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信之虽觉得疑惑,却也没放在心上,只能叹一句可惜。
问道童启和那书院,听闻已经在招收第二届学生了,顿时心动不已,可想起两个府城的距离,鞭长莫及,也只得作罢。
华夏书院内,童启望着两百多份试卷,正头秃不已。
他和温叶辞连改了两日,最后才勉强挑出70多个合格的,皆是学识阅历还算不错的人,虽后期还有着面试可以观察修改,但童启还是难免不放心,想让系统先调查一下每人的背景,以防不测。
系统满脸傲娇:“我凭什么帮你。”
童启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个无辜而清纯的可怜巴巴模样,“不是吧,这对你难道很难吗?原来是我看错了,还以为你是全宇宙最聪明厉害的龙傲天系统,履历丰富、带飞了无数宿主?所以这点小事就像是随手捋平了一个衣服褶皱一般简单,看来是我想多了,没想到你也会被这点小事给难住……”
系统一激一个准,顿时跳脚道,“你胡说什么,谁被难住了?我才没有,你等着,我立马给你筛选数据!”
童启扬了扬嘴角,又迅速压下。
蓝色的电子光飞快的扫描着所有名单,当突然扫到某一个人的时候,猛地停下,疑惑的叮了一声。
“怎么了?真有不妥之人?”
童启茫然的凑上去,查看那份试卷名字。
系统红色加粗单独放置在一旁,犹豫道,“这个人……好像是个历史人物,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要特殊注意,若是招收,很有可能变动客观历史发展。”
这么厉害?
童启疑惑的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柳三变……字景庄”
好像是有点耳熟嘿,但一时还真想不起是谁。
他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年代姓柳的有什么大佬人物,突然瞪大眼睛。
等会儿,柳三变,奉旨填词柳三变?
卧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应该整日流连在青楼楚馆给人填词吗?好家伙,这诗词大佬都来了,他第二届学生的老师岂不是妥妥有指望了?可再一看这填写的年纪。
——七岁。
童启:???
才七岁?那能教什么啊?童启从一堆卷子里翻出柳大佬的,细细察看过去,这卷子倒也不算太优秀,只能说勉强过关,可胜在有灵气,小小年纪,写诗词便已经有自己的一套风骨。
假以时日,还用问?
这位便不必面试了,留下留下,直接留下!
说是直接留下,可好歹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省的后期有人说童启开后门。
为此,他还特意换了一身最好看的衣服,单独开了一间新的教室,用作面试地点,以表郑重。
——来迎接年仅七岁的柳大佬。
而如今的柳三变呢?
他还正在和自己的父亲闹着脾气。
“我不想去那个书院读书!那里都是臭烘烘的男人,没有一个漂亮的姐姐,我不去我不去嘛,我想陪父亲一起去任上!”
他梳着两个小童髻,不断的拿脑袋去撞柳宜的肚子,活像个蛮不讲理的小牛犊一般。
柳宜哭笑不得的用手护住自己的小儿子,耐心解释道。
“不是不带你去,是费城路远,你年纪还小,又到了启蒙的时候,若跟着我离开,难免会耽误学习,你乖啊,先在这里读着书,等我那里安顿好了,便立马将你接过去。”
实际上,柳宜也没有想到,自己家儿子竟然会过了华夏书院的招生笔试。
他本就是送过去试试,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听说当时参加考试的还有安庆侯家的小侯爷、许昌县的县案首等,各个都是读了许多年的书,年纪学识都远在自家儿子以上。
能意外考中,他既是骄傲又满是担忧。
骄傲在那么多人之中自家儿子还可以脱颖而出,担忧在,他家这儿子自小怪癖不少,若真的进入书院,封闭式学习,不知会不会适应?
万一沦为大家取笑霸凌的对象,产生什么厌恶读书的毛病,那可怎么办?
