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漓撇嘴,这是学乖了,不给她一点可趁之机。
“给。”林鹤时将手里的果子递给花漓。
未干的水滴顺着果子圆润的表面,淌过他极白而修长的指尖,一直流淌到关节处,花漓直勾勾看着,所谓色心有多大,胆子就有多大。
她低头就着他的手,一口咬上去。
林鹤时握着果子的手抖了一下,凝沉的黑眸早在花漓靠过来的那刻,就不断缩紧。
他亲眼看到她将唇翕开缝隙,瓷白的牙轻咬住果子,而下唇就贴在他指上。
温热湿濡,呵气不断缠绕,贝齿咬破果肉时,牵动着唇瓣压紧他的指端,柔软蔓延。
林鹤时瞳孔急遽收缩,一片波澜翻涌,粗乱的呼吸在喉间横冲直撞,他勉励吞咽,升起的全是难以自持的痒麻。
林鹤时咽动喉咙,舒适,干渴,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他反复呼吸,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然而思绪清明,目光却逐步逐步的涣散,只攫着那滴自指尖淌落的晶莹,不受控制的去想,到底是水珠,还是果子的汁水。
那有没有混着如她唇边一般的湿濡。
花漓咬下一块果肉,抬头弯着笑眼望向林鹤时,唇瓣不知是不是被汁水浸润的缘故,异常红艳。
“果真甜呢。”
林鹤时五指忽然无力,握在手中的果子应声落地。
花漓呀了声,想去捡已经迟了。
“怎么掉了。”
她好不可惜的喃喃说着,目光触到林鹤时还停在半空的手,视线轻晃,心虚解释,“我不是有心。”
目光再次悄看向林鹤时的手,白皙似玉的长指上微微泛着红,想到方才自己大胆贴住他的指,花漓轻抿住有点发烫的唇瓣,“我一时腾不开手。”
林鹤时默了几许,屈起指骨把手放下,声音轻而哑,“不妨事。”
花漓弯眼一笑,“那就好,就是那果子掉了好可惜,不然真该让你也尝尝。”
“我不吃。”林鹤时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莹润的唇上,低声开口:“够了吗?”
第22章 缠紧(三章合一)
清低的声线里夹杂着隐隐的粗粝感,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像是隐怒,花漓分不清, 总归听起来很不妙。
“够了够了。”花漓点头如捣蒜, 也知道自己过分了。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难道等林鹤时反应过自己是故意的吗?
她快跑到石头边,背对着林鹤时捡果子,抬起指尖悄触了触唇瓣,有点烫, 她抿紧唇瓣, 回味着心脏快跳的奇妙感觉。
林鹤时站在原地看着她, 幽邃的深眸里浮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遗憾。
两人一路下山, 花漓抱着满满一怀抱的果子, 扭头问林鹤时:“你真的不拿些尝尝, 可甜了。”
那个甜字被她咬得格外撩耳, 林鹤时背在身后的手轻蜷发烫, “不必。”
“哦。”花漓这会儿心情大好, 也不想着逗他了。
安安分分到了家门口, 回身对林鹤时说:“今日还要多谢林大夫。”
林鹤时点了下头。
花漓抿笑推门进屋,关上门前还不忘缠缠的看他一眼。
花莫从里屋出来, 看到花漓抱着一堆果子, 红光满脸, 不冷不热道:“还知道回来。”
花漓笑盈盈说:“怎么不知道回来了。”
花莫哼了声, “方才何玉娇来过,她爹那里应该是没问题了。”
花漓想了想点头:“那我明日就去找陆知誉。”
花漓轻车熟路的去到凌雅阁, 伙计满面堆笑,将她迎到雅间, “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东家过来。”
花漓轻点下颌,“有劳。”
伙计掩门朝着览夏走去,扣了两下门朝里头道:“东家,那位姑娘来了。”
屋内,陆知誉正与林鹤时对坐品茶,闻言眸光微诧,旋即低声笑道:“近来她倒是愿意登门。”
林鹤时低眸睨着托在指端的茶盏,没有做声。
陆知誉掀袍起身,“我过去一趟。”
林鹤时捏着杯盏的指轻轻摩挲,眸光淡淡,“你自便。”
随着陆知誉拉门离开,屋内亦安静下来,林鹤时凝着杯中轻荡的水面若有所思。
昨日离去前,他听到了花漓和花莫的对话,不真切,但陆知誉三个字可以确认,果不其然,她就过来了。
杯中一层一层的水纹晃进林鹤时眼中,拨开暗藏的莫测。
花漓坐在窗前,往下瞧着来往的景象,随着一声“吱呀”的推门声,陆知誉含笑的声音自后传来。
