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朝堂皆是我弟子(科举)by月月捣药
月月捣药  发于:2025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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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长。”声音稍大了一些。
童启仍旧不理,低下头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山长,山长,山长!”一连串的呼唤,倔强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哭腔。
童启这才抬眸看向了她。
赵天阙眼中含泪,可怜巴巴的爬进了童启的怀中,紧紧拽着他的衣角道,“我错了,师父。”
奶香柔软的皮肤令童启满肚子的怒火,瞬间没处可发。
罢了,这还只是个一岁的孩子,她能懂什么呢?
即便做错了,也是大人事前没有教导过,你总不能与一张白纸去争论它上错了色吧?
童启叹了口气,直接将怀里的小崽子抱到一旁坐下。
“你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赵天阙点点脑袋,乖巧的啃着手指头道歉道,“找,山长,师兄们,急,错错,对不起。”
“但是!骗我,糖!”
她一脸控诉道。
“是,哄你去买糖是我的不对,可你再焦急也不能就这么不打一声招呼来找我啊,很危险的!你知道书院上下都慌
成什么样了吗?自从你丢了,你王小花姐姐连课都上不了了,大家都围着你转,去找你,你看看你给多少人添了麻烦?”
“对不起。”赵天阙瘪瘪小嘴。
“这个回去你跟大家自己去说。还有李元昊,折继世那边,你以为让他们跟着你就安全了?那是因为你们遇到的人攻击性不高,不懂伪装。若真有那人贩子,拐子,装成可怜的模样把你们迷晕了卖到大山里怎么办?打折了腿让你们去天桥上乞讨怎么办?那你这辈子别说想要再见到山长了,就连河南府都再也别想回来了。”
“至于那些山寨匪徒的事情,你自己惹出的乱子,自己去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武将到最后都难以成立国家吗因为他们只懂打天下,不懂的经营天下,百姓们是要养的,你就这么把他们带出了自己的家乡,可想好了如何安置?如何照料?百姓也是人,不是你放羊一般驱赶着走就可以的,要为每一个相信你的人所负责。明白吗?”
赵天阙点点头,眨巴着大眼睛认真的听着。
童启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瓜,从怀中掏出了一幅地图来。
这是他在御书房见到的那张,出了宫,便直接临摹复制了,别说,还是这张图最全,地理位置也最为清晰。
两个人凑在地图前,看着黄龙府到京都的距离,忧心忡忡。
“你能看懂吗?这个便是咱们如今的大奉朝疆域图了,这里是伊川县,这里便是皇帝所在的京都。前几日消息传来,黄龙府沦陷,有一支契丹人突破了柏大将军的防守,一路往南去了京都,如今整个京都毫无防守,只剩禁卫军、护城军,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
他喃喃道。
跨过黄龙府,便是一马平川的中原。
无险可守,无山可躲。
颜大将军即便火速往回赶,只怕也有些急啊,不过火药方子尚在杨舟万手里,应该……无妨吧?
他严肃的看着那地图,思虑起皇帝的托付,不知要不要再往北去一趟。
再看旁边,赵天阙已然呼呼大睡起来,一整日的操劳,让小小婴儿的脑容量直接告罄。
童启笑了笑,将其缓缓放在小床上,继续思考着今后的计划。
第二日,一群人往书院赶,沿路见到不少拖家带口往南奔的百姓们,心里愈发沉重起来。
柏老等人已经提前收到消息,等候在伊川县的城门口。
见到他们回来,忙迎了上去。
“情况怎么样了?京都那里如何?”
童启忙问道。
“形势只怕不好。”柏老一脸严肃,“昨日前线新传回来的消息,说是蓟州、涿州、瀛洲相继沦陷,皇帝陛下已经放弃了京都,正准备带着朝中大臣把都城迁往开封去……”
“什么?这个时候迁都?”
童启只感觉大脑胀痛,离谱的让他有些想笑。
哪里有帝王主动放弃都城,往南迁的?还是在这个时候?
“那京都里的百姓们要怎么办?”
“听说都在收拾东西,打算一起往南跑,不少商人、世家已经先走了,估计要不了多少时间,京都……就要一并落入契丹之手了。”
童启:……
也是,皇帝都跑了,他们还守个什么锤子哦。总不能希冀着平民百姓去固守城池吧?那才是真正的荒唐!
