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妈妈也慌了,她摇摇头对此毫不知情,心中暗骂青阳这个丫头是怎么做事的,没把书信藏里面吗?!
陈窈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三两支簪子仔细打量起来,“这些都是我做簪废掉的料子,怎么都在这儿?我未曾将其赏赐过下人也没想扔掉,这些簪钗虽做毁,但重新熔掉后确是真金实银。”
曲酆眯起了眼,匣中一晃而过的晶莹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不是我损坏的玉佩吗?怎么会在这里?”
陈窈眨了眨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双睫轻微颤动问长毅,“这是从婢院何处搜到?”
长毅回:“一名叫青阳的女侍床榻下所发现。”
曲酆瞬间明白了,这奴婢手脚不干净,三天两头地偷拿陈窈的首饰,还越发放肆,竟偷盗都偷到了他身上了,以为有瑕疵的玉佩就是陈窈不要的物件。
陈窈轻轻啊了一声,语气疑惑,“怎么会是青阳啊?是不是弄错了?青阳可是母亲给我送来的女侍。”
曲酆看向万菁菁,眸光稍显锐利。
万菁菁心咯噔一下,嘴角僵硬地笑了笑,朝着陈窈说:“青阳在我院子里向来守规矩,所以母亲才忍痛割爱将这个得心应手的丫鬟给你,不知怎么回事……到了你那儿竟还沾染偷窃的毛病,想必窈儿心地善良,不会管教下人才酿成此祸。”
陈窈冷冷地浮出一丝笑,万菁菁明里暗里指她不会看管下人。
她平静地说:“大夫人此言差矣,我白手起家管理金瑶楼几十个簪娘,井井有条,从未出现此等错事,何况您赏赐的下人我岂敢苛责?”
晓依见机行事,向曲酆跪下说:“还请老爷为我家姑娘做主,那丫头常常仗着是大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女侍,在我们院子里作威作福,才来半个月已砸坏了三个盏,两个玉盘,我们姑娘左右为难,不敢惩罚大夫人的人,只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万菁菁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我既把人给了你,那就是……”
曲酆听得已不耐烦,愤然说:“叫那个贱婢过来问话!”
须臾,青阳被嬷嬷给压了上来,她面容惶恐地扑跪在地面,尤其是在看到桌上摆放的匣子,眼中的惊恐骤然放大。
胡妈妈不应搜出她伪造的书信吗?怎么却是她即将要卖出去的首饰呢?
陈窈低眸看到青阳眼底闪烁的疑惑,不由轻轻一笑,她早就吩咐彩环盯着青阳,今日趁青阳跟着她来赏花时,彩环就把抽屉里的书信都撕毁了。
万菁菁心里清楚这个丫头留不得了,重要的是要将自己撇干净,她正色道:“这些怎会出现在你手中?”
青阳头皮发麻,手心冒出大量的冷汗,哆哆嗦嗦地回:“都……都是小姐做坏了的金钗银饰,奴婢想着左右也是无用的残次品,不如用卖来的钱再还给姑娘,也比光摆着强……”
她声音越来越弱,不敢抬眼去看主子们的神色。
“这么一说,我倒还要谢谢你为我精打细算了?”陈窈轻哼一声,顺着她的话阴恻恻地说:“不如现在就把你之前卖的那些银子给交出来?”
她这些年跟在顾宴书身边,也学会了些他吓人的皮毛,一板一眼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像他。
青阳被她吓得肩膀直颤,头颅低得快陷进了地底一般,她早就把银子寄回了家中,身上分文不见。
“身为奴婢,未经我的允许便把物件私卖,这就是偷!”陈窈声音铿锵,顿了顿又换上一副笑脸,迎面对着万菁菁道:“但看在你是从母亲院里出来的女侍,簪钗这些首饰我可以不计较,可你万万不该把心思打到父亲身上,这块破损的玉
佩是父亲叮咛我修复的,不是你口中的残次品!”
这番话如一贯天雷打到青阳身上般,她登时僵住,浑身发凉,她哪里知道那是老爷的玉佩,她只是看着样子好看,还有个碎角,以为又是陈窈不要的东西。
要是知道那是老爷的物件,给她十个胆子都不会偷。
曲酆心烦意乱,没工夫处理琐事,不过是一个不端正的丫鬟罢了,他启唇,轻轻飘下两个字,“杖毙!”
