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骁冷哼一声,这哪里是只鸟,简直是个祖宗。
许是她屋里炭火烧得暖和,灵霄特别喜欢朝她卧室钻,晚上还不肯走,姜从珚怕还发生那晚的情况,每每拓跋骁想亲她时,总要叫他先检查一遍。
气氛总被打断,男人沉着脸,眼睛都要冒火了,偏她见他这样,还在那儿笑,简直叫他郁闷得不行。
时间一晃,今年就快结束了。
临近过年前,十二月二十二,是姜从珚生辰。
她是七月早产,如果等到足月,她该出生在冰雪消融的初春二月,要是凑巧还能碰上花朝节,只遗憾,张依娘并没有等到那个春天。
她的生辰即是张依娘的忌辰,加之前些年体弱,她并不热衷过生辰,但在凉州时,上到长辈下到兄弟姊妹都十分热衷这件事,他们说,每过一次生辰,意味着她又平安长了一岁,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于是每年生辰,她总会收到许许多多的礼物,难得的古籍、精巧的首饰、贵重的宝石、珍贵的花草,还有她那件狐狸毛斗篷,也是表哥表姐们去打猎攒了两年才凑出这没有杂毛、雪白一致,仿佛浑然一体的皮毛。
不论贵不贵重,光这份心意她便十分感动。
拓跋骁早知她生辰在这日,想给她大办,姜从珚想了想,没全然拒绝。
她邀请了兰珠、丘力居、莫多娄、叱干拔列等亲近之人,还邀请了一些关系不错的贵族如贺然干、段目乞等。
几月前制糖作坊开始产出,王庭许多不缺牛羊的贵族都来与她交易,甚至王庭之外许多部族也都想换些糖回去,只可惜她现在的规模不够大,还不足以支撑整个鲜卑的需求。
有交易就有往来,有往来便渐渐处出几分面子情,最开始上门跟她提出交易的几家贵族,现在跟她关系都还不错,在她铸成金人后,更是多了分认同。
姜从珚邀请的人不算太多,但也不少,约莫百人。
阿椿和阿榧早早几日就忙碌起来,最近天气不错,虽冷,却没降大雪。
阿椿亲自去传达姜从珚的邀请,阿榧叫人把帐前的积雪铲干净,搭上简易的临时帐篷,摆上长桌和椅子,堆了几个火塘,烧上炭火取暖,四周还应景的插上彩旗,一通布置下来,就有模有样了。
天刚亮不久便有人陆陆续续抵达,最先来的当然是兰珠,姜从珚在门口迎客,她便站在她身边帮忙一起招呼。
莫多娄跟张铮勾肩搭背而来,张铮没骗他,真的给他带了许多酒回来,莫多娄高兴得狂饮了几日,不过他最惦记的还是可敦的酒。
叱干拔列还是那副样子,对谁都看不上的模样,见到姜从珚,他竟行了个礼,还说了句祝福语。
姜从珚没忍住露出一丝错愕,叱干拔列绷着表情连忙走开了。
段目乞与贺然干也抚胸行礼,段目乞问,“可敦,明年的糖能多分我些吗?我好多族人今年都没吃上糖呢。”
听到这话,一旁的贺然干投来一道不善目光,狡猾的段目乞,竟然趁这机会跟可敦套近乎。
“可敦,我的属下今年也没分到多少呢,您不能偏帮段目乞。”
姜从珚笑道:“你们不用争,土默川产了麦子,明年我会扩大作坊多招些人,产出更多的糖,保证你们都有足够的糖吃。”
“这就太好了。”两人眼睛放光。
“除了糖,还有更多美味的食物,你们一会儿都可以尝尝。”
为了今天的宴会,姜从珚简直下血本了,掏出许多茶、油、糖、面粉,让朱大娘做了许多点心,没有人能拒绝碳水和甜品的诱惑,更不要说还有她新酿出来的一批麦酒。
宴会还没结束就有人迫不及待问起她,能不能交换这些甜品和酒,姜从珚给各人分了包点心和酒,略带歉意地说,“今年人手不足,恐怕要等明年才能大规模产出了。”
“到时我想雇佣你们的族人,你们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当然愿意。”
一场生日宴,让姜从珚举办成了商业交流会,她付出的物资没有白费,还没开工,她已经接到许多订单了。
而且,让原本的鲜卑人加入进来,他们的关系将变得更紧密,直到盘根交错,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个利益体。
这般忙碌到了下午,眼见天要黑了,宴会才彻底散了。
送走最后一个人,回到寝帐,拓跋骁过来揽住她的肩,“原本想给你过生日,反倒叫你累了一天。”
姜从珚抬起头,笑看他,“我很喜欢这场生日宴。”
拓跋骁知道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有种极强的事业心,她既然喜欢,这样能让她开心,他便纵她。
“我还没送你礼物,你想要什么?”
