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启率先打开那张显示声望的地图,只见其上红白交织。
其中,以河南府、京都、蓟州、涿州、瀛洲这几大州最为鲜红,几乎与血液一般,广州、环县等地也已经有了片片红色,可是却只有浅红的模样,并不深刻明显。至于其他州城,那更是零星点点,如桃花一般。
散碎不已。
而童启要完成的桃李满天下任务,便是让这个地图上,布满通红之色。
人才归属也要最少到达三千人才可。
至于现在能够归属于童启旗下的,不过才不到两百人。
而被系统所承认的人才,才五十多。
童启看着那张显示已方阵营定位情况的地图,几乎是瞬间,秒get到了其用处,这用来查看是否真心归顺,以及其他人的存活情况与行动轨迹,也太完美了吧?像是广州、环县等地闪烁的,那一定便是吴韧、郭胜开、许明奕三个了,而单个在海上飘着的,不是那走了许久的曹家长子曹时序等人,又是谁?
他还活着?
幸好幸好,他还活着,看地点,已经快到达南美洲了。
这玩意儿好啊,起码让他不必害怕再有徒弟莫名其妙走丢了,以后找人,也方便了许多。
童启美滋滋的关闭了人才地图模式,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向四皇子递上了和谈邀请。
三州拿回来,如今只剩下黄龙府,而黄龙府不能强攻,只能和谈。
四皇子早已经等了许久,见到这帖子,顿时愤怒不已。
“这童启还敢过来,难道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他吗?破坏了我那么多布局,竟还敢来?想进黄龙府是吧,让他自己一个人进来,不准带任何禁卫军,否则的话,不见。”
不带一个人,孤身前往黄龙府。
这条件传到蓟州城,不少士兵将领们率先感到了愤怒。
“简直欺人太甚,他们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爱谈不谈,大不了,咱们直接打过去!”
“对,反正打一个城也是打,打两个城也是打,索性打到他服为止!”
童启冷静的拦下旁边人所说的气话。
别说,四皇子这么猖狂,就是认定了他们不敢动手。
其他三州他们可以武力收回,那是因为本身占据这州城的,就是契丹人,他们杀再多,也站在大义之上,可黄龙府不能靠武力镇压,因为如今的黄龙府管理人,乃是四皇子。
皇帝可以杀子,他们却不能犯君,这是每个文人必须遵守的规则。
否则平定完黄龙府之后,他便可以洗洗脖子,等待朝廷里官员们的围剿了,光是守皇党一派便不可能容忍他,即便是三皇子,也会迫于压力,不敢启用一起亲手杀了他弟弟的人。
那他和他徒弟的仕途,才算是彻底完了呢。
因此,他们只能谈。
但却不能被四皇子牵着鼻子谈。
童启摩挲着手中的杯盏,思索着回道。
“既如此,看来四皇子是还不急,那便让他等一等吧,相信,过段时间,对方便会有新的想法了。”
等?等什么?
几个将领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是何意。
而隔了几日,京都城里便缓缓传来了新的战况消息。
岳灼华带人切断了耶律休哥的粮草,还烧了对方的大营,逼迫的耶律休哥不得不率兵撤军,如今正北归逃窜中。
众人:!!!
京都守住了?京都守住了!
只靠着一个文人和一个女将,便成功守住了?
此消息一出,震撼程度不亚于童启带着人收回了三州之地一般难以置信。
四皇子怒不可遏,大骂耶律修哥无能,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他甚至亲自放了三万大军过去,可结果呢,耗时半年,却连一个京都城都攻不下来,搞笑呢吗?
就这,还辽国大将呢?
而且看看他带的这兵,不过半年而已,三万人,竟然直接锐减到了不足五千,这是攻城战还是伏击战啊?
怎么会打的如此差劲?
