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吧,黑色的孩子,抓一把来玩。”
丹妮斯稍微有一点不好意思,因为很明显她已经不是孩子了。身旁同行者帮她解围:“菲沃姨姨,人家是成年的大女人...你成年了是吧?”
丹妮斯点头。虽然她近几年过得不知时日,但估摸着已经超二十岁了。
最后她在菲沃姨姨热烈的要求下,拿了个衔尾蛇的草编玩偶,用绳子穿了戴在脖子上。
“哈哈哈,这才哪到哪,你在祭礼上会格外受欢迎的,千万别害羞啊。”一个女人说。
“不光因为你是客人,还有你的黑发和黑瞳。”福兰科利又凑了过来,抬手概括性地指了指四周,“原因很明显。”
确实很明显,祭礼中的黑色简直无处不在。
“黑色女孩可以随祭司和王室参与最后的仪式。你虽然不是孩子,但我估计大祭司会邀请你的。”另一个女人说。
“说起大祭司,你直接去中央广场的神殿找她就好,我们还要再运几次物资,跟你不顺路。”福兰科利为丹妮斯指明方向,“如果找不到,随便哪个人都会带你去的。”
于是丹妮斯在此跟运输队分别,挤紧熙攘的人群中。她果然得到了不少注意,还有人来邀请她结伴参加祭礼。
“我们这儿有说法,跟黑色女孩一起参加祭礼,后面的五年都会更幸运。”有个大姊跟她解释。
“抱歉,我是被大祭司叫来的。”丹妮斯回绝了她们。
她的拒绝引来了更热情的态度,“原来是基厉安姐姐的客人!”人们说着,几乎是将丹妮斯簇拥着,送到了中心广场。
运输队是从东边的祭礼村赶来,丹妮斯前往中央广场是向西走,迎面正赶上从西边进城的队伍。
那队伍堪称浩浩荡荡,领头人骑马站在广场边,队伍末尾还在城外。领头之人约四十来岁,面容严肃,眉头间有重重的川字纹,说是有异域血统。但看起来并不明显,她也长着黑发黑瞳,披着祭礼专用的黑色长袍,在她身后跟着几位容貌相似者,应该都是她的姊妹和女儿。
那人勒停了马,凌厉的眼神在广场上扫了一圈,似是在找什么人,最终却落到了丹妮斯身边。
正巧丹妮斯也在看她,二人礼貌地相视一笑。
随时都有人来为丹妮斯这个远客讲解:“那位是以诺-塔提思,男王的母亲。今年的祭礼是属于她的荣耀。”
以诺-塔提思寻找的人姗姗来迟,高个青年从一扇并不起眼的门内走出,隔着宽阔的广场和数不清的人对以诺挥手叫喊:“以诺阿姨,好久不见!”
以诺似有不满,不过她还是等到青年跑到近前时才埋怨:“你该去迎接阿凡的。”
青年满不在意地笑笑,“就算我不去,您几位难道会保护不好牠吗?”
后方马上英姿飒爽的塔提思家青年玩笑道:“那可不一定,有好多人对牠心怀不轨呢,万一牠不老实...”
“波蒂!”年长些的女人喝止住她,“不要胡言乱语。”
【“切,真无聊,不知道老妈对神的热情是哪来的。”】波蒂偏过身,偷偷对站着的青年做了个鬼脸。
见丹妮斯一直好奇地往那边看,热情的大姊继续为她介绍:“那位是伊莎贝拉,可能是下任大祭司,取决于今年的祭礼是否顺利,不顺利的话,我们就得重新选拔了。”
丹妮斯睁圆了双眼,“选拔?大祭司不是帕沃尔家世袭的吗?”
