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泊靠近,林鹤时竟闻到他身上也浅浅沾了一抹幽香,他抬起眼皮看着宋泊,方才他们站得很近。
林鹤时目光几不可见的一沉,自己对她的气息竟然已经如此敏感,甚至到了落在别人身上也能轻易发现的程度。
隐隐的烦躁浮动,忍敛的凤眸稍抬起,凝向站在稍远处,置身事外的始作俑者。
后者非但毫无所觉,甚至肆无忌惮的将目光缠上来,何其过分。
大抵是习惯了,林鹤时竟然没有动怒,相反,心里那股自看到两人时,就莫名生出的不虞也在无声无息中退了去。
宋泊见不他回话,情急啧了声,“你倒是说啊,急死我了。”
林鹤时说:“等我先将阿婆的药抓好。”
宋泊只能继续抓耳挠腮的等,花漓原也有些担心,可看他神色间不见愁闷,心想应该不是什么太严重的情况。
林鹤时抓了几味药,让林瑶拿去炉子上煎,才对宋泊道:“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我日日在书院,家中只有阿婆和小瑶,实在不放心,所以想多照顾一些。”
宋泊满腹的担心,听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瞪直眼睛:“就这样?”
林鹤时颔首:“再有两月我就要动身,这段时间就在家中多陪陪他们。”
宋泊追问:“可你温习怎么办。”
林鹤时只淡淡说:“在家中也是一样,还清净些。”
宋泊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还想再问,林鹤时已经拿着竹筐里的草药,自顾走到一旁去晒。
宋泊现在一见他这风淡云轻,万事不着急的样子,就气得不轻。
花漓看他吹胡子瞪眼,实在是滑稽又可怜,于是好心安慰:“林大夫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
宋泊气急败坏,“可,可他这,那么突然。”
“这不是阿婆病了,他自然更不放心,小瑶又是个小丫头。”花漓思忖着说。
宋泊听她这么讲也渐渐气消,“你说得也有理。”
花漓抿唇轻柔一笑,心道:自然。
扬起的笑弧落在林鹤时视线里,反将他的目光衬得愈发的淡了,修长的抓着草药往外抛。
宋泊这边想明白了,朝着林鹤时道:“我也是一时情急,既然没事就好。”
林鹤时掀起眼皮,转头笑看向他,“我应该告诉你一声才是。”
他顿了顿,问:“你过来可有提前跟夫子告假。”
“哎呀。”宋泊一拍脑门,他匆忙赶来,哪里有时间告假,“我得赶紧走了。”
林鹤时微笑颔首。
宋泊迈了一步又回身问花漓:“你呢?不如我送你回去。”
花漓自是没有要走的打算,可被宋泊这么一问,一时有点懵,动了动唇,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
宋泊好心的一招手:“走吧。”
真是瞎好心,花漓暗自腹诽,扯了个感谢的笑,恋恋不舍的扭头,打算和林鹤时告别。
不料才看过去,一双眼睛就定着挪不动了。
林鹤时低头一截截挽起袖子,伸手从筐里抓药,五指修长分明,手背上浮起的经络一直蜿蜒到小臂,不过分清瘦,握力的时候,又线条分明。
勾住小猫吸引力的蝴蝶又出现了。
花漓缓缓眨动眼睫,扭头不见一点心虚的朝宋泊道:“我还答应了要等小瑶,你先走吧。”
宋泊不疑有他,“那我先走了。”
宋泊匆忙离开,院里一时就剩下花漓和林鹤时。
这下花漓可以明目张胆的看了,乌璀烁闪的美目里除了玩心还有好奇。
林鹤时自顾自晒药,头也不抬道:“小瑶在屋里。”
花漓轻唔了声,走过去说:“我是骗宋泊的,我没有跟小瑶约好。”
那抹幽香与她轻柔细缠的声音一样,越来越近,一点点试探着攀住,林鹤时呼吸略微变慢。
花漓靠近他身边,抬起眼睫,乌眸里满是担忧,“我半路遇上他,听说你被书院除名,担心的不得了。”
她说担心的时候,菱唇一张一合,唇瓣间呵出的气息软软绵绵,若有若无的扫过林鹤时鼻端,他抿唇,言简意赅道:“方才你也听到了。”
说罢拿着草药转向另一侧,花漓脚下轻旋,再次将他拦住,盈润剔透的狐狸眼胶着他,大胆又放肆。
林鹤时不得已只能与她对视。
花漓悄然一笑,便喜欢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是呀,这才放心了。”
林鹤时点了下头,“我还要晒药。”
“那我帮你。”花漓说着伸手也帮忙晒药。
“不必。”林鹤时口中这么说,却没有把筐移开,只缓声道:“我自己来。”
花漓忙把抓在手里的药往后藏,拿话堵他:“我们不是朋友吗?”