辽国上下失望不已,而大奉朝朝野内,却一片欢欣。
事已至此,优势与劣势算是彻底调转。
四皇子不谈也没有可能了,辽国太后多番催促,让其帮忙争取更多的利益与土地,甚至可以免赔偿款,以及上贡的银钱,可四皇子心里清楚。
不可能的。
若是来的是其他文臣,那一切好说,哪怕他们打败了,依旧可以用威胁换利益。
但换做童启,对方不可能愿意丢失任何一寸土地,他宁愿打,也不愿意低头退让。
天知道这个刺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四皇子纠结许久,终于还是没办法,向蓟州递上了再次邀请和谈的提议。
这一次,他没有再提什么离谱要求。
允许童启带人进入黄龙府,但最多只能带两百人。
而柏弓良等人也后知后觉,终于知道了他们等的是什么。
“不是,您怎么知道京都城会被守住呢?”
他们好奇的追问道。
童启挑了挑眉。
一个神射手的将领,谨小慎微,处事周全,再加上火药的协助,赢,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怎么可能会输?
况且还有杨舟万在呢,对方满口称赞,几乎对岳姑娘毫无怀疑与猜忌,有着文人与武将完美的两相配合,京都能守住,那是妥妥的。
徐将军坐在自己的营帐里,看着这一次的战况预测,总算是彻底的心服口服。
明明是逆天局开场,几乎只是输的多和输的少的区别罢了,可童启一个文人,只轻飘飘的如同下棋一般,拨动了几个子,便达到了翻身的效果。
这和残血秒杀有什么不同?
他虽不喜抢功的人,但抢的是个文人,也便罢了,反正走的也并非一条路,没什么妨碍的,自然也乐得不管事,慢慢养伤。
可王常侍却不一样,他为的可不是大奉朝,他为的一直是从龙之功,一飞冲天,永葆富贵。
那么,这个一直干扰他达成目的的童启,便十分可恶了。
守了校场多日,王常侍几乎是日夜未眠,这才总算是找到了空隙,将一封信越过守卫,塞到了黄龙府隐藏的信使手中。
他站在篝火旁边,低声说道。
“把这个交给四皇子,这里面有童启的弱点,还有他手里那关于天罚的秘密。”
对方浑身一滞,连忙领命便连夜离开了蓟州。
关于□□,其实并不难搞到。尤其是在军营里,不少人都要习惯操作与制造,才能够供应的上战场的使用,为了让他们注意安全,自然有部分人是清楚其内原理的,而王常侍这样的地位,只需要轻轻的许诺一些东西,便可以从人的口中撬出想要的东西来。
更何况是配方?
倒是童启,任他如何去想,想破了头,只怕也不会想到当朝皇帝身边的红人太监,竟然会不惜投敌,出卖国家最大的优势,
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因此毫无防范,便从阵营里带走了童继本、崇晓林等人,共一百二十多名护卫,便坦坦荡荡的进入了黄龙府内。
一场鸿门宴,悄然开启,正等待着他的亲临。
他生命中遇到的最大危险事件,也在此刻,初露头角。
与辽国,只相隔一条河流。
素日里,遇到的攻击一向很多,所以整个城池的防御指数也几乎点满了。
高大的城墙远比京都还要硕大几分,皆是由厚重的青石垒叠而成,即便仰着脖子看,目光也得望到天上去,呈一百八十度才能够看到至高点上的人影,足见其易守难攻的特性。
主干道上,宽阔开敞,可并列行驶两辆马车,也毫不拥堵。
童启带着使臣骑着马,缓缓驶入州城之内,而随着他的彻底进入,身后的城门再次关闭,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如一道深渊,将他们狠狠吞噬了下去。
静,实在是太静了。
像是压根没有什么人存活在此处一般,这是童启对这座城池的第一反应。
而很快的,他便想起了为什么如此的原因。
因为这整座城的所有原住民百姓,皆被四皇子带着契丹人屠戮一空了。
用诈骗的方式。
难怪两侧的夹道上能见到的汉人长相如此之少,而与之相反的,契丹长相的人却那么多。
且个个还充满敌意。