想到此,他不由拢住自家儿子的肩膀,细细嘱咐道,“你以后在书院可不准再乱说什么姐姐之类的话了,明白吗?那里的山长是个有大才的人,可别让他误会了你是什么花心纨绔,回头轻看了你。”
自家儿子打小就喜欢长得漂亮的,尤其是貌美的女孩子,那更是一看就走不动道。家里是训斥也训斥过了,打也打了,可偏偏怎么也改不过来。
他祖父发愁的紧,就担心这小子回头长大了,败光家里所有的东西。
再加上纤细敏感,喜欢吟诗弄月的性子,不理解的,很容易当做是风流种子。
长辈和位高权重者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一类。
如此这般告诫一番,柳宜仍旧不放心,面试当天还特意陪着儿子走了一趟。
当日,沧澜山脚下再次热闹异常,所有学生都被邀请到了教室内,等待面试。
童庆安和童淳、小花好奇的趴在教室外的窗口处,探头探脑的往里瞅,见到几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便兴奋的不像话。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最左边那里有个和我一样大的,长得好漂亮啊!”
“他们好厉害,竟然能考过哥哥亲自出的试卷!”
那试卷,私下里几个孩子也尝试过解答,别说全部了,连一半都困难的很。
如今见到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竟然能突出重围,皆叹服不已。
小乞丐庆安扭着小屁股,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屋内的学生们,满心期待着新同学的加入。
他以后也会是这些人的其中一员吗?
光是想想便觉得激动起来了。
实际上,面试需要的问题并不多,只是大概问一问学生们各自的家境,来此的原因,以及希望在科举道路上到达的方向这些,
看看与书院的目标调性是否契合。
童启并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将大部分的询问交给了清虚子和温叶辞来负责。
两个人颇有些意外。
“我们也要去吗?”
“自然,你们是书院的老师,以后还要和这些学生们长久相处呢,若是打心底里不认可,那以后如何教授他们知识?再说了,两位阅历丰富,远比我所见的人要多,若真有那怀着不良心思的学生,我相信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也很难遁形。”
两人被夸得脸红,立马答应了下来。
参加面试的一共有六十三位学生,童启坐在旁边,作为观察者,决定是否留下,而温叶辞和清虚子则负责交流谈话。
一切都比较顺遂。
到了小侯爷沈亦时,温叶辞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来华夏书院读书?”
沈亦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童启,见对方没有抬头看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因为童山长在歹人手下救了我,所以我想要跟他一起读书。”
“可我们书院大多是准备科举的学生,目标是金榜题名,和小侯爷想要的书院氛围很可能不太一致,若是真的被录取了,则默认无条件遵守华夏书院内的规则,这里并无阶级、身份之分,你能接受的了吗?”
温叶辞好奇问道,沈亦还以为这是不想收自己的意思,忙答道。
“能,我可以!只要能让我在这里读书,所有的规矩我都能够遵守!”
不叫小侯爷又如何?他早已经厌倦了所有人畏惧于他的身份,不敢接近的样子了。
他渴望更多的朋友,渴望像山长那样,冷静强大而无畏!
他想要来这里上学,哪怕其他人都觉得以他的身份,不必如此屈尊。
可他愿意!
童启见他慌张起来,忍不住笑出声,安抚道,“不必怕,你的笔试成绩没有任何问题,我们问这些,也不是想要让你自动退出,而是想确定你是否想成为我们的一员罢了。你答得很好,回去等录取通知书吧。”
这还是童启第一个在现场就直接敲定下来的人选,背后等待的学生们顿时一阵嘈杂。
沈亦高兴不已,立马原地蹦了三蹦,“谢谢山长!谢谢老师!”
他开心的走出去,如释重负,转头便立马向自己的父亲传达了这个好消息,安庆侯欣慰的点点头,这才勉强满意童启给的面子。
好歹是侯爷,不给开后门就罢了,还请人来考了两场,若还不录用,那就是真的找死了!
童启自然明白,也乐的给个台阶下。
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开过口,哪怕后来的学生一直想要暗戳戳提起山长,妄图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可童启却连抬头也未抬一下,只是在纸上哗啦啦的写着什么。
实际上,他正在跟潜意识里的系统套话。
“统子,这个学生咋样,他的潜能如何?”
系统一边嗑瓜子,一边调出档案来,“嗯,中人之姿吧,勉强能当个一地知府的样子。”
“那这个呢?这个如何?”