既如此,那他还要去前线说和吗?
都这个样子了,还用得着去吗?
许是自古以来从没有经历过如此耻辱的事情,整个书院上下,连带着伊川县都在讨论这件事,对于皇帝的逃跑,大臣们的懦弱而感到愤怒与不争。
汪启元的信千里迢迢加急送了回来,劝说郭胜开、吴韧等人不必回京,直接前往驻地赴任即可。
与此同时,信中还详细说明了造成如今这种情况的真正原因。
原来,自六皇子的舅舅徐将军去往前线后,便一直自恃身份,死命的打压柏大将军,唯恐其抢了自己的风头,于是将柏大将军调离了黄龙府,前往泰州解决山匪劫掠之事。而契丹人见状,则趁此机会越过边境线,突破防守,不仅砍伤了徐将军,还带着一队人马,一路进入了蓟州,等柏大将军发现回防时,已经来不及了……
“该死的外戚!”折继世忍不住骂道。
其余的先生们也均是一脸颓丧与丢人之色。
童启长叹了口气,对眼下这个糟糕的情形,又越加降低了几分评判。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真的开启乱世,谁又能避得开呢?
“我想,我必须得先回一趟京都了。”
他说道。
语气坚定。

对于童启的这个决定,全书院的人都十分反对。
即便山长从小便始终重视体能训练,射箭、蹴鞠都相当厉害,可不管怎么样,文人始终是文人,与那些能上战场,力能扛鼎的武将不是同一个档次级别的!
如今眼看京都沦陷,皇帝都跑了,北边乱成一团,他们能做的只有自保,积蓄实力。
若亲临战场,岂不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吗?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更何况身涉险境?
然而,童启顾不得思考那么多,他必须回去!
因为皇帝的密诏、尚方宝剑还在他的手中。只要大奉朝还没亡国,他所肩负的任务就不可能清除。
大奉朝不能乱!
最起码,不能这个时候乱。
童启抬起头,望着书院里一张张青涩的脸庞,目光决绝,道,“我也知此行危险重重,可这并不是退缩或者视而不见的理由。我的学生们还在那里,京都的百姓们也还在那里,我必须北上,和四皇子谈一谈。”
不论这场对谈的结局如何,有多么艰难,他都得全力试一试。
“那山长,我跟您一起去。”折继世道。
“那我也一起。”谢君仪道。
“啊啊啊!宝宝!我!”赵天阙忙举起自己的小手蹦跶着,坚决不让童启再将自己给抛下来了。
可童启统一拒绝。
“这一趟很危险,我不仅要去京都,还得去黄龙府,更可能深入契丹那边,是生是死,都未定。这是我承诺下来的事情,理应遵循,可却不是你们的使命。轻装简行,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人多,却未免不妙,我带着继本叔和几个人去就好,剩下的,则乖乖留在书院里上课复习。”
“可是……”谢君仪还想再争执一下,却被挡了回去。
“你还有别的任务。皇帝南迁,契丹攻城,正值混乱的时期,我们距离开封府不远,说不定会引起有心之人的觊觎。越是这个时候,书院里越是要稳下来,谢君仪,你和王世昌、戚风言作为二年级的代表,共同辅助先生们守好书院,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不准让任何人随意进出。休沐日暂时被取消,大家乖乖待在书院里,不论听到什么动静,万万不准出去。把所有的防护墙以及电网全打开,只要你们不主动开门,便不可能有人能闯的进来,明白吗?”
“是,山长。”谢君仪等人蔫蔫的应声下来。
“至于折继世,你带着沈亦、莫小川再回一趟襄州。”
“襄州?”