青阳如一摊死水一般瘫软在地,随后似想到什么般,猛然爬到万菁菁的脚边,扯住她的裙边,边用力磕头边嘶吼地央求,“大夫人求您救救奴婢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只要在院子里呆一天,就能帮……”
胡妈妈哪儿还容得她胡言乱语,一个疾步上前踹开她扒在万菁菁裙子上的爪子,顺而将脏帕子塞进她的口中,“快将她带下处置!”
青阳泪水如瀑布般流淌,喉间极为痛苦的呜咽,“唔唔唔……”
两个嬷嬷如同提死猪一般,将奋力挣扎的青阳给拖了下去,她的尖声在吼了短短几下后便彻底恢复了平静。
曲酆捏了捏眉心,神色复杂地扫了一眼万菁菁,沉声说:“你院子里出来的人,日后要严加管教!”
万菁菁嘴唇微抿,装作镇定自若地说:“是!”
活落,她盛满怒气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陈窈,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般。
她着了陈窈的道了,没揪出她的错,偏巧被她反咬一口!曲酆虽没真的责罚她什么,但管家多年却成被按了一顶不会管束下人的帽子,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还被陈窈折损了一个帮手,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陈窈见万菁菁眼里的怒气,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她施施然地说:“既然没搜出任何的证据,是不是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曲酆默了默,既然目前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表明陈窈有过夫家,不如先散了,莫要让宾客久等。
他正要开口说话,万菁菁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阴笑,打破了陈窈的喜悦,“何必去大费周折地搜寻呢,只需找一个嬷嬷验她是否为处子之身即可!”
陈窈身子猛然一震,她和顾宴书多年绝非完璧之身,若是硬要验身,绝无翻盘的可能。
她握紧了拳头,真是卑鄙的手段!
堂堂丞相府的嫡女验身,就算是清白之身,日后也要被人非议,一旦验身嬷嬷的手要从她体下进/入,她再无辩解之力,无一不是种羞辱。
女儿家的清白最重要,哪个男人都不想要一个被摸过身子的女人。
所以,无论是否为完璧,对陈窈来说都是损失。
而万菁菁打的就是在打这个主意!
万菁菁情真意切地说:“老爷,这法子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倘若日后窈儿有了夫家,因此事而找上门,落上一个包庇的下场,谁都不会好过!”
曲酆也明白这点,只怕等陈窈嫁了人,被夫家发现她有个前相公,整个曲家都要为她背负骂名。
“我也是为了她好啊。”万菁菁长袖半遮住面,一双犀利的长眸露出阴毒的目光向陈窈射去。
陈窈手掌心渗出薄汗,紧绷着微微泛白的小脸。
她不能让万菁菁得逞,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曲酆身上,她咬了咬唇,喉咙微哑,“父亲,连您也不相信我吗?”
晓依面色跟着慌乱,要不是陈窈吩咐过不能依靠王爷,她恨不得变成一只飞鸟,立即回去禀明,把万菁菁这张嚣张的面孔撕碎!
曲酆在犹豫,他甚至都不敢看陈窈的眼睛,因为他心里清楚,比起陈窈的清白,曲家的地位更重要,他先一步掌握全局的动向,可把控势态往后的发展。
陈窈未曾嫁过人,那他可当一切从未发生,被验了个身子而已,大不了把这院子里知晓此事的人都清除掉,但她要是真有过男人,与其日后被夫家嫌弃,不如提前做准备。
密切关系到家族未来,他要保曲家一生的荣华富贵,容不得半点差错!
万菁菁看向曲酆踌躇的侧脸,她最懂这个男人,什么都没家族的荣耀重要,从村到城他一路不惜任何代价地往上爬,就是想成为人上人,他为了维护眼前的地位什么都可以舍弃。
片刻,曲酆有了主意,他抬起眼,“窈儿,不论什么结果,你都是曲家的大小姐!”
这是要让她验了!
陈窈心似坠到了谷底般寒,她眼底一片湿意。
她嘴角扯出一抹笑,终究不是抚养她长大的父亲,关键时刻还是会选择牺牲她。
刘二趴在一旁扬起了一道很深的笑,陈窈和她傻相公的那点事在全村都传遍了,那个傻子在床上格外的卖力,晃得床板咯吱咯吱响,他有一次从她们房后走过,昏沉的室内传来淡淡的光,而女人的叫声比猫抓还挠心。
只要验了身子,哪个男人还敢上门求娶,届时他就能用大宝贝来心疼她了!