系统:“这个不行,太笨,年纪还大,充其量一辈子也就是个举人的程度了。”
“OK,那这位呢,这位看起来很漂亮啊,丰神俊秀,年纪也不大,怎么样?”
系统不耐烦的吐了个瓜子皮,刚想吐槽这是把它当档案袋用了么?突然瞥了眼面试的人后,猛地坐起来,疑惑的看了看手头上的资料,又疑惑的看了眼面试的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等会儿,这个学生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童启抬起头认真的看向面试的人,十三岁的年纪,身量高挑俊秀,五官精致,除了有点黑,没什么毛病,再看看纸上登记的信息。
这个男孩名为王世昌,出生于河南府永宁县,家中小有资产,祖父是当地的县丞,父亲则是有名的儒生,曾高中举人,离进士只差临门一脚,可却因为夏日没有注意到火烛,愣生生起了场火,被烧死了,只留下一儿一女,暂养在大伯家里。
对方小小年纪,身世可怜,可答起话来,却严丝合缝,逻辑清晰,就连旁边的清虚子和温叶辞都忍不住暗暗点头。
有了惜才之意。
童启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没察觉到什么不对,敲了敲系统的对话框道,“我觉得挺好的啊,哪里不对?”
系统:“……你就没发现,这是个女孩子吗!!”
谁家书院收科举学生,收女孩啊!!
又不是后宫文!
这孩子也忒大胆了,以为是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不成?顶替了双胞胎弟弟的身份资料就敢来这里上学,关键书院上下竟无一人发现,要不是它系统机智聪慧,差点也被唬过去了!
就离谱!
童启愣了几下,有点懵,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问出了一个灵魂性问题。
“话说,我当时贴的招生要求里,有说必须男孩子吗?”
系统:“……”
好像没有诶。
两个人双双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想到,招生简章里还有这么一个漏洞,关键是这个漏洞还真有学生大胆的钻了!连他们自己也没注意到。
那么,现在只有两条路:一,当场叫破她的身份,将其驱逐出去,承认是他们自己没有写清楚招生简章,女的不收。那这学生以后都别想做人了,他们书院嘛,估摸着也落不到什么好名声。二,索性当做不知道,破罐子破摔,反正人都来了,成绩也不差,她愿意伪装学习,我们就按照正常男孩子教呗,管他的。
系统和童启犹豫了一会儿,双双选择了第二种。
反正秃子头上的虱子,不嫌多,王厨娘的女儿小花不也在跟着童淳学习嘛?
他不仅知道,还偷偷递了很多资料卷子给他们呢,这再来一个,也不愁。
一路顺着面到了谢君仪这里,短暂的出了点岔子。
“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评委席上的清虚子脱口而出,情绪激动道。
他明明给谢家家主去了信,对方说了要换嫡子过来的呀!这怎么还是这个庶子!!
想明白过来对方耍的小心思,清虚子是气不打一处来,有心赶人走吧,偏偏人家还是正儿八经通过笔试的,没办法只得忍下。
谢君仪穿着壕奢,金光闪闪的如同一个暴发户,满脸的得瑟,如斗胜般的公鸡一般,看向评委席。
当听到温叶辞问出自己的梦想时,他顿时不假思索的道,“我想成为和山长一样极其会骂人的人!”
整个屋子里顿时一阵沉默。
在场的人谁没有读过童启写的《范进中举》?可那文章虽好,却连着将天下所有的文人都骂了进去啊!!
你在这种场合下夸山长会骂人?
那不就是当着监斩官的面说砍得好,再来一次嘛?
会不会说话!
清虚子头痛的用袖子遮挡住自己的脸,就连旁边伺候的谢羽也忍不住微抽了一下嘴角,不愿再看。
童启倒是觉得这孩子挺有趣,后期讨论留去的问题时,清虚子言辞激烈。
“我觉得这个人不符合我们书院的要求,实不相瞒,他是谢家的庶子,母亲乃是个歌姬,在家中一向跋扈无礼惯了,来我们书院定然会不适应。”
温叶辞意外道,“谢家,难道是那个琅琊谢家?他家的孩子怎么会来此地求学?”
