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和宿敌结婚了by白羽摘雕弓
白羽摘雕弓  发于:2025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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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夜楼,最安静的厢房之内,酒气浓重。崔伫虽然自己开酒楼,但从不贪杯,今日破天荒地地喝了个半醉。他看向孟光慎的眼神,充满了防备。
孟光慎平静地说:“我们孟家,还不至于用这种手段杀死令妹。”
崔伫将那封信甩在他面前:“这便是崔滢唯一遗物,是令爱给你夫人的信。她一个宫女,为何偏偏不守宫规把崔滢叫进了宫内?”
“此事确实是小女考虑失当,她从小娇养陇右,不懂防人,总是少想一步……”
孟光慎只扫看一眼就移开目光,崔伫将信拿起来翻看没被染花的只言片语,嘲讽道,“看来孟大人和谢夫人关系也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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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光慎锐利地看了他一眼,缓声道:“某明白崔郎失妹之痛,可若真是小女所为,就不会留下此证了,需要做得这么明显吗?此事某会调查清楚,会给你一个交代。”
“何必假惺惺的说话,演给其他人看还不够,以为我不知道孟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崔伫道。
孟光慎道:“你我多年交情,本以为崔郎对某的话,应该有基本的信任。”
“要信任,那也是有情有义之人才有几分可信。若是有了前科,黑的也能给你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叫人如何信任?”崔伫饮了一口酒,仍是冷冷看着他。
一个见利忘义的贪商,死到临头却迷信起“有情有义”,孟光慎心内觉得可笑。但崔伫已猜疑孟家,说再多都无益,孟光慎明白这个道理:“说罢,你到底要如何?”
“圣人是不是要动崔家?我希望大人还如以往一样,保我们。”崔伫语带威胁,“别忘了,那账本上还有你的名字。”
孟光慎道:“既然你提到那账本,近日不少人都想从你那拿到真帐,崔郎应该见识到了。让旁人拿到,你崔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倒不如交给某,既然你我一损俱损,我保证绝不让它窥见天颜。”
“你当我喝醉了?”崔伫看他一会儿,笑道,“不给你,我还有条活路;若是交给你,崔家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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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不成,孟光慎冷冷地看了崔伫一眼,如看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
崔伫也瞪着他:“大人,咱们是一损俱损,你千万想清楚,不只这件事,还有旧事!”
听到“旧事”,孟光慎冷笑一声,饮尽杯中茶,再不说话,快步离了厢房。一楼的花厅,不知哪个乐伎崩断了一根琵琶弦,发出尖锐的声响。
宫中出了人命,燕王妃吩咐大理寺和刑司就近审案,当夜小吏就把灯油都添足了。
萧荆行写了两个时辰的告禀,脸上挂着浓浓的疲倦,听到通传说燕王府的人到了,忙从值房出来。
狷素和竹素把一只步舆抬到他面前。
萧荆行揭开上面覆着的白布一角,露出崔滢苍白的脸,她双眼紧闭,身上湿漉漉的,散发出水草和塘泥的刺鼻气味。萧荆行的眉毛因惊骇而皱起,对陆华亭道:“这又是什么,你想要我死?”
“活着的,又没死。”陆华亭瞧一眼崔滢,神色如常轻松,“不信你试试。”
萧荆行将手指探到崔滢鼻下,果然探到微弱的呼吸,脸都白了几分:“你又拿假尸首李代桃僵!好个挑拨离间、祸水东引,现在满宫里都以为崔二溺死了,崔家也这么以为,她醒了如何交代?”
“所以她要在你这里暂关一下,把她关在一个见不到人的地方给饭吃,不难做到吧。”陆华亭淡道,
“到时便说,崔滢自己掉进旧楚的地道里捡回条命,是崔家连妹妹的尸首都能认错。那时崔家的罪都定下来了,谁管崔二是真死还是假死?”
“这是大理寺,你逼得我一个官差整日欺上瞒下的合适么?”萧荆行怒火攻心,偏偏不敢大声,“你走歪门邪道,早晚有一日要栽进沟里!”
陆华亭置若罔闻:“若非我的暗卫不顾淤泥下去把人捞上来,她现在已经死了。我救下一条人命,你都不感谢我?”
水塘中有厚厚的淤泥,所以崔滢栽进去就无法挣扎。他们藏在林中,等宝姝慌张地喊着崔滢的名字走到别处去寻找她时,陆华亭吩咐竹素跳下水,把人救了上来。
萧荆行叫手下把昏迷的崔滢抬下去诊治,“是谁动的手?”