“姑娘久等了。”
花漓侧过脸庞,眉眼弯笑:“是我叨扰了。”
陆知誉摆手笑笑,走过去在花漓对面坐下,“正好新得一方老茶,你尝尝。”
他拿起茶壶斟茶。
花漓道:“不必麻烦,我来是有事想与掌柜商议。”
陆知誉啧了声叹气打趣,“我就知道,你无事不会过来。”
花漓不由得哂然,自己近来确实隔三差五就往这里跑,而且不是为这就是为那。
陆知誉目光流转过她眉眼,“喝茶是喝茶,谈事是谈事。”
他将泡好的茶往前推去,“尝尝。”
花漓也不好在推,略微撩起面纱下缘,浅尝一口,口中茶香缭绕,她眼睛亮了亮,“好茶。”
陆知誉扬眉而笑,“说罢,这次又是什么买卖。”
“是这样。”花漓略微将身体往前倾,仔细与陆知誉说明自己的来意和打算。
陆知誉听后很干脆的表示没问题,他是生意人,而这件事不论是在生意,还是人情上,对他都没有损失。
花漓则又说:“还有一点,这刺绣虽然一时能博人眼球,但极容易让人学了仿造去。”
陆知誉思忖着点头,看她分明没把话说完,于是问:“你有什么想法。”
花漓略微咳了咳,道:“我知道掌柜与白石先生关系匪浅,能否这样,日后凡是从凌雅阁出的真迹,先让我过一眼,然后再将绣成的帕子于赠画那日一起售卖。”
陆知誉眯眸打量身前的少女,眼里不乏欣赏,一个女子从琴谱到刺绣,能将自己的所长发挥到这个地步,委实不能小看,若是男子,定然也是经营好手。
见陆知誉迟迟不说话,花漓心中惴惴,她也知道自己得寸进尺了些,“便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陆知誉示意她稍安勿躁,“这事我自然是没理由不答应,但是白石先生那边。”
花漓点头,这事还有第三个人同意才行。
“你等我去问问他吧。”陆知誉道。
花漓眨了下眼,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白石先生现在也在?”
陆知誉一愣,点头。
花漓立刻道:“那不如让我亲自去跟他说明。”
陆知誉蹙眉,白石先生就是林鹤时的事,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只怕林鹤时也不会答应相见。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回绝:“我需先问过他的意见。”
花漓目光灼灼:“好。”
陆知誉这边应了诺,自然就要去跟林鹤时说明情况,然而坐到对面,又一时不知从何开口好。
林鹤时扬唇笑问,“有事直说就是。”
陆知誉也不再含糊,“确实是有事要问你的意见,那位姑娘有关。”
林鹤时目光不动,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那姑娘想临你的字迹绣到帕子上,放在我这里卖,为求独一无二,要没有流通到市面上的,这事于我自然是百利无一害,只是我们总要与你商议。”
“我们?”林鹤时淡声重复着,将手里的杯子搁到桌上,一滴溅出的水珠落在指尖,他低手甩落,面上含笑问:“这是你的事,还是她的事?”
陆知誉面露迟疑,这事于他算是生意,可于林鹤时,那就实实在在是卖面子和交情的事了。
林鹤时淡道:“若是她的事,就让她自己来与我谈。”
陆知誉颇为意外的看向他:“我还怕你不肯见,正好她也想亲自见你。”
林鹤时唇角不经意的浮出抹淡笑,那股一直缭绕在心上的燥郁散去些,目光划过摆在一旁的屏风,“用这做挡便是。”
花漓随着陆知誉去到览夏,推开门便是一幅四开的屏风,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投在屏风上。
这身份藏得竟比她还好,花漓下心腹诽。
陆知誉握拳在唇边,虚咳了声,介绍道:“这位就是白石先生。”
花漓朝着那道身影盈盈欠身,“小女子仰慕先生大名多日,今日得幸一见,荣幸之至。”
“姑娘不必多礼,早就耳闻姑娘琴艺非凡,倒是白石有幸。”
刻意压低的嗓音轻而缓,听在耳中,却如一位颇有学识的大儒。
花漓脑中已经浮现出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的形象。
她直起身一笑:“不想还能与先生成为莫逆之交。”
隔着屏风,林鹤时只能看出她的轮廓,但也足以看出她不同于在他面前的一面,妖娆的身段立的挺直,嗓音轻柔又不失端庄,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狡黠。
这便与他是莫逆了?