几个人皆有些疑惑,旁边的李元昊、赵天阙等人顿时心虚的低下头。
“对,你们去时带上一批物资,尽量低调一点,那里有几百的村民,无家可归,你们看要如何把他们安顿进附近的村落里,尽量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若当地的县令官员有所意见,就说是颜大将军的嘱托,你们是来负责收尾的即可。让沈亦去交接,必要时……可以用身份压制一二。”他暗示道。
沈亦等人虽不明所以,但是也立马听令。
几个方向顿时准备起来,吴韧和郭胜开原本也想要帮忙,但是却被童启赶
出去,令他们即刻走马上任。
驻地不能乱。
尤其是郭胜开所在的环县,和西夏、女真接壤,若再乱掉,那大奉朝真的可以洗一洗,原地下葬了。
至于李元昊和赵天阙俩人,就暂时留在他身边。不然一个错眼,又捅下个篓子,那他就真的要揍人了,还不如放在眼皮底下呢,好歹还能看管着。
王小花听闻后,也要求一同前往。
童启想了想,应允了。
一行人匆忙的为远行做着准备,从售货机内兑换出了很多物品,童启特意多拿了几把匕首出来,分给了外出的几位学生,让他们用来自保。
沈亦等人看着那削铁如泥,不像是寻常做工的精致匕首,小脸上皆是一阵的肃穆,可不约而同的,却都没有开口问些什么。
期间,皇帝的催促曾多次到达华夏书院。
皆是希望他能尽快北上的。
童启不敢再耽搁,接下旨意后,便忙带着尚方宝剑、诏书等,往京都赶去。
而此刻的京都,也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般的浩劫。
最先知晓契丹南下消息的,其实不是皇城,而是常年在北方做貂皮生意的商人,他们行色匆匆,驾着车回来收拾东西,一家老小准备往南逃。
这动静极大,不知怎的传到了世家那里,吴家家主听闻后,立马求证,当晚便决定举家搬迁。
这事情他们早已习惯了,几千年皆是如此。
反正不管谁坐江山,谁当皇帝,能保住的唯有手里的财富,大不了躲起来避上一段时间,等事情尘埃落定了,再回来。
新皇登基总是需要拉拢世家的,到时候只要态度放的端正一些,三朝元老有什么,他们能再当个千年百年的世家!
日子不还是照样过?
当然,也有那不希望改朝换代的人,比如谢家,他们家王妃还在宫里头呢!十三皇子今年刚满两岁,怎么也不像是能够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年龄,所以无论如何都得稳住!
于是,谢家家主当晚便急急入宫,求见皇帝,劝说着皇帝往南迁移。
他跪在大殿之上,说的涕泪横流,真心诚意。
“……私以为退一步并非是示弱,而是为了保全祖宗家业,待今后时机成熟依旧可以返回京都,夺回中原!如今形势危急,万不可以龙体作为赌注!且契丹凶狠,若冒犯龙威,挟天子以要挟天下百姓,那时才是真正的祸害!还请陛下南迁,保存实力,以大局为重啊!”
皇帝高坐在御座上,摩挲着腰间的串珠,脸色阴沉不定。
胡丞相在内阁处理着奏折,听闻后,大怒,当场便带着一众阁老大臣们上殿求见。
“还请陛下莫要听从这种祸心之言!谢泾川!你到底是何居心,竟然劝说皇帝迁都?此乃朝政大事,岂是你一个人便可以置喙的?我不知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北面有柏弓良和徐将军联合防守,不可能任由契丹人闯入!况且即便契丹南下,我等也应该誓守京都才是,岂可如败家之犬一般惶惶而逃?你自己愿意离开,那便自行离开即可,这般蛊惑帝王,我大奉朝的脸面、体统难道皆弃之不顾了吗?”
“比起陛下的安危来说,那些虚无缥缈的算个什么?”谢家家主据理力争道。“如今这消息已经是连市井百姓们都知晓的事情,你们这些大臣还要躲躲藏藏到何时?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自然应该以皇帝为重!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契丹人闯入,任由君主受辱吗?胡丞相说我居心叵测,那我倒要问问,你们连陛下都瞒着不说,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扶持新皇上位吗?”
“谢泾川!你莫要胡说!”旁边的齐承胤心惊胆战道。
胡丞相带着一众官员呼啦啦跪了一地。
“请圣上明察,臣等绝没有此大逆不道之心啊!”
皇帝沉默的俯视着下方,透过珠帘,依旧看不清任何表情。
谢家家主长嚎一声,索性伏地大哭起来。
“陛下啊,我乃是真心实意为了您担忧啊,他们图的是青史留名,我却只希望您身体康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时间紧急,来不及多虑了!”