“况且你昨日还送我回家,我帮你这点小忙也是应该。”
她说得一本正经,眼睛每一次下眨的时候都是那么纯澈。
“再耽搁太阳都该小了。”花漓催促着,有模有样的将草药一点点铺开在架子上。
林鹤时不再开口,低头晒药,可花漓就像条缠人的尾巴,他挪一步,她就跟一步,手总是不经意擦过他的衣袖,有时是指尖,有时是手背。
林鹤时抓着草药的手几番握紧,骨硌收紧时,也牵动着小臂上的线条,仿佛隐忍着什么。
花漓眼睛一眨一眨,瞧得好玩儿,更好奇要是她现在将手放上去他会如何?
懵懵懂懂的好奇从眼里透出,也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样的。
林鹤时压着舌根,一低眼,身旁少女的情态就一览无余,柔密的羽睫低覆,勾着眼尾的流弧愈发娇冶,泄露着丝丝跃跃欲试的恶劣。
林鹤时捏紧关节,初显不稳的呼吸盘桓在喉间,自厌、厌烦、阴翳还有被撩出的热燥……各种冲突的情绪纷纷冒出端倪。
林鹤时需要用些精力才能摁住,深敛的眸稍眯,攫着花漓那张一无所知,却又不断试探他界限的脸庞。
“你能帮我?”
头顶落下的声音很轻。
花漓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仰起脸庞,微勾的狐狸眼轻眨,流光飞转,“当然了。”
她探手到林鹤时面前,将草药铺散给他演示,细柔的腰身微弯,前倾的娇躯落成一道曼妙的光影,虚压在林鹤时臂上,几缕垂落的发丝如云烟拂过他手臂。
一扫而过的麻意,经络被牵动而跳。
花漓几次手痒,想抬指去摸一摸他臂上隆起的经络,也不知道是硬的还是软的。
但又碍于小瑶随时会出来,只能眼巴巴忍着。
头顶,林鹤时落在她身上的眸光一寸寸发暗,凝着她粉白细嫩的指尖,轻轻瑟缩,如林深处那株被雾气弥漫,鲜艳带毒,却又引人沉迷的藤蔓。
他清楚一切的感官都是身体的失控所引起,是魔障。
既然是魔障,那逃避不过是自欺欺人。
林鹤时不知道还有没有比她更妖惑出格的女子,大抵是没有了。
那是不是只要自己能习惯她的撩拨,做到不再受影响,就能把魔障去除。
“那好。”
林鹤时意味不明地吐出两个字,恶劣也好,捉弄也罢,只要能帮他,那么他也可以顺水推舟,装作不知。
深暗的瞳眸睇着那双不断晃着他眼的柔荑,说:“我去看看药煎的如何。”
花漓上一刻还在暗喜,就听他说要走,可她还没摸一摸呢。
眼看到嘴边的鸭子要飞,花漓想也不想,探手抓住他的小臂,“等等。”
骤然绷紧的线条,筋骨清晰分明的硌在花漓柔嫩的掌心上,忽的,她尾音都颤了颤。
第20章 快感
花漓僵僵看着自己握在林鹤时臂上的手,手心下面,是截然陌生的温烫,看似白皙秀雅的皮肤下筋骨坚硬,她勉强只能握住他一半的手臂,指尖陷在筋络的流线处,显得异常细弱。
跳动的脉络一下下硌着她的掌心,从深处透出的力道,看似细微却直透过薄薄的掌心,牵出一缕奇异的颤麻,指尖忍不住轻缩。
花漓思绪有一瞬迷懵,混杂着药才味道的粗沉呼吸自头顶落过耳畔,她才回过神来。
她是要调戏他来着,先不小心的接触,再眉目流转的看向他……怎么反倒自己还愣住了。
亏得她还总沾沾觉得自己撩人本事学得好,要是让莫莫看见她这样,指不定怎么笑她。
花漓悻悻瞥了眼林鹤时捏紧发白的关节,定了神。
好在他不是那些流连欢场的老手,否则真得太丢脸了。
为了给自己找回底气,花漓照着原本的打算,一边缓缓抬起眼帘,唇瓣抿动着轻声问:“就把这些草药铺开就行了吗?”