童启冷眼看着,虽能理解对方的仇恨原因,毕竟这次夺回三座州城,光是杀得契丹人,就有上万名,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战争没有胜者,一旦掀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而作为大奉朝人,他自然是希望自己方死的人少,而对方死的人多。
这就如同看见自己的家被蟑螂一点点倾占一般,总没有令主人腾位置让给蟑螂住的道理。
此次和谈,被设在了黄龙府县衙内。
自打这座城池被占领后,这里,便成了四皇子的官方住处。
领头的人将他们送入府中,然后便退了下去,似乎是故意晾着他们一般,大概过了几盏茶的时间,才有人踩着木屐,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随性散漫,似乎毫无重视之感。
童启抬眸注视着走进来的人。
这还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四皇子。
对方单看外表,与三皇子差不了几岁,可相比于三皇子“清澈见底”的单纯,这人的眼神却锐利如鹰,像是历经世事后的沧桑般,警惕不已。
俊美的五官浓墨重彩,稍稍带着一种混血的气质。
只看眉眼,倒是和年幼的赵天阙有几分相似的痕迹,可当视线滑落到对方整张脸上时,却一点也没有什么重合的感觉了。
天阙天真烂漫、灵巧善良。
可四皇子却只剩下疲惫与尖锐,自带上位者的骄矜。
任谁也不会将这俩人,轻易联想到一起去。
似是没料到童启会如此年轻,对方见到他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用那蔑视的目光,冷哼着说道。
“那老头子是越来越荒唐不着调了,什么阿猫阿狗也能被指派为使者,呵,小子,你就是童启?这一次和谈,你说了,能算数吗?”
明显的质疑与挑衅,令身后的崇晓林与童继本目光一厉。
童启冷静的站起身,抬手制止住了两人的动作,回答道。
“自然,只要是利于大奉朝的条款,我想,我还是说了算数的。倒是四皇子,不知您代表的是哪一方呢?”
是大奉朝?还是契丹人?
若是契丹人,那又是什么身份?
投敌内奸,亦或者……戎狄之臣?
童启的回复令四皇子脸色陡然一黑,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咬牙道,“你倒是牙尖嘴利。”
“不敢。”
简单的两句交锋,已经让彼此稍稍熟悉了一下风格。
饮过茶后,便重新坐回到了桌案上,开始了正式的谈判。
第一日,一般都是坐地起价,双方都没想着迅速达成一致的可能,因此提出的要求也是各有各的离谱。
童启道,“我希望契丹可以承诺十年内,不进犯大奉朝的任何领土,且完整归还黄龙府以北三千里,包括黄龙府在内的所有领域。撤军,并向我大奉朝称臣。且赔偿此次我方在战争中所造成的一切损耗,拢共是白银四十五万两,以及牛马羊10万匹……”
“这绝无可能!”
不等四皇子开口,旁边的契丹使者便已经怒骂出声。
在场的几个契丹人脸色涨红,紧握着双拳,似乎下一秒便要将童启扔出屋内一般。
四皇子轻声咳了咳,压制下几人的情绪。
他道,“我希望大奉朝可以公开承认辽国的合法正统性,并将蓟州、瀛洲、涿州等地,割让给辽国,作为诚意,我们允许大奉朝送一名公主前来和亲,但大奉朝皇帝需要每年支付给辽国七十万两的岁贡,作为停止战争的维护费用,且免费公开天罚的秘密……”
“这简直荒谬!”
崇晓林等人忍不住反驳道。
到底是谁打赢了啊?
明明是输的一方,怎么会有胆子提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要求?
大不了就继续打,打服为止,让他们割地赔款?
这简直倒反天罡嘛?
绝无可能!
相比于无比冷静的四皇子与童启,他们身后陪同的使团们反而更加怒不可遏,纷纷咬牙切齿,一副火花带闪电,恨不得直接将对方掐死在半空中一般。
“那看来是没得谈了。”
童启耸耸肩,无奈的说道。
“童山长还是冷静一些,若只是赌气,没有任
何意义。倒不如先写信回去,问问老皇帝的好,说不定你不愿意,可对方却觉得,我方提出的这些,已经是极好的条件了呢?”