“陛下,还请您相信柏大将军,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京都陷落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胡丞相您能负责吗?黄龙府、蓟州已经被攻破,不出十日,京都定然被围,到时候再想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两方僵持着,争吵不休,皇帝抬手令他们停下。
“谢卿也是为了朕的安危,但胡丞相说的有道理,迁都乃是大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才是。”
凭借着和稀泥打发走了两波的人,当晚,皇帝站在御书房内,看了一夜的地图。
第二日,便有前线确实的消息传了过来。
送信官几乎跑死了三匹马,风尘仆仆倒在了皇城门口。
“急报——契丹将领耶律休哥砍伤徐将军,率三万人突破防守,南下攻城,蓟州、涿州、瀛洲已经相继沦陷,还请陛下急召其他将领回京防守!以保安全!”
随着这声呼喊,整个京都瞬间乱成一团。
当下,也顾不得谁是谁了,但凡不想死的,拖家带口便往城门外赶。
四个城门皆被挤得水泄不通,人流拥挤,踩踏受伤者众,还是大皇子出面安抚,表示一定不会放弃京都,弃城而逃,这才勉强安抚住了一部分的人。
可真的不逃吗?
皇帝陛下急召皇子、阁老们商讨了一整日,第二天便以出城狩猎为由,南迁开封!
等不少百姓知晓后,整个朝堂上的官员大臣们已经走了一大半。
深感背叛的百姓们将少部分尚来不及离开的官员府邸团团围住,烧杀打砸,以泄私愤。
“这些官老爷分明就是故意害我们!”
“说什么没事,劝我们别走,结果他们反倒先逃了!”
“杀了他们,把他们都杀了!”
漫天的哭喊声、打砸声、咒怨声。
街道上全部是被抢掠的布匹、家具,金银财宝,女人们被拽着头发拖了
出去,闲汉们围殴着来不及关闭的店铺铺主,官员的府邸被一个个搜刮干净,嬉笑谩骂的点燃,烟火弥漫至高空中,引起万人悲戚。
有人难离故土,誓死不走,有的则趁乱发财,以逞私欲。
人性的恶与善蒸腾在这片土地上。
乱了,全乱了!

自童启离开京城后,杨舟万便一直呆在郊区庄子上进行着火药实验。
“嘭”的一声,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一般,炸掉了半个茅草屋。
也令逃到附近的百姓们吓得瞬间伏地不起。
“是天灾,天灾降世啊!”
“肯定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们,不让我们逃离故土!”
“可皇帝都跑了,不惩罚那些官老爷们,为什么要惩罚我们啊?”
窃窃私语之中,杨舟万一身官服缓缓走出,率领着几个部下,上前查看火药的威力。
他拿出小本本,小心翼翼记录着。
山长给的配方虽全,可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耗费的原材料也极多。
木炭与硝石等物还稍微好找一些,可硫磺却极其难得,逼得他不得不改低一点配方,尽量控制在能够大幅度产出,且性价比最高的程度。
今日总算是彻底成功。
因着一门心思钻入其中,所以京都里发生了什么,杨舟万一概不知,猛地见到这么多百姓跪地颤颤巍巍,不由唬了一跳,问道。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是犯了什么事吗?”
这年头故土难离,非绝境、强迫之类的,很少会有这么多人一同迁徙。
领头的村长看了眼杨舟万身上的衣服图样,小心翼翼回道。
“禀告大人,我们乃是附近的村民,因着契丹南下,所以要往南避难去。”
避难?契丹南下?
不过才一个月左右而已,他这是错过什么了?
零零散散,东拼西凑,杨舟万才勉强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当场便急急的策马离开,召集庄子上所有的下属们往京都内赶去。
“大人,咱们这种情况,还要回京吗?”
“当然,就是这种情况,才要回京啊!”杨舟万看着自己这一个月内生产出来的火药包,心里悔之莫及,这才总算是知晓了山长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何意。
什么叫做关键时刻?
这便是关键时刻啊!
但愿城内的人还没走完,不然的话,他即便手握火药这种大杀器,也无人可留作防守啊!
快马加鞭,一路往回赶,期间所有的马车基本上都是与他背道而驰的。
可即便紧赶慢赶,回到京都,杨舟万却依旧发现自己已经晚了一步,军器监早已经空荡荡,只剩残破的剑戟,而城内烧杀抢掠,已经乱做一团。
附近的邻居见到他,忙上前惊呼出声道。
“大人?您怎么还没离开?三皇子的人早已经出发了,许翰林没有通知您吗?”
许翰林?