明明和这里隔了那么远的距离!
清虚子顿时心虚的将他去信给谢家家主,要求他把嫡子送来的事情全盘托出。童启这才明白,对方是看不起他们这书院,所以李代桃僵送了个庶子过来,不过也正常,那样的世家大族,总不会将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
更何况,他也不在乎什么嫡庶子之分。
身份的高低又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上不来台面又如何?怪也应该怪造成这种差异的男人,总不能因为出身过往便全盘否定一个孩子吧?
而且那孩子说的也没啥毛病,只是有点中二罢了。
童启倒是蛮喜欢这种稍微叛逆不守规则一点的人,碰撞起来,也更容易接受新的思想,而
不是墨守成规。于是他不顾清虚子的反对,坚持选择了录入。
长达几个小时的面试,将近尾声,而童启等待了一整天的人,也终于在最后缓缓走了进来。
当听到“柳三变”的名字时,他顿时激动的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然就带了滤镜,即便才七岁的柳大佬,童启已经在对方身上,隐隐看到了那股风流韵味。
柳三变抬脚提起长衫,进入屋内,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气伴随着炙热的目光,让他稍稍后退了一步。
“在下柳三变,见过几位先生。”
他奶奶的声音配合着憨态可掬的行礼动作,浑然一体的腰线,令童启忍不住一脸笑容,放温柔了声音道。
“你便是柳三变?都读过什么书啊?”
“小子愚钝,只读过《千字文》、《诗经》、《楚辞》、《文赋》以及一些四书章句集录,其他的还未涉及。”
见童启满脸的喜欢,温叶辞和清虚子也没太在意,本身他们就发现了,童启对孩子的包容度极高,不仅从没生过气,还极其宽厚,每次见面都是一兜子的糖,各种投喂,这孩子如此有灵气,聪慧可爱,能得到童启的重视疼爱,也实属正常。
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后,小孩一点没有紧张的意思,反而好奇的盯着童启。
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满是疑惑。
他觉得自己好像和这山长好像也差不了几岁的样子,怎么他就站在这里,对方就坐在那边呢?
他偏了偏脑袋,忍不住问出声道,“小子有一问不懂,不知能不能说。”
童启抬了抬手,“尽管讲。”
“为什么你能够坐在那里?我却要站在这里,接受你的评判呢?父亲说你有大才,可是我们年龄相仿,我觉得,若是我能够坐在你的那个位置上,我应该也行。”
平平淡淡的语气,天真的话语,令四下皆惊,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好家伙,头一次见到考生在考场上如此猖狂挑衅考官的!
柳宜站在门口,早已是心急如焚,听到自家儿子这番话,半喇的心都已经凉透了,顿觉无望。
哪家书院能够忍受学生如此无礼啊?
传出去,不得到个忤逆犯上,不敬师长的名声,是不可能了。
看来,这书院是彻底上不成了。
就连其他的学生和老师们,也纷纷看向了童启,担心对方就此生气,拂袖而去。
没想到的是,童启却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站起身,忙给柳三变亲自让了座,开玩笑道。
“你说的有理,这位置你若想坐,自然也坐得,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不过是提前占了个先罢了,若往后几十年,说不得你成就反比我大,那时,就是你来评判我了。有着这样的想法我觉得是很好的,天下所有学生都应该有能够战胜老师,强于老师的希冀,你们青出于蓝胜于蓝,哪日把我们这些前浪都纷纷拍倒在沙滩上,那就是我们的功成名就了。”
一众学生震撼不已,立即抱拳行礼称是。
为童启如此博大的胸怀而感叹,更为这一心为了学生考虑的师德而佩服。
头一次见到如此回答的人,柳宜站在门口,满身的颤栗不亚于自己的儿子。
他一颗悬在半空的心顿时下落,庆幸着为儿子找到了一个好的老师。
也忍不住艳羡着这些学生,年幼时便能遇到如此风华的山长。
以后人生,似都有了追随的方向。
一整日,面试才终于结束,童启很快整理出来了所有录取的名单,交给全胜镖局的镖师们统一前往派送。
如此声势浩大的出场,甫一下山,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是全胜镖局的人吧?听说这次的华夏书院录取通知书,便是由他们发放!”