万菁菁朝着几位嬷嬷使了使眼色,膘肥体壮的女人们如一阵早已等待好的疾风一般,瞬间出现在陈窈的两侧。
“这些嬷嬷们都是有经验的老手了,绝不会伤着你分毫!”万菁菁嘴边止不住地笑,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将陈窈带下去。
就在这时,长毅脚下步子似生了火般,从门外跨步而来,满脸急色,“老爷,摄政王身边的凌侍卫求见!”
陈窈秀眉微凝,顾宴书来了?她不是说过叫他别来添乱吗?
曲酆一听到摄政王三个字,顿时眉心挤出一个“川”字,他脑袋都要炸了!
先是自家嫡女被怀疑有过夫家,不是清白身子,又查出了家贼,接着摄政王登门……
凌雲是摄政王身边的红人,他来等同于摄政王到访,他得罪不起也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而等曲酆一走,万菁菁的真面目如一条毒蛇般,向她露出带毒的尖牙,“来人!就在这儿给她验明身子!”
晓依眼疾手快地挡在她面前,手上的拳头已蓄势待发。
几个嬷嬷不知她练过,刚要上前抓住陈窈的肩膀,只听“咯吱”一声,其中一个嬷嬷的右胳膊脱臼,如摇摇欲坠的枯枝,她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疼得抬不起手。
谁也没看清晓依敏捷的动作,但足够震慑她们,嬷嬷们害怕地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钳住陈窈,回头等万菁菁的旨意。
“愣着做甚?你们可有三个人啊!”万菁菁也害怕,她声音颤抖着说。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撸起袖子,握紧拳头,龇着牙,一副要干仗的架势将陈窈和晓依包围。
陈窈没练过,但之前为防顾宴书对她霸王硬上弓,专门练了几招防身的把式,简单防身能抵用。
但她还未施展出来,晓依已拿起她头上的簪子,一把扎进嬷嬷的肩头上,嬷嬷大喝一声,捂住流着血的肩头嗷嗷大叫。
万菁菁何曾看过此等粗鲁的场面,自她嫁给曲酆后,全府上下谁不是对她恭敬,她被气得嘴唇直抖,伸手指着陈窈,声音尖锐,“你……你难不成要造反,我可是你的嫡母!”
陈窈冷冷地笑了笑,她要不是为了让曲酆见到万菁菁阴险的嘴脸,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这根簪子插/入万菁菁的心里,看看她的心有多黑。
大门外,曲酆急急忙忙地赶出门,他一把年纪也实属不易,气差点没倒过来。
“曲丞相!”凌雲站如松树,恭敬向他行礼。
曲酆微微欠了欠身子,他的位分远比一个侍卫要高,但摄政王的下属就是代表了他本人的意思,他不敢有所怠慢。
“我家王爷特意吩咐我上门与你道歉,这是王爷托我给您的歉礼!”
凌雲做了个请的手势,曲酆这才敢正大光明地往马车后看去,车上垒了数箱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
曲酆心里打鼓,他一个玉佩与这些金银比简直不足为道,所以顾
宴书此次派属下前来,绝非为了赔礼这么简单。
凌雲说:“王爷,还有一事相求!”
曲酆了然,这才是摄政王来此的目的。
“丞相,请借一步说话!”凌雲侧眸瞥了眼他身后的长毅,谨慎地说道。
曲酆跟着凌雲移步,他侧耳挨了过去,短短几句话,他面色骤然生变。
如同经历一场暴雨般,曲酆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厅内,他竟没想到,他这个找回来的女儿还藏着这么大的惊喜给他,真是不知是福是祸……
刚踏进门,他就看见了鸡飞狗跳的一幕。
几个嬷嬷流着血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而他的妻子叉着腰指挥,尖锐的声音冲破天际,领口也是歪的,哪里还有一点名门贵妇的样子。
反观陈窈一身素净长裙,泰然地缩在一旁,清眸颇为警惕地看着四周,镇定自若。
这时,万菁菁看到曲酆如同救命草一般,哭哭啼啼地跑过去,想要顺势扑进他的怀里,“老爷,我正要验她,谁知……”
曲酆看到她这般泼妇样子,更是气急攻心,一把推开她,“验什么验!清不清白的都是我曲家的女儿!”
万菁菁瞬间被推倒在地,身后的胡妈妈差点没反应过来,急忙接住她,却还是晚了一步。
万菁菁后腰撞到红木桌子,只听一声闷响,她眉心忽一紧皱,但曲酆的话似乎让她忘记了身子的疼痛,她满脸震惊地望向他,“老爷?我也是为了曲家着想啊!”