视线彻底抬起,林鹤时也在看着她,低覆的浓睫将眼眸压的更加内敛深邃,也不知道是不是靠太近的缘故,明明周围有风,却吹不进两人之间。
花漓感觉他身上的药香与她的气息混搅在一起,甚至越来越浓烈。
花漓眸光轻晃,莫名觉得晕头转向,想到他这样分明是被撩拨的不知所措,又咬唇暗喜,“还有没有别的?”
林鹤时把她的狡黠,娇媚,暗诱看得一清二楚。
他现在目光里能看到的全是她,一呼吸,那股甜香就猖獗的往他肺腑里钻。
柔腻的细指嵌在他的臂上,指尖描摹他脉络的小动作,每一寸都是那么清晰,丝丝缕缕的穿透他的皮肤,前所未有的酥麻不断深入。
林鹤时压紧着齿根抵御,他的本能却在渴望,让这股酥麻攀的再深一点。
喉结用力滑动,明明紧蹙着眉,眼尾却不受控制的泛红,从清隽皮囊下透出的惑人之意,让花漓没出息的咽了咽嗓子。
干巴巴又麻麻的,黏在他身上的眼睛更是馋的发光,手指悄悄攀爬,那一道道经络在她指下发烫,她只觉得奇妙。
“你怎么不说话?”花漓故意问。
无辜又可恨,极致的戾气在林鹤时脑中跳动,偏偏那股燎烫自手臂蔓延,热,软,缠绵,异样的舒适侵蚀着他神志。
围绕的灼热呼吸,让花漓感觉耳畔烫烫的,也觉得有点喘不过气,稍稍启开唇缝呼吸。
柔软的舌在洇红唇瓣间若隐若现,一定比手臂上的柔荑更软。
林鹤时眸光猝然一沉,“手,放开。”
嗓音干哑忍敛。
够了,够了。
花漓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抓在哪里,连忙松开,背到身后,捏了捏自己有些发烫的指尖,歉疚解释:“我不是故意。”
林鹤时吞咽着发麻生痒的喉根,只是这样的触碰,他竟都,复杂的情绪浮上眼底。
略点了下头,拂落袖子的同时快步离开。
花漓扭身回望,已经走远的背影疏冷,只有快速落下的袖摆彰显着狼狈。
花漓掩唇轻笑出声,一双轻扬的狐狸眼,从眉角到眼梢都漾着璀然的流光。
花漓心情大好,悠然抓着草药往架子上放,脸畔梨涡浅浅。
林瑶坐在在厨房煎药,看到哥哥进来乖巧看向他。
林鹤时走过去对她说:“我来吧。”
林瑶还想帮忙,见他又开口,“花漓姐姐还在等你,说要给你和小虎他们讲故事。”
听到讲故事林瑶眼睛亮了起来,林鹤时笑说:“去吧。”
林瑶欢天喜地的起身跑出去,林鹤时收回目光,拿起手边的扇子查看火势。
手腕轻拂,原本收敛在碳下的火星蹭一下窜起,火光燎拂在林鹤时眼前,照出眸深处那一片颤动不稳的涣散。
他目光定了许久,才缓缓低下,看向自己的手臂,袖子遮住的那处,未消的软腻还在缠绵缭绕。
林瑶跟只小雀儿似的三两步跑到花漓跟前,“姐姐我来了。”
花漓连忙收起嘴角飘飘然的笑,轻咳了下嗓子:“小瑶。”
见林瑶眼睛亮亮的直瞧着自己,花漓迟疑道:“怎么了?”
林瑶兴冲冲,“哥哥说姐姐要跟我讲故事。”
花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林鹤时这是故意指使小瑶来找她,好让她没法再去招惹他。
她转看向厨房,林鹤时侧身专注在煎药,神色间一切如常。
别以为装的没事就有用了,方才也不知是谁,光被她握了下手臂就落荒而逃。
花漓在心里哼了声,回头看向一脸期盼的林瑶,抿笑问:“那小瑶想听什么?”
林瑶疑惑偏头,“不找小虎他们了么?”
“小虎?”
林瑶把头直点。
花漓气死了!
不用想,这一定也是林鹤时说得!