林鹤时眼底划笑,“听陆兄说,姑娘有事要与某商议。”
“说来冒昧。”
花漓说着见屏风后的人抬手,“坐。”
花漓颔首至谢,拢裙坐在屏风前,说明自己的来意:“我想借先生的墨宝来做绣品,放在陆掌柜这里出售。”
不知是不是错觉,花漓觉得屏风后的人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很淡,却又透着剥开压抑后的肆意。
她疑惑偏头,只看到屏风那边的人,端茶浅饮的轮廓。
花漓没有多想,继续道:“往日陆掌柜赠画的方式虽然可以吸引来不少客人,但因为贵精不贵多的局限,总有不少人败兴,若这时候我们再拿上绣品,那些得不到画的人必然哄抢,凌雅阁的生意也能再上一个台阶,而这绣品也不似字画那样珍贵,流通度高,还怕先生的名声不响么。”
透过两扇屏风的间隙,可以看到少女隐约的侧脸,薄纱将脸庞遮得神秘朦胧,只有一双眼睛璀然如星。
林鹤时凝着她浓密的卷睫,缓声开口:“姑娘说得都有理,可却少说了,这倒底是骂名还是美名。”
花漓柳眉轻皱,只听屏风那头的人徐徐传来声音,“字画与绣品一同拿出来,是能一时让人哄抢不错,但是等反应过来,他们便会认为,凌雅阁是在造势敛财。”
花漓抿唇思绪快速转动,他说得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先生只是臆测。”
“也是风险。”
花漓略微握紧手心,“可若是另一种可能,先生的大名也会更响亮,难道当初先生与陆掌柜不是以此为目的么?”
“还是说,先生没有当初的胆量了?”花漓扬起下颌,“可我以为,先生的诗词不是钱财能衡量,懂得欣赏的人,必也与我所想一致。”
“嗯。”
花漓看到屏风后的人轻轻点头,不等高兴,就听他说:“激将,捧高。”
花漓抿唇用力瞪着屏风上的身影,已然有种被戳穿心思的气急败坏,“大不了,限定数量,而且说明是我的主意,与先生无关。”
“此法倒是可行。”
说话的是陆知誉。
他一直在旁倾听,本意让他们自己谈,不开口,但林鹤时显然是在刁难,只要他们筹划得当,不会有他说得那种情况。
花漓感激的朝陆知誉看去一眼。
林鹤时抿了下嘴角,“也罢,只是我也要看看姑娘是不是真有这个能力,而不是要我花时间等你慢慢来。”
花漓见他松口,想也不想就道:“先生放心。”
“姑娘不必言之太早。”
花漓隐约看到他走到一方书案前,抬手执笔,落墨于纸上。
她专注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思量是何意,随着嗒的一声,林鹤时搁了笔,对陆知誉道:“还请陆兄拿去给这位姑娘。”
花漓疑惑接过陆知誉递来的纸张,低头看去,眼里流露出惊喜,竟是一首七律,不过须臾功夫,便成诗一首,格律严整意境绝美,一首书法更是苍劲如鹤骨。
还愁卖不出好价钱,花漓心下大喜。
林鹤时道:“我现在就可以将此给姑娘。”
花漓连连点头,只觉得他声音都悦耳非常。
“但是,只有一日。”
花漓接着点头,又蓦然顿住,一日?别说绣出来,就是先将他的字一分不差的临摹下来都是问题。
“想来以姑娘的本事,不在话下。”林鹤时笑着说:“也让我看看,是不是真本事。”
花漓表示收回方才的话,这声音简直难听又刻薄。
她咬牙切齿的干笑,“好,那就请先生拭目以待。”
花漓收起纸,又与陆知誉道别,便出了凌雅阁。
陆知誉皱眉看向自屏风后走出来的林鹤时,“你即都答应了,又何必为难她。”
林鹤时对他的责问不置一词,只道:“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花漓从凌雅阁出来,换了装束就立刻找了牛车往村里赶,一回到家中,就翻出笔墨开始照着白石的字迹临摹。
奈何纸废了一张又一张,根本都不像。
花莫推门进来时,就看到满地的废纸,还有拿着笔抓耳饶腮,烦躁不已的花漓。
“这是怎么了?”花莫一边捡起纸问道。
“还不是那个刻薄的老头。”花漓恨恨道。
花莫更疑惑了,“哪个刻薄的老头。”
花漓没工夫解释,抓着花莫的手到桌边,又把手里的笔塞到她手里,说:“你的字比我好,试试能不能临下来。”
花莫眉头紧皱,拿着笔又将要临的字仔细看了一遍,问道:“这是白石先生的字?”
