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让他们当镖师?”何舟总结出这么一句话。
姜从珚:“……算是吧。”
她继续道,“组建商队在我这儿是一件大事,除了你们这些亲卫,我后面还会收一些混血鲜卑进来,到时你们还要帮我训练。”
凉州精锐出身,训练兵士不过信手拈来。
何舟懂了,女郎要做大事,不是随便找个清闲差事打发他们。
“他们肯定都选第二个!”他想都不想就答。
回家养老,还是跟在女郎身边再干出一番事业,他们绝对会选第二个。
姜从珚也觉得他们会选第二条路,但也想着会不会有人想回去跟家人团聚,才提出第一条。
“行,你回去后再把每个人仔细询问清楚,确定要留下的话,就按我说的着手准备商队的事情。”
“多谢女郎!”何舟起身抱拳。
等他回去跟那几个受伤的兄弟说了女郎的安排,他们果然毫不犹豫选了第二个,并且听女郎的意思,这个商队以后会很重要,他们都振奋起来,养伤都积极多了。
先前女郎一直没做决定,只让他们好好养伤,他们不缺吃喝,可心一直定不下来,他们知道女郎不会苛待自己,却怕女郎给自己随便安排个清闲差事,这下好了,他们还能继续给女郎效力,说不能还能成就一番事业。
晚上,拓跋骁果然又早早来她这边了。
上床歇息时,姜从珚这次没给他好脸色,直接背对着躺到了里面。
拓跋骁等她洗完才去洗,倒不是他不想一起洗,主要是她绷着脸看着他,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决。
而且……现在的浴桶确实太小了。
他三两下冲刷干净,也跟着爬上床。
正值夏日,盖的被子也轻薄,她侧躺着,粉白色的云锦丝被轻轻搭在她腰上,勾勒出一段纤薄玲珑曲线,犹如那细颈白瓷瓶口般优美流畅,极惹人眼。
男人喉咙滚动了下,躺到她身边,大掌顺着优美的腰线攀上去,将人掰过来对着自己。
室内只燃着两支细烛,透过拨步床的纱帐蒙了层朦胧质感,女孩儿白皙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中呈现出羊脂玉般的润泽,好似映着浅浅的柔光,乌黑的瞳仁和浅浅的唇色却又添了些清冷,像落到凡尘的仙子。
拓跋骁心头一动,只觉怎么都看不够,无论怎样看她都好看。
他手臂一收将她揽过来,凑过脸就要亲她。
还没靠近,女孩儿柔软的掌心就抵上他下巴,用力往外推着不让他靠近。
虽然这点力道根本挡不住他,他却还是停了下来,不解:“又怎么了?”
知道她爱洁,他里里外外都洗漱干净了,身上绝对没有味儿。
“我今晚不想这样。”
“为什么?”
他还有脸问为什么!这就忘记自己昨晚的混蛋行径了吗?
姜从珚要气死了。
她心里有气,脸上的表情也就越发清冷,似结了一层霜色。
“我不舒服。”
男人表情凝住,“你不喜欢?”
姜从珚:“……”
你从哪里看出我喜欢了?
她撩起衣袖,将手腕摆到他面前,咬牙问他,“这是谁干的?”
拓跋骁看过去,果然见她雪白的腕子上一圈淡青色痕迹,明显看出是指印。
男人沉默了瞬,瞳仁动了下,似是想起自己昨夜的行径了。
那时她想躲,还不停推自己,他就将她手腕压在枕边……
他当时真没感觉自己有多用力,甚至还收着了,只是那极致的舒爽几乎蒙蔽了他其它所有感官,只想再多要一点。
“那我今晚轻点?”他放柔了声音哄。
“……”她是这个意思吗?
姜从珚怀疑他脑子里除了那事儿啥也没想,而且男人这时候的鬼话,能信就怪了,到时上头了,还不是他怎样就怎样。
一开始她觉得拓跋骁可能是见色起意,并没有多喜欢自己,后来一路相t处她改观了些,猜他可能是有点喜欢的,尤其是被乌达鞮侯掳走那夜,男人表现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她甚至感觉到了一点他的紧张和后怕,但现在她又不确定了,因为一到王庭他就一直惦记这事儿,分明就是馋她身体而已,尤其是结完婚,夜夜只想着上床,而且上床的时候只顾着自己快活,把她往死里折腾。
“我身上现在还酸痛着,我不要。”她偏过头不再看他,连半边身子也转了回去,只留一段背影给男人。
拓跋骁急了,又强行把她掰回来,大掌搂着她腰。
透过薄薄的丝绸寝衣,他能感觉到她身子有多细软,这又叫他心痒起来。
“真的不行?”
