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二嫁by莘玥
莘玥  发于:2025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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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找女儿有何事?”陈窈一身深色长裙,站在正厅中间,给周围的暗色添了一抹艳丽,格外地亮眼。
曲酆从袖口拿出一枚玉佩,问她,“也没有别的事,想问问你能修补吗?”
陈窈看到破碎的玉佩,嘴角轻轻一勾,“父亲,您这是怎么弄坏的啊?”
说来今日也是他倒霉,下朝时被摄政王的侍卫猛地冲撞了上去,许是身子骨不那么硬朗,竟撞在了一旁的高墙上,腰间落下一声难以察觉的响声。
顾宴书坐在轿撵上,身着一袭云锦金边华服,墨发高高束起一金冠,浑身无繁复配饰却显矜贵,他俊美的冷眸,轻轻扫过,“做事莽撞,还不快给曲相道歉!”
曲酆哪里受得起摄政王身边属下的歉礼,面容不由惶恐一瞬,连忙撑起身子,拱手作揖道:“无碍,摄政王殿下无需放在心上。”
凌雲只听从王爷之名,放在手中的长剑,恭敬地抱拳半跪,“属下鲁莽,还望丞相原谅!”
曲酆僵笑:“好说好说,凌侍卫快请起!”
“自领五十板子!”顾宴书语气漠然,却让人不寒而栗。
“是!”凌雲更对此无太大波澜,被打被罚似家常便饭一般。
曲酆对摄政王接触不多,只知他辅佐小皇帝,年纪轻轻却手腕了得,与冯家多年周旋也能被贪到一点好处,若不是他生性残暴,踩着自己血脉的尸体而上位,也算是年轻有为,他或许会将自己两个女儿的婚事考虑给他。
凌雲这时一瞥,注意到地上的一枚汉白玉韘形玉佩,他小心捡起向顾宴书呈上去。
曲酆一摸腰间,才发觉掉落在地的正是自己的玉佩。
顾宴书沉冷的双眸瞥了一眼,玉佩边沿碎了一个角,嘴边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笑意,随后若无其事地道:“既是本王的侍卫把玉佩弄坏,曲相你放心交予本王,金瑶楼的老板娘巧夺天工,本王让她为你修补绝看不出有破损的痕迹。”
曲酆眉头一皱,金瑶楼的老板娘不正是他女儿陈窈吗?
他心里盘算,陈窈竟还与摄政王认识吗?听摄政王的语气,似对陈窈很熟悉的样子。
“曲相你意下如何?”顾宴书又问了一遍。
“这……”曲酆垂着脑袋,装糊涂地说:“微臣不敢麻烦摄政王。”
顾宴书哦了声,表情很微妙地一笑,豁然地道:“瞧本王这记性,都忘了你家走散的女儿正是金瑶楼的老板娘,那正好于你修补。”
曲酆言笑:“正是!”
顾宴书却难得笑了,眉梢微微上挑,“本王恭喜曲相的贵女失而复得,有这样一个玲珑的女儿,你可要好好对待啊!”
说完,顾宴书轿辇轻抬,留下曲酆在原地思考他话中的用意,听上去顾宴书似与陈窈有些交情,还不错的样子。
想到这里,曲酆抬头看陈窈专注的侧脸,忍不住地好奇道:“你与摄政王相熟吗?”
陈窈微愣,她只让顾宴书想办法去弄碎曲酆身上的玉佩而已,不知顾宴书做了什么,让曲酆对两人的关系产生了疑问。
她恢复了平淡的神色,说道:“金瑶楼的生意红火,自然与皇家也有交集,像冯太后、长乐公主还有摄政王,女儿都为其做过簪钗。”
“摄政王好相处吗?”