姜从珚想了想,他已经给自己最大的支持了,至于其他的,她还真没什么想要的。
她主动靠在他怀里,轻轻环住他的腰,“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了。”
“但今天不一样,是你生辰。”拓跋骁十分坚持。
姜从珚抬起头看着男人下巴,“是要什么你都答应?”
“当然。”
姜从珚露出一个狡黠的眼神,“那我要你以后少折腾我,别学那些乱七八糟的。”
“这不行。”
“刚刚是谁说什么都答应我的。”女孩儿幽幽地说。
拓跋骁:“……”
瞧男人一脸绿,姜从珚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拓跋骁瞪她一眼,却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一个手绳。
他抓住她的手,将手绳套在了她细腕上。
姜从珚低头看,这手绳的材质很普通,甚至算得上简陋了,只随便用干草编成。
“这是我阿母教我编的,她说她心上人曾经编了这样一个手绳送给她。”
现在,他也编个相同的手绳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姜从珚心头一颤,怔怔地看着男人的脸。
第115章 “是药丸。”
她眸中聚起一层薄薄的水光, 姜从珚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只能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眼睛泛起酸, 她忙低下头, 视线落在手腕上。
男人许是粗糙惯了, 也或许是头一次做手工, 编的手绳歪歪扭扭的, 像稚童的玩闹之作, 却也是这份笨拙,隔着十年光阴,带来他稚童时期最真挚的一份感情。
一种难以诉明的酸胀感要将她淹没了。
拓跋骁见她不说话,一直垂着下巴看腕上的手绳,她腕骨纤细玲珑, 肌肤冰若白雪, 便是世上最无暇的白玉都无法比拟。
这只纤纤玉手上,现在却挂着一根干草编成的、做工粗糙,还明显大了几圈的手绳,怎么看都不配。
拓跋骁原想着这是自己的心意。为了她的生辰,他可琢磨了许久,就像她说没什么想要的, 他也觉得金银玉帛这些俗物不够用心, 他并不把这些金银财物放在心上,平日只要她要, 他没有不给的,既是这样,又怎么能算礼物, 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件能表达心意的礼物。
他当时犹豫过,编手绳送姑娘这事实在太没男人气概了,就算现在送出去,他还有两分不自在,这事儿实在不符合他平日行事作风,现在见她这副模样,忽然有些没底。
“喜欢吗?”他语气轻柔得不似平时的他。
姜从珚沉默片刻,压住喉间的涩意,“我很喜欢。”
她再次投入男人的怀抱,纤细若柳的双臂轻轻环住他修劲的腰背。
“比你之前送我的金银珠宝都要喜欢。”她又补充道。
拓跋骁欣喜若狂,狠狠勒住她,几要把她嵌进骨头里。
男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姜从珚调整手绳长度,收短了些,不至于掉下去。
她将小臂举到男人面前,问:“好看吗?”
拓跋骁:“……在你手上才好看。”
虽是他亲手编的,男人也不能昧着良心夸。
姜从珚吃吃笑了,他竟还有如此谦虚的时候,平时拽得多凶啊,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
这节雪腕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悠,拓跋骁又不是坐怀不乱的圣人t,当即把她手捉到自己面前,重重啃吻……
干草不能沾水,每次洗漱沐浴,姜从珚便取下放到妆台前。
阿榧看到,有些奇怪,一开始还以为是弥加送的,这做工实在太粗糙,结果看女郎连着戴了好多天,漠北王的眼神也时不时瞥过去,看到这手绳眼里就会愉悦两分,她这才回过味来——这草编的手绳该不会是漠北王送的吧?