竹素:“我们当时在对面林中,光看见崔二娘子栽下去,等跑到近处,岸边已经无人。属下去捞人,狷素追了,没找到。”
萧荆行吸了口气。那也便是说,宫中还有个潜藏的凶手,很可能是南楚的细作。
陆华亭道:“人,我已交给你了。带我去见一见孟宝姝。”
因为疏忽导致崔滢溺亡,案发后,宝姝便暂时被关在大理寺狱中问话。这排牢房被分隔很多笼子大小的单间,只容一张小桌,一把椅子,阴冷逼仄,宝姝细细的哽咽声不住地飘出来。
群青就关在她的隔壁。
只是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夜晚又昏暗,陆华亭提着灯,径直越过了她。群青听见陆华亭进来,却没有出言提醒,在暗处留意着一旁的响动。
灯笼照亮宝姝脸上的泪痕,宝姝看清陆华亭被灯映的雪白的面孔,忙道:“阿兄……阿兄,是来救我出去的?”
阿兄?群青睁大了眼睛,不禁连脸也扭过去。
陆华亭向左右看看,淡漠笑道:“谁是你阿兄?”
宝姝眸中闪过失望之色,到底改口:“我阿娘说,你是我家远房的亲戚。长史果真不念儿时情分,那便算了吧。”
听到“远房亲戚”四字,竹素抬高些声音:“孟娘子勿要废话了,我们长史来,是为了让娘子归还那枚黄玉珏。还了就让你出去。”
“连他人亡母的遗物都要占着,什么人哪?”狷素抱臂冷嘲道。
宝姝到底是小娘子,脸色涨红,只得在袖中摸索,只是眼中还有不甘之意:“这是他当年送我的信物,又不是我私自拿取!”
见她动作迟缓,陆华亭忽然弯腰,隔着栅栏盯着她的双眼,这双堪称瑰丽的眼睛,却流淌浓稠的暗色,毫无光泽,“全都给我,你若再敢掰开,昨日是崔滢,明日,就是你。”
他的声音很小,近似耳语,却令宝姝的脸色变得煞白,双眼漫出恐惧。难道崔滢真是他推下水的?他敢在宫内杀人?
陆华亭拿过那块成色算不上好的黄玉珏看了看,抛给了狷素:“叫鸾仪阁那宫女带她走。”
随后小吏将牢门打开,来接人的小宫女半拖半扶地将满面苍白的宝姝带出了大理寺狱。因为坐了太久,她走时踉踉跄跄。
“恐吓完了?可以走了?”萧荆行道。
“还有一事。”陆华亭低声道,“那崔滢身上有块令牌,崔家人认尸时,若不见那块令牌……”
“哦,令牌。”萧荆行打断,“这你放心。一来,不会这么快安排认尸,二来,令牌可做大用,我都吩咐下去了。”
萧荆行似乎早就知道什么一般,陆华亭有些意外,看向他。
萧荆行用蜡烛点起笼子对面的壁灯,示意他向对面看。陆华亭蓦地看见围栏后一道端坐的剪影,就在宝姝那笼子旁边。他不由侧过脸。
她双肩挺直,裙摆散落如兰,灯烛照亮她一抹雪白的脖颈,欺霜赛雪。她的姿容不像坐监牢,倒像是在夜色中宁静地等候着他。
“这位娘子昨日第一时间就来投案,令牌给某了。”萧荆行勾了勾嘴角,“今日你说的话,她早都跟某说过一遍了。”

群青说:“不好意思, 习惯高处避水,上了朝凤台的那处凉亭。”
登高望远,所以崔滢落水、竹素他们捞人的全过程, 也都尽收她眼底了。
狷素和竹素对视一眼:好厉害的娘子,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看见是谁动手了?”陆华亭问。
“那人穿着蓑衣,看不清脸,但看身形,是个女郎。”群青道,“离去也是往六尚的方向。”
萧荆行忙道:“青娘子不必担心, 照常应试就是, 这个人多半是南楚细作, 我们一定会抓到她的。”
陆华亭看着萧荆行安抚群青, 群青居然认真点点头,忍住了没说话,看向一边的墙:“令牌呢?”
“崔滢的令牌考试时掉在了考场, 被奴婢捡到了。”群青面不改色, “奴婢看见崔滢落水, 长史把人捞上来, 且不说崔滢救不救得活, 长史有过换死尸的经验。奴婢就想, 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奴婢手上有她的东西, 让人搜到岂不是说不清了?”