曲酆今日瞧着顾宴书的言辞,除了一身墨袍和威震的眼神有几分的噬人,但字里行间却显皇家大气的做派,一点都不像传闻那样可怖。
陈窈讪讪地一笑,摆手说:“这个女儿就不得知了,都是他身边的侍卫来金瑶楼置办,我见摄政王的面次数少之又少。”
曲酆垂首,似在思考她所言的真实。
提及与顾宴书有关的琐事,陈窈不敢多做停留,将玉佩收在袖口道:“父亲,我已看过,不难修补,三五日的工夫足以复原。”
曲酆:“好!”
等陈窈走后,曲酆在厅中来回踱步,越琢磨越觉不对,他在朝堂多年从未看摄政王为谁说过一言半语,他居于高位,对大臣家中的琐事从不过问,更难想象从他口中听到恭喜二字,实属是稀奇啊!
他过问了陈窈的态度,看她公事公办的样子对摄政王确实不熟,就是摄政王对陈窈的态度有些让他拿不准。
陈窈做簪做得好,多受皇家青睐也不足为奇,偏偏是这个踏着尸体的摄政王对她赞赏有加,这可不是什么恩赐。
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冯太后身后的冯家与顾宴书母妃裴家各握一半兵权,多年来两人明争暗斗,都想把对方的兵权囊括,想要加强自己的力量就势必让大臣们战队。
但曲酆为自保从不站队,若是摄政王那番话真对陈窈有意,两家结亲不就得罪了冯太后吗。
他沉思片刻,决定为两个女儿议亲。
初凝才是及笄的年纪,但她不谙世事,行事做派还是个小姑娘,他倒不急给她张罗婚事,但陈窈身为长女,在家留着留着就成了老姑娘可就不值钱了。
曲酆叫万菁菁来与她商量说:“窈儿也到了该张罗婚事的年龄了,你先打量打量好人家,改日让她自己挑选,若是有瞧上不错的公子,先把婚期定下来吧。”
“也为初凝做打算,她虽不急,但若有好人家也可考虑!”
就在曲酆转身之际,万菁菁掀起一抹冷笑,仿若张开獠牙的蛇蝎,她早就在等这一刻呢!

晚上陈窈照例回王府拿解药,顾宴书没太难为她,直接就把药给她了。
这解药吃下去没什么异常,就是入口极其苦涩,像一口气吃了几百口苦瓜心一般,她每次吃完都要吃喝碗甜汤润润嗓子。
“哈唔——”陈窈一饮而尽,放下碗满足地轻呼一声。
顾宴书坐在紫檀竹节椅上,半撑在扶手边悠闲地翻书看,见她喝完,抬手为她擦去唇边溢出的汤汁。
这番举止让她想到了昨晚,她在床上每次吃完,顾宴书都会用指尖抹去她嘴角边沾染他的气味,温柔又缱绻,但下一刻他却又将她的脑袋摁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多吃几次……
这味道混着点咸,像过完咸鱼的水夹杂木薯粉的黏稠,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吃,但顾宴书说过她的双唇特别软,包裹着他如触碰到心底的柔软。
陈窈想歪了,脸不由泛起两片红晕,被心思细腻的顾宴书察觉,他漾起一个很轻的笑问:“想什么呢?”
陈窈才不会告诉他,她转而问责他:“你怎么和我父亲说的,他今日问起我与你是否很熟?”
“哦?”顾宴书轻浮地挑动下眉毛,嗓音悠扬,“你说岳父大
人啊?”
陈窈脸蹭地红了:“……”
顾宴书可喜欢她脸红,穿着衣衫的羞红与褪去衣物的潮红,他都爱不释手。
男人大手一拦,将陈窈娇小的身子抱进自己怀中,托住她的玉臀往上,引导她的双臂勾住他的宽/阔的肩头。
陈窈眨了眨眼,稀里糊涂地坐在他的腿上,还以一种羞耻的姿势攀附他,顿了须臾,她开口道:“有话好好说,别搂搂抱抱。”
她还没真正原谅顾宴书,只是为了自己堪忧的性命不得不委身于他罢了,没必要跟他似从前那般亲热。
顾宴书却不这么觉得,只要陈窈肯让他睡,这就是她原谅了他。
“他玉佩碎了,本王为讨好准岳父大人,自然为他举荐与本王交好的金瑶楼老板娘啊?”