不得不说,儿子确实了解爹。
四皇子这话说出口,童启还真的无法辩解。
今日这和谈,也就得亏来的是童启,若是让老皇帝本人亲自派人来,只怕还没谈,便会匆匆按照对方的想法,签字画押。毕竟比起土地来说,老皇帝更在乎的,还是他的皇位与生命。
只可惜,有童启在,这事便绝不会发生。
“我方?有意思。”
他笑了笑,抓住四皇子言语中的这个漏洞,悄然转换了一副姿态,不再是公事公办的模样,而是用更加私人的语气,叙旧般说道。
“出行前,陛下曾叮嘱我,让我好言相劝,莫伤及人君,毕竟这乃是家事,与外人无关,到达黄龙府后,殿下又一口一个四皇子,我还以为您依旧是大奉朝人呢,没想到这么快,竟然便已经转换了身份?”
旁边的契丹人顿时敏感的竖起耳朵,反复打量起两人来。
似在评估他们的关系。
四皇子并未上套,神情淡漠的回答道。
“人不可能忘记来时路,我之所以记得,并不是我对大奉朝有多感激,多留恋。相反,我是让自己刻骨铭心大奉朝皇帝对我所造成的痛苦有多么深,这样才能时时刻刻提醒我,不忘报妻子孩子被杀害之仇!”
“杀害?谁说您的妻子和孩子都被杀害了?您亲眼见到了吗?”
童启好整以暇的反问道。
四皇子表情陡然一变。
他阴沉着脸,警告。
“童启,我劝你还是不要用这些来试探我的底线。”
“这怎么能说是底线呢?难道您就不好奇?”童启无辜的陈述着。
整个屋子里的氛围陡然一变,四皇子微眯了眯眼睛,阴森森的看着他,抬手令所有人都先下去,他要和童启单独聊一聊。
旁边的契丹使者自然不愿意,难以置信的大喊道,“你这是违规,将军和太后不会允许的!”
四皇子直接一把抽出对方腰间的匕首,横斜在其脖颈上,凌厉的刀锋划伤一指寸的血痕,吓得其颤颤巍巍不敢再言,忙被人扶着,便抬了下去。
童继本和崇晓林担忧的看向童启本人,他摇了摇头,依旧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
冷静不已。
“不必担心,你们也先下去吧,我也正好有一些事,要和四皇子单独聊一聊。”
他说道。
抬眸看向四皇子,两个人僵持着,等待所有人出门口,这才重新入坐。
“你应该知道欺骗我的后果?”
四皇子压低了声音,紧紧盯着他的双眸,一副猛兽扑食般的模样,浑身的肌肉都一寸寸绷紧了。
童启环视四周,见到屋内只剩下他和四皇子,这才慢悠悠的抛出这一次最大的筹码。
“四皇子妃死于大雨之日,难产,生下孩子后没多久,便身陨了,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宫女,还有一位意外闯入的秀女。其误打误撞受到了四皇妃所托,将孩子交给了徐常侍,徐常侍暗地里将其送出宫,本意是让齐承胤齐大人抚养长大,再悄然用火焚烧宫殿,泯灭一切痕迹。可由于你惊痛之下骤然抢了马叛逃出京,投靠了契丹族,皇帝大怒,命令彻查,这才不得已兜兜转转,将其送出了京城。”
四皇子几乎屏息的听着,既怀疑又侥幸。
怀疑的是,这事连他都不知道,更从听说过。且就发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做到?
而侥幸的却是,童启提出的这两个人,还真的都是暗地里曾得过他恩惠的,若四皇子妃真的诞下了孩子,向人求助,找他俩,的确合情合理。
以童启的身份,绝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他忍不住心脏砰砰直跳起来,激动的胸膛发痛,连声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的孩子还活着?他在哪儿?还安全吗?”
童启敛下眸,摩挲着手中的杯盏。
“她的确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受人之托,将她隐藏在一个极其安全的地方,取了个全新的名字,并且答应了,会将她秘密抚养长大。您若不信的话,可以询问齐大人与徐常侍。”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几乎所有人都本能的认为,四皇子妃所生的,一定是个儿子。
因此就连四皇子都没有询问性别,便先天的认定了是个男孩。
童启没有纠正的意思,顺着对方的话语往下说。
四皇子思考了一会儿,提防的询问道。
“所以,他现在在哪里,你要拿他,来威胁我?”