“从窈儿进府你就处处刁难她,还敢说是为了曲家好!再敢多言一句就滚回你的沏兰院!”曲酆也不装傻了,大骂道。
陈窈凝目,眼前的这一幕并未让她感到愉悦,她心道曲酆态度倏尔的转变,与顾宴书定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能让万菁菁不爽,她也达到了目的。
曲酆转而换上笑脸,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父亲相信你的清白,不会去叫人去验明。日后你嫁人都有曲家做你的保障,定不会让你再遭受一点欺负!”
这些虚情假意陈窈压根不屑,宛如木头一般地点了下头,说了这么多,曲酆只发泄了情绪却丝毫没提对万菁菁的惩罚,可见他对她真是万般宠爱啊。
“走吧,宾客们都等久了!”曲酆说:“为父为你好好掌掌眼!”
提起此,陈窈都快忘了还有一群兴致阑珊的公子哥等着她呢,她兀然乍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跟着曲酆一同前往。
万菁菁身子稍显狼狈,她被胡妈妈扶起后,对着铜镜将几缕碎发快速塞进去,旋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地跟在了后面。
这种场合当家的主母必须在场,不然落人口舌,被说与丞相不合她损失就大了,所以就算她的腿被打断,爬也要爬着去!
去花园的亭子需途经一片假山,曲酆在前面走着,陈窈朝前方一处不显眼的山石望了一眼,一抹艳丽之色若隐若现地浮出,夹杂着低低的细语。
陈窈蓦地停下了脚步,她头一侧问:“父亲,府中种了牡丹花吗?”
曲酆认真想了想说道:“假山上多为草,并无牡丹花。”
“那个是什么啊?”陈窈半眯着眼,顺手一指。
曲酆朝她指尖方向望去,不远处一朵大红的花朵覆在一座假山边,像是从山上长出又不似,他皱了皱眉,却又觉得不对,抬脚向那处走去。
陈窈露出微笑,等他们走近一瞧,一位笑似花的女子正和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说话,她神色娇羞,牵着男人厚厚的手掌,似要往自己脸上探去。
她轻轻诶呦了一声,装作一副讶然的样子,“这不是灵月吗?”
晓依接着说:“姑娘,我就说怎么找了半天都不见人啊,原来是在这儿啊。”
曲酆最讨厌攀高枝的行为,面前的这个丫鬟引起了他的不悦,他嫌弃地说:“这是你的丫头?”
“这是大夫人赏赐给我的。”陈窈说。
就在此时,万菁菁才跟上他们脚步,再一抬眼看去,她的心如同冻在冰窖了一般的寒。
假山错落,翠绿的毛竹衬映其上,潺潺流水,景致巍峨壮观,灰质的色调中逸出一抹显眼的娇粉。
万菁菁从鼻腔哼出冷笑,陈窈摆明了要把她的两个丫鬟给除掉,灵月和青阳在沏兰院时做事就不稳当,一个贪财一个爱打扮,掌事嬷嬷打了她们几回也长了些记性,还算是安分守己,没做出格的事。
这两人本就不得用,她一想不如送给陈窈,一方面让两人紧盯着她,另一方面可以给陈窈去添添乱。
她这算盘打得极好,谁知这两人蠢笨如猪,没害得陈窈吃一星半点的亏,反倒让陈窈助纣为虐,把这两人的气焰都烧到了曲酆面前,狠狠地坑害了她一把。
几人站在一块假石的后侧,寥寥身影被隐藏住了,灵月并未发现她们,含情脉脉的双眸似黏在了男人身上,就在他宽厚的手掌要触及她娇嫩的双唇时……
陈窈看了一眼晓依,她嗓子微扬,高声喊道:“灵月!你让小姐好一顿找啊!”
灵月登时如受惊的小兔般,惊恐地转头看向他们,曲酆目光中射出的威严如寒冰一般,她不由得颤抖起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不知小姐有什么吩咐?”
灵月嘴笨不如青阳会狡辩,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额角上的一滴汗顺势滴落在地,被陈窈敏锐地捕捉到,她冷着脸,心道自作孽不可活!
摆不正自己的地位是在王府当差最忌讳的,甚至会送命。
而刚才还和她柔情蜜意的公子,只堪堪慌神了一瞬后,挺直腰板向曲酆有礼地鞠了一躬后,说道:“初次来丞相府,不知府邸宏大,竟走丢了路,幸好遇到贵府的丫鬟,曲丞相莫怪本公子失礼!”