陈窈面露错愕,“什么啊?”
她本意是想让顾宴书弄坏玉佩就完,她给曲酆请安时可以主动提及玉佩之事,既让曲酆感觉她这个女儿很细心,又能留下玉佩让青阳误以为是个残次品,可以偷偷变卖掉。
结果顾宴书竟还夹带私货,若不是她在曲酆面前谨言慎行,都怕露出马脚被他逮住。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陈窈只能认命接受,问他:“你就不怕他疑心吗?”
“本王倒是巴不得他疑心重呢。”顾宴书轻哼一声,无所忌惮地说:“他若派人暗中调查,发现了你与本王的关系,为了你的名声也不会多招摇,反倒会更宝贝你!”
陈窈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但还是忧思道:“太铤而走险了吧。”
顾宴书狭长的眸子微眯,笑道:“本王就是要他知道你是本王的女人,谁敢动你就是与本王为敌,他又得罪不起本王,自然会对你好!”
“刚才还说要讨好他,现在却比谁都凶巴巴的。”陈窈轻轻往他胸膛上一敲,声调絮絮如轻抚在棉花之上,嗔怪地说。
陈窈长得娇艳比花还娇上几分,尤其是她俏皮时的样子,没有刻意地勾引人,却别有一番风采,看得顾宴书心里痒痒的。
“走!”顾宴书拍了拍她圆润的屁股,示意她起身。
“去哪?”陈窈愣住,不知他要做甚。
“伺候本王沐浴!”顾宴书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说。
陈窈刚靠近他,就闻到了一阵清香,明显是洗过了身子,“你不是刚沐浴过了?”
顾宴书:“本王出汗了,要再洗一遍!”
陈窈不禁疑问,难道她刚才坐到了小书书身上吗?
顾宴书见她不说话,拦腰抱起她往浴池走,“别琢磨了!就是你想的意思!”
陈窈:“……”
“可我今天不想吃,嘴……有点痛。”陈窈声如细蚊,巧手抓住他的衣襟,羞涩道。
她早晨喝茶的时候嘴都发酸,顾宴书那根宝贝都快和她小臂一样粗了,要是夜夜都喂进她嘴里会撑坏的。
顾宴书脚步一顿,视线落在她娇红的面容上,女人长睫卷翘,害羞的神色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他晦涩的眸光闪了闪,环在她腰上的大掌透着微微热度,凑近她的耳边道:“你吃一次,本王告诉你一个关于万菁菁的情报!”
陈窈腾地抬起水眸,落在顾宴书比黑夜还浓稠的瞳孔,似要融化她一般,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见她默然不语,顾宴书暗沉的目光一晃,快步往浴池的方向走。
天光清亮,明窗净几。
陈窈回到府,彩环拼命压住脸上的兴奋,靠在她耳边道:“姑娘,老爷要修补的玉佩不见了。”
“知道了。”陈窈笑了笑,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有部分无关紧要的首饰盒全交予青阳,其中就包含曲酆摔坏的玉佩,青阳爱财却不识货,若是别人看到名贵的玉佩,才不会动任何歪心思。
陈窈就是拿捏了她这点,才会如此顺利。
“姑娘,大夫人明日请您去院中赏花,还有与夫人交好的嬅京妇人,会带着自家公子一同前往。”灵月一摇一摆地走近,双颊因阳光下暴晒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将她打得粉嫩的胭脂晕花了样儿。
晓依和彩环相视一看,压住了嘴角浮出的嗤笑,那两坨红远看就像个猴屁股一样,黏糊糊地贴在她脸上,好不贴切。
陈窈淡淡扫过她的脸,顿了顿后才道:“明日你就和青阳陪我一起去。”
灵月被陈窈投下的目光刺到般,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身子。
夫人吩咐要让她做证人,证明陈窈与男人偷偷出去过,她还愁姑娘不会带上她去,没想到姑娘整合她意,灵月领了命便打算退下。
还没出门,晓依却将她叫住,喝道:“明日不许涂厚胭脂,做咱们姑娘的女侍不可太过招摇,还有你日常戴的那些花儿也不许出现!”