想起那个自自己进入军器监后便始终不假辞色,对他没一句好话的人,杨舟万这才总算知晓了为什么大家都搬走了,他却没有得到消息的真正原因。
对于离开的官员批次,皇帝是如此安排的。
先走的,肯定是皇亲国戚、阁老大臣们;其次,则是五品以上的家眷亲朋;再然后,便是各党派亲近的官员士子们……百姓们愿意跟在身后的,不阻拦,但来不及离开的,也不管。
刘卜温、常仕进等人皆是新入朝的士子,自然被看重,跟在第二批次后面便离开了,可一些文人、边缘化的小官则消息不那么灵通了,在得知此事时,基本上朝堂上人已经走光,再磨蹭磨蹭,收拾收拾金银细软,通知通知亲戚岳家什么的,等晃过神来,已然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直接被百姓们堵在了府内。
岳盛天便是其中一位。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边缘化或者官位低的原因,而是源于侥幸与贪婪之下做出的愚蠢判断。
起初世家秘密通知他,让他赶紧收拾东西,准备离京时,他认为那是危言耸听。
自己家女儿可是即将嫁入皇室的人,若真的前线出了问题,怎么也不可能漏了他们家才是,皇帝都没有急,他们急什么?
之后,朝中的大臣们相继离开,有人让他赶紧带着妻小往南逃,他看了眼依旧不动声色的贵妃娘娘与六皇子,认为应步调一致,万不能有那种仓皇惊悚的小家子气。
等收到消息,确定贵妃娘娘与六皇子早已经被暗中送出了京城,局势已然进入白热化后,他终于认清现状,慌张的准备离开。
可府中的东西,却一件也不愿意舍弃。
光是挑选,便花了好几日,等收拾出几大车箱,再想逃离时,前后府门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百姓们层层围住。
领头的闲汉手中拿着锄头,一脸邪佞的笑道。
“这家可大有来头,听闻不仅是翰林院的官员,其女儿更是即将嫁给六皇子,府中肯定不缺宝贝,只要我们能抢了他们家的东西,一路逃出京城,谁还管什么天高皇帝远?”
底下的人绿幽幽看着那紧闭的府门,垂涎之色甚巨。
岳盛天带着家小一路躲在祠堂后门处,急的连忙踱步,道。
“这可如何是好啊,那群刁民们,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旁边的世家夫人口中抱怨,“我就说让你早些走,你看看,如今可怎么办啊?”
一群人焦急不已,怀中的小儿子更是惊惧的大哭不止。
岳盛天没有办法了,这才突然想起尚被关在绣楼上备亲的女儿岳灼华。
他眼睛一亮,忙喊道。
“快,快去叫灼华来!她从小便跟着柏弓良学武,一定能护着我们平安离开!”
如同抱住了一个金大腿一般,从前连刀枪都不让碰一下的女儿,此刻却成为了整个府里的所有希望。
为了说服对方,岳盛天甚至将整个府里最值钱的弓箭,直接塞进了岳灼华的手中。
“这乃是你母亲之前留下来的,只要你能够平安把我们送出城去,这东西,便是你的!”
岳灼华惊讶的抚摸着手里的弓箭纹路,险些落下泪来。
她一直被关在绣楼里,因此京都发生了什么,几乎一概不知,若不是此刻被叫出来,只怕还要被继续蒙在鼓里,直到契丹人打进来。
一把握住那把弓箭,岳灼华神色一厉,绽放出了截然不同的模样来。
“下面,要想活命,便按我说的来,让全府的男丁们皆拿起武器,有什么用什么,全部站在最外层,老弱妇孺手拉着手站在里圈,大家一起往外走。不要有任何人落队,车上的东西重的全部丢掉,最多你只能带两车的物品,否则的话,就都别想要了。我只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若是还没有准备好,我便默认你自动留下来。”
说罢,岳灼华转身回房收拾东西。
其他人愣了两秒后,迅速散开,拿包袱的拿包袱,卷铺盖的卷铺盖。
无一人敢反驳。
岳盛天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望着自己那五大车厢的物品,心痛的简直要疯掉。
可最后也不得不按照岳灼华说的那样做。
谁让人家才是整个府内武力值最高的呢?