“是也不是。”大姊很耐心地解释,“当年在先知的指引下建国时,是帕沃尔姐妹领导了我们,她们是最初的国王和大祭司。不过她俩都没留下后代,现在的帕沃尔姓氏更像是荣誉称号,由每一代的祭司们继承,当作中间姓。”她指向伊莎贝拉道:“比如她全名叫伊莎贝拉-帕沃尔-斯图尔特,我全名叫基厉安-帕沃尔-保尔。”
丹妮斯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基厉安,这位热心大姊居然就是代表整个国家神权的大祭司。原来刚刚以诺-塔提思的微笑示意是冲着她身边的大祭司的。
基厉安看起来毫无出挑之处,就是个普通的中年妇人,脸盲者估计都无法从人堆里认出她来。
“哦,我知道了。”基厉安狡黠地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我看起来比你想象中的更威武霸气。”
丹妮斯纠结地「嗯」了一声,忍不住问道:“方才怎么都没人提醒我?”基厉安从各种角度讲都跟普通人一样。
“她们天天都跟我在一块,这张老脸早看腻了,已经不是当初「哦!这不是我亲爱的基厉安姐姐嘛」的时候了。”
基厉安成功将丹妮斯逗乐,又继续说道:“本来想单独请你吃个便饭,听你聊聊学院近况的,不巧男王仪仗队到了,我们得先顾着她们。等祭礼结束我闲下来,一定单请你吃顿好的。”
幸好,她哪编得出学院近况啊。“当然是以祭礼为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基厉安想了想,“唔...确实有个特殊的工作非你不可,你知道科瑞斯特尔的配子是公用的吧?平民男性没有「贞洁」一说,但男王不一样,牠必须是最好、最美、最圣洁的...”
“所以?”
“所以,牠必须一直待在牠的銮驾内,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人监督。绝不能跟别的女人接触——每次祭礼总有人憋着搅乱!也不能跟伺候牠的男配子接触太久,之前出过配子和男王搞到一起的事,我就不细说了,只能说幸好那时我还不是大祭司。只有黑色女孩可以接近男王,就算进到銮驾内也没关系,她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基厉安请求道:“你能不能借容貌之便守在男王附近保护牠,赶走那些图谋不轨的女人?”
“我可不是女孩。”
“知道,但你是客人嘛,可以对你放宽限制,不会有人有异议的。”怕丹妮斯不答应,基厉安强调这件事的重要性,“方才也说了,祭礼是否顺利,可以直接影响到伊莎贝拉能不能继任大祭司。如果男王遭人轻薄,我们也没有可作替补的男人,祭礼最重要的一环废掉,伊莎贝拉会被认为是不被神看好的人,进而失去竞争大祭司的姿格。”
丹妮斯眉头皱起,“那屌子...那男王不干净了,干嘛要伊莎贝拉承受代价?再说贵国的女人们也不像会对男人耍流氓的样子啊,她们图啥呢?大女人难道还会把持不住自己?”
闻言,基厉安眼珠左右乱转,神神秘秘地将丹妮斯拽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偷偷摸摸地趴在她耳边道:“这节课程原本是大祭司之间代代相传的。如今赠与你,当作让你工作的报酬——大祭司只有一个,但祭司有很多,她们每一个都强大、聪颖、优秀,且争强好胜,这么多野心勃勃的女人,竞争同一个位置。若是有人毫无疑问地最优秀便罢了,偏偏她们都各有所长,负责的工作也都大差不差,根本显不出谁来,你觉得她们会怎么竞争?”
丹妮斯认真思索。
“她们背地里一定会有小动作的!假如你认为所有女人都必须跟坦荡真诚画等号,那我可要质疑你学院天才的脑子了。女人们会有邪恶的念头,她们会用卑劣的诡计...但强大的女人间互相伤害,从国家整体来看,是非常不利的。丹妮斯,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解决这一矛盾?”