灵月抬眼看了看陈窈,她端着茶轻吹上面的热气,仪态优雅,对晓依的自责充耳不闻。
禾燕院谁不知她是大夫人派过来的,没有人敢对她大呼小叫,这是陈窈身边的丫鬟第一次以这种口气和她说话,面子上纵然挂不住,但她又想到明日大夫人将她彻底铲除了,她就能回沏兰院美美领赏了,便忍下了这口气。
“是!”
灵月心中气愤,还未走远就听屋内传来彩环愤愤不平的话语。
“早些年就有丫鬟仗着自己有几分的姿色,到处勾搭公子少爷的事情数不胜数,姑娘你一定要多加提防啊!”
“是吗?那丫鬟有被主子处置吗?”
“没有……人家会打扮,鲜艳的裙子一换,笑得比春风还沐浴,勾得人家公子哥的魂都没了,后来便飞上枝头了呗。”
“你们俩休得胡说!”
听见屋外落了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三人才止住要说的话,灵月相貌比青阳要有些姿色,她平日爱捣鼓这张脸,陈窈也放任她,这番话她定能听进心里。
陈窈装得也累了,放下没喝一口的茶,她嘴角边被顾宴书磨出了破皮,不能喝太滚烫的茶,她叫晓依给她上了碗凉茶。
晓依还以为她贪凉,递上水还不忘提醒她说:“姑娘,你信期快到了,不宜吃太多。”
陈窈有苦说不出来:“……”
这场赏花宴就是打着赏花的幌子,为她选如意郎君,陈窈本心也不是为了男人去的,她吩咐晓依为她准备适时的衣裙,别太招摇。
翌日一早,陈窈穿着一袭藕荷色烟罗裙,领边绣有银紫色的栩栩蝴蝶,腰间轻系一明珠缎面束带,袅袅婷婷,衬得身段更显玲珑,娇容未施太多粉黛,双眸灵动,肤若白雪,她喜欢艳丽的颜色,鲜少穿素色的裙子,让人看了眼前乍然一亮,宛若池塘里最娇嫩的一朵睡莲。
彩环凑近一瞧,笑嘻嘻地说:“你给姑娘这身素色装扮,是一个都不给灵月留活路啊!”
她今早看了灵月一身的着装,果真是按她们所言而穿,一袭粉嫩的长裙,发髻上还挽了一朵鲜艳的大牡丹花,脸上的胭脂倒是浅淡了些许,就是唇脂太红了,像是吸过两斤猪血一般。
晓依假装叹了一口气,“谁叫咱们姑娘穿什么都好看呢。”
陈窈被两人盯得都害羞了,“油嘴滑舌!”
入秋的天气,院子里的白海棠花争相盛开,斑斓的花蝴蝶驻足在此,微风拂过,阵阵花香萦绕鼻尖。
隔着一道隐约能透露出轮廓的帘子,院里站有五六个俊朗的青年,曲酆站在身侧让她先看看,有没有看上眼的。
陈窈扫了一眼,她看不清
这些公子们的相貌,但个个都是身姿挺拔,想必家世都不会很差。
万菁菁本也不是为陈窈选好人家,只不过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她叫曲初凝称病在闺中,零零散散地为她选了几家的公子,谁知这些男子每一个竟都精心打扮了。
她脸色此时有些难看了,把这些都归结于陈窈这个狐狸精会勾搭人!
陈窈余光一瞥,嘴边笼起不易察觉的得意,她这个嫡母阴险毒辣,看不清别人的优势所在,自然想不到她老板娘的名号早已遍布整个嬅京,许多来金瑶楼买的公子都不是来看簪的,是来看她的!