她暗暗瞪向那道颀长清隽,置身事外的身影,恨恨咬牙。
奈何林瑶还在看着她,她只能自己个儿在心里顺气,让嘴角的笑不垮下去。
眼里却是说不出的闷闷和不甘。
那么急着支开她,还不是怕自己禁不住她的千般风情,把持不住。
花漓在心里想了一通,才算消了气,对林瑶道:“我们走。”
只是转身时仍泄愤似的把步子踩得又重又快。
林鹤时略微偏头,目光追着那么掠动的裙裾,翻飞而出的掠影在他眼里横冲直撞。
从林家出来,林瑶和花漓以前一后走在村里,林瑶挨个招拢伙伴,花漓则没精打采的跟在后面。
偶尔闷闷地撅嘴,偶尔又转着一双狐狸眼思绪翻飞,林鹤时方才分明是乱了方寸。
她抬起手掌,空无一物的掌心莫名发烫,那股被脉搏激撞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花漓快速曲了曲发麻的指尖,心脏轻跳着细细回味,只觉新鲜又有趣。
高兴没一会儿,花漓又拧起细眉,依照林鹤时那刻板迂腐的样子,之后肯定更要避着她了。
“姐姐,我们来啦。”
叽叽喳喳的童音传入耳中,花漓抬眸,只见林瑶身后跟了好几个孩童,就跟带了一长串尾巴似的。
登时没工夫想别的,摸摸这个的脑袋,捏捏这个的脸,好不容易才算都打过了招呼。
晌午的日头毒辣,地里都少有人迹,溪边的柳树旁却围着一堆的孩童。
王淑云牵着儿子远远经过,看架势还以为是这帮孩子在听村里的老秀才讲课,于是兴冲冲对儿子道:“云升,我们也过去。”
等过了年儿子就满八岁了,若换做镇上家境好的人家,早都给孩子开蒙了,王淑云想着将来要送儿子去学堂,要是能让儿子随着老秀才先学上些时日,也能有些基础。
王淑云如此一想,脚下走得更快,没想走近一瞧,竟是花漓。
一群孩子着她而坐,全神贯注听故事,聚精会神的目光里,更是写满崇拜。
王淑云立刻换上一脸的不屑,再听她天上地下讲得玄乎,扯了儿子就走,“她会讲什么好的,装模作样。”
云升应和着自己娘亲的话点头,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望向树下,也想过去听故事。
花漓自然也发现了王淑云,本想打招呼来着,但是看到她带着孩子,想了想,作罢。
云升转着脑袋一步三回头,眼里流露渴望的样子让花漓心上发软,对他弯出一个最善意的笑。
等云升再次回望过去的时候,正对上花漓笑弯着,好似月牙的眼睛,漂亮的让云升看得发呆。
想起娘常说她是狐狸精,虽然他不懂是什么意思,但狐狸精是妖精,就不是好人,他赶紧凶凶的瞪了一眼过去。
花漓也歪头朝他眨眨眼。
云升见她非但一点不害怕,反而对自己笑得更加温柔漂亮,不自在皱紧眉头。
他心里搞不明白,赶紧随着娘走开。
花漓丝毫不介意的收回目光。
小虎在边上催:“姐姐,后面怎么样了?”
“后面啊。”花漓清了清嗓子,接着讲故事。
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咕噜响,花漓才想起自己到这会儿还没吃东西,饥饿感顿时升起。
她扶鬓虚弱的朝面前的一群小孩说:“姐姐饿得头晕眼花,讲不动了。”
花漓想借机开溜,只见他们一个个从怀里翻出零嘴,糕饼,一股脑塞进她怀里。
“姐姐快吃吧。”
“要是不够,我家里还有地瓜,我们拿来烤着吃吧。”
几个小孩压根不听花漓说,起身就往家里跑。
走是不成了,没办法,花漓只能咬着糕饼继续讲,心里更是不知把林鹤时骂了几回。
眼看天色渐暗,她赶小羊似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都回去吧,不早了。”
几个孩子依依不舍,“姐姐改日还能给我们讲吗?”