“与其被动,倒不如第一时间主动给大理寺投案,把令牌和线索上交, 说不定能有转机,刚好在门口碰见了萧二郎。”
那“萧二郎”三字亲昵, 陆华亭诧异望向群青,偏偏萧荆行接着道:“青娘子来的是真快,若非她告诉某,有你掺和一脚,某真得被翌日那尸首打得措手不及,弄不好坏了你的事。”
当时,群青自请进笼,就坐在这逼仄的椅上吩咐:崔滢失踪的消息传出需要时间,找到尸体的消息更是得好几日才能传到宫外,便趁这个时间,让大理寺的两个女官乔装改扮,拿着崔滢的令牌,快马加鞭,赶赴山南道的崔家祖宅,冒充侍女替小姐取物。
“崔滢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就打骂驱逐侍女,身边侍女时常轮换,所以祖宅的人见了令牌并未生疑,开门让她们进去了。”火光将萧荆行的眼眸照得晶亮,“在崔滢和崔伫的阁子中是没找到最重要的那本账册,但也搜到了其他罪证。”
陆华亭的袖中的手指微蜷,不必萧荆行细讲,他已能想出当时的场景。他看向群青暗中的剪影,心内不知为何生出几分不快。有几个人能迸发出这般光辉,她是靠这个收服那些裙下臣的吗?
原来不止是他,其他人也能看到。
萧荆行脾气冷硬,很少将旁人放在眼中,不过短短一日,两人倒好像比跟他还熟了似的。他不由阻断了萧荆行的讲述:“什么时候放人?”
陆华亭的语气平静,却有几分说不出的冷意,如破冰碎玉。
“哦,宫内涉案而无辜者,按大宸律,羁押一日夜就可以放了。”萧荆行唤来小吏打开笼门,“青娘子也可离开了。”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
萧荆行侧了侧头。陆华亭提灯立在远处,群青坐在里面,两人隔着一段对峙的距离,似乎在打量彼此,但谁也没动。
“你们不是认识吗?”萧荆行有几分疑惑,“上次那个伞……行,我不说了。”他看向陆华亭,“青娘子没人接,你正好来了,便将她送回去吧。”
群青怕揽月她们担心,并没有通知她们。她坐在这里一日夜并非不难受,她自己将腿挪下来,腿脚已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
她勉强走出来,脚踩在地面时软绵绵的,似有千百根极细的针在扎,她总算明白宝姝走的时候,为什么是那种姿势了。
胃里有几分酸涩,群青眼前一白,那瞬间,陆华亭陡然攥住她的手臂,力道和热意透过衣袖传到她体内,支撑住旋转中的她,让她站稳了。
那力道似乎紧了一下,又倏地松开,旋即手心被人塞进一只布袋:“青娘子似乎是饿不得的体质,应该随身带些吃食。”
是陆华亭一贯悦耳又漫不经心的声调。只是从政敌口中了解自己的身体,多少有些古怪。
群青也顾不得那么多,她确实饥饿,打开布袋,里面装着纸包的桂花糖,她咬住一颗,桂花的甜香荡开。又将布袋封好还给他。
陆华亭提灯望着前路,并不伸手接:“廉价之物,娘子拿着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是贵重东西,既然她碰过,干脆送给她的意思。
文官应该不会随身带着桂花糖,说不定外面酒楼给的赠品。群青无言以对,小心地包好揣在自己囊袋里,她不觉得廉价,许久没吃过这种手工制的桂花糖,反而觉得清甜。
宫内已经下钥,外面没了宫人,雨后的空气旷然清新。群青听到陆华亭说:“死了一个王司衣,又多出一个蓑衣女郎,看来娘子日后在宫中得小心了,不是次次有这样好运气。”
看来他已知道南楚细作之间也在相互猜忌,故意嘲讽她的境遇。群青说:“只要长史不跟我过不去,我就可以一直有好运气。”
陆华亭不由转头看她,正对上群青倒映月色的眼眸,看似无辜,又在博弈,他垂睫看着那汪月色,轻声道:“某给过娘子机会了,娘子非要与某为敌。”
去燕王府侍候燕王,那是不可能的,她没有手刃燕王,李焕都得感谢她阿娘。陆华亭心如磐石,他的反应在群青意料之中,不再言语。
想来今日他去萧荆行那里为她遮掩,只是为了二探肆夜楼能够顺利。
他做的一切,都在针对崔孟两家。若说和孟相相争,倒是对得上群青的札记,但今日听到的事,却令群青意外。
“长史和宝姝真是兄妹?”她不禁问。
未料陆华亭眸中陡然露出忌惮之色,周身似有寒意迸出,冷声道:“你我这种关系,娘子需要知道这么多吗?”