所以在他召集这些俊秀的公子哥,正好给他们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这就是个过场罢了,陈窈无心应对,朝曲酆笑了笑,“父亲,快到午时了,不如先用膳吧,这些都是母亲精心为我挑选,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儿,等我仔细看过再选也不迟。”
曲酆一想也好,用饭过后可让陈窈和他们见见面,这样隔着一道帘也看不出来什么。
女眷与外男是分开用膳,陈窈为表示对客人的敬重,还专门选了一个玉盘作为礼物给他们,她知会了一声万菁菁便吩咐灵月去送。
万菁菁倒没多想,她只当以为陈窈是对这些男人显魅罢了。
对面做的贵妇倒是一个劲儿地夸赞陈窈礼数周全,还有几位夫人让她帮忙看发饰,陈窈都一一应允,一时成了夫人们眼中的香饽饽,全都围了上去。
万菁菁面色铁青,气得袖子里的拳头紧握,指甲都嵌在手心里了。
上了菜后,大家便退到各自的席面用膳。
陈窈夹了一口肥嫩的鱼肉吃,曲府的膳食不比顾宴书王府的可口,她吃不太惯,但为了下午要与万菁菁盘旋,她强迫自己多进了些。
等饭菜都撤了,也没见灵月回来,陈窈心里有了盘算,叫晓依去找。
万菁菁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当着这些贵妇的面她不好冷脸,面上挂着僵硬的笑,问她,“怎么了,窈儿?”
陈窈:“无事,我的丫鬟不知去哪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丫鬟指不定是在哪里贪玩罢了,万菁菁说了几句,还不忘叫她好好管教下人。
陈窈装作没听懂,转而又去与前面的夫人们聊天。
万菁菁:“……”
她盯着陈窈那张快笑烂的脸,叫来了胡妈妈按计划行事。
万菁菁冷冷地看着陈窈,笑吧,你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曲酆此时正与这些俊男攀谈,想着亲自为陈窈选一位如意郎君,结果听到万菁菁的消息时,面色登时一面,如阴云密布的雨天般恐怖。
“让宾客先移步去花园的亭子,我们随后就到!”
曲酆吩咐下人赶忙去做,此事关系陈窈的名声,不可走露一丝风声!
陈窈被万菁菁一脸严色地叫到正厅时,心里就有了数,终于要来了吗。
厅内,曲酆与万菁菁并肩而坐,面容严肃,周围的空气跟着冷到了几点,中间跪着一个男人,一身粗衣,光是一个背影就能看出他的惶恐与紧张。
陈窈故作错愕,缓缓地说:“父亲叫女儿来,不知所为何事?”
“你仔细看看!”万菁菁冷然扫过她,朝着地上跪着的男人说:“她就是曾在村中有过一个傻子夫家的女人?”
陈窈定睛一看,清澈的瞳子骤然放大。
跪着的男人缓缓抬起了脑袋,露出一排黄牙,笑得丑陋,正是曾在花颐村占过她便宜的刘二!

万菁菁敏锐地捕捉到两人眼神交错的瞬间,她尖尖的眼角微陷,唇边绽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陈窈曾被一个傻子占过身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任她再巧舌如簧都改变不了。
万菁菁十拿九稳,双眸微眯,等着看即将上演的一场好戏!