否认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决心和攻击性?肯定不对。放任她们加大冲突?有害无利。
“哦!”丹妮斯恍然大悟,“堵不如疏,给她们另立个靶子出来,让她们将攻击性发泄到靶子上,而不是像伊莎贝拉这样的继任者本身上。”
让伊莎贝拉的竞争者认为她们可以通过折辱男王来将伊莎贝拉拉下马。但实际上伊莎贝拉才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被伤害到,最多也不过是她当不成大祭司,还能全须全尾地做普通祭司,统领一城之地,遭罪的就只有那个男人而已。
基厉安倍感欣慰,“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我就把继任者换成你。”
丹妮斯坚定地拒绝。
“不愿意算了,这节课程若是能触类旁通,你到哪都用得上。”基厉安颇为遗憾,“还有呢,假设你在我的位置,你看中了一个继任者,要重点栽培她,你要怎么跟其她人解释?一,贬低其她竞争者,说她们哪哪不如你看中的人;二,说大家都很优秀但我就是偏心眼子怎么着吧;三...”
丹妮斯扶额,“三是不是把锅扔给神?”
基厉安重重地拍了拍丹妮斯的后背,语重心长道:“你回去争取做个校长啥的,别浪费这样的悟性。”
祭礼一切顺利——伊莎贝拉是神选之人,竞争者若是害她就是跟神作对,神会知晓、会清算;祭礼出了乱子——是神拒绝了伊莎贝拉,伊莎贝拉不该记恨她的竞争者,往后踏踏实实地在祭司的位置上行使职责,别总想着报复同事。
基厉安做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来,摊手抬头,仰望天空,“这都是神的旨意啊。”
但其实,其中可操作的地方有很多,比如基厉安可以顺其自然,也可以安排个像丹妮斯这样的魔法高手保护男王。
二人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神知道你们拿她巧立名目吗?”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们相信神会知晓一切,但她究竟是会因历代大祭司的计谋而降罪,还是因我们的聪明才智而欣赏我们,都要等到她降临后才能知晓答案,目前嘛,我们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争取让她满意。”
“我觉得神会满意你们的。”
基厉安仰天大笑,吸引到许多路人的目光,她又一次拍了拍丹妮斯的后背,像每个长者会对后辈做的那样。
“我也这么觉得。”基厉安说。
第122章 敬神的祭祀4
男王的銮驾是个可移动大帐篷,这是第三个被染色的物体。只不过是染成白色,雪白的布料层层叠叠,非常厚实,最外层还覆之以轻纱,在朴素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贵气。
銮驾在几位塔提思的监督下,由十几个壮嬢推至广场的正中心,并将轮子锁上。塔提思们分四组扯着巨大黑布的四角,用魔法腾空而起,将黑布罩在銮驾上,令其透不进半点阳光,祭礼正式开始之前,男王得一直待在里面,伺候男王的配子需要掀开一个角,匍匐着进去,丹妮斯和轮值的塔提思要在外计时,超过两分钟就可以进去监督,有不对劲先斩后问。
接下了保护男王的任务后,丹妮斯又增加了一项新认知,既并不是所有科瑞斯特尔人对神的态度都像珐隆一家那样看得开,比如被评价为「很虔诚」的多尔,就带着不小的思想包袱。
再见她时,多尔正莽撞地往男王銮驾里冲。在目标这么明显的情况下,多尔毫无疑问地被拦了下来,都没能走到丹妮斯所在的最里层防御圈。
男王的家属们轮流值班警戒,今天正好轮到牠姐姐波蒂,这是个没什么正形的家伙,不顾多尔惨白的脸和仓惶的神情,逗她说:“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我,这样吧,我还有个小堂舅在王城配子房里呢,我去说和说和,让我妈把牠调到圣城来。”
“不是,不是这样的...”多尔惨白的脸都急红了。
波蒂还想逗她,丹妮斯看不下去,上前替多尔解围,将她拽到自己身后,躲避波蒂调笑的目光。
“她是来找我的。”丹妮斯说。
波蒂无所谓地耸耸肩,“行啊,那你看好她,可别对阿凡动手动脚,我妈发起疯来可吓人了。”
丹妮斯所知的另几个对神思想包袱很重的人,就是除了波蒂以外的所有塔提思,谁敢玷污她们敬神的荣光,她们能把那人字面意义上的撕了吃。
“丹妮斯,呜呜。”多尔紧紧搂住丹妮斯,将脑袋靠在她肩上。其实她从出发开始就一直处于恐慌状态中,能坚持到现在才濒临崩溃,精神不可谓不强大。
丹妮斯轻轻抚摸多尔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不不不,有事!”多尔抽抽搭搭地说,“我完了,我怎么会犯那样的傻?如果不是珐隆恰巧遇上狼,我肯定会坚持把那个东西带回来的...我完蛋了!”