未等群青回答,他回头瞧了一眼,见大理寺反正已远得看不见了,便把灯笼柄往群青手中一塞,快步走入夜色中。
群青提着灯笼,未料这么简单就把陆华亭击溃了,想来他根本没想到她就在大理寺,否则不会给她机会知道这等秘辛。她看着那道没入夜色中的背影,道:“长史。”
见陆华亭回头,群青望一眼灯笼道:“再往前走一段,到桥边再分别吧。”
月色之下,她脸颊上那道护甲所伤的血痕竟有艳色,也许是伤了脸的原因,她似乎褪去了狡黠的伪装,显得格外诚恳。
陆华亭停顿一会,竟从林中慢慢地折返回来,走在她身边。他一语不发,群青便挑起灯,照亮最后这段同路。
陆华亭侧过眼,群青的皮肤皙白,那几道指印便格外明显。
这么想着,已到万叶桥边,粼粼水波倒映着月光。他停下来,收回目光。
未料群青忽地将灯笼往他怀里一塞,险些将他推进树丛里,等他拿稳抬头,她已提着裙子跑远了,披帛荡起,远远地还回了一下头,似笑了一下。
陆华亭一时无言,心跳得剧烈,慢慢地拂净袖上蹭下的叶片。
尚服局考试期间出事,传到李玹耳中,东宫摆驾清宣阁,群青便同他禀报:“一二试顺利,只待三四试。”
李玹摆摆手让群青起身,他此时不那么关注考试,只想问问死了人是怎么回事。群青一抬头,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右颊上,怔了怔:“脸,怎么回事?”
群青能感觉颊上细细密密的疼,触了一下,果然肿起来,只是这种疼与推骨的疼比起来差远了,她道:“韩婉仪打的。”
未等李玹开口,她已拜下:“奴婢已和韩婉仪达成一致,只要帮她解决掉那个龙嗣,韩婉仪愿与殿下结成同盟。”
宸明帝的后宫,最富智计的便是韩轻絮,比起群青,韩婉仪还有现成的权势。为太子拉来这位韩婉仪,她出宫时,李玹强留她的可能才会减小。
半晌没听到李玹说话,群青瞥了一眼,李玹看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她太快了。
他不过叫群青考个试,她不仅考了试,挨了打,居然还把韩婉仪给拉拢了。
“如何解决……”李玹顿了顿,强迫自己说出来,“解决那个龙嗣,你有想法了?”
“奴婢没有。”
“没有你就敢答应?”李玹恼了。
“奴婢想着,离十月怀胎,反正还有几个月。”群青的眼睫颤了颤,试探道,“中间可以慢慢想。”
李玹面色阴沉,从前的他决计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这个太子会在群青的带动下,联合后宫密谋这等欺君之事,蒙骗圣人。但已做到这一步,又能如何?
他淡声吩咐:“来人,拿玉面膏。”
李玹刚将伤药的盖子打开,群青道:“多谢殿下赏赐,奴婢回去自己涂。”
他的手一顿,将盒子撂下了,半晌,又似不甘,凤眸直直注视着群青,冷嘲道:“你放心,本宫对你没有兴趣。”
“奴婢知道。”群青脸上毫无尴尬之意,这才将玉面膏收在袖中。
“听寿喜说,第三试韩婉仪给你出难题了?”李玹的手指紧了紧,问及考试之事。
“奴婢正要禀告殿下。三试所用绣布是涣雪纱,奴婢之前未曾绣过,所以不得要领。”群青道,“听闻此纱是扶桑国进贡,给贵人做奉迎佛骨的祷服的,殿下应该也有……”
“你想拿本宫的祷服给你练手?”李玹觉得离谱,“本宫统共只有两套,一套备用,你戳破了,本宫那日就没得换了。”
但怕群青卡死在这一关,他还是叫寿喜取一套祷服过来,“难道旁人都没问题?”
“世家贵女们,似乎十分娴熟,应该是在家里准备过的缘故。”群青接过盘中雪白的祷服,用手指触摸感受这料子,布料薄如蝉翼,稍有不慎就会刺破,因此她必须改变用针的力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玹一国太子,只得两件祷服,外面那些人又是从何而来的大量涣雪纱,可以给家中女儿练习刺绣?