花漓满脸严肃的点头。
花莫看着纸上的字说:“这字看似飘逸,笔锋折转处暗藏筋骨,岂是立刻就能临出来的,你总要给我些时日。”
“哪有还时日。”花漓沮丧着脸,欲哭不哭地说:“白石那老头就给我一日。”
“一日?”花莫微提起声音,脸上也露出难色,“若是有功底善临摹的人,恐怕还能一试。”
有功底……花漓蹙紧眉头思索哪个是有功底的,奈何她写了半日,脑子都昏昏沉沉,根本转不过来。
花莫让她别急,“你也先歇歇。”
她说着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换先新鲜的空气进来。
清凉的风吹散花漓一脑袋的沉闷,连带着一股不知自哪儿卷起的药香拂过鼻端,混杂着墨香。
花漓眼睛一亮,有了!
她抓起桌上的纸就往屋外快走出去,花莫急声问:“你去哪?”
花漓走得飞快,只留下散碎的声音,“我知道找谁了。”
临近秋日,暮色来的也早,花漓背着夕阳,垫脚站在篱笆院墙外往里头张望。
正屋的门虚掩,烛火缈缈,隐约可以看见屋内的三人,应当是在吃饭。
花漓咬唇,若只有小瑶到是不妨事,可阿婆也在……她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进去,一直磨蹭到天快变黑,总算看到有人从屋里出来。
正是林鹤时。
花漓大喜,手扶住篱笆藤,踮足探身轻唤,“林大夫,林大夫。”
做贼似的气音,生怕人发现。
林鹤时侧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准确无误对上花漓的双眸,眼看着那双狐狸眼一寸寸亮起,一分不错的全落在他身上。
林鹤时缓步走过去,“有何事?”
“自是急事找你。”花漓实在想不出,除了林鹤时还能找谁来临摹这字。
林鹤时看着她没有说话,那眼神分明是提防。
花漓急道:“是真的十万火急,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了。”
林鹤时目光滑过她眉眼,似在思量她这句话有几分真,须臾才问:“什么事?”
花漓张了张唇,看到屋内林阿婆正收拾了东西要出来,自己天黑过来,再有道理也说不过去,想了想道:“不如去我那里。”
林鹤时拧眉,看她的目光都变了,“在这里说就是了。”
花漓第一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她就是想调戏林鹤时也不会找现在。
“三言两语说不清,一会儿阿婆问起。”
花漓说着朝他身后看了看,她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林鹤时却好像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一双眼睛平平淡淡,又分毫不差的看着她。
“期安,谁来了?”