陈窈从顾宴书口中得知万菁菁会找来刘二,她虽早已做了防备,但如今看着刘二那张与从前无变化的嘴脸,让她心里不免一寒。
她承认为了赚到银钱讨好过刘二,让她闻到肉味却吃不到,但倘若刘二对她没有任何的歪心思,她也不能得逞。
多年前,她曾惹过的火,最终又引燃到她自己身上了。
陈窈双手紧攥绣帕,薄薄的眼帘低垂,睫毛遮盖住她稍显慌乱的目光。
刘二映着刺眼的光抬起面,高高发际几根粗糙的发滋出,肥厚的腮肉突出,笼起一个丑陋的笑容。
几日前,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花颐村登门,她自称姓胡,从袖口中掏出一幅画卷,问他认不认识这上面的女人。
刘二小细眼一挑,眯了眯。
女人身姿妩媚,长裙迤逦,细腰丰臀,两只玉手在胸部交叠,似画中仙。
除了陈窈外,他就没见过比她更有韵味的女人。
刘二彻底接过了他爹的位置,当上了花颐村的村长,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已不是从前吃吃混混的村中恶霸,他有做生意的头脑,小日子过得富裕自在。
可他有钱没女人啊,他想添个美妾,多生几个孩子为家里增添人口。
村里的女人要不就是含蓄内敛,或者性子大大咧咧,操这一口夹着口音的糙话,他都玩腻了,早就不新鲜了。
乍然看到陈窈的画像,他想起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在吴春蔓死的时候,这个女人可真厉害,逼死了她的死对头,还带着傻相公到城中发了财,现在又成了丞相失散的嫡女。
要不说他真是好眼色呢,一眼就相中了陈窈这块儿宝贝,女人扭着腰身,胸/脯高挺,说话劲劲儿的样子一打眼看就是城中的做派。
胡妈妈顿时猜中他所想,微笑道:“刘村长,只要你同我去曲府走一趟如实说明,事成后陈窈左右是再也嫁不了人,到时候钱和人还不都是你的吗?”
刘二两排黄牙露出,鼻底在用力笑时留下两条深深的沟壑,正合他意!
多年未见,不知是城里的风水更养人,还是这女人被她那个傻子相公日日给滋润的,似乎比在村中要更加妩媚了。
刘二喉结滚动,感觉裆下都要烧起来般,更想睡她了,他朝陈窈色眯眯一笑,伸出微白的舌头舔了舔下嘴唇。
他满脑子的污秽全都写在了脸上,视线有意无意地从她胸前掠过,令她心里一阵作呕,陈窈嫌恶地移开眼。
曲酆铁面如青石,双眉下的眼射出威严之色,一掌拍在四方桌上,炯炯双目似冒着火光一样,怒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倘若陈窈之前真有过相公,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找回十多年失散的女儿本就不易,他不求女儿未出嫁,但陈窈不能瞒着他,听说对方竟还是个傻子,这不是明摆着想掩盖过去的种种不堪,好攀上高枝吗?!
今日若因陈窈的陈年旧事而叨扰到宾客们的不悦,他绝不会姑息!
“老爷,您别动怒!”万菁菁递给曲酆一杯清茶,笑里藏着棉针地说:“事关重大,先听小姐怎么说吧。”
陈窈背挺得极直,柳叶眉微微凝起,“我从未有过夫家,陈芹妈妈去世后,我用她仅剩的钱财,白手起家开了一间金钗店,忙于生计无心婚嫁。”
万菁菁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她瞪了眼地上跪着的刘二,他立即领悟,大喊道:“她胡说八道!在花颐村她和一个叫
裴照七的傻子成了亲,租住在庞婶子的家里,她在村中卖馄饨维持生计,左邻右舍的邻居都吃过她的馄饨,也见过她那个傻相公,这些人都可做证!”
陈窈不慌不忙地说:“花颐村是陈芹妈妈将我带大的村子,我确实在村里长大生活,芹娘教会我生火做饭养家,直到她去世后,我靠着馄饨生意勉强维持家用,后来庞婶子欺负我一个人姑娘孤苦伶仃,把租金抬高了数倍,我……被逼无奈,只能来嬅京另谋出路,从头到尾都不认识你所言的裴照七!”
说假话容易被戳穿,但真话不会,她只需把有关裴照七的所有剔除,那她话便挑不出来一点错。
刘二一时被陈窈三两言语冲昏头,不知从何处反驳,“你当时被……”
陈窈打断他,乘胜追击道:“父亲,这个人我认识,他是村长家的儿子,那时生活过得拮据,连顿饱饭都要精打细算,一块窝窝头要分上两块来吃才能不被饿死,这也便罢了,我还要提防着周围的狼!”