多尔的身体跟丹妮斯贴在一起,她的乳虋房硬而肿胀,原是为哺育婴儿做好准备,但没有婴儿了;她的小腹隆起,里面还有积露没有排净,无时无刻提醒着她这里不久前还有个别的什么东西;她的情绪汹涌而剧烈,无论是之前想保护那个男婴时,还是现在后悔要保护那个男婴时。
或许是丹妮斯用身体感受到了这一切,又或是因读心术而受到猛烈的情绪冲击。总之丹妮斯变得和多尔一样难过,两个人抱着哭作一团,哭得多尔都懵了,她推开丹妮斯问:“你哭啥啊?”
还差一点,「把《人类创生记》给她们」的念头就要打败「不要搅乱时间」的念头了,丹妮斯几乎马上就要把手伸进怀里,从储物镯中拿出那本可以改变一切的书。
但她没有,不知为何,她无法像之前那样坦然地将《人类创生记》传播出去,不好的预感如影随形。
还不是时候。丹妮斯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正确的时间。
“应该有人照顾你的,你怎么自己跑来了?”丹妮斯问。
“偷溜出来的...让我缓缓。”多尔一屁股坐到銮驾底座上。丹妮斯坐在她旁边,让她靠着自己休息。
其实科瑞斯特尔早就探究出了一套完整的生育模式,社区内同期怀孕的几个女人,会共同抚养生下来的女儿,这样就算部分人的男儿被扔掉,她们也能有所寄托,并解决胀虋奶问题,生了女儿的人家也减轻了照顾婴儿的压力,产妇的母姨姊妹能安心劳作,而不必花大量时间陪伴在产妇身边。这种多家庭合作育儿模式让同社区的人关系非常亲密,祭礼村的状态足以体现这点。
但万事万物都没有完美的,总会有几个倒楣蛋遭殃,比如多尔,她跟数个好友一起去配子房,结果她最先怀孕,这还不算,她还早产了,科瑞斯特尔人谨慎节制的生育态度令她一时找不到同期生女的人合作,最近一个即将生产的人预产期在两个月后。对于她这种情况的解决方案,是让她参与抚养更大些的幼童,比如一到五岁之间还没断奶的,这样能一定程度上缓解她生虋理上的不适,可在心理上,抚育几岁的幼儿跟抚育婴儿的感受完全不同。
所以,多尔需要额外的关注和照顾,祭礼村也及时地分出这部分人力来给她,结果一个没看住,她就偷跑出来了。
这是非常危险的,多尔目前的精神状况不算正常,一路上遇到的外地人未必了解她的情况,很容易刺激到她。丹妮斯只能尽量安抚她,等她平复下来。
多尔平复的速度比丹妮斯想象中要快得多,简直是出乎意料的坚强,她抽了下鼻子,丹妮斯立刻将手帕递上去。
“谢谢,丹妮斯。”多尔齉声齉气地说。
“没事,不用客气。愿不愿意跟我说说,你来找男王干嘛?”
“放心吧,我不是来捣乱的。我之前...你知道的。”多尔有些羞于启齿,“我想对着男王告解,让牠将我的忏悔带给神。祭礼时会有很多人托牠带话的,我估计男人的脑子记不住那么些,所以...”
