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从珚被他弄得有些疼又有些痒,却阻止不了男人。
她其实猜到男人今晚不会就这么放过她,刚刚闭上眼睛入睡时却还抱了一丝侥幸,想着万一她睡着了,男人是不是会消停一些,现在看来,她高估这狗男人了,就算她真睡死过去他也要把她弄醒过来。
但她对这事儿实在算不上喜欢,又累又疼。他只是亲一亲还好,她也不讨厌,非要深入的话就有些难熬,男人上头的时候无论她说多少声轻点、慢点,他都听不进去,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她骨头都捏碎了,第二天还全身酸痛,这谁能喜欢得上。
轻薄的丝绸寝衣在男人的大掌下脆弱得如同一张纸,眼见他又急不可耐想要暴力撕扯,姜从珚赶紧抓住他粗硬的手,娇声喝令,“不许撕!”
天天把衣裳扯坏像什么样子,她不缺这点丝绸,却丢不起这个脸。
拓跋骁顿了下,手里的力道松了下来,只好落到系带上,急急忙忙地扯开,接着,她就像褪去衣壳的白玉兰,完全绽放在他面前。
男人眸中的碧色浓郁起来。
他将她拢入怀中,感觉到她绷起的身体。
“你放松些……”
两人的体格本就差了一倍,她还这么紧张,他也很艰难。
姜从珚委屈地瞪他一眼,“是谁让我这样的?”
她先前明明很放松,都要睡着了,都是他。
没体验过的时候是紧张忐忑,体验过后,却变成了紧张加害怕,狗男人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拓跋骁早已拉满了弦等着,只恨不能现在就离弦出去,偏她又这样,只好强忍下欲望,俯身亲着哄她,“那这回我轻点,你别这么抗拒。”
姜从珚也知道一直这样吃苦的还是自己,她也试着放松去接纳他,可还是蹙起了眉,等到他不管不顾靠进来,她疼得倒吸一口气,指甲狠狠抓到他臂膀肌肉上。
“不行!”
“要不还是……药膏……”
第59章 “你赶我走?”
原本被藏到柜子角落的药膏也没想到自己除了在新婚夜, 还能继续发挥作用。
新婚夜男人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但就算一个时辰姜从珚都觉得漫长,她心想今晚可能也差不多,而且过了初次应该会好一点, 却没想到他根本不止。
戌时上床睡的觉, 他一直折腾到子时半夜, 起伏的腰背活像一头不知疲倦埋头奔跑的豹子, 她怎么拒绝求饶都没用。
男人要了两回后, 中途停了一次, 他抱着她去洗漱,可回来之后又忍不住扑了上来,白洗了一回。
姜从珚实在没精力了,最后也不知他何时消停的,只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叮嘱他结束之后一定要给自己洗一洗, 然后就昏睡了过去。
瓷瓶本身不大, 那夜男人又挖了许多,只剩下小半,今夜之后,这一小半也没了。
拓跋骁终于舒畅了一回,第二日心情都好了许多。
他一大早就醒了,睁开眼, 神光明亮, 精神好得仿佛昨夜出力的人根本不是他,将怀里还熟睡的人儿搂着亲亲摸摸会儿过了瘾, 见她还没醒来的迹象,想到昨夜她确实累了,只好按捺住身体的反应, 然后下床披衣。
他随性惯了,并不需要人近身伺候,穿衣洗漱都自己来,贴身亲卫只干些杂活儿,现在住到她这边,用亲卫不方便,他也懒得使唤她的侍女,只叫她们备水,自己去洗漱了。
穿戴好,他没叫早饭,大步走了出去,吹了道哨声,骊鹰昂着高傲的头颅来到他面前。
守在帐外的阿椿便见他飞身上马,大腿一夹马腹,一人一马离弦而去,很快变成了个黑点消失在眼前。
她转身进到卧室,撩开帷帐远远地看了眼,见女郎还在睡,便没进去打扰她,在外间做着针线,一边听女郎什么时候醒。
她跟阿榧是女郎贴身侍女,并不需要干浆洗、打扫之类的杂活,只伺候女郎梳洗起居,还兼带一些传话跑腿儿的活儿,又管着底下的宫女和内侍,已经有点管事姑姑的模样了,虽然她们还很年轻。
王庭中心是王帐和一些贵族大人的营帐,外围才是鲜卑军营。
营地里,一座座帐篷t错落分布,里面不乏马场、靶场、比武场等,鲜卑骑兵正热火朝天地训练着。
剽悍的骏马飞驰,烟尘滚滚。
天气暖和,他们直接赤膊上阵,个个体格健硕精悍骁勇,展现出最原始的力量和战力。