等一个时辰过去,整个府里的人全部整装待发,门外,也隐隐传来了撞击的声音。
领头的闲汉指挥着人拿着木桩往门上怼,刚砸了两下,谁料府门便直接打开。
还未欣喜起来,破空处一箭直接射中领头之人的心脏。
那人瞪大了眼睛,缓缓倒下。
激起一地的尘土。
岳家宅院门口,岳灼华一身清丽的女装拿着弓箭站在了门槛处,冷漠的看着底下闹事的民众们。
“擅闯空门即为贼寇,按照大奉律令,主人可直接原地击杀。你们确定要在还未遇到契丹人之前,便先死在我的箭下吗?”
没想到文官的府邸,竟然还有如此擅武的女子,大家忙四散开来,不敢再闹。
弱肉强食,欺软怕硬,这是乱世的通病。
岳灼华凭借着手里的弓箭,一路畅通无阻,带着岳盛天等人便来到了城门之下。
可谁知,城门早已经被人所关闭。
门外,契丹的大军已包围了整座城池。
耶律休哥坐在高头大马上,傲视着所有人,以刀剑对准了城门之上的守城官,大喊道。
“降者不杀,若执意守城者,待我攻破城池,屠城三日,不死不休!”
不少还未逃出去的底层世家与官员们,见状齐聚在城门口处,嚷嚷着让守城的士兵们打开城门。
“放我们离开?没听到吗?降者不杀,我们不想死,不想死!”
“谁说的要守城?皇帝都走了,我们凭什么守?我愿意投降!放我出去,让我投降!”
“都让开,我乃五品大员,我命令你速开城门,护送我等出城!”
混乱的状况,令门口的士兵们节节败退,直到一声惊雷响起,大家这才彻底噤了声。
城门外,不少契丹士兵们被炸的人仰马翻。
杨舟万高站在城门之上,举起手对着下方的百姓们大喊道。
“是天罚,这是天罚!大家莫慌,有上天在帮着我们,契丹人闯不进来的,我们一定会平安无虞,度过这场浩劫!”
“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岳盛天骂骂咧咧打断道,让杨舟万快点打开城门,然而第二声惊雷再次响起,顿时震慑住了所有人。
远方,一座山丘被炸的四分五裂,耶律休哥惊慌失措的安抚着底下的士兵们,不自觉勒紧了手中的马匹。
“巫术,这是巫术啊!”
不少人窃窃私语道,顿时不敢再上前。
耶律休哥眯紧了眼,看着城门上的杨舟万,偏偏不信这个邪,道。
“装神弄鬼,不要相信他,汉人惯会一些小伎俩罢了,都是幌子,所有人,跟我上……”
然而话音还未落,一根引线被点燃,耶律休哥□□的马匹被巨大的爆炸声惊得掉头往回跑。
契丹士兵们慌张后退,踩踏无数,直到退出几百米开外,才停止了爆炸声。
大家惶惶不敢再上前,就连城内的百姓们一时间也举棋不定,不再喊着投降出去。
杨舟万望着底下的百姓们,默默咬紧了牙。
他也不想用这个办法。
可皇帝跑了,阁老溜了,世家逃了。
他若再不想办法唬住这些人,那这座城就彻底保不住了。
他可以退,但那些百姓们怎么退?
山长将火药方子交给他,一定是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他若没有物尽其用,守住这块地,等山长过来,一定会失望的。
他相信,山长一定会来。
所以,在山长到来之前,他会想办法撑下去,就如同那场蹴鞠赛一般。

虽掌管军器监一年多的时间,可杨舟万终究只是个文官,并非武将。
火药可以震慑住契丹,却无法令其退兵后撤。
而京城内,也并非铁板一块,各有各的利益与站位。
城内如今分为好几拨,有着以游侠、闲汉为代表的青壮势力,他们不为国家不为阶级,一心只想要趁着浑水摸鱼捞钱,唯恐事情不够大;还有着一部分则是难离故土拖家带口的百姓们,这群人数较多,可战斗力低微,虽与杨舟万目的一样,皆是为了誓守京城,不愿退缩,却具有极大的软弱性。再来,便是以世家、底层官员小吏为代表的求和派了,他们只愿平安度过危机,只要能将他们送出京城,保存财产与实力,哪怕是契丹人也可以合作,改朝换代不怕,给谁“打工”不是“打工”?因此这批人也是跪的最快的,甚至暗暗期待着京城沦陷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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