花漓想拒绝又狠不下心,佯装想了想道:“带上零嘴就行。”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花漓也笑着催他们回去,又牵起林瑶的手说:“我送你回去。”
林鹤时不是要躲吗,她看他怎么躲。
花漓忿忿想着,在快到林家时又停住,望着那间篱笆小院若有所思。
不成,她要他不仅躲不了,还要自己来找她。
花漓心里思量了一番,弯腰对林瑶道:“花莫哥哥还在家中等姐姐,姐姐就不进去了。”
林瑶懂事的点头,跟她挥手道别。
花漓笑笑转过身,又似想起什么,回头对林瑶道:“对了,我有个东西落在你哥哥那。”
花漓眼眸轻转,隐隐含笑:“他之前说要帮我送到家,大抵是忘了,你帮我问问。”
林瑶重重点头,一回到家就跑去找了林鹤时。
林鹤时在厨房做饭,看林瑶比划说完事情,只点头道:“知道了。”
林瑶还想问是什么东西,林鹤时淡声催促说:“去叫阿婆起身吃饭。”
林瑶赶忙又跑去了东屋,等吃过饭,也将事情忘了。
林莲萍看着在桌边收拾的林鹤时和林瑶,自责道:“我这忽然病了,倒要你们照顾。”
“阿婆这是什么话。”林鹤时温声道:“我们是亲人,是一家人。”
林瑶在旁睁大着眼睛连连点头,又跑到林莲萍身旁说:“阿婆照顾我们,我们也照顾阿婆。”
林莲萍心下宽慰,不住颔首:“小瑶最懂事。”
林鹤时看着两人微笑,让林瑶陪着林莲萍,自己则继续收拾。
等忙完,将院里的药材放好,天也已经黑透。
林鹤时推门回到自己房中,一跨进屋子,果子熟透几乎爆开的香气几乎弥漫了整个屋子。
点燃烛火,氤氲昏黄的光瞬间窜起。
那篮果子还摆在那里,放了一天一夜,并没有不新鲜,反而经过一夜变成更加成熟,浓郁而诱人。
在诱着他过去。
林鹤时拾步走过去,拿了一个在手中端看,沉黑的眸里看不出情绪,口中却一再发干。
想咬破她去品尝。
林鹤时目光缩敛,略微呼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又被魔障所控制。
可既然想要摆脱,第一步就该先去习惯不是么,漆眸深处缓缓晃出迷雾。
既然她要他去找她。
林鹤时抬手将果子放到唇边,唇瓣稍启,轻贴住果子脆弱的表皮。
咬下的瞬间,双唇微微颤抖迟疑,转瞬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知是罪孽却仍踩进去的阴湿快/.感,以及剥离压抑自控后的狠戾。
第21章 尝甜
自从院里那株海棠开后,花莫每日都精心照料,光是浇水修剪花叶就要许久,也不觉得乏味。
花漓就没这耐心,见她侍弄完又跟看不腻似的左瞧右瞧,从藤椅上坐起,满是不解的问:“就那么好看?”
花莫赏着花也不回头,悠悠道:“你不如问问自己,林鹤时有什么好看。”
这是呛她呢!
花漓皱皱鼻,若是拿林鹤时比,那确实好看。
她在心里品味了一番,又懒懒趟回藤椅中。
花莫也回过身,上下乜了她一眼,“你就这么等着?确定他会来?”
花漓不紧不慢的将手遮到眼前,望了望天色,懒洋洋道:“他不敢不来。”
毕竟若她找过去,可就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了。
“话可别说太早。”
花莫尾音还未落尽,就听院外传来叩门声。
村子里大多是务农劳作的寻常百姓家,没有太多讲究的规矩,更别说在叩门这点小事上注重礼数。
而外面的人叩门一声轻,两声紧,就连停顿的间隙都注意到了,不是林鹤时还会是谁。
花漓弯着眼朝花莫笑得无比得意,翩然起身去开门。
花莫脸色有些不好看,冷眼盯着门板,就差没直接把眼刀子往来人身上刺了。
林鹤时静静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抬手欲再叩,只听吱呀一声,门从里头被应声打开,门缝里露出半边精致洁白的雪色,彻底拉开,是少女嫣然的脸庞。
花莫目光不善的瞧着两人,不防林鹤时忽然朝自己看过来,略带致意的一眼,却莫名让她感觉到被审视。
“林大夫可算来了。”
耳边传来花漓柔甜的嗓音,林鹤时收回视线,低眸望向面前的少女,一双乌眸眼波闪烁,就连声音都带着往人骨头里钻的娇柔。
“那日还说帮我送来,你倒好,这都两日了。”
花漓细声细气地说着找茬的话,低眼往他两只手上瞧去,却是空空如也,媚意流转的眼睛懵了几许,“东西呢?”
林鹤时眉心轻锁,神色间含着的抱歉,让花漓迷惘的思绪一下变的灵敏,眼睛转了转,犯愁道:“该不会丢了?”