他贴过来,靠在她脸颊上说,呼出的热气直往她耳孔中钻,像爬进了一只小虫子,搁在她腰间的手掌还充满暗示性地捏了一下,不断游走。
他常年练武皮糙肉厚,指骨上覆着一层厚茧,隔着单薄的丝绸姜从珚都能清晰感觉到那手指筋骨坚硬,铁钳一般。
她抓住他作乱的手,指甲狠狠地掐了他一下,“别动手动脚!”
拓跋骁:“……”自己媳妇儿,摸一摸都不行了。
他还不死心,还想哄她给自己,姜从珚就是不松口,他一提就讨伐他昨晚实在过分的行径。
拓跋骁也没办法了,已经做到一半骗她多要两回还能算情趣,现在还没开始呢,她一副冷若冰霜的态度,他要不管不顾,就是强人所难了。
没有人能反抗他,但她是例外。
他狠吸一口气,最后将她重重搂过来,惩罚似地狠狠吻了她一回,才咬牙切齿地说:“明天,明天不能拒绝我了。”
今晚歇一歇,明天就该好了。
姜从珚垂下眼,任由他勒着自己,整个人都嵌进他怀里。
现在这情况她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男人显然十分重欲,今天憋了一晚,明天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但从某方面来说,想比起这世上其他男子,他又还可以,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拒绝冒犯了他男人的尊严,只是有点气闷的情绪。
对有些男人来说,他们绝不允许女人对他说一个“不”字,他们认为妻子就该听从丈夫的命令。
就算是跟她十分亲厚的大表兄,他的品行在旁人眼里已经无可指摘了,但对大表嫂依旧带着这个时代的大男子主义,他在小事上纵容表嫂,可真正的大事依旧由他自己决定,但他又确实爱着大表嫂的,而大表嫂自己也觉得很幸福,两人几乎不会吵架,十分和谐。
姜从珚没有试图去劝说大表嫂要如何如何或是给她灌输一定要男女平等的思想,因为对于大表嫂而言,这就是她的幸福。
清醒地痛苦着,还是无知的快乐着,谁也说不清哪种更好,只能选择自己要走的。
有时她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这个时代驯化了,在现代社会理所应当的平等夫妻关系在这个时代几乎见不到,于是在大多数人都只有一二十分的情况下,一个四五十分的男人竟然会让她觉得还好,好像有可以改变的可能。
可就算提升到六七十分又如何呢……难道她该为此欣喜吗?
姜从珚脑子里不由冒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要琢磨出点什么,或许只是胡思乱想。
罢了,能消停一天是一天吧,总好过日日这样。
她安静地待在男人怀里,背后贴着一堵热墙,虽不如自己躺着舒服,也只能将就。
这一夜十分安静,半夜时姜从珚不知怎的突然醒了一次,她只是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床帐发着呆,没有说话,男人却好似捕捉到她变化的呼吸,将胳膊搂紧了些,下巴蹭了蹭她头顶,低低问了句,“怎么了?”