想到这个可能,阿榧打了个哆嗦。
这太违和了,漠北王这么粗犷的人竟还有这么情调的时候?再看女郎的模样,竟不嫌弃,反而很重视。
没有经历过感情的阿榧实在不懂这其中的乐趣,只能默默把疑问都咽到肚子里。
干草材质太脆弱,姜从珚已经很小心了,戴了几天后仍感觉手绳变脆了些,加上干草折角有些尖锐,把手腕都磨红了。
这天晚上洗漱好,她想了想,让阿榧找了些彩线。
她披着斗篷坐在暖炉前,怀里放着个精致的小竹篮,里面堆着彩线球,借着身侧错落在青铜灯台上的烛光,姜从珚将彩线铺在自己手上,对比哪几样搭配在一起最好看。
她仔细观察拓跋骁编的这根,中间有个类似桃花的形状,她就挑了嫩绿、浅粉和金黄三种颜色。
她手工还行,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待在屋子里,不能剧烈运动,能打发时间的事也就那些,看书、写字画画,听音乐,做点小手工。
她稍微琢磨了下编法,很快有头绪了。
拓跋骁洗完澡出来,一边披外裳一边走过来,“你要做什么?”
姜从珚仰头看他,“草编的手绳太脆弱了,戴不了许久,我打算放起来,用彩绳编个一样的。”
拓跋骁只觉心花怒放,她竟这么珍视。
他薅过一个圆凳坐到她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侧对着他,整个人裹在斗篷里,像只奶呼呼的雪团,却露出一截光洁胜雪的脖颈,暖黄的烛光轻轻扑在她身上,辉映出她精致柔软的侧脸。
她低着头,认真专注,流出一股自然的恬静之态,一见她仿佛世界都宁静,心里有了归处。
拓跋骁忽的想起小时候,他跟阿母坐在草地上,阿母教他编手绳的场景,那时阿母脸上也带着笑,那一瞬,好像所有苦难困顿都远去了,她沉浸在昔日美好的回忆里,露出少女般无忧无虑的笑,那是他记忆中阿母最美的时候。
阿母不曾告诉他她从前的身份,也没告诉他她心上人的名字,只是跟他说,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要好好待她。
不要重复她的悲剧。最后这句阿母没说,但拓跋骁听懂了。
拓跋骁想,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没辜负阿母的期望,他遇到了喜欢的姑娘,他们成为了夫妻,现在很幸福。
姜从珚试了一次,第二次编出来的手绳就像模像样了,桃花花瓣粉嫩,中间一点金黄的花蕊,余下手绳部分全是嫩绿。
她伸出腕子,比了下长度,差不多时收尾,用剪刀剪去多余的线头,拎起原先的草绳放在一起对比。
“是不是一模一样?”她转头问男人,语气带点小小的得意。
拓跋骁故作深沉:“不一样。”
“嗯?”姜从珚瞪圆眼。
拓跋骁见她一脸不可置信,掐掐她微微鼓起的脸颊,“你编得比我好。”
“……”
这男人也会捉弄她跟她开玩笑了。
姜从珚白了他一眼,径自将手绳戴上,欣赏了片刻,正准备把线框放到一边,忽瞥见里面一团红线。
难得做一次手工,她盯着男人看了两秒,想到什么,裁了几段红线。
“你还要编什么?”拓跋骁不解地问。
姜从珚才不理他,只专注自己手里的丝线。
她摆弄片刻,一个平安结模样的轮廓显现出来。
平安结有许多种,她编的是释迦结。
等她编完,拓跋骁问,“这是什么结?”
“释迦结。”姜从珚道。
拓跋骁以为她是一时兴起,并没有多想,却见她拎着挂结朝自己腰间比了下。
他碧眸亮起,“送我的?”