林鹤时抿了下嘴角,“是我的问题,那日忘了将东西给你,回去时雨大,不小心将东西掉落到溪中,没能捡回。”
“怎么那么不小心。”花漓口中埋怨,心里却乐开了花。
林鹤时凝着她眼梢出浅浅流出的笑意,低声吐字,“抱歉。”
花漓不依不饶,“那可是莫莫专程给我摘的,我还没来得及尝,就这么被你弄丢了。”
林鹤时道:“我会赔。”
“那画你还说会还,结果反把我的果子懂丢了。”花漓扬眉乜着他。
林鹤时抿唇语滞,垂睫用最擅长的方式伪装自己的真实和目的,“那你想怎么样。”
花漓一喜,暗暗掐紧手指,才没让自己笑出来,故作不满道:“既然弄丢了,那你就要亲自摘了给我。”
林鹤时默了须臾,点头:“好。”
花莫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分明林鹤时一副听之任之,被欺压的姿态,可她心里没来由的觉得古怪,偏过目光,只见林鹤时低眸站在花漓身前,极高的身量罩着她,竟有一种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被盯住的猎物的感觉。
她心里思量了一番,开口说:“你若想吃,我再去摘就是了。”
林鹤时眼睫抬起,目光稍睇过去,视线不经意的交汇,花莫心上登时闪过一股被盯紧的压迫感。
凝神细看过去,林鹤时神色淡淡,就仿佛怎么样都可以,反而花漓一个劲儿使着眼色瞪她,用口形要她别坏事。
“你不是还要和何信他们一块去打鱼,哪有功夫。”花漓说着快走出门,反手一把将门关上。
花莫瞪着关紧的门板,顿时气怄,真是瞎操心!
何玉娇去到花漓家时,花莫正一个人在生闷气,听到叩门,冷着脸一把拉开门,“谁?”
屋外的何玉娇吓了一跳,赶紧解释:“我找阿漓,那日说得事……”
花莫缓和下神色,侧身道:“进来吧。”
何玉娇拘束走进院子,看了一圈问:“阿漓人呢?”
“她出去了。”
“那我等等她。”何玉娇说。
花莫哼笑了声,那也得等的到,只怕这会儿花漓不知怎么快活呢。
她对何玉娇道:“你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何玉娇快速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多亏了你和阿漓,我昨日回去后,我爹果然不提要将我嫁给王赖子的事了。”
花莫点头替她感到高兴:“这是好事。”
“嗯。”何玉娇重重点头,看向花莫的目光含着羞意:“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和阿漓。”
花莫道:“我们不过是出了个主意,能不能成,还得要靠你自己,能做的多好,也要你自己的努力。”
花莫淡然的话语让何玉娇暗暗失落,旋即又郑重看着她承诺:“我已经在开始练习绣活,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花莫想说,她要做的应该是不让自己失望,而非她们。
但是看她目光灼灼,还是点了点头。
何玉娇又问:“那不知,我什么时候给你开始绣阿漓说得那人的字?”
花莫眉头微蹙,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去跟陆知誉谈,具体如何也还未知,她想了想道:“还要等等。”
何玉娇也不追问,反正他们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她相信他们。
“你先坐会儿吧。”花莫看了眼后山的方向,神色微妙:“花漓,只怕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
后山山腰间。
郁郁的林子深处,是一大片的野果林,花漓悠然坐在一块大石上,晃着脚尖有滋有味的吃果子,眸光则盈盈望着不远处的林鹤时。
他站在红果累累的树下,身姿如松如竹,清冷韵致,仰头摘果子的时候,则会露出下颌流畅修长的线条,发带垂落在清瘦的后腰处,无端的撩拨人心。
尤其是花漓这种心志不坚定的,根本挪不开眼。
“这个还是不甜。”
少女含糊不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林鹤时自树下回过头。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随着足尖摆动而晃的裙摆,花漓手里拿着果子一口一口吃的欢快,身边还摆了许多,宛如山野间的精灵。
见林鹤时看向自己,花漓咽下口中的果肉,正色道:“真的不甜。”
说着她又拿起一个,跳下石头,朝林鹤时走过去,“不信你尝尝。”
林鹤时看了眼被捧在白腻掌心里的果子,缓慢压着喉根摇头道:“不用。”
花漓悻悻把手收回,但她才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只会越挫越勇,眼睛一转,抬起下巴朝着一旁的枝头示意,“那个红,我要那个。”
林鹤时一言不发走过去,用折来的树杈勾下高枝,利落摘了果子,没有直接回来,而是去溪边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