说到此,万菁菁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呼吸也变得急促。
陈窈伸出手,直直地指着刘二,眼眶饱含热泪,哽咽道:“就是他!日日来馄饨摊前光顾,借着吃馄饨的档子占我的便宜,欲行不轨之事,还联合房主提高租金,将我赶出了花颐村,我不知他今日为何出现在府中,要说我有个傻子相公,怎么不直接将他寻来,这样岂不是更有说服力吗?父亲,您要相信我吗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用绣帕擦拭眼角的泪水,眼波轻轻一侧,瞥见了万菁菁覆在桌上的手颤了颤。
万菁菁嘴唇翕动,她听陈窈有过夫家后,当即让胡妈妈去查了,可她这个傻子相公像是消失了一般,胡妈妈已竭尽所能,都快把嬅京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只可能是陈窈为了以后的富贵,把这个傻子给杀了或者是藏了起来。
万菁菁倾向于后者,陈窈重感情守规矩的女人,她不会无视嬅京律法,肯定把人藏在她们找不到的地方。
如果藏的话,他们平日里定然会有联系,就算没有她也可以让陈窈有,她安排在陈窈院子里的女侍已起到了作用。
万菁菁侧眸去寻曲酆的神色,他对这件事的态度直接决定了陈窈能不能留在曲家。
陈窈字字句句仿佛扎到曲酆心里一样,一下比一下痛,这么多年他没尽到父亲的义务,本应在曲府锦衣玉食的嫡女,却在乡受苦十多年,但曲酆很理性,现下解决事情最为重要。
他垂首深思,见陈窈的样子不似说谎,可万菁菁身为当家主母,陈窈是威胁不到她的任何地位,她也没有要害陈窈的理由。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可还有别的什么?”
空口无凭,曲酆要看更有力的证据。
刘二咬牙切齿地道:“你那个相公被你藏起来了!当然是寻不到!你敢让我们搜院子吗?”
他对陈窈那个傻相公有很深的敌意,他总觉得裴照七在装傻,其实心里什么都懂,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摸过陈窈手后被他打伤,所以陈窈绝不会舍弃他,一定把裴照七给藏起来了,那么她的院子里肯定遗留过男人的痕迹。
“这……”万菁菁不好表现得太过心急,她看向曲酆等他拿主意。
曲酆觉得搜个院子而已无伤大雅,便说:“搜吧。”
万菁菁一阵窃喜,吩咐胡妈妈前去。
“禾燕院人多院又大,光是胡妈妈一个人搜,我心疼!”陈窈叫住胡妈妈,假意关心她后顺势一说:“父亲,不如叫长毅也一同前往吧,两人干活快,咱们不好叫宾客耽搁太久。”
长毅是曲酆身边的心腹,做事麻利,不会有所偏颇。
曲酆一想也是,耽搁时间太长引起宾客的怀疑就不好了,点头说:“你也去吧!”
万菁菁向胡妈妈点了点头,心想陈窈叫谁都无济于事,等一封封的书信被搜出来,任她长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不出片刻,长毅便托出一个匣子进来,胡妈妈跟在身后隐隐露出扬扬得意的姿态,万菁菁见此内心大悦,轻抿了一口茶。
曲酆凝目,皱了皱眉:“搜到了什么?”
长毅将匣子呈上前说:“大小姐的院子已搜过并无异常,婢院中有一个匣子有蹊跷!”
每个院子都有供下人所居的院子,名为婢院。
这个用来装首饰的匣子正是在婢院中搜查出来,本平平无奇但它藏得过于隐秘,而里面的物件又贵重,绝非一个丫鬟能有的物件。
长毅将木匣子打开,万菁菁伸着脖子往前探去,是一堆金闪闪的首饰和钗子,并未见任何的书文信物,她双目颇为迷茫地看了眼胡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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