他声音带着些朦胧的沙哑,不似平时清明,是察觉到她的变化才醒的。
姜从珚突然想到外祖母,她小时候跟外祖母一起睡了两三年,外祖母夜里也时常问她的情况,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姜从珚摇摇头,“没事,可能有点渴。”
她这么说,拓跋骁便松开手坐了起来,然后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拿过旁边小方桌上被棉巾包裹住的保温铜壶,倒了大半杯水出来,然后折回床上。
“喝吧。”
他将杯子递过来,姜从珚怔了一瞬,接着伸手去拿,但室内的蜡烛燃尽,夜晚光线太黑,她只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摸索过去,却撞到男人的手。
他极轻微地动了下,杯中的水跟着轻荡了荡,所幸没洒出来。
然后她听到寂静的夜晚响起一道低沉的男人的笑声,有几分愉悦,又带着顽劣。
姜从珚:“……”
她再次小心探出手,却被男人的掌心包住。
“别动了,我喂你。”
男人长臂一捞便揽住她纤薄的肩头,直接凑到她身前。
他夜视能力强出她不少,感官又敏锐,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依旧行动自如,将茶杯精准无误地送到了她唇边。
之前也被他喂过水,不过那时累得迷迷糊糊的,没什么感觉,现在完全清醒着,她突然生出些别扭。
“怎么不喝?”见她不动,男人催了句。
“谢、谢谢!”姜从珚赶紧回神。
她不想让自己显得矫情,便捧扶着他的手,低下头,小口小口啜饮起来。
铜壶的保温能力不错,又是睡前新换的滚水,现在还温着,入口正好。
“你们中原在这种时候也要讲礼仪吗?”男人突然笑问,显然在调侃她刚刚那句话。
姜从珚不知道怎么答他,干脆不回了,专心喝水,直到一杯水喝了大半才停下。
拓跋骁问:“还要不要?”
她轻轻摇头,过了两秒才想到现在光线这么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刚要补充一句,床铺轻微回弹,便感觉到男人离开了自己。
他五感真的很敏锐。
拓跋骁也有点渴,拎起铜壶朝杯子里续满水,猛灌了几口。
幽静的深夜,男人吞咽的声音十分响亮,咕咚咕咚,光从这声音都能想象他狂放不羁的性格。
喝完水,两人重新躺下,不知怎的,姜从珚却突然有些睡不着了,不由想到他刚刚毫不犹豫去倒水的模样。
她其实看不清,但脑中似乎能想象出他的一举一动。
男人察觉到她的气息,“不睡?”说着,大掌还使坏地在她腰上捏了下,充满暗示性。
姜从珚脊背一躬,生气地拧了下他的手背。
“你安分些。”
“明明是你不睡。”男人语气无辜。
“……”
就算她没睡也只是静静地躺着,又没妨碍到他,反而是他趁机挑事儿。
不过被他这么一闹,刚刚那些幽微的情绪被打断,姜从珚懒得搭理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
见她不说话了,拓跋骁也将下巴抵在她发顶,搂着人,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这才心满意足。
第二日,文彧辞行,即将启程回长安了。
其实早两日他就能走了,却一直等到工匠队伍的事落定他才提出告辞。
能顺利拿下工匠,文彧帮了不少忙,姜从珚心里感激他,亲自送他走出王庭。
“公主留步,您能亲自送到这里已经是臣的荣幸了。”
走出胭脂湖范围,文彧勒绳停马,接着翻身而下,朝姜从珚行了个礼。
姜从珚也控住缰绳,在兕子的搀扶中下马。
“这点距离,何足挂齿。”姜从珚淡笑,“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大人呢。”
文彧笑而不语。
“临别之前,我有件东西要送给大人。”
“嗯?”
姜从珚朝兕子看一眼,她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姜从珚接过,文彧的眼神落在她指间的书信上。
信封由白纸制成,雪白细腻,瞧着十分光洁,便是那些书画大家所用,也不过如此吧,她却只用来写信。
姜从珚双手执着信封朝前一送,“这是我为大人写的一封信,大人若对西域有志,凭此信去凉州,行走会方便许多。”
她说得平常,但文彧却感觉这封信没那么简单。
公主是楚王和先楚王妃唯一的血脉,凉州侯又对她极为宠爱,旁人之前以为这种偏爱不过是长辈对幼女的疼爱,只是衣食上娇养些,又不是什么大事,但现在,文彧几乎可以肯定,公主在凉州这些年干出的事情绝对不小。
单只从长安到王庭这短短三月,以他自己t的见闻便知公主聪慧过人胸有丘壑,见识、胆量、气度、手段无一不令人折服,这样一位女郎,在此之前有可能什么都没干吗?不,绝对不会。
她对凉州的影响力,或许比张家郎君还要大得多。
种种复杂的思绪掠过脑海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文彧并没有犹豫,很快定了神,躬下腰,双手恭敬地接过这封信。
“臣多谢公主。”
“我还担心我的信送不出去呢,幸好大人不嫌弃。”姜从珚玩笑了一句。
文彧:“公主说笑了。”
手握十万强兵的凉州侯,这封信的分量并不比一旨天子诏书弱。
或许,他也一直在等着此信。
见他接了此信,姜从珚便放心下来,但接着她话锋一转,又让兕子把剩下的信也拿出来。
“大人要回长安,可否帮我捎带几封信?”
