眼睛冒出兴奋的光芒,她已经胜券在握了!
“果然,你也就是这个水平,这点出息了!”她小声说,满是恶意的看着墨媛,那贱人正在稀罕的戴着珍珠手串。
听她说,墨媛才转头看看棋盘,“哟!大意了!竟让你走到这儿了!”
然后,她看似无意的走了一步,王笑微紧张的跟上。
墨媛又走了一步……王笑微又跟。
然后,墨媛用戴着串子的手,啪的拍了一个棋子……
“乖徒儿!你又输了哦!”
王笑微看了好一会儿,傻了。不完全是因为她输了……而是,她根本就没发现自己已经输了!
墨媛冷艳的笑着:“怎么样?服吗?我这个人哪,脾气好得很!不像你,恃才傲物的,谁都看不起。你若不服,咱们还可以再下!直到下服为止……”
王笑微大怒,一把掀翻了棋盘,“你闭嘴!”
梁家那位姑奶奶吓一跳:“笑微!”
王笑扬赶紧过去拉她。
王笑微这才反应过来,大红脸,尴尬至极:“对不住,我手滑了!”
侯夫人冷冷的说:“天到这个时候了,咱们去香斋楼用饭吧!”
梁佑赶紧凑在侯夫人身边,“夫人……”
侯夫人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低声道:“急什么?且看呢!”说罢走了。
梁佑心里空落落的,坏的是:没定下来。
好的是……也没定下别人。
王氏赶紧凑到墨伊身边,“你别那么顶那个老太太呀!毕竟你是晚辈!当着侯夫人的面儿呢!哪有这样的?人家又没说什么过分的……你呀你呀!”
墨伊冷着脸:“母亲,女儿要去方便一下!”
转身走了。
“这个死丫头!”王氏声调都快压不住了。
墨纹赶紧上前:“母亲,小声点!”
073要会淘气
这个寺院,墨家也经常会来。
清风阁旁边有个院子,没有建筑,都是树。其中有些几百年树龄的松和梅,姿态非常古朴。每回来,都要在这里逛逛。
尤其是夏天陪着爹爹来时,还会带着果子点心,坐在树下喝茶。
那总是父亲最为开心的时候……
此刻,院子里没人,阳光满照,寂静无声。
一想到梁家那个老太婆提及爹爹的口吻,她心里就压不住的怒火。
“也不知道今天是干嘛来的!”叹了一声。
闷闷的往里走,正转悠,突然发现两颗松树之后的那颗柿子树,正在剧烈摇晃。
吓了一跳,赶紧走近两步往上看。
这几颗柿子树,也很有些年头了。树冠很大,枝杈杂乱的伸出老远。
这看着……上头似有个人?
爬的挺高了,脚踩树杈,手握树枝,正在拼命的摇晃。
原来,那柿子树高枝的尽头,有几个扛过了冬天的小柿子,通红的。
树上的人,是奔着这柿子去的。够不着,便想晃下来。
地上,已经有两个晃下来的,摔得稀碎……“他这是干嘛,掉下来也吃不得了呀?!”
那人晃了好一会儿,看自己再用力,枝头那几个也只是微微的摆动,根本就不往下掉时……便又手脚并用的,想再往高里爬。
墨伊不禁无语,你爬得再高,也够不着啊?在最高细枝的分杈尖上长着呢!
同时,她也看清了,那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年。
这谁家的熊孩子啊!
“喂!你是谁家的孩子呀?谁让你爬树的!?”墨伊大声质问。
上头那人,吓了一跳。脚一滑,身形一晃……秃噜了一下,“啊!?”他连忙用双手抱着树杆,手忙脚乱……
“啊!”树下的墨伊也吓坏了。
而且,树上的少年和树下的墨伊都不知道,旁边的树后,藏有一人,差一点就蹿过来。那人脸色惨白,险一险给吓死。
墨伊反应很快,尖叫了一声,就跑到少年的下头。伸出双手,打算他掉下来时接住。
少年一站稳当,便愤怒的向下发火……
“你叫什么!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知道吗?!”听那声音,正在变音,有点怪异。
嗯,确实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
两只眼睛挺亮,衣裳也是好料子,就是上头被刮了个大口子,布都搭拉下来了,在风中飘着。
“吓人的不是你吗?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父母在哪儿呢?!”墨伊双手叉腰,也挺厉害。
那孩子有点怂了,小声说:“你,你别管!”
“那你赶紧下来!”
“我不!”他紧紧的抱着树枝,不死心的看着上头几个柿子。
“傻瓜!”墨伊开始讲道理:“冬尽春刚至,树枝是最干燥的时侯,脆得很。一踩就折了。掉下来,你的脑袋就跟这柿子一样摔个稀碎了!”
“才不会!你别吓唬我!我只要再往上一点……”
“再往上就会摔下来。而且,你就算爬到树尖,也够不着那几个柿子。”
少年还不甘心……
墨伊轻声说:“你这样……不如去问寺里借个梯子。或者用长杆子打,然后在下面用布兜着,这样柿子也不会摔破了,那多简单!?”