这些身经百战的鲜卑骑兵满身沙场血气,眼神嗜血,仿佛一匹匹凶狼,然而拓跋骁一出现,却像狼王进到了狼群,带着绝对的王者气场,生生将面前几百人的气势压了下去。
拓跋骁巡视了一圈,然后来到靶场,先是骑着骊鹰跑了几圈,又拿出他惯用的乌龙铁脊弓,一边疾驰一边搭箭上弦,瞄准了百步之外的活靶。
负责陪练的丢靶人将手掌大小的草人随便朝空中一抛,下一秒,一道强劲有力的箭矢破空而来,精准地扎穿了草人,速度不减,直直扎入后面一排木桩中。
“镫”的一声,金属箭簇深深扎进木头,白色的尾羽在空中不断来回震颤,碗口粗的木桩裂开一道竖口,可见这一箭的力道有多大,若是扎进人体绝对能将人刺个对穿。
拓跋骁接连放了十几箭,一直到射完箭筒里所有的箭。他每一箭都精准无误地射中活靶,每一箭都力有万钧。
接着他又接过亲卫递过来的另一个箭筒,再次射完才收手。
然后,他来到比武场,环视一周,“谁要陪本王练武!”
“属下来!”
“属下也来!”
底下将士无比崇拜王,听到他要找人练武,跟被喂食的鱼儿般争相涌过来。
能给王陪练的机会可不多。
“好,那你们都来。”拓跋骁朗声一笑。
于是便有第一个人冲上来,两人赤手空拳,拳拳到肉,打得精彩绝伦。
那人满身横肉颇有巨力,可在拓跋骁面前也不过坚持了十几个回合就败落。
接着,叱干拔列也冲上来。
他坚持得比先前那人久一点,却还是被拓跋骁一个扫腿加一记重拳击倒在地。
再然后,他们都不讲公平了,直接两三人一起上,却依旧奈何不了拓跋骁。
不断有人被打倒在地,又不断有人补上,打了将近一个时辰,拓跋骁才稍微露了些疲态,终于歇手。
此时他大汗淋漓,身上的衣裳几乎湿透,还粘了不少尘泥,即便如此,依旧不折损他的威严,反而因他刚才勇猛的表现更叫底下将士崇拜。
“王,您的武艺更强悍了。”被他打败的人躺在地上不无感叹。
拓跋骁坐在地上,朝嘴里灌了一大壶水,听他这么说,放下水囊,扯了扯嘴角,随口嘉奖,“你今天比之前多坚持了几招,不错。”
他凌厉的脸上虽然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可众人就是能感觉到王今日心情很愉悦,要知道王可不是随便夸奖人的。
拓跋骁当然高兴,昨夜要了三回,而且时间都不短,虽然还得收着力道只进去了大半,不能十分尽兴,却也尝到了甜头。
等多试几回她就能完全承受自己了。
拓跋骁练完武,再次骑着骊鹰回来。
他知道她嫌弃自己身上脏,又想到她还没醒,便没去她帐中,转而回了王帐,让阿隆打水,重新洗了个澡冲掉身上的热汗和尘土,换上一身干净衣裳。
姜从珚一觉睡到了辰末,日头都老高了。
她以前觉浅,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惊醒,昨夜却累得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中途男人给自己喂过一次水,她那时嗓子都干得不行了,浑身被汗水湿透,仿佛一条脱水的鱼。
身上哪儿哪儿都酸,尤其是腰和腿,她动了动,疼得她差点倒吸一口凉气,都拜某人所赐。
姜从珚还是气不过,狠狠抓了两下被子,仿佛把它当成了某个男人的皮肉。
她不想叫侍女瞧见自己这副模样,躺了一会儿,恢复点力气后坐了起来,轻薄的丝被滑落,她才猛然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
“……”
她气红了脸,赶紧拽住被子将自己裹住,心里直骂拓跋骁这个狗男人,光顾着自己快活,也不帮她善后。
她想捞过预备在床尾凳子上的衣裳,一伸手,却发现自己手腕上一圈青紫环痕。
“……”
颜色倒也不是特别深,可她皮肤白得跟雪一样,这抹痕迹就十分明显。
看到这环痕,她就又想到昨夜男人将她两只胳膊完全压在枕头上的画面,脸颊不由发烫。
昨夜男人虽也急色,却比新婚那天好了许多,因她老说疼,他终于放慢了速度,可却一直磨她,问她“疼不疼”、“这样呢”、“现在还疼吗”诸如此类的话,她实在没脸回答他,就偏着头闭着眼睛不说话,男人却不让她如愿,一直攥着她的手腕,非要她回答。
她如果说疼,他就不停亲吻她敏感的地方,直到她浑身都打起了颤,满是难耐的麻痒,一直逼得她说出了“不疼”,结果他又开始发疯,横冲直撞。
她当时真是差点被男人气哭,在心里将他骂了八百遍,狗男人!