“你只是一时糊涂,并没酿成大错呀。看看你,还是那么聪明、强壮,看护你的人你想躲就能躲开,从山腰到山脚你刷刷就走来了。虽然我不了解你们的神,但我猜她应该会更关注你优秀的一面,而不是你之前的错误想法,神应该不会那么小心眼吧。”
多尔撇着嘴又要哭了,她抓住丹妮斯的胳膊,说:“你确实不了解!万一神就是小心眼可怎么办?万一神觉得我是未来的威胁,将我划归到旧世界里怎么办?”
丹妮斯又递了块帕子过去。
“先知的预言里,将神降临的山称为死神山,这还不明显吗?死神唉!听起来是个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神,而不会是像你这样,抱着我安慰我,说她更关注我好的一面。”
“好吧,只要能让你好受些,我愿意帮你。”
让多尔直接站在銮驾外喊话是不现实的。一来是多尔自己觉着丢人,二来里面的男王未必是清醒着的,别多尔滴里嘟噜说了一堆,结果男王睡觉呢。得由丹妮斯这个超龄「黑色女孩」进到銮驾内,将男王唤到一处角落,多尔在外边隔着布料跟牠告解。
科瑞斯特尔有一句俗语,是用来讥讽过于啰嗦的人的,叫「只有配子才能倾听她的絮语」。因为配子自半岁断奶后,舌头就会被割掉,牠们不能讲话,只能倾听。大概是传承自母神信仰的习俗,觉得男人说出的话脏污。
男王也是一样的,牠也是配子,只不过是配子中最高级的那个。
丹妮斯突然想到,男王不会说话,可怎么将信徒的祈祷转述给神呢?
女人可不用匍匐着进去,丹妮斯将黑布高高掀起,几抹光线顺着她的步伐溜进不见天日的銮驾中,引得里面男人慌乱不已。
这是阿凡判断来者身份的方式,如果有光进来,就说明是女人,【“妈妈?妈妈?”】
“不是,我是看守你的人。”丹妮斯说着,重新将光线阻隔在外,自己亦隐入黑暗中。
阿凡没听懂,牠不明白「看守」的意思,就像牠不明白绝大部分词语的意思一样,因牠没受过教育,不是指上学,而是任何教育。牠的母亲从未将牠抱在怀里,用手指指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或卡片,教牠「苹果-苹果-桌子-桌子」地发声,当助产医生发现牠是个男儿时,牠的整个人生就注定只有一个用途,而这个用途不需要牠会说话,不需要牠理解语句。
这不是完全无法将信徒的话转述给神嘛!丹妮斯想。就算神也会读心术,这屌子也根本听不懂信徒说的是啥啊!
信徒们可能只是想得到些心理安慰,尤其是多尔,她现在正缺这个。
丹妮斯想让男王走到多尔那边,但牠连东西南北都不明白。没办法,丹妮斯唤出荧光魔法照明,打算把男王拽过去。
第一眼,丹妮斯还以为自己看到鬼了。随即想到深海里的鬼魂根本不长这样。组成男王的大部分部件是头发,乌黑如墨的长发几乎铺满整个銮驾地板,衬得中间身着轻纱白裙的男人如死了般惨白。
恍惚间,丹妮斯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仿佛在哪见过似的,想了一会儿又想不起来,考虑到塔提思家的人都长得蛮像,或许是很久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塔提思的后人吧。
“过来。”丹妮斯拉住牠的胳膊,把牠往多尔的方向拽,男王顺从地像个玩具,任主人摆弄。
“嘿,多尔,能听到吗?”
“我听到了,丹妮斯,男王在吗?”