“看来是了,哎呦,他们竟然去三孙子家里了!”
“快看看,有没有我家的,有没有我家小子的!”
不少人跟随在身后,越聚越多,大家都好奇有谁考上了华夏书院,等走到巷口处时,已经挤不进去任何人。
人山人海,比肩继踵,那阵仗,一点不亚于县试开榜时的盛况。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人家欢天喜地,喜不自胜,而没有拿到的,则泪如雨下,伏地而泣,好不可怜。
许昌县,大屋村。
郭胜开正站在厨房内,煮着粥米,心不在焉的等待着,直到夕阳西下,也没见到发放通知书的人进入村子,一颗心坠得越来越深,口中也不由越发苦了起来。
村里的闲汉三三两两蹲守在一旁,见到无人报喜,嘴里说话愈发难听。
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本身郭胜开家里就是外来户,后迁过来的,再加上亲爹死了,只剩下孤儿寡母,那郭母虽久病,但长得还行,不少起了意的便总是在郭家门口转圈,想占点便宜。
可偏偏郭胜开护的紧,还老是拿什么功名族谱的威胁人,他们老早就看不惯了。
如今听说还要去别的县读书,不少村子里的人是既忧又恨,巴不得他失败。
好瞧瞧笑话。
“呵,还说什么县案首呢,看吧,就连人家一个普普通通的书院都看不上他!什么有才,还不是给权贵人家当脚凳,山沟沟里,穷得要死,还做梦想飞出个金凤凰呢,读了那么多年书,难不成就没有学过白日做梦四个字么?”
“哈哈哈哈要我说,就是没那个命呗,爹妈、亲妹子都那个样儿,说不得就是他给克的!不然怎么死活压不住福气?只是服个劳役罢了,便溺死了?”
“要我说也不是没办法,他那病殃殃的妹子不是也大了么,县上的富商正缺小妾,把她给卖了,多少也能得点银子,继续考。”
“与其卖妹子,不如卖她母亲,他母亲还有点姿色,至于他妹妹么……”
几个闲汉相视而笑,露出个男人都懂的淫、邪表情。
郭胜开握紧了菜刀走出去,一盆子凉水直接泼到墙角跟处,表情冷厉。
“滚!”
那几个闲汉被唬得直退,悻悻不敢再言,可表情却理直气壮,似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屋内,郭胜开的妹妹小声哭泣着,见到哥哥进来,连忙擦干了泪水。
“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抛下你和母亲的。”
他安抚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转身出去继续做饭。
看来书暂时是读不成了,还是出去先找个什么活计做着比较好,他暗自思索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了马车铃叮铃当啷的声音,不少人被吸引过去了目光。
只见一辆马车上跳下两个健壮的汉子来,大声喊道,“郭胜开在这里么,县案首郭胜开,是不是在这里?”
他连忙走出院门,行了个礼,茫然道,“在下便是郭胜开,请问两位……”
“哦,抱歉,我们头一次来大屋村,方才走岔了,所以来晚了!恭喜您考入了华夏书院,我们是受山长的命令来给您送录取通知书和校服的!因着您申请了勤工俭学,所以学杂费全免,每年的学费住宿费、餐饭费用皆由学校统一负责,您以后可能要常驻山上了,山长听闻你家里还有个妹妹和母亲,担心无人照料,所以特意让我们将她们一起接到沧澜村居住,那里有我们的安置地和学田,请问你需要吗?”
村里被这动静惊动的人不少,纷纷探出头来。
听闻郭胜开要去书院上学,还免费不收钱,顿时议论纷纷!
四周围着的闲汉一愣,连忙上前问道,“这么好的事?凭什么只给他一个,我们也要去!那什么书院,怎么报名?”