姜从珚摇摇头,努力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脑海,忍着身上的酸痛穿好里衣,大致遮好身上的痕迹,这才摇了摇床外的铜铃,让阿椿阿榧进来服侍自己。
洁齿完,洗过脸,她坐到妆台前,让阿榧给自己挽发。
细密顺滑的青丝从颈后撩起,露出一截白到晃眼的脖颈,阿榧却瞥见女郎雪白的后颈上,一片青红交错痕迹。
“女郎,您的脖子……”
姜从珚听她说到脖子,下意识抬手捂住,还有几分做贼心虚。
她微垂着头,脸上难得出现扭捏和尴尬。
阿榧原以为女郎是被什么虫子咬了,吓了一跳,刚张口,见女郎这副模样,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就弱了下去,脸上也烧起来。
她也还是个大姑娘,没嫁过人。
阿榧心里也尴尬,只好当作不知,转移话题,“女郎,我拿药膏给您涂一下吧。”
姜从珚点头默认。
身上被狗男人弄出这些痕迹,她今天便梳了个半披发的十字双环髻,耳侧垂下两个发环,能稍微遮挡侧颈,余下的头发披在颈后用发带系住尾部,为了配这个发型,便穿了件领子略高的绯色花蝶纹宽袖曲裾,装扮类似汉朝的风格,这样一来,除了脸几乎没有露在外面的肌肤,不仔细看便察觉不到异样。
收拾好,姜从珚缓缓出来。
若澜张铮他们天刚亮就出发了,昨日已经安排好,今日倒不必再辞行。
阿椿将早饭摆出来,也不知道拓跋骁怎么把时间掐得这么准,姜从珚刚坐下,男人就从帐外回来了。
他挨着她坐下,高大的身影就像一座小山矗到了身边,靠得还很近,霸道的气息笼了过来。
虽然什么事都做了,姜从珚还是不习惯男人随时随地的亲近,但也无法拒绝。
他身上带着潮气,她却没没闻到汗味儿,他应该是又洗过了,姜从珚便随他。
“你还没吃饭?”她问。她听阿椿说他一大早就起来了。
拓跋骁点点头,“等你一起。”
姜从珚微微脸红:“……我起太晚了,倒也不必非要等我。”
也怪他昨晚非要折腾这么久,她真的很少这么疲惫。
说来她也不理解,男人怎么能大晚上消耗了这么多力气后,第二天还这么有精力呢。
“看着你吃饭更香。”拓跋骁的眼神大剌剌地落在她脸上,好像要证明他说的不是假话一样。
姜从珚脸颊更红了,嗔怪地瞪他一眼,嘴里无遮无拦的净说这些话,还有侍女在呢。
阿椿阿榧站在一边,只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绷着脸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认真地摆上餐具和早饭。
餐具依旧是姜从珚惯用的白瓷,一盘包子,一盘芝麻胡饼,还有一份野菜瘦肉粥。
阿椿给两人盛好粥,便带着阿榧退了下去。
姜从珚饭量不大,吃饭速度又慢,吃完一个羊肉包子时,男人已经大口吃完五个了。
见她只吃了个包子就不动了,光喝粥又不顶饿,拓跋骁直接抓了个芝麻胡饼到她碗里。
“……”
姜从珚停下勺子看着他。
他捏捏她的脸,几乎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肉,“你太瘦了,应该再吃点。”
他抱着她时跟抱小孩儿一样,一点重量都没有,骨头又细,仿佛他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折断,太脆弱了,她就该多吃点,长胖点,跟草原姑娘一样长出结实的肌肉,这样晚上就有力气了,也不会才一会儿就喊累了。
“我饱了。”她想把胡饼夹回他碗里。
拓跋骁不相信,一个包子才多大。
“再吃些。”
姜从珚叹了口气,“我真吃不下了,吃多了胃里难受。”
她有时也想多吃点,摄入足够的营t养身体才能更健康,可她身体就这样,吃多了就难受,尤其前几年调养时,喝完药老犯恶心,有时才喝下去就吐了,连带着吃的饭也吐了出来,导致她食欲一度很差。有些时候馋,可也只是馋那个味儿,真放开吃也吃不了多少。
拓跋骁也没办法了,拧起浓眉,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真是娇气,还好她出身在富贵人家,不然她这身毛病,能不能长大都不一定。