“在的,清醒着,你快说吧。”
“好,我开始了,咳咳。”多尔清了清嗓子,对着厚重布料另一边的人告解,“神啊,很抱歉我起了救男儿的念头,很抱歉我已将其付诸于行动,是我的好友珐隆及时阻拦了我,她拯救了我,让我在今时今日还有胆量与您对话。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再也不会犯了,希望您能宽宥于我,多给我一次机会,您尽可以在神的华美庭园中旁观,您会监督我,而我会向您证明自己有走进新世界的姿格。”【“残忍而执着的神啊!”】
布料那边很安静。
“丹妮斯,都听到了吗?”多尔小声问。
“都听到了,你的声音很清晰。那我就出来啦?”
“嗯,辛苦你了,丹妮斯,谢谢你!”【“神会收到我的忏悔的...一定会的。”】
第123章 敬神的祭祀5
祭礼正式开始的那天清早,丹妮斯被冲进来的伊莎贝拉摇醒,“丹妮斯,快醒醒!我的黑色女孩!”
“首先,我不是你的。”丹妮斯挣开钳制,“其次,我不是女孩。”
“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伊莎贝拉连衣服都还没穿好,等丹妮斯起床的功夫,她站在地上整理仪表,“她们趁我这几天忙,把所有黑色女孩都抢走了。”她抱怨道,“真奇怪,平时没觉得我们国家黑发黑瞳的人这么少。”
全国所有人都挤来圣城不现实,但现有的人已经非常多了。伊莎贝拉作为重要参与者起得算早,她领着丹妮斯出门没一会儿,中央广场便已经热闹起来,众人熙熙攘攘,三五成群,都穿着黑长袍。有的人在提前布置好的长桌上放各式美食,新鲜的粗麦面包还冒着热气,喷香的味道和烤肉的油脂香混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动,酒坛成摞堆在旁边,还有果酱冲泡的甜水,当天所有食物和饮品均可随意享用,只要不浪费,大可敞开肚皮吃。
还有人捧着一大盆黑色的东西,丹妮斯刚开始还以为是芝麻糊之类的。直到看见有人?了一把往脸上身上抹,原来是颜料,这个步骤跟歌德兰德女儿节差不多。
最中央男王銮驾周围围满了对神虔诚的人,比如多尔,她这回是由母亲和朋友陪着来的。黑色女孩们上蹿下跳,在銮驾内外跑进跑出,嬉闹不止,男王阿凡受到了惊吓,只能用心声不停地喊妈妈——那是牠唯一知道的词。
塔提思们聚集在一处,由以诺-塔提思给大家开会,叮嘱所有人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以诺满面红光,眉间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她确信神会喜欢她的奉献。
伊莎贝拉见到塔提思们,慌忙将丹妮斯拉到广场另一边,站在长桌前拎起一只猪肘闷头便啃,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要是被她们抓到,我可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吃上饭...那个,递给我。”
丹妮斯为她盛了碗果酱水,伊莎贝拉仰头咚咚饮下。
“再来碗酒。”
伺候伊莎贝拉吃完丰盛的早饭后,丹妮斯实在是无法假装无视塔提思们投来的目光了,她拽了拽伊莎贝拉的袖子,提示道:“你再不过去,她们可要过来了。”
伊莎贝拉反手握住丹妮斯的手,“我的黑色女孩,我有点紧张。”
“好啦好啦,我会带给你幸运的。”
“神会选择我的,对吗?”