林莲萍从屋里出来,奇怪望着这边问。
天色已经黑沉,加上林鹤时的身量又高出花漓许多,林莲萍根本看不见被挡在他身前的花漓。
只是花漓不知道,心中不免紧张,思绪飞快转动,想着要用什么借口来搪塞,何玉娇的事说起来太麻烦,也不宜声张。
借着月色,林鹤时把她眼里闪烁的慌急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倒知道要避嫌,衔着他手吃果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
林鹤时深不见底的眸中浮出浅浅的嘲弄,转眼消失不见。
早就知道她就是只顽劣的狐狸,他也不过顺势为自己解困,有什么可在意。
林鹤时启唇回答林莲萍,“是隔壁王叔家的儿子,王叔寄了家书来,让我帮着念一念。”
花漓立即听懂林鹤时是在帮自己遮掩,轻轻抬眼,月光自林鹤时背后洒落,恰掠过了藏在他身形下的自己,花漓捏住裙摆,把自己缩的更小。
林莲萍道:“那让他进来坐啊。”
“一会儿就好。”林鹤时垂睫看着藏在身前倩影,淡淡说:“阿婆先去休息罢,东西我来收拾。”
林莲萍不疑有他,“那我先进去了。”
“嗯。”
花漓低着脑袋,耳朵却高高竖着,听到林莲萍回屋的脚步声,目光一松,仰头望向林鹤时。
“你也听见了,我还有许多事。”
花漓不说话瞧着他,浓长的眼睫一扇一扇。
林鹤时抿唇无可奈何道:“你若执意要现在说,就先去我屋里等。”
花漓眼睛一转,“也好。”
于是趁着无人注意,她自院门溜进,蹑手蹑脚躲进了林鹤时房中。
“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林鹤时站在屋外说完,就将门关了上。
花漓眨眼坐在漆黑一片屋内,心里说不出的紧张,更搞不明白,怎么好好一桩正经事转眼就变得如此偷偷摸摸,往日她光明正大占便宜也没见那么紧张。
屋外不时还传来小瑶和阿婆的说话声,好几回花漓憋气都快把自己憋的闷死。
要是回头事情还砸了,她一定要好好从林鹤时身上讨回来。
花漓忿忿想着,敏锐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立时正襟危坐。
林鹤时推开门,屋里光线极暗且静,仿佛一切都如常一样,只有一室撩人暗香,提醒着他花漓还在。
林鹤时扶在门上的手紧了紧,跨步走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林大夫?”轻细的声音含着不确定。
“嗯。”林鹤时淡应着,走到桌边拿起火折子点灯,跳起的烛光透出暖色,瞬间照亮屋子。
花漓长舒一口气,拖长的声音埋怨,“你可算来了。”
说罢连忙用手捂住嘴,怯怯问:“没关系吧。”
眨巴着眼睛的模样实在有趣,林鹤时眉眼微柔,“说罢,到底什么事。”
花漓从袖中拿出纸,仔细铺开对林鹤时说:“你看看这个。”
林鹤时走进低眉看向纸张上的字。
“你看能不能临下来。”花漓偏头注视着他的侧脸,咬字极重,“要一模一样。”
见林鹤时没有一口回绝,只是略微皱眉,花漓便知道有戏,补充道:“今夜就要。”
“你在跟我开玩笑?”林鹤时偏过头,花漓正凑在他身侧说话,冷不防与他四目相对,鼻端更是差点碰到。
极近的距离,两人都愣了下。
若非还有正事,花漓只怕就要胡作非为,她眨巴了下眼睛,控诉道:“我都帮了你这么多回,你帮我一回怎么了。”
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呵出的呼吸尽数扫在林鹤时脸畔。
“不是帮不帮的事。”他直起身,目光落到别处,一缕跳动的暗色被他以极快的速度掩去。
花漓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为难,她跨步将目光追过去,“那不说帮,我们不是朋友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完朋友两个字,她莫名觉得屋内的氛围冷淡了许多。
她顾不上许多,总归今日她算是赖上林鹤时了。
花漓打定了主意,一眼不错的望着他,“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帮忙了。”
林鹤时稍有要避开的意图,花漓就会先一步迈动脚尖,向他贴过去,口中恹恹又可怜,“只有你能帮我。”
林鹤时退无可退,抿紧唇角道:“你总要告诉我,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未免节外生枝,方才在凌雅阁,花漓并没有把有关何玉娇的那部分原因说出来,若是林鹤时,她倒不担心会走路风声。
花漓想了想,如实道:“何石柱想逼女儿嫁人的事不知你听说了没有,那王赖子是什么人,何玉娇嫁过去就是入火坑,我只能想个办法让何石柱自己不舍得把女儿嫁过去。”
“和这字有关。”林鹤时接着说。
花漓点头,“也是那日的那副丹青给了我灵感,就想让何玉娇照着白石先生的字迹绣帕子,然后拿去凌雅阁卖。”
林鹤时侧目看她,“凌雅阁?”
花漓心里一紧,解释说:“我之前就听宋泊说过,凌雅阁的掌柜路子广,时常能得到白石先生的真迹,便想到去找他。”
“那掌柜肯答应,倒也是好说话的人。”
林鹤时意味不明的说完,称得上和煦的笑了笑,望向花漓的目光里却含着微妙的窥纠。
花漓也觉得这事被她这么说出来,有点顺利的过分,想着找补一下,林鹤时却先一步错身走开。
她情急抓住他的袖子,“你去哪里?”