两个镖师人高马大,漠视的看了一眼,“你若能考上,尽可一试。不过今年的招生已经结束了,想参加的话,明年请早。”
那些闲汉还想再闹,可一看两个人的体格,再加上腰间揣着的刀,浑身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只能眼红嫉妒的看着郭胜开,愤愤不平。
郭胜开强忍着泪水,
颤抖着接过那鎏金的录取通知书,上面斗大的几个“华夏书院”气势磅礴,尽显霸气。
他默默握紧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自小便不信神,从来没有幻想过会有人伸出手,拉他于水火之中;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他往往需要费尽十倍、百倍的力气才能拿到。即便幼小恐惧,可却总是强撑着自己站在母亲和妹妹面前,独自扛下所有责任。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告诉他不用撑了,他们来替他解决,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英雄一般,挡在了他面前。
若是世上有【神】的话,只怕就是这种吧?
就像是上天突然听到了枯井中他心底的求助,放下一根绳索来,让他紧绷许久,已经渐渐感到绝望的心,瞬间被击溃,难以自抑。
几乎不用反应,便痛哭了出来。
“需要,非常需要,拜托你们了!请帮我们搬走这里吧。”
他安然的卸下所有负担与心防,如同漂泊许久的孤帆,终于有了停靠的方向。
全胜镖局的领队是个健壮的汉子,伸出手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了一下,然后便撸起袖子,帮忙收拾起东西来。
见到他们一副离开的模样,大屋村的村民们这才终于慌了。
他们是不喜郭胜开不假,可这不喜是因为郭胜开和他们不一样,即便环境痛苦却仍旧充满希望,假以时日,便可挣脱这泥沼,所以他们嫉妒、厌恶,想要拉他一同沉堕下去,可这不代表着他们看不出来,郭胜开未来的潜力是无穷的!童生距离秀才,可就差临门一脚,回头若真的中了,那便是整个村子的荣耀!这一走,对方哪里还肯回来?
不少村民们连忙挡在他们面前,说是不让搬,甚至还有人威胁道,若是要走,就挖了他家的祖坟云云。
穷山恶水出刁民,越是苦的地方,反而内斗的越严重。
两个镖师往门口一站,尽显震慑之意。
“你们确定要得罪我们华夏书院?事先声明,我们书院的招生可是提前跟知府大人打过交道的,符合一切规章制度,若有人阻碍我们,不仅是和衙门作对,更是和我们河南府的商会作对,你们可要考虑清楚!”
出门在外,他们早就懂得了如何对待这些人。
光是劝是没用的,只能威胁、震慑,才能让他们畏惧、退让。
“你们确定要得罪秀才老爷们吗?”
大屋村的人不甘心的后退几步,想拦,却不敢再拦。
成功帮着郭胜开逃离了此处,他们将其暂时安置在沧澜村脚下,交给村长统一负责,这才回书院向山长复命。
有人因为这一张邀请函改变了命运,可有人却因着这一张录取通知书,走入了歧途。
申府内,申宫保焦虑的站在廊前反复踱步,不甘心的询问道。
“确定真的没有我的录取通知书?”
底下的小厮一脸为难,“真的没有少爷!所有的学生都已经派送完毕了,听说共招了52个人,那个小乞丐没有包含在里面,所有考上的都已经收到了通知书。剩下没收到的……应是落选了。”
“胡说!你的意思是,本少爷没考上?”
申宫保怒不可遏,直接一脚将小厮踹了出去,连带着整个案桌都被一并抽倒在地,他满眼通红之色,大口喘着气,握紧了拳头。
该死的!
这些下贱的平民,当真是反了天了!
他赏面子去参加什么笔试、面试,小侯爷考上了,那些平民也考上了,就连许昌县那个什么县案首也考上了,可他偏偏落选了?
这不是公报私仇是什么?
这不是故意看不起他,有意嘲笑作对,又是什么?
不公平,不公平!
他头脑一热,带着人便要前往安庆侯那边理论,原本他可是不愿去考的,是对方硬是让他陪同一起,可如今呢?反倒他成了一场笑话?
没门儿!
然而走到了门口,风一吹,申宫保又冷静了下来,如今那边正在忙着整理小侯爷上学的事情,且不说没空理他,即便是有空,以他姑姑的地位,不过一个妾室,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