“难怪父皇那般生气,本宫也觉得须得杀一儆百,方能让这些大族有所尊敬。”
群青拿起祷服,却只是在下摆裁下一条窄段,拿去找手感。随后她将祷服抖开:“殿下觉得这衣裳有哪里不合身吗?”
李玹不知何意。
群青让他站起来,帮他套上祷服。李玹低头道:“这肩膀似乎有些翘,前襟衣摆又往下坠。”
群青拿手丈量,一一记下,她的手在他肩头拂过时,轻如羽毛,偏她神情认真细致,李玹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动。
“殿下总共只有两套祷服,奴婢也不能因为练习就毁了祷服。”群青道,“请殿下将祷服借给奴婢,届时尽量还给殿下完整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外间,揽月夜起,鬼使神差地想走去看一看郑知意睡得如何。她在窗外打了个哈欠,未料看见里面人影幢幢。本该奉灯的群青,正在服侍李玹穿衣。
因为害怕刺杀,李玹忌讳旁人近身,平日更衣,从不让宫女侍候,这景象便更显离奇。
揽月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确实见李玹在与群青说话,姿态亲切。
账内,郑知意还睡着,揽月脑袋轰然一响,不知道如何是好。
群青回到偏殿,她将涣雪纱所制祷服放在一旁,迅速点起灯烛,裁一张纸笺。
虽已是深夜,她却毫无疲倦之感,心在胸腔内跳动。今日批折子,她看到了一条重要的消息。
西蕃国战败是退兵,燕王、赵王大胜,燕王取道剑南道,班师回朝,预计月底返回长安,赵王则要先去南边巡查治水再回来。
李焕回来了!
她将战报一字不落地默下来,传给安凛。
安凛此前说服了南楚的昭太子,决定等李焕回朝再埋伏刺杀。只是安凛问她是否确定动手,群青有几分犹豫。
她固然想杀李焕,但她担心此举会影响到她出宫。
思考之时,群青顺便揉开妆匣内几枚蜡丸,都是苏润给她的。他在丹阳公主府上战战兢兢,又坚持要为她做事,群青便私自给了他一只云雀,叫他犹豫不决时发信问她。
苏润只以为自己是她的下属,就差将公主府上下里外、日常都透给她,群青只解闷时看。
“丹阳公主今日召两名男琵琶乐伎,叫某随侍,某因不会祝酒,被公主叱骂。”
“丹阳公主叫某献舞,某宁死不做此妖媚之举,被公主叱骂、罚俸。”
“丹阳公主今日再度责骂某,盖因某不与其他家令一起饮酒。母亲与阿姐有言在先,某滴酒不沾,实在无法。”
群青一张张看过去,只觉陆华亭把苏润送到丹阳公主那处,确实太过阴损。好在苏润还算顽强,尚能忍耐。
丹阳公主倒也出乎她意料。群青本以为她在韬光养晦,难道被圣人削了兵权,便彻底一蹶不振了?
“近日孟观楼上门,今晨丹阳公主褪去衣物,躺于矮榻,叫某作画。此举非人也,无奈公主诏令威逼,实不知道如何应对,求助于娘子。”
看到今日这条,群青蓦地挺起了身子,提笔写道:“且慢,宁愿被罚,不要行事。”
此前也不过是饮酒、跳舞,丹阳公主应该不会突然作如此荒谬之事,只怕是为刺激孟观楼,将苏润做了筏子。
她将迅速将蜡丸揉好,放在窗棂下的凹槽内。
心中那事也有了计较。
刺杀是南楚细作所为,她不过是递出消息的环节,消息又经过重重的传递,谁知道她才是源头。就算能查到,想必那时她也已然出宫。
既然有一个手不沾血地杀死李焕的机会,这一世,她仍然愿意尝试。
冷凝的仇恨,在胸中沉下又浮起,群青神情提笔,在灯下一笔一划写道:动、手。
蜡丸被无声地抛在草丛当中。
这时,窗棂下发出了细微的响动,群青后脊一凉,还以为被人发现,蓦地推开窗户,险些撞上揽月的脸,她的神情有几分躲闪。
“你在窗外干什么,何不进门?”群青的眼神柔软下来,心中的神经却未曾松懈。
她偏殿窗外这片树木茂盛的草丛,里面常常藏着蜡丸。
那蜡丸,此时正被无知无觉的揽月踩在绣鞋下。
“我看你这么晚还没睡……我……”揽月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方才我看见你与太子……你们没事吧?”