姜从珚微微垂着眸,长密的睫羽遮住大半瞳仁,“嗯,释迦结,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拓跋骁一下攥着她的手,甚至忘记控制力道。
男人激动得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浑身肌肉都在颤抖,又不得不死死压制着。
姜从珚疼得轻蹙起眉,没呵斥他,只低声道:“我知道你以后少不了征战,这些鬼神庇佑只是缥缈希冀,只是我仍希望你能……”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拓跋骁再也克制不住,重重吻上她的唇,大掌完全将她手心包裹,连带着那个释迦结一起。
只为她这句话,以后哪怕尸山血海,他爬也要爬回来。
姜从珚顺从地承受他的吻,直到男人喘着粗气,将脸埋在她脖颈里,一动不动,肌硬如石。
她这几日身上不干净。
过了片刻,他来抓她的手,伸向他。
“……你等等,我把东西收起来。”
拓跋骁只好暂时松开她。
姜从珚就坐在妆台前,把摆出来的线团收到小篮子里搁到一边,又拉开首饰匣一个抽屉,将那根草编手绳放进去。
拓跋骁想起自己先前送她的金银宝石首饰,好像也不见她戴,便想看看她首饰匣中都是什么样的,随便拉开一个格子,却见里面躺着一个瓷瓶。
嗯?首饰匣中装瓷瓶,多少有几分格格不入。
还是一个细颈瓶,跟她平时装脂膏的大肚敞口瓶完全不同。
姜从珚余光瞥见那抹白瓷,心头一凛,下意识去拿,男人的却先她一步夺了过来。
他摇了摇,有颗粒声响。
“这是什么?”
姜从珚浑身一绷,她仿佛能感觉到后脊竖起的一根一根的汗毛,但只是一瞬,她便恢复如常。
“是药丸。”她平静地说。
第116章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
“什么药丸?”拓跋骁五官绷起, 尤其一双碧眸,看着她深沉强势。
“你哪里不舒服?”不等她答,他又问,手臂掰过她肩膀, 上下打量她, 似要瞧出个究竟。
姜从珚听到他第一反应竟是这般, 心头一颤, 忽然生出股冲动, 要不告诉他吧, 但仅仅一瞬她就否定了。
不行,她不能冒一丝风险。
“没有。”姜从珚轻轻摇头,表情宁静,神态自若地从男人手里取过瓶子。
“你知道我幼时身体不好,气血不足, 这是张复为我制的调养身体的药丸, 并不是什么大事。”
姜从珚听到自己用再平静不过的声音这般说。
她的灵魂好像飘荡了出去,居高临下看着这具躯壳对男人面不改色地说出谎话。
她所有表情那么自然,叫人看不出一点点破绽。
两人住在一起本就没什么隐私,她没藏得特别隐蔽,被他发现是早晚的事,或者过了半年才发现已经算晚了, 她早在第一天就想好了借口。
她现在只是按照最开始的计划走下去, 没什么好纠结的。她想。
可不知为何,她感觉心脏处的血液有些凝滞, 让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坦然。
“真的只是调养身体?”拓跋骁拧起眉头看着她。又拔起瓶塞,倒出一颗药丸闻了闻,他不通医理, 只闻到一股药的清苦,并没闻出什么。
他没往别处想,只担心她身上有什么不适瞒着自己。
“当然。”姜从珚笑着点头,“你看我除了体质弱些,平日也没什么病痛,要说最严重的,还是你害我那次。”
拓跋骁干咳了声,心虚地躲开她的眼睛。
“既是这样,我就放心了。”男人故作镇定地说。
姜从珚睨他一眼,将瓷瓶放回匣中,把东西收拢好,妆台恢复整洁干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不早了,歇了吧。”她刚要转身,腰间忽被一只有力的胳膊勒住,接着就跌进男人怀里。
“急什么,你刚才不是答应我了。”男人灼热的气息扑到她脸颊上来。
他还一如既往,刚刚发生的小插曲对他没有影响,姜从珚的心情却沉了两分。
男人不由她再说什么,直接将人搂到床上。
他又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
姜从珚没拒绝,甚至,比起从前半推半就,她今日难得主动两分。
拓跋骁顿时就兴奋起来了,对着她又啃又吻。
姜从珚一开始还怀着心事,后面她便没工夫想这乱七八糟的了。
不知刺激到男人哪根神经,她两只胳膊都软得不行了,他竟还不肯罢休。
第二日,姜从珚起得有点晚,醒来时,没燃烛,天光朦胧,室内一片幽暗。
她好像看到个人影在t帐前晃动,拥着被子起身,撩开纱帐,果然是拓跋骁站在那儿。
听到动静,他转身过来,站到她面前,双臂大张,宽大的袖摆悬垂,端肃威严。
最近一两月并无多少事,有时一整天不出门也是有的,两人都不是精致打扮的性格,多数时间只随便穿点舒适的家常衣裳。
他今日一反常态,还穿上了她先前送他的玄衣绯里汉袍,姜从珚疑惑:“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这么隆重。
“不干什么。”男人说。
“不干什么你穿成这样?”