“不,我只是想要拿他跟您谈判。”童启说道,“四皇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道您真的要为了一己私仇,将整个大奉朝的利益置之度外,心向外族吗?您也清楚,现在的契丹并不是大奉朝的对手,即便想要侵占,也不是最佳的时机,但是为了仇恨,您亲手推动了上百万人的死亡,真的值吗?”
“和谈,还请您不要插手。黄龙府我必是要收回来的,契丹人狼子野心,不是好的合作对象,您若是真的有冤屈,请亲自和皇帝陛下去谈,不要拿江山与百姓开玩笑。”
“我是开玩笑?”四皇子仰天大笑道,快要将眼泪给笑出来。
“你一个平民,哪里会懂的我的苦痛?是,他是皇帝,我是儿臣,就因为如此,不管是爹的身份还是君的身份,我都不能有任何的反驳!哪怕是他的错,这份错也要我去承担!凭什么?就因为母妃体内留着外族人的血,我从小即便是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也难以得到他一个笑脸!而那群蠢兄弟们,翻个跟头,都能逗得他乐呵呵?皇位,我不能争,不过一本账本而已,他就狠心将我的朋友们,我的师长,我的妻子,岳父全部流放追杀!难道,他就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与君王吗?虎毒尚不食子,可他呢,对我又何其残忍?若能选择,我宁愿自己从未生长在皇家……”
“不是我要动手,是他逼着我动手。你明白吗?而你现在却想要用轻飘飘的两句话,抹杀我的全部冤屈,让我放他一马?凭什么,试问我凭什么?”
眼看着四皇子越来越激动,童启忍不住皱起眉头,反问道。
“所以,这些事,与那些被你残忍屠戮的无辜百姓们,又有何相关呢?”
他失望的抬眸看着对方。
“你说陛下对你残忍,可你对其他人又有何不同?那些被你诓骗打开城门的百姓们,他们也是把你当成了君父啊!可你呢,却用刀剑指向手无寸铁之人。若你真的有仇恨,难道不是应该去惩罚犯错的人吗?为什么要对准无辜者?四皇子,你这并不是复仇,你只是欺软怕硬,只敢欺负比你羸弱的人罢了。”
这句话明显戳中了对方的痛点。
四皇子大怒,一把拽起童启脖颈前的衣服,大口呼吸着,就像是快要竭泽而死的鱼一般。
额头上,青筋直冒。
可童启却毫不避讳,死死的紧盯着他,并无退让之意。
“你胆子确实不小。”
半晌,四皇子才几乎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松开了手中的衣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的儿子在哪里?”
“您退兵,和谈,我会让你见他一面。”
“我凭什么信任你?”
童启从怀中将赵天阙金黄色的襁褓掏出来,展示给四皇子看。
对方顿时神情一肃。
这花纹的确是他亲手给孩子挑的,乃四皇子妃生产前最喜爱的花色,她一针一线,亲自缝完了孩子的襁褓,充满期待着畅想着未来的生活,可却还没来得及看见,便被打入了冷宫之中。
看来,这人确实没有撒谎。
他的确是知晓自己儿子的下落,或者了解其中的一些信息,才敢如此讲。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也无法保证契丹那边会对此做如何反应,总之,我会尽量争取,但在那之前,你不能离开。更不能让皇帝知道我儿子的事情。”
四皇子不得不退让一步,道。
童启爽快的点头,“自然,我也怕皇帝知道后砍我的脑袋呢,这件事涉及的人员颇多,为了性命,也不会有人说出去的。”
四皇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权衡着,无奈,只得将其暂时安排住在了府衙后院内。
原本,他并没有如此在乎童启这个人。
即便对方死在黄龙府,或者因为找不到客栈,被契丹人所杀,那也和他无关,大不了,他再让大奉朝再派个使臣过来便是。
毕竟大奉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文官。
可在知道对方有可能掌握自己儿子的信息后,他犹豫了。
万一呢,万一真的像他说的,只有他知晓自己儿子的所在地,那岂不是杀了他,就彻底失去了此生和儿子相识相认的可能?