”你看到太子与我说话了?”群青的心落下来,并不慌张,“我在为殿下办差,职责与寿喜差不多,因为办的事殿下不想为他人所知,所以没有声张。”
揽月的脸色顿时缓和,抚了抚胸口,这个解释,显然比她想的合理多了:“难怪你突然要去考六尚,我也不敢问,这也是殿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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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望着她:“殿下叫我去六尚,只是帮他探听消息。六尚我不一定考上,便是考上也不会留下来,你知道我要出宫的。”
“是了,你还等着出宫呢。”见她如此坚定,揽月面露怅惘之色,终于放下心来,歉意道,“是我胡思乱想了,我这就去睡。”
揽月把手从窗上放下,她的宽袖擦过窗棂,不小心将凹槽内那只蜡丸拂落。两只云雀先后落下来,辨识了一会,各叼了一只蜡丸飞走了。
四下无人,群青见云雀飞走,检查了一下窗外,没有留下可疑的痕迹,关上了窗户,精疲力尽地躺在她的被褥中。

细烛之下, 陆华亭看完最后一份奏疏。
尺素在殿中弯腰添水,她平日喂养的那只灰隼飞来落在她的肩膀上,翕动翅膀。
“你若携带着未启封的伤膏, 再给我一盒。”
尺素陡然直起身子, 意识到陆华亭在与她说话,在腰间摸索,摸出一盒拇指盖大小的祛伤膏,却没有立刻放在桌案上。
她犹豫一下,以微哑的嗓音道:“属下想知道, 上次给长史那盒, 是给了文素, 还是青娘子?”
尺素平日话很少, 陆华亭的眼眸从奏疏上抬起,定在她的脸上。他的眼形优美上挑,在烛火的映照下, 愈显瞳仁幽黑:“上次那盒, 和我现在说的有关系吗?”
被这样锐利地审视着, 尺素神情慌乱一瞬, 她立即垂下眼, 将祛伤膏放在桌上, 匆匆退出去:“属下僭越。”
陆华亭望着她的背影,拿起那盒祛伤膏, 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外间值守的暗卫们隔窗听见动静,狂素急了:“长史,要膏药, 我有!很多!”说着一阵狂翻,从身上摸出四五盒大大小小的伤药捧出来, 狷素瞥一眼:“他要的不是我们这种。”
竹素也好奇:“为何只向尺素借伤药,不向我们借?”
“肯定是送给娘子的。”狷素悄声说,“尺素和文素用的,和我们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几个人都问。
“这都不知道?”狷素抱臂,“她们是女的,殿下给女侍卫采买的伤药,里面不含那个,叫什么香。”
“麝香!”竹素恍然,“听说会损伤女子身体。”
几人正聊得热闹,忽然门被推开,陆华亭将方才从尺素那里要来的祛伤膏抛进狷素怀里:“去验一下,这伤膏有没有问题。”
竹素和狷素笑意收拢,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尚服局一试,淘汰了将近半数应试者,又因为崔滢出事,许多贵女们吓得弃考,被重新召回崇敬殿继续做三试的,只剩十六个娘子。
韩婉仪坐在屏风后,摇着扇看剩下的这些人。
群青将金线劈成细丝,针再度穿过薄而透光的涣雪纱时,稍稍倾斜角度,变得极为小心。
如缝合伤口,裂缝一点点地消失。没有再弄破绣布,群青稍稍放下心,小心地擦干手上的汗水。
她身后,宝姝悄然窥视。她发现群青刺绣的速度变慢了,但一刻不停,那绣布上所有的祥云已绣好,龙身也有了雏形,心里一慌。
先前不是还绣不出吗?这么快就学会了?心内刚一着急,手下便嗤地绽开一道裂口,宝姝蹙眉,连忙稳住针线。
因为紧张,绣布开裂和应选者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错落响起。待到香篆燃尽,铜锣敲响,群青收了最后一针。
绣布上蟠龙脚踏祥云,乍看样式简单,但形态生动,色泽丰富,就连那龙眼珠都栩栩如生。
群青垂眼,韩婉仪在刘司衣的陪同下看了她的绣布,又瞧了瞧她的手。群青的手掩在袖中,因今日持针太多,指尖微微地颤抖。倒是厉害,韩婉仪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上佳。”
“清宣阁青娘子,三试上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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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便有小内侍宣读了三试入选者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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