“蠢女人……”少年居然叹气摇头,“那有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墨伊难以置信!“小小年纪,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你好?!”男孩用白眼翻她,“你还不是叫我傻瓜?”
“你下来!”墨伊也顾不上再计较了,他可别真摔下来。
“我不!”那孩子又似在寻找着路径。
“好了,好了。我错了,不叫你傻瓜了。你快下来!”
“我只要再爬一小段……”
“你再不下来,我可要喊人了。好好的衣裳,让你给刮成这样,看你娘不打你!”
男孩子握着树枝,突然有些低沉,“我没有娘……”
“啊!?”墨伊心里一沉,赶紧说,“那……对不住啊,我不知道。这样,你下来,我帮你把衣裳缝一下。没有母亲,就更要小心一点,别让人笑话你!”
少年沉默不语。
“你要是把胳膊腿摔坏了,没有娘,谁会心疼你?快下来吧!”
少年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柿子。
可能也终于意识到没办法了,于是,手脚并用的下了树。
悬着心的看他落了地,墨伊就想发火再骂几句,但想到他没娘……便忍住了。
轻声说:“来,我帮你撩几针。”针线她总是会随身带的,看了少年身上的衣裳,感叹:“多好的料子啊,真可惜了。”
墨伊坐在石凳上,少年磨蹭到她眼前。
哟,齿白唇红,长得很好!尤其那双眼睛,黑黝黝的……与她认识的男孩子都不一样。
针一缝上,墨伊又多起话来,“还怪我说你傻……难道你不傻吗?要想上树,得把外头衣裳脱了。一个是灵巧、方便。另一个也不会弄脏弄破了。别人就不容易发现了,对不对?
今儿又不冷!做什么事,都得有讲究!就连淘气,也得会才是!那几个柿子,你这样根本就够不着,只有可能把腿断了,脑袋摔个大洞。衣裳破了,长辈一看就知道你又做坏事了!没玩好,最后还被说……你说,你是不是傻?”
那少年傻傻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姑娘,她这是……在教自己做坏事要不留痕迹?
墨伊很少说这么多话,感觉气都不够用了。
她手可不慢,很快就给缝好了。“好了!”
“谢谢姐姐。”
嗯。这不挺有礼貌么。以后什么:蠢女人三个字,可不能再说的,知道吗!你若是想吃柿子……这一片的柿子很好,寺里肯定有柿饼。带着白霜,可好吃了。你去问小师傅们要些,你有铜板吗?给小师傅几个铜板,他们就会帮你拿。”
“没有。”
墨伊掏出几个铜板给他,还有几块糖,“给两块糖也成的。小师傅都喜欢吃糖。”
“我也喜欢吃。”
“糖要少吃,虫子会吃牙。如果没有柿饼,你就问小和尚要杆子,直接打下来!好了,我走了!别再上树了啊!”
少年有点不舍,“你……”
“哎哟,我的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呢?”一个仆从模样的人跑了过来。
墨伊见来了外人,笑笑,转身走了。
少年有些失落:都没来得及问她叫什么呢……
074登高望远
墨伊刚出了院子,正遇到梁佑来寻她。
“伊妹妹!”
“梁佑哥哥!”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梁佑有些担心。
“没事。梁佑哥哥……”墨伊想下定决心,跟他了结一下。
没等她开口,梁佑急急的说:“伊妹妹,你听我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受我牵累。我会再想法子争取的。”
“梁佑哥哥,你认真听我说:原本我们的结亲基础,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侯夫人为了侯府,要安排你的婚事,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你即将走的路,是跟之前的完全不同的。所以,我们的亲事即使不成。你也不用内疚。”
她抬了下手,阻止急于说话的梁佑。
“实话说,张霰林那样的姑娘,才适合当侯夫人。我只怕你再坚持,会影响前程。那样,即使我们成亲了,又有什么好日子?你在侯夫人面前,也为我争取,做到仁至义尽了。现在,我们就顺其自然好吗?”
“伊妹妹……”梁佑着急又难过。
墨伊脸上堆起了笑:“如果侯夫人认为我行,那我就得到了她的认可,不会再推脱。但如果她不同意,那咱们……就还是好友家的孩子,是异姓兄妹,可好?”
梁佑摇摇头:“此事的因果,我不是没有想透。既然我与夫人提了,就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我梁佑,不是为了前程,就不择手段的人。如果我真是那样的人,恐怕夫人也不会重视……”
墨伊点头同意,但又说:“你现在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这件事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对内……梁家子弟刚进侯府,都是堂兄弟,兄友弟恭的。可越往后,竞争越会激烈。甚至……会有凶险。因为……利益太大了!对外呢,要撑起一个侯府,虽然我不知道都要做些什么,但担子是不会轻的。你得向侯夫人证明你能撑得起来才行啊!”
“我知道的!”
“那咱们先把此事搁置,将来,成与不成,我都会祝福你的!”
“你放心……”梁佑就还是这一句。
墨媛从清风阁出来,先回了趟墨家的厢房。
刘氏大殿里听完经,在这儿歇着呢。
拿出珍珠手串,“娘,您瞧!侯夫人赏的!”墨媛显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