拓跋骁气结:“你没发现?”
“发现什么?”姜从珚不明所以。
男人胸膛狠狠起伏,语气危险起来,“你真的没发现?”
姜从珚见男人现在的状态仿佛一点就爆的炸药桶,不敢随便答话,抿着嘴巴,从上到下,重新仔细打量男人,视线经过他腰线时才发现他系着她昨日打的释迦结。
难道是这?
“你特意穿这身衣裳就是为了挂这个释迦结?”她不确定地问。
拓跋骁“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这么明显的不同,她亲手打的结,竟没第一时间发现,显得他太上头,她反而没这么在意。想到这儿他颇有几分郁闷。
姜从珚隐约感受到男人的情绪,抬起下巴,露出一个笑:“我是被王勃勃英姿吸引目光这才没第一时间发现,你难道要怪我吗?”
她白净的小脸在幽幽天光中莹莹生辉,眨巴着一双水润清透的乌眸,这般仰头看着自己,乖得不像样。
明知道她这话是故意说来哄自己的,拓跋骁仍不由得开心起来。
又不是没听人恭维自己,可只要听她说几句好话他就跟失了智一样,不管面上多严肃,心底早乐开了花。他有时也唾弃自己,却不得不承认,她对自己的影响就是这么大。
姜从珚定定欣赏了会儿拓跋骁修劲挺拔的身姿,男人的卖相其实很不错,宽肩劲腰,双腿修长,身上全是练武生出的肌肉,肌理分明,脱下衣服时这种力量感被无限放大,此时一身宽袍大袖,掩盖住男人的野性,反倒衬出他的五官的俊美。
她也没完全说谎,每次看他,总被他眼神夺去注意力。
男人在她面前表演了会儿孔雀开屏,姜从珚实在不耐烦了,打断他,起床。
用过早饭他就出门了,猜到他出门打算干什么,姜从珚无语了瞬,然后就随他了,反正他脸皮足够厚。
拓跋骁骑着骊鹰,走在王庭宽敞的大道上,可惜天气太冷,出门的人不多,就算遇到他们也不敢直视王。
拓跋骁转念一想,掉头去了军营。
果然,军营里的下属胆子大,敢明目张胆地看他,拓跋骁不仅没呵斥,任由他们看。
他却不知底下人想的是,王今天怎么穿得这么奇怪?
叱干拔列听说王来了军营,第一时间赶过来,“王,您今天要人陪练吗?”
他扭了扭手腕,跃跃欲试。
拓跋骁冷脸看他一眼,练什么练,这身衣裳要是撕破了,你赔得起吗?
叱干拔列感觉王今天很奇怪,他特意来军营,不练武,说是巡查,却有些心不在焉的,脸色好像还不太好。
逛了一大圈,叱干拔列还没琢磨出王想干什么。
不少人都好奇他今天穿了件完全不同的衣裳,却谁也没敢问,王不喜欢下属过问他的私事。
最后,还是阿隆灵机一动,“王今天穿的衣裳是可敦为王准备的吧?”