“大人放心,信纸很轻,添不了多少负累。”
文彧:“……”
这就使唤上了?
姜从珚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倒也不是缺个送信的人,只是长安到王庭路途遥远,来回频率有限,反正文彧要回去,捎带一点不那么重要的消息也不错,而且,让他去认认门呀,今后他就是自己这条船上的人了。
文彧十分聪明,大约也猜到她隐藏的意思,最终恭敬地接了过来,“公主放心,臣一定将信送到。”
表情很严肃,可听声音怎么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呢。
最后,姜从珚赠了他一些吃食和常用药物,主要是一些治疗腹泻呕吐、高烧、还有一些外伤止血的药,都是很实用的应急药物。
文彧没有矫情地推辞,回去的路上不一定太平,他知道公主手下那个张神医很有本事,这些药丸放到外面恐怕千金难求。
他只是有点感慨,公主做事确实面面俱到,且十分慷慨,可她却被天子赐给了漠北王……
最后送别完,文彧带人启程。
姜从珚看他们渐行渐远,一行人在广袤的草原和无垠的蓝空下显得如此渺小,好像走入了历史的长卷中,突然有些感慨,她在这片大地上,不同样渺小吗?
她情绪尚有些沉,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清澈的鸣叫。
“哟!”
第61章 不仅掐过,还尝过……
姜从珚循声望去, 灵霄拍打着它巨大的翅膀飞了过来,最后滑到她脚边,掀起的狂风把她裙摆都卷了起来,兕子手忙脚乱地帮她按住。
落地后, 它摇着肥嘟嘟身体蹭到姜从珚腿边, 连连叫了好几声, 听着还有点委屈。
这时一道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响起, 姜从珚看过去, 驯鹰师正追着它过来。
它显然是想逃课, 不仅逃课,还朝她卖委屈。
驯鹰师连忙翻身下马朝可敦行礼,又见灵霄蹭在她身边,装得十分可怜的模样,生怕可敦误以为自己虐待了她的爱宠, 连忙解释。
姜从珚大致听懂了他的鲜卑话。
因为是她的雕, 驯鹰师也不敢像对待普通鹰那样熬它,这便叫灵霄成了个刺头学生。
才上两天学就逃课,还闹到家长面前来了。
其实不用解释,光看灵霄油光水滑的羽毛和灵动神气的眼睛就知道它没受虐待,它不虐待别人还差不多。
姜从珚没好气地弹弹灵霄的脑袋,“你要是不好好学习, 以后就不给你吃肉干了。”
灵霄可能是听懂了, 更加委屈地叫了一声:“哟~”尾音拖得老长。
这么一只神气的大鸟,偏偏就爱撒娇, 尤其眼睛十分灵性,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姜从珚硬下心,不理会它的撒娇, 让驯鹰师带它回去。
驯鹰师不断下指令,可灵霄瞅瞅她,见她不帮自己又瞅瞅别处,脑袋转了一圈,甚至用喙梳起了羽毛,就是不理会驯鹰师,一步也不动,打定注意要耍赖了。
驯鹰师尴尬地立在原地,要是一般的鹰他可以绑起来用鞭子抽,或者不给它吃喝,但可敦这只雕显然不能这么干,而且它爪子这么厉害,他也不一定打得过它。
他用尽所有技巧去跟它沟通,他甚至肯定这只雕听懂了自己的话,可它就是不配合。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姜从珚:“……”
看得出来,驯鹰师已经尽力了。
“既然它不被驯化,那就算了吧,你也不用担心王怪罪,我会跟他解释。”灵霄性格如此自我,她也不为难驯鹰师了。
驯鹰师暗自松了口气,这毕竟是王亲自吩咐他的任务,结果他辜负了王的信任。
他们都说王娶的可敦是个温柔美丽的公主,看来果然是这样,可敦不仅没有怪罪他无能,还帮他向王说情。
驯鹰师连说了一长串感谢的话,想了想又说,“可敦,灵霄是像王的骊鹰一样的神兽,颇通人性,且性格骄傲,像我这样的普通驯鹰师是驯化不了它的,但是您可以试一试。”
“我?”姜从珚挑了下眉,指着自己。
驯鹰师点头,“是的,您是它的主人,它只听从您一个人的指令。”
“可我不会啊。”姜从珚有些为难,驯兽技能一片空白。
“您不需要精通,只要学会一些指令,让灵霄知道您各种指令是什么意思,它就会按照您的命令去执行任务了。”他说。
灵霄的灵智明显比普通的鹰高处许多,这样的神兽,驯起来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看它自己愿不愿意服从而已。
姜从珚懂他的意思了,低头瞥了眼灵霄,它仍在梳理自己的羽毛,可那双红彤彤的眼珠子却时不时飘过来看她,明显在听他们的交谈。
心机鸟!