曲酆自然不会怪罪他,他也只是稍微说了两句客套的话,平南王与他交际不深,但没必要因此为了一个本就心术不正的丫鬟而得罪人家。
陈窈却笑了笑,这位平南王的三儿子是出了名的贪恋红尘,极好女色,身边已经有了几十个通房和小妾了,只留了一个正妻位置,谁敢嫁过去就是一堆的烂摊子等着收拾呢!
灵月真傻,就算被收了通房又有何用呢?不过是换个地方服侍主子罢了。
这个丫头不可留,但这个罪人陈窈不太想当,她说:“是吗?我怎么闻到了三公子身上的淡香?”
男人离去的身子顿住,似乎没料到陈窈会咄咄逼人,他今日一来就是为睹这位老板娘芳容,一看确实与他尝过的胭脂俗粉不同,但一个不爱笑的冷美人罢了,不会哄男人的妻子带回家也是个摆设。
兴致渐渐消退时却遇到一个上赶着的丫鬟,他也不是颗粒无收,能收了做通房也算是成全她的痴心一片。
男人瞳孔似慌了一刻的神,但旋即想到什么后,不紧不慢地道:“久闻丞相府的花开艳丽,今日一见各处生艳,桂馥兰香,沾染到身上也不足为奇?”
世家子弟都是聪明人,一字一句都让人挑不出差错。
陈窈弯唇一笑,打趣道:“我瞧着却是女人香啊?”
曲酆静静地听,并没开口阻拦。
男人盯着陈窈的花容失了神,她这一笑还真是美啊,比娇艳的花儿还让人移不开眼,一时间忘了该作何反应。
陈窈收敛笑容,继续道:“公子若真心喜欢,不妨我忍痛割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把灵月送给你,也成全这丫头的心意?”
灵月想起公子刚才握着她手,承诺带她走的深情样子,低下的双颊微微泛红,陈窈此番话正合她心意。
谁知,男人却摇了摇头,言辞间满是漠然,“想必大小姐是误会了,这片假山石景致独特,层层叠叠交织一起,一时看走了眼也不奇怪。”
这话给了灵月当头一棒,淅沥沥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哆嗦着说:“你……”
男人方才还与她情意绵绵,那热情的架势似真要带她回府,现在
又不认账了,灵月心底一沉,懊恼与悔恨随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
男人垂眸瞥了她一眼,他本意是想如此,但被人撞见他与曲家嫡女身边的丫鬟看对了眼,难免让人生疑是大小姐看不上他,才退而求其次,多跌份啊!
这样的事他可不屑去做!
陈窈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她顺着男人的意思道:“最近熬夜做簪,许是一时看花了眼,还望公子勿怪。”
男人轻微地点了下巴,随后向曲酆恭敬道:“若没别的事,本公子先行一步!”
曲酆颔首:“请便!”
等外人走后,曲酆脸上的假笑顿时消散,声音堪比狮子吼叫,“打扮得如此妖艳成何体统!”
“奴婢知错!求你饶过奴婢吧!”灵月扯着嗓子央求,已哭成了泪人,她深知被那薄情的男人抛弃后还落得一个不知廉耻的罪名,此刻无比的后悔。
但灵月想不通哪里是了问题,闪着水光的黑眼珠快速转动,她明明叫了青阳帮她盯梢啊!
陈窈看出她心中所想,勾起讥笑道:“灵月,你可知你的好姐妹青阳因手脚不干净,刚刚已经被杖毙了。”
灵月颈后冒出冷汗,猛然抬起头,“什么?”
“既然你们俩如此要好,也一并赏了你吧!”曲酆早就没了耐心,当即做了处理。
话落,灵月立马被几个丫鬟拉了下去,她耳边的大牡丹也顺势掉落在地,沾着黑泥的脚印肆无忌惮地踩在花蕊上,艳丽的花瓣顿时如残风吹过般凋零。
陈窈讪笑,别怪她无情,灵月不知死活,仗着自己长得三分美貌横行,殊不知不加以利用只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处理掉灵月后,陈窈怕曲酆忘记身后的罪魁祸首,提醒道:“父亲莫要动气,当心损伤身子,是我管教下人不严,竟让她钻了空子,趁我忙时竟攀上了权贵,日后我定严加管理院子里的下人,不就父亲操心这府中的琐事!”
府中的大大小小事务全应由当家主母操持,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来操心,传出去不让笑话吗?
陈窈这番话无疑让曲酆想起了万菁菁,他怒气飙升,瞪着身后的万菁菁道:“这种上不来台面的东西也敢给窈儿,若是你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会看着她受委屈,坐视不管吗?”