姜从珚还不知道他劝自己多吃饭背后有这么多小心思,喝完剩下半碗粥后就真的不动筷子了,拿起旁边的茶水漱了下口。
拓跋骁则风卷云残地解决掉桌上所有包子和芝麻饼,又喝了一碗粥和一碗茶水解渴,一顿早饭才算结束。
吃完饭,拓跋骁又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姜从珚摇头拒绝,她的腿到现在还软着,实在不想动,又催他去做自己的事。
他是王,等他处理的事情可不少。
“你赶我走?”拓跋骁微眯起碧眸。
“……”男人对这方面还挺敏锐,她确实想离他远点儿。
您在这儿干什么正事儿了吗?姜从珚直白地看过去。
她没说出来,拓跋骁却看懂她的意思了,磨了磨牙,但他确实也有许多事要处理。
他站起身,姜从珚也跟着起来,准备送他出去,男人却突然转过身,长臂一捞搂住她的腰,滚烫的唇就欺了下来。
两人身高差这么多,就算他低下脖子还差段距离,他将她朝上提,她被迫踮起脚尖迎合他。
有些站不稳,想落回地上,却有被他有力的臂膀钳着。
最后,她被亲得气喘微微,粉色的唇瓣被碾得糜艳,眸中水光盈盈,拓跋骁见着她这副模样,雪肌粉腮,两只瞳孔又燃起了火,大掌抚在她腮边,粗粝的拇指不断摩挲她肿胀的唇角,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将这火压下去。
姜从珚被他亲得身体发软,手脚都失了力气,要不是被他强有力的胳膊搂着,恐怕早软倒在了地上。
再亲下去就真的要失控了,拓跋骁拦腰一抱,将她抱回了椅子上,弯腰俯在她耳边道:“今晚等我。”
姜从珚瞪大眼睛看着他,“不……”
话还没说完,男人却已经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
再来一晚,她第二天就真起不来了。
姜从珚恨恨地咬了下唇,只能看着男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他这么说了,晚上多半就会这么干,姜从珚又忍不住冒出担忧,却只能将这份不好对人说的隐忧放到肚子里,出声叫来阿椿,让她跑腿去叫甘萝过来。
甘萝办事效率极高,昨天下午就去那两个位置考察过了,今早更是召集手底下的人商量出了一个方案,等着跟女郎报备完就动工。
此时听说女郎找自己,二话没说带着草图飞快来了。
“你们商议得怎么样了?”姜从珚把人叫到书房,两人各坐到一把椅子上。
“女郎请看。”甘萝将手中的图纸摊开,“我去看过了,觉得还是东面那个位置更好。”
“靠近拓跋勿希那个?你不怕麻烦?”姜从珚笑问。
“如果有人非要找麻烦,就算躲远些他照样可以来。”
“只要有女郎在,我就不怕。”甘萝说得很自信。
姜从珚摇头失笑,既然她这么决定,那就这么干吧。
接着甘萝给她介绍了下他们预计规划的作坊,“……我们初期打算先建两间保温室,五间发酵室,两间火灶室,一间包装室和一间仓库,这样一来,一月至少能产两千斤麦芽糖……”
“两千斤,足够了。”姜从珚道。
如果要销往其他部族的话自然不够,但在王庭范围内足够了,王庭附近的常住人口也就不到五万,其余都很分散。
“建造作坊需要的物资我已经跟王说过了,你们找莫多娄就行,他会帮忙安排,王说是免费给我们,但还是要记账,等产糖后还回去……”
甘萝听女郎安排得井井有条,认真记下。
两人商量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把制糖作坊的事情敲定。
这时兕子回来了。
兕子这些天可快活了,姜从珚也不拘着她,不用她在身边伺候,任由她四处跑,虽然语言还不是很通畅,但她性格活泼外向,让她打听出不少消息。
此前姜从珚了解过鲜卑,但隔得远,人手也有限,她只知道一些大概的势力,具体内情并不太清楚。
“……六王子的妻子叫贺兰丘力居,是现任贺兰部首领的侄女儿,他们生了一个男孩儿叫弥加,今年五岁,六王子还有个亲妹妹叫兰珠,今年十六岁,还没有嫁人。”
听到这儿,姜从珚有些意外,草原上有早婚习俗,一般十三四岁就结婚,兰珠十六岁了却还没有嫁人?