既然他这么说了,姜从珚便认真地请教了对方一些驯鹰的指令和技巧。
试试看吧,看灵霄愿不愿意听她的话。
交流了将近两刻钟,驯鹰师将自己多年的驯兽技巧毫不保留地告诉了可敦。
每个驯鹰师都有自己独特的技巧,一般情况下他们是绝不会把自己的绝技传授给外人的,但可敦帮他免了王的责备,所以他才愿意。
姜从珚学完后,先做了几个简单的指令试了下,灵霄果然给了反应。
驯鹰师赞道:“世间罕见的神兽,只臣服于它唯一的主人!”
“……”这有点夸张了。
不过灵霄这种品种的雕确实罕见,更不要说如此通人性的。
等驯鹰师离开,姜从珚骑上马朝回走。
她骑得慢,马背不颠簸,灵霄为了偷懒还想趴到她马背上,被她赶下去了。
身为一只猛禽,天天想着搭顺风车是怎么个事儿。
而且它现在确实胖了,太胖的话会阻碍飞行的。
灵霄不满地朝她“哟”了两声,姜从珚不为所动,它最终还是扑腾着自己的翅膀飞了起来。
这么看过去,坐骑是雪白神骏的玉狮子,半空中还跟着一只猛禽,要是再来一只犬,就真合上那句词了,“左牵黄,右擎苍”。
姜从珚实在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拉风的一天,文彧离开时的低沉情绪一扫而空,转而看向星罗棋布的王庭。
反正出了门,姜从珚便绕了一点路,去看看作坊怎么样了。
昨日已经召集好人手动工,除了她自己手底下的人,还把工匠队伍里的泥瓦匠、石匠、木匠都调了过来。
姜从珚骑着马来到工地,见他们正在打地基,忙得热火朝天。
制作麦芽糖有发酵过程,对温度有要求,北地气候寒冷,现在是夏日还不明显,等到冬天,整片草原都要被冻住,届时保暖会是一个严峻的问题,所以在一开始姜从珚就不打算延续帐篷的模式,而是选择修建土屋,厚实的土屋保暖效果比帐篷好许多,还能建土炕。
王庭所在的位置叫盛乐,十分靠近后世的省会城市,这里自然条件不错,有一整个湖泊和穿越而过的河流,水源充足,若是不考虑放牧迁徙,完全可以像中原那样建城。
姜从珚停在工地外围,看不断有人推着独轮车搬运石料、泥料来来往往,甘萝拿着册子清点安排。
忙了会儿,一抬头,她突然发现了姜从珚,连忙过来。
“女郎怎么来了?”她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才靠近。
为了方便监工,她将裙子都换成了短打衣裤,十分利落,身上不免沾了些尘土,但一双眼睛明亮有光,很有精神。
“正好顺路,就过来看看。”
姜t从珚下了马,问了几句情况。
“女郎放心,目前一切顺利,莫多娄将军很尽职,还命令别人不准为难我们。”甘萝说。
姜从珚点头,“协助人是他,我是放心的。”
拓跋骁或许也是想到了这点才会派莫多娄而不是别人,莫多娄会汉语,筹备材料的事就交给了他去办,甘萝前两日反馈说他很用心。
他本身是混血,没有强烈的血脉观念,一路上享受了姜从珚的香料美酒,加上战后的医疗救治帮了他和不少手下,现在对姜从珚的态度十分亲厚。
这么说来,苏里天天叫嚣说他被收买了,也不完全是错的,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拓跋骁的态度,只要王看中公主,他就同样尊重公主。
两人短暂地聊了会儿,姜从珚注意到旁边有些人在围观,或许只是单纯的好奇,也可能想探究什么,附近不远就是拓跋勿希那些属下的营帐。
她随意瞥了眼,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定神看过去,两人视线对上,女孩儿却眨了下眼表情慌乱,转身就要躲。
“兰珠?”姜从珚轻轻叫了声,带了些不确定,“你的名字叫兰珠是吗?”