“我认为会。”丹妮斯回答。
伊莎贝拉走向銮驾,围观的人们默契地为她让路,她站在帐篷车前,用风魔法吹起黑布,塔提思及时地站在侧边,将层叠的白色幔帐束起,只留一层轻纱,露出里面跪坐着的男王。
阿凡被精心打扮一番,极长的黑发应是自出生起就没剪过。如今被编成漂亮的辫子,垂在身后,小巧精致而苍白的脸全部露出,牠不适应光线,眼睛被刺激得不停眨巴,微微泛红,只能垂下头做低眉顺目状,高领长袖白裙将下颚以下的部分紧紧包裹住,连手都戴了白手套。初夏的早晨阳光正好,牠既觉得热,又忍不住瑟缩。
有人对着牠鼓掌、吹口哨,也有人还在虔诚地祈祷,希望这位无能的信使将她们的期望传达给神。
伊莎贝拉几步跳上銮驾,坐在男王旁边,先是盘着腿,又觉得不舒服,便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着,露出黑长袍下浆洗到发硬的裤子和有些开裂的皮革护膝。
“丹妮斯,过来呀。”伊莎贝拉冲她挥手。
丹妮斯以幸运同行者的身份陪伴在伊莎贝拉旁边,她侧身坐到边缘处,腿垂在外,被白纱糊了满脸,“这车可真不舒服。”她说。
“先忍一小会儿,等下有游戏玩,可有趣了。”
塔提思们先是给銮驾套上马匹,由以诺驾车,其余人纷纷上马,站列两侧,马声嘶鸣,好不威风,旁观众人里有想跟去祭礼村的,自觉站在銮驾后头。留在城里狂欢的,就地饮酒作乐,吹奏乐器或放声高歌,为大部队送行。
待到众人装备齐整,神殿的门缓缓打开,戴着漆黑面具的大祭司基厉安,手持一柄无鞘长剑,步伐坚毅地走来,长袍后摆随着她的步伐而猎猎作响。原本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大祭司。直到她站到队伍最前方,右手将锋利的宝剑高高举起,剑尖直指苍天。
“吼!”大祭司发出一声吼叫,如同凶猛的野兽正呲牙对着它的猎物,其她人都随着大吼。
大祭司的身体缓缓升起,风托着她像雌鹰那般飞翔,她要全程用魔法赶往目的地。
队伍缓缓动了起来,人群中重新爆发出了热闹的喧嚣,路边的人挤上前来,或是将手中花朵和编织的装饰物插到阿凡的大辫子上,或是往伊莎贝拉怀里扔礼物。
“丹妮斯,游戏来了!”伊莎贝拉摩拳擦掌。
丹妮斯立马明白了游戏是什么,她们得一边保证自己不被热情的礼物砸到,一边尽可能地接住礼物,用最快的速度将它们放好,并合理地利用銮驾内的空间收纳。
阿凡则是被人们当成难得一见的艺术品花瓶,所有人都在打扮牠、装饰牠、赞美牠。作为祈福的手段,很快牠的长头发上就没空地方了,人们便继续往牠的白裙子上扔五颜六色的花。
“附近的山都要被薅秃了吧?”人声鼎沸中,丹妮斯只得大声对伊莎贝拉喊话。
“不至于,”伊莎贝拉也很大声,“你太小瞧山了。五年才有一次这样的活动,不会伤害到山的。”说着,肩膀被一个礼物砸中,丹妮斯「幸灾乐祸」地笑得前仰后合,歪倒在堆成小山的礼物中。
浩浩荡荡的队伍沿宽敞的山路上行,山腰处祭礼村的人早已准备妥当,她们欢呼,叫着大祭司和伊莎贝拉的名字,往銮驾上扔东西,待到銮驾过去,数个拎着木桶的人猛地将桶内颜料朝队伍里泼去,黑乎乎的颜料带着奇妙的松香,被泼了满身的人欢喜更盛,张开双臂拥抱身边的同行者。无论熟识还是陌生,将颜料蹭到她们身上。
音乐从未停止,鼓乐队敲着粗野狂放的节拍,里拉琴悠远的旋律随风飘扬,有人在唱着给神的颂歌。所有人都在欢笑,她们大声聊天,祝福每一位出现在眼前的人。
黑色女孩们灵敏地爬上銮驾,开始撕扯男王身上的花,有的直接去扯牠的头发,阿凡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但每次牠一动弹,旁边的塔提思就会把牠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