四皇子不敢赌,也不愿赌。
他宁愿将对方层层保护起来,去想办法撬开那张嘴,也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这个世界上,他只有儿子这么一个亲人了,若也没了,那他真的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值得他留念。
不过四皇子也并没有完全相信童启的话。
他暗地里连忙派人前往京都,去调查这件事,确实是否属实,还想办法找人去伊川县,寻找曾出现在童启身边,有过亲密接触的小男孩,大概一岁左右,与他长相相似。
希冀着用这种方法,去寻找自己儿子的位置。
可这注定是大海捞针。
连信息都微妙的出了差错,又怎么可能会找得到?
当然,童启也没料到,四皇子会真的在乎天阙的存在。
他回到后衙,反复思考着对方的反应,觉得似乎不是伪装,于是便静等了几日,想在确认了四皇子的回复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可在他与四皇子谈判的这几日中,王常侍所递出的那封密信,也兜兜转转,到达了目的地中。
只可惜,收到的却并非是四皇子。
而是辽国的首领,耶律隆绪。
四皇子在防着契丹,可契丹,就真正的相信了四皇子吗?
怎么可能?
从一开始,两方便清晰的知道,这只是一份互惠互利的合作。
契丹人只是想把他当作一个合理向大奉朝出兵的引子,最完美的叛徒与信息提供者,不然他们凭什么借兵帮他攻打黄龙府,自然是自己也有利可图?
辽国。上京临潢府。
自收到三州相继沦丧的消息,以及耶律修哥即将撤兵京都的书信后,皇城里的氛围便一天比一天沉默与压抑。
所有朝臣都像是拢入了阴云密布之中般,连呼吸都是轻的。
任谁付出一年多的兵力、物力,却得到这么个结局,只怕都会难以接受。
尤其是他们还差一点就成功了!
只差一点!
这就显得如今的败势如同梦魇一般,就连曾经的辉煌都不禁令人怀疑起是否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虚假认知。
太后萧绰备受打击,与自己的儿子耶律隆绪相聚在书房内,复盘着这几场的失误。
“天罚,天罚,又是天罚。那天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虽然哀家很是不想承认,但那大奉朝若是没有这东西的帮助,怎么可能顺利夺回三州?我辽国的好儿郎个个骁勇健硕,哀家将整整三万人交给了耶律修哥,可他呢,竟然半年了都没拿下京都,还只带着三千多人就灰溜溜的跑回来了?简直可恶!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我们就这么束手无策的看着?没有任何可以克制的方法吗?”
“如何克制?母后,我们甚至连那东西是什么,都不清楚。”
耶律隆绪无奈的反问道。
这玩意儿就像是突然出现似的,他们动用了无数插在大奉朝官员内的暗桩,都无一人听闻过其来路。
连个具体的名称也无,只是用“天罚”来代称。
可这真的只是巧合、天命吗?
鬼才会信。
他敢断定,这背后绝对是有人在人为控制的。
只可惜,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内幕罢了。
“那四皇子,还没有回信吗?不是说让他想办法安插人进入军营,打听天罚的来源?”
萧太后烦躁的摆了摆手,“别提了,那小子蠢的很,一问三不知,除了柏弓良,没几个相熟的,更别提打听信息了。等等,你说……他会不会其实是伪装的,只是留一手,故意不告诉我们?”
萧绰迟疑道。
连日的挫败,已经让她耐心告罄,甚至开始怀疑起四皇子的衷心。
耶律隆绪摇摇脑袋,“不像,不过这人一向圆滑,的确该防一手。我已经在他身边安插了人,只要发现不对之处,便会提前通知……”
两人皆没有提及那与大奉朝的谈判之事。
总不过是一个拖延之举,又不会真的答应,至于谈的如何,又有何在意呢?
而这个时候,突然到来的一封信,其峰回路转之下,简直如同天上掉馅饼般,令人难以置信。
辽国太后几乎是一目十行看完的那些信息,寥寥数语,透露出来的东西,却比任何事都让她感到兴奋。
“确定这消息属实吗?那天罚,果然是有迹可循之物,竟是童启研究出来的?怪不得我们如何都难以破解,立刻派人去境内寻找这些原材料,想办法复刻出来,若能做出,哀家大大有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