女孩儿那天来她营帐时并没有报名字,但她后来听兕子打探回来的消息,她口中描述的兰珠的跟眼前这个女孩儿一模一样,便猜她是了。
兰珠像是被仙女施了法术般,瞬间被定住了。
“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怎么一见我就躲?我很吓人吗?”姜从珚主动走过去,笑着说。
“没有,不是……”兰珠连忙摆手,紧张得结巴起来。
她没想到可敦竟然认出第一天晚上也是自己,心里生出些不好意思。
那次她是好奇,王耽搁了好几年没娶妻,却特意去梁国娶了个汉人公主。
汉人公主跟他们长得会很不一样吗?会很美丽吗?
所以听说汉人公主到了王庭,她忍不住偷偷跑过去瞧一瞧,然后她看到了公主的模样,果然很好看,公主的衣服和头发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她说不出具体好看在什么地方,但就是感受到了那种好看。
“那你能陪我聊聊天吗?”姜从珚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鲜卑姑娘大多热烈活泼,兰珠却显得有些腼腆。
“我、我不知道该跟可敦聊什么。”兰珠扣着手指有些局促。
她平时不这样的,跟小姐妹们一起骑马跳舞时都很自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可敦就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在她面前表现不好,虽然她已经有不好的表现了。
阿干还对公主说过不好的话,公主知道自己是阿干的妹妹吗?她会不会也生我的气呢?
她眼神带着清澈的稚嫩,像只小鹿十分惹人怜爱,姜从珚有点想摸摸她的头,刚冒出这个念头,却发现她比自己还高一点点。
“……”
她只好默默放弃这个打算,“没事儿,那就我问你答好了。”
兰珠小心注视着她,“可敦想问什么?”
“上次给你的糖吃了吗?喜欢吗?”姜从珚特意走近几步,将声音压低了些,有种女孩子说悄悄话的神秘感。
“啊?”兰珠没想到可敦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自己这个,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很好吃,我很喜欢可敦送的糖,丘力居和弥加也很喜欢。”
她舍不得一下全吃完,现在还剩大半,每天她跟弥加还有丘力居一人一颗,三人凑在一起吃糖的时候她觉得特别幸福,至于阿干,哼,不给他,给他他还生气!
“你们喜欢就好。”接着姜从珚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靠在了兰珠耳边说话,“悄悄告诉你,上次说没有糖了是骗他们的,我还存着一些,你要是喜欢,以后再来找我玩儿,我偷偷给你。”
“啊?”兰珠瞪大了眼。
“嘘!”
兰珠赶紧捂住嘴巴。
“可是……可敦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兰珠很是不解。
“因为,你很可爱!”
兰珠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可敦说了什么,小脸顿时红了。
她肤色比中原姑娘稍深一点,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出脸上的红晕,加上她呆萌的眼神和圆圆的脸蛋,确实很可爱。
接着兰珠又听到可敦说,“我刚来王庭还没什么朋友,你愿意跟我交朋友吗?”
“我愿意。”兰珠忙不迭点头,答应完才突然想起阿干,既怕可敦迁怒,又怕阿干不许,犹犹豫豫,又摆手后悔,“不、不行,可敦,你知道我阿干是六王子吗?”
姜从珚点点头,神色淡然,“我知道。”
“您不介意吗?”
“你是你,你阿干是阿干,我是跟你做朋友。”
兰珠心中十分感动,还是顾虑,“我怕阿干知道了生气,到时又会……”找可敦麻烦。
“没事儿,我不怕,他打不过王。”姜从珚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她这么说,兰珠终于敢小心翼翼探出触角,“那……我愿意跟可敦成为朋友。”
“你也是我来到王庭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姜从珚扬起浅粉色的唇,朝她露出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