万菁菁呼吸一滞,赶忙扑上前去为自己辩解,涕零道:“此事我毫不知情啊,灵月在我院子里从未有任何逾越之举,您是最清楚的啊!我多年管理府中内务,从未出任何差池,请老爷明鉴啊!”
这话确实没错,万菁菁操持多年从未让曲酆费心,平静在陈窈来的那一刻打破。
可不知万菁菁哪句话惹恼了他,曲酆回身扬起大掌,一记清脆的巴掌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万菁菁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胡妈妈接住了她的胳膊。
她额头一缕发丝被打了下来,扬起的脸满是震惊,成亲多年曲酆尊她敬她,从未对她动粗,只因陈窈的到来,她几番遭罪,心里的怨恨如杂草疯长一般滋生。
“住嘴!毒妇!滚回你的院子不许出来惹是生非!”
曲酆指着她,气不打一处来,口中因用力而飞沫横飞,像是气急了一般。
陈窈冷笑,对万菁菁还是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但把两个丫头都处理掉也不算太亏了,她也不用半夜提心吊胆地偷溜出府。
赏花宴一切照旧,万菁菁撑着面子将宾客都送走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赢一次罢了,往后的日子但愿你还能像今日一样幸运。”
日后她会提高警惕,不会再上陈窈的当了!
陈窈面无表情,反倒没有万菁菁所言的畅快与喜悦,“只不过斩了两根举无轻重的草而已,除不了根我寝食难安啊。”
万菁菁眯着眼,试探地说:“这是何意?”
陈窈坦白道:“大夫人,你每每见到我母亲的灵牌,是否会心存愧疚呢?”
万菁菁身子一震,后退了几步,嘴唇发抖,“胡说!我与你母亲如同姐妹一般,倒是你与我百般作对!是何居心!”
她的心虚全都写在脸上,陈窈懒得在置辩,她裙边掀起给万菁菁留了一阵冷风。
摄政王府。
薄云中透出一弯明月,清明透亮的光幽幽地落在窗棂,与屋内的烛火交相辉映。
陈窈哼着小曲,在梳妆台前摆弄着各色首饰,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顾宴书半躺在床,慵懒地掀了掀眼帘,“有这么开心?”
陈窈两条似月的弯眉上扬,笑声清脆如鸟鸣,“你是没看到她狼狈的样子,那脸色都快和猪肝一样红了。”
这场仗她赢得漂亮,她知道了万菁菁的见不得光的秘密后,她一定会乱了阵脚,慌张的人一定会漏洞百出,她现在就是要沉住气地去等,等万菁菁作茧自缚。
陈窈开心,顾宴书也就开心,只不过……
“窈娘,你都摆弄了两个钟头了,还没选好吗?”
陈窈坐在铜镜面前照了半天,成堆的首饰她怎么看怎么欢喜,这些珠宝都是顾宴书送她的,之前太过忙碌都没好好佩戴,有了时间自然要精心挑选一番。
这些金银首饰戴在她颀长的雪颈上,各具特色,一时间选不出来。
陈窈转过身让顾宴书选,“这条好看,还是这条?”
顾宴书抬眼看了看,女人脖上的项链耀眼如珠,衬得她似白霜的嫩肤更为夺目,“都好看!”
他的回应没任何参考,陈窈娇嗔道:“你就会敷衍我!”
“还吃不吃药了?”顾宴书早把解药给她备好了,等着她喝。
之前还惜命的陈窈,此刻是一点都不着急,“一会儿再吃吧,死不了。”
顾宴书:“……”
女人但凡在首饰面前立马更换了一个似的,眼里只有这些金灿灿的物件了。
顾宴书无声地叹了口气,一个人抱肘躺在床侧等她,女人是催不得的。
这一等又是半炷香的时间,陈窈终于选了一条,她戴上去给顾宴书看,面色喜道:“你看这条……”
一转头,却见顾宴书靠在软枕上睡着了,玄色大袍垂落在金丝裘被,黑发披在身后,如瀑布般垂落,矜贵卓冷。
陈窈没出声,张扬的目光往他身上寻。
这张脸可真俊啊!
顾宴书说话是狠厉,但这嘴一闭却格外讨人喜欢,要不是看上他这张脸,她也不至于上这么大的当,更鬼使神差般将一个浑身沾满血的陌生男人带回家。
她心里蓦然绵绵一软,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伸出一根指尖,大胆地沿着男人挺立的面庞,慢慢勾勒,似一张绝世画卷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