刚这么想,她便听到兕子的语气变得八卦起来。
她放低了声音,悄悄说,“听说六王子之前给她选过勇士,是兰珠不肯嫁人,她好像有喜欢的人。”
“是谁?”
兕子:“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姜从珚倒不是非要对一个小姑娘的私事刨根究底,便问,“那丘力居呢?她性格怎么样?”
兕子回道:“我听别人说丘力居是个很讲道理的王妃,很多时候六王子发脾气都是她劝住的,六王子手下的人都很尊敬她。”
姜从珚想到前晚,亲卫说拓跋勿希来闹,也是丘力居劝下来的,就是不知道她对汉人是什么态度,要是不排斥的话,可以接触看看。
拓跋勿希明显很讨厌汉人,但他是王子,他母亲曾是拓跋塔的可敦,还是前任贺兰部首领的女儿,他又娶了贺兰部的姑娘,已经跟贺兰部深深绑定在一起了,更不要说他身后可能还站着许多支持纯血鲜卑的势力,他们现在表面上臣服拓跋骁,心里却一直嘀咕他混血的身份。
鲜卑主要的部族有拓跋、贺兰、宇文、独孤、慕容、铁弗、库莫奚等部,现在拓跋势大,鲜卑王便从拓跋部产生,但其余部族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他们未尝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尤其是贺兰部。
但他们应该没有成功,因为后来的历史中,宇文鲜卑、慕容鲜卑都曾短暂的崛起过,贺兰部却没留下多少痕迹。
正是因为身后有一整个部族支持自己,拓跋勿希才敢这么放肆,一上来就对她这个拓跋骁亲自选的可敦大放厥词,还敢半夜来闹事。
接着兕子又跟她讲了些打听到的消息,王庭现在主要的势力除了拓跋骁自己的三万直系骑兵,然后是拓跋勿希,手下也有一万多骑兵,除了他俩就是一个叫可地延寻的人,是王庭的俟懃地何,也就是类似中原的尚书或者丞相一类的大臣,他手里的兵不多,但可地延家族在王庭很有威望,掌管着许多土地和牛羊,他对汉人的态度也十分警惕和厌恶。
听完她的汇报,姜从珚心里轻叹口气,任何一个国家,其中的权力都是庞大而复杂的,就是草原部族也不例外。
聊完这些事,她让兕子去把凉州亲卫的副队叫来。
张铮带了一半人离开,剩下一半交给了副队何舟,何舟年仅十九岁,却已入伍八年。
他父亲也是凉州侯亲卫,只可惜在抗击胡人时牺牲了,留下年仅十岁的他,后来凉州侯破例让这些失去父兄的孩子加入亲卫预备队,享受亲卫待遇。
前两年他跟着主君上阵杀敌,表现也十分勇猛,所以年纪轻轻却被提到了副队的位置。
“女郎,您找我?”何舟进帐来到厅堂,行了个礼,主动开口问。
他年纪轻,性格也比张铮活泼许多。
姜从珚放下手里的书,朝他看过去,抬了下手,“嗯,你先坐。”
“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安顿受伤的亲卫。”
何舟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这事女郎为何不跟统领商量?”
姜从珚轻轻摇头,“他刚好被我派出去了,而且,他性子倔。”
当初说了要追随她,以张铮的性格,就算是死也要带着手下死在她身边。
何舟却想,难道这个烫手的山芋要我来接?
他垮起了脸。
第60章 “你不喜欢?”
姜从珚哭笑不得,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这幅表情,难道是不相信我的决定?”