“嗯。”拓跋骁淡淡应了声,似不太在意的模样。
可阿隆贴身跟了他这么久,早能揣摩一二了,王的反应看似平淡,从今日种种迹象来看,说不定就为了这呢。
他又仔细瞧了瞧,果然看到他玄色衣摆上坠着一个红色的结,问:“王腰间的挂饰也是可敦那边的习俗吧,我们鲜卑没见过这样的。”
拓跋骁仍一脸淡淡,“她说是平安结。”
“原来是这样。”阿隆作恍然大悟,“肯定是可敦一片心意,希望王每次出征都能打胜仗,平安回来。”
“打仗靠得是自己,一个平安结有什么用,只是她非要给我。”
众人:“……”
嘴上这么说,可您的表情能不能装得严肃点。
他们终于明白王今天来是干什么了,炫耀,炫耀媳妇儿关心他。
众人心里一言难尽,面上还是绞尽脑汁七嘴八舌地恭维起来。
阿隆嘿嘿一笑,他今天在王这里又立了一功。
哼,那么多亲卫,为什么就他能贴身跟着王,靠的就是这份眼色啊。
叱干拔列站在一边,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那些违心的话。
这个王真的是他的王吗?他怎么感觉都要不认识这人了呢。
拓跋骁终于心满意足,赶在午饭前回了屋。
姜从珚随口问了两句,听男人用看似平淡实则炫耀的语气说出今日的情况,她额上掉下几条黑线。
行吧,你开心就好。
熬过四个月的寒冬,天气终于一点点回暖,到了二月,冰雪开始消融,积雪覆盖下的草地偶尔冒出新芽。
去年一场大暴雪,许多牧民的牛羊都冻死了,以致今年没了新生的牲畜。
许多贵族和首领倒有牲畜,但他们自己都不够,哪里愿意分给别人。
以往这种情况都是可地延寻去协调解决,可地延家族权势大,他威望高,众人都要给他点面子,如今他被夺了权力,姜从珚名义上代替了他的职位,自然要做出一番成就才能叫人信服,否则她空有名头,底下人也不会听她指挥。
她目前最大一件事便是要想办法解决牧民们的生计。
早在前两个月她就在琢磨着了,还叫来甘萝他们商量,已经有了思路。
姜从珚叫来阿椿,“这是一份名单,你帮我把上面的人都请到王帐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阿椿看了眼,大部分都是来过女郎生日宴的,她心里便有了底气。
两日后,她邀请的人果然都到齐了。
姜从珚整理好衣摆,在众人的目光中跨进王帐。
她以前来得不多,从今以后,名正言顺。
第117章 柔然王派王子和公主来鲜卑……
今日的王帐跟往日很不相同, 高大的穹顶下,宽阔的殿宇中,地面铺着精美毡毯,整齐摆放着数列桌案和高脚椅, 旁边还用脚架支起炭盆, 暖意融融。
姜从珚行至主座前, 众人齐齐施礼, 她浅笑着应下, 扬臂舒袖, “诸位大人请坐。”
这座并非拓跋骁的王座,是她新置的一张坐榻,单独霸占他的王座也不合适。
她今天召见鲜卑贵族,并没叫拓跋骁与自己一起,她不能总靠他的威望去镇压这些人。
众人都猜可敦今天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入座后, 她却没提。
“来人。”
众人只听见一道简短的汉语,便有两排衣着统一的侍女自帐外鱼贯而入。
她们训练有素,动作整齐,手里端着托盘,上盛几种点心,还有……酒?
随着她们的靠近, 一阵甜香和美酒的醇香飘过来, 只是闻着味儿便勾起众人的馋意。
他们不由想到去年参加的可敦的生日宴,各种美味的糕点、香甜的奶茶和美酒, 撒满香料的羊肉牛肉,至今仍叫人回味不已。
此时见着侍女端着托盘进来,那一双双蓝色、绿色、褐色的眼睛都亮起来。
可敦又要跟他们分享美味的食物了?
不得不说, 自这个汉人公主可敦来到鲜卑后,行事做派一直很大方,大家或多或少都受过她一点恩惠,加上铸金人成功,更加叫人讨厌不起来。
“这是我作坊中新产出的点心和麦酒,诸位大人尝尝,可还算美味?”
“不用尝我都知道可敦的食物肯定十分美味。”
莫多娄率先开口,其余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去年那场宴会后,我其实一直惦记着在可敦这里吃到过的美食和美酒,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馋呢,哈哈哈……”
话匣子一打开,气氛就热闹起来,姜从珚举杯朝众人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大家吃吃喝喝,一阵酣畅豪饮,中途不断有人夸赞她的酒滋味浓烈,实在过瘾。
鲜卑酿造技术不发达,鲜少能酿出这么烈的酒,对于爱酒的鲜卑人而言,这无疑于琼浆玉露,喝着就停不下来,一旁的侍女还在不断添酒,他们哪里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见众人酒酣耳热享用得差不多了,姜从珚才转回正题。
“今日请大人们过来,正是为了去年说过的糖和酒的事。”
鲜卑贵族们听到这儿,精神一振,糖和酒,这事儿好啊。
他们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十分期t待接下来的话。
对上这么多人的眼睛,姜从珚面不改色,脸上挂着恰当的笑,不紧不慢地道:“冬天过去,雪在融化,土地也在解冻,新的作坊已经在筹备了,只是建造作坊需要的各种木材、石料、泥料还需人手帮忙转运,我想请方便的大人帮个忙……段将军,听说您的族地那边有许多树林,厥机大人,您那边有石料,你们愿意帮我这个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