林鹤时脚步不停,“不是要临字。”
“……哦。”花漓愣愣应声,见他这是答应了的意思,一改沮丧,高兴不已的随着他走到书桌边。
林鹤时铺开宣纸,拢袖研墨。
花漓站在一旁看他,修长的手执握着笔,腕部及其稳当,笔尖触到纸上,略有迟疑。
花漓低声道:“不急,慢慢来就是。”
很快,她发现自己话说早了,只是试了几遍,林鹤时的字竟然就能做到和纸上的有七八分相似。
花漓惊喜万分,她果然是没有找错人。
眼帘抬起望向林鹤时,烛光笼在他的侧脸上,挺拔的眉骨下是深邃的眸子,一心专注无旁骛。
而紧张的心绪一旦褪去,花漓那点禁不起考验的小心思就开始翩翩然。
盈盈的双眸放肆粘在林鹤时身上,明明一身的清冷感,可那双敛长的凤眸偶尔眯起时,若有若无的漫不经心随之流露,好像克制与放纵只有一线之隔。
这对花漓而言无疑是用爪子在心上抓,也怪不得她总想去撕开他的清冷,好好瞧瞧。
共处一室,夜深人静,几个字在脑海里打转。
难得良机!
花漓抿抿舌尖,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这回幸亏有你。”
林鹤时顺着声音的来处低下眸,仔细看她,乌眸盈润,眼尾流弧轻扬,水光与烛光在眼眸中交汇流转。
陆知誉也好,白石先生也好,看到的不过是她的一面,只有一面。
而她情姿摇曳,勾缠撩人的模样,只有他见过而已。
这个念头,如同一捻引线,点燃他体内那缕自看到花漓那刻就生的渴望。
花漓轻扇着眼睫与林鹤时对视,自信自己已经将最娇媚勾人的一面展露。
又是这般夜朦胧,月也朦胧的情景,难道他还能做柳下惠不成。
看到林鹤时微启开唇,花漓已经想了好些他会说的话,最不济就是故作镇定说无妨,要是能含情脉脉些,就再好不过了
“墨没了。”林鹤时说着移开目光,探手拿起墨棒研墨。
冰冷到不近人情的三个字,直接打碎了花漓心中的浮想。
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住他的袖子,“等等。”
林鹤时垂眸,瞧着那只攥在他袖上的小手,幼白纤细,离他的手臂只有方寸距离。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将手攀上来,会是怎样的感受。
那是会他沉迷的舒适,也如同警钟,提醒他……需要再尝试。
他看着那只手,低声说:“还只是形似,远远不到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
书呆子!
花漓气得咬牙,还不能表现出来,“那我来帮你研墨。”
细指搭上林鹤时的手背,如同一尾细细的小蛇不断缠紧,不像勾引,更像是撒气。
感觉到林鹤时的僵硬,花漓气才消了一些,另一只手的食指,贴着他的指腹钻进去,将墨棒勾出。
花漓也不走过去,就将身子俯在他和书桌的缝隙间,微倾的腰抬高了臋线,勾出的圆弧不经意撞在林鹤时腰侧,衣裙上的绣花蹭过他的腰带。
林鹤时压紧舌根,往后退步。
“林大夫。”花漓适时出声,“你看看这墨是浓了还是淡了。”
脸庞微微侧着,水眸轻蹙望着手边的砚台,下颌与脖颈勾出旖旎的线条,口中愁语着,唇瓣一张一合,末了,又微微撅起。
说是妖精也不为过。
“这样就可以。”林鹤时声音很轻,轻到听不出情绪,只有眸里不断翻涌出暗色。
“这怎么能马虎。”花漓看似认真的声音里藏得满是坏心,“快帮我看看。”
林鹤时慢慢抬眸,视线沿着她娇躯所呈的弧度游弋,他不会去碰花漓,那她来,就是最好的方法。
既然各有目的,他也无需客气。
林鹤时缓缓低身。
花漓抿唇偷笑,“怎么样。”
自身后压下的药香缠绕住她,温雅之下暗藏的强劲让花漓有一瞬迷蒙。
“……尚可。”声线自唇间淌出时微微带颤。
那是身体在渴望的激动。
林鹤时眼眸轻眯,还没有习惯呐,看来,得再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