何舟拱手赔罪,“属下不敢。”
姜从珚摆摆手,不再跟他废话。
“这些日子罗七、孟姚他们情绪如何?”她问, 声音有些低。
当初五十二人随她北上, 如今牺牲了三名战友, 还有十几人受了重伤, 其中六人肢体已不健全再难上阵杀敌, 他们心里必定不好t受。
何舟垂眸, 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两分,“他们尚可,这些日子也在积极配合张神医治疗,只担心自己不能再给女郎效力了。”
他其实不止一次听过他们讨论今后该怎么办?女郎心善仁厚,自然不会不管他们, 可……他们终究伤残了, 就算养好伤,战力大减,也不能杀敌立功了。
姜从珚敛下眸,这或许是这个时代大部分从军者的宿命。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无数的性命如蝼蚁在战争中被碾为齑粉。
凉州亲卫骁勇善战, 被羯人围堵那次并未有多大伤亡, 是那日乌达鞮侯突然折回偷袭,他们人数太少实在难抵匈奴骑兵, 加上为了护她奋不顾身拼死相搏,这才造成了重大损失。
幸好张复医术高超,加上她带了足够的药物才及时保住了重伤者的性命, 但他们有些被马踏碎了腿骨,有些被刀砍伤手臂,终究恢复不到健全时的状态了。
当时的情形下,这样的伤亡比例其实不算高,但这些亲卫都是跟着她从凉州到长安,又从长安到王庭,辗转几千里,不离不弃,忠心耿耿,她不能像对待普通属下那样对待他们,他们当初选择追随自己,她得为他们负责。
这个时代,士庶分明,普通将士不过是以平民百姓充军,连寒门都算不上,朝廷对阵亡将士的抚恤不过是随便拿点钱打发,有些时候这为数不多的抚恤金还要被上面的人贪墨,那些战士白丢了性命,家小也无人照看。
凉州侯对战士们的伤亡抚恤很舍得,可有些时候形势摆在这里,朝廷拨下的军费又十分吝啬,实在没有这么多粮饷。凉州军的第一目标是要保持军队的战力抵抗胡人,然后才能顾上抚慰的事,不过凉州侯还是在极尽所能关照战士遗孤,想办法安顿伤残将士。
后来姜从珚将产业发展起来,获利不少银钱,又打通了曲姚那条线,有了购粮渠道后,才替凉州侯缓解了些许压力,却依然不够。
上万的军队她养不起,但几十个人她还是绰绰有余。
她对何舟道:“我这几日思索了下,目前有两个想法。”
何舟目不转睛地看着女郎。
“第一,送他们回凉州跟家人团聚,今后我也会继续补贴他们家用,让他们不必为生计操心;第二……”
她话还没说完,何舟“嗖”的一下站了起来,都顾不上失不失礼了。
“女郎,不行!”他急急道,年轻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惶恐。
“我们当初立了誓要追随女郎,绝不回凉州!”
就说是个烫手山芋吧,要是真把这个消息带回去,他不被暴揍一顿才怪。
这事儿他们私底下也讨论过,他也问过罗七他们,要是女郎送他们回凉州愿不愿意,当时所有人都摇头,除非女郎不要他们效力了,不然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留在女郎身边。
姜从珚瞧他这么急,赶紧招招手示意他坐下,“冷静些,这只是我第一个想法,要是觉得不妥,听听我第二个打算。”
何舟这才按下焦躁的心,小心看着女郎。
“第二个,我想着他们既然不能再上阵杀敌了,那不如从战场上退下来,组成一个商队。”
“商队?”
姜从珚点点头。
这事儿她也思量许久了,草原物资匮乏,拓跋骁跟梁国开通了商道,她要在鲜卑发展产业的话也少不了各种物资,既然如此,不如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商队。
她原先是有商队的,但只在大梁境内往返,毕竟当时也没想着跟鲜卑做生意,就算是现在,在鲜卑和大梁间走商风险依旧很大。
商队通常意味着丰富的物资和金银,是头明晃晃的大肥羊,梁国与鲜卑国土并不完全接壤,经过固原那一带时,若是附近的羌、羯胡匪想打劫,商队极有可能人财两失。
但她必须要开这条商道。
正好,拓跋骁也要跟梁国进行贸易。
现在是夏天,再过一两个月入了秋,牛羊正好养到了最肥美的时候,到时拓跋骁必定会派遣队伍去边境互市。
“我们都是粗人,这商队……恐怕应付不过来。”何舟挠挠头,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姜从珚:“又不是交给你们去打理,到时我会派若澜过来,只是让你们护卫商队的安全而已。”
他们虽有伤残,但不是完全没有战斗力,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战场上的经验,比如对侦查、地势和敌形的判断,对保障商队安全能起不小作用,更甚至,等队伍壮大后,他们会变成她最坚定的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