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是……”馆长声音渐小：“也有一小部分不是。”
“这几年，他们一共送了多少具这样的尸体过来？”
“不、不多，也就……上百具吧。”
“这次有三具尸体还是因为其中两具在这儿停了小半个月了，家属一直不愿意出钱火化，这才耽误到现在。真正这两天送过来的，其实就一具尸体……”
沈青叶跟周启明面面相觑，眉头微皱。
上百具……众爱医院的客源就是普宁区附近的村镇，范围也就那么大，光是平常治病的人哪能找到上百具符合他们要求的目标？
而且这家医院短短四五年间要真治死了上百号人，就算再怎么瞒，也不可能丝毫风声不漏。要是真传出去了，他们的名声也就臭了。
可若不是周围的村民……那那些人又是从哪儿来的？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他们取了脏器后，都把脏器送到什么地方了？”
馆长一脸苦色：“警察同志，这我是真不知道啊！我甚至连他们可能在买卖器官都是自己猜的！我只负责干我的事儿，不管不问。那知道的越多，不就越麻烦吗？我就只想挣点钱，没想过其他的！”
“能告诉你们的都告诉你们了，真没什么隐瞒的了……”
周启明又审了一会儿，见他还是那般说辞，就明白他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从审讯室出来后，众人对视了一眼，罗开阳道：
“虽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那些死者体内器官丢失是事实，人证物证都在，众爱医院逃不了了。”
“咱们现在就去把那院长抓了？他知道的肯定不少！”
沈青叶沉思片刻，正欲说话，楼梯口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姜哥！”
偏头望去，正是警员小李。姜程因为要审案办案，不可能一直守在电脑旁，就拜托他帮忙看着一下电脑，要是有人添加好友，就及时通知他。
现在他过来——
小李喘着气说：“你让我帮忙盯着的q.q有人加了！”
姜程闻言，连忙下了楼，回到自己办公室。
之间聊天软件上，赫然有一条好友添加信息。
姜程点击同意，不过两秒，对方就发来了消息：
【你要卖肾？】
姜程跟沈青叶对视了一眼，回复道：
【是，我急着用钱，你那边有途径吗？】
【有。你是平江人？】
【是。你那边大概多久能开始手术？我这边急着用钱！】
那边似乎看出了他的急切，道：【只要体检过后体质达标，随时可以。】
姜程直接道：【我前几天专门去做了一次体检，身体各项部位都很健康，这样的话最快什么时候能开始手术？我女儿的病等不了了！】
他再三强调自己着急要钱，对方显然也信了，停顿了一会儿，道：【看你情况比较着急的份上，可以给你插队安排，今天晚上就可以。】
姜程很是惊喜：【真的？】
对方回复：【当然。】
【那就好！】姜程见状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你能给我多少钱？我之前问过别人，他说他那时候卖了五万！我比他要高，身体比他要好，也要五万块钱，不过分吧？】
不等对方回复，他又急急忙忙地道：【我女儿的病最少就得这个数，要不是着急用钱，我预期价格肯定不止这些的！】
【我身体很好的，买了我的肾，你们肯定不吃亏！】
【……】
似乎生怕对方拒绝，他噼里啪啦地解释了一大堆，那边也考虑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道：【这个价格比市场价要高上许多，但看在你是熟人介绍来的份儿上，也不是不行。】
姜程瞬间惊喜：【真的？那钱什么时候能给我？】
【他说之后还得等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出来，那钱能不能先给我一部分？我女儿过两天有个手术，实在不能拖了。】
那边说：【我可以先给你一部分定金，尾款等手术完了之后再给你。】
姜程在文字里表现出一副狂喜的样子，又跟他聊了一会儿，敲定了手术时间才作罢。
“晚上九点在平安路的公交站台那里等他，到了之后就能手术。”姜程言简意赅道：“蛇已经上钩了。”
“好样的！”周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着那聊天屏幕：“既然上钩了，那也是时候一网打进了。”
“等会儿我过去，正义跟开阳在后面跟着，随时支援。”
几人纷纷点了点头，姜程也没有意见，只让他小心。
他自己清楚，比起身手他们或许大差不差，但周启明那种随机应变和套话的本事是他学不来的。
不到八点，周启明出发，沈青叶等人在队里等着。
一直等到将近十二点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停车的声音，他们出去一看，果然是周启明等人押着两个人回来了。
了解完基本情况后，沈青叶跟岳凌川姜程三人开始审讯，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他们的嘴都撬开了：
“他是负责肾脏买卖，因为涉及金额比较大，所以在医院的地位比刘强也要高一点，知道的也比他稍微多一些。”
“他说，每周六凌晨一点左右，都会有一辆车悄悄停在医院后面，负责把他们收来的各种脏器运走。但是运到什么地方，他也不清楚。”
每周六，凌晨。
现在是周四。
罗开阳下意识问岳凌川：“老大，咱们现在是等还是——”
岳凌川没回答，而是偏头看了身边。沈青叶沉思了片刻，果断道：
“抓人。”
晚上一天的时间，就有可能多一个人遇害。
身为警察，任何时候，都该以民众性命为重。

凌晨两点, 杜建德刚睡着没一会热，就被保姆惊慌失措的声音喊了起来。
他披上了一件厚实的外套，皱着眉头打开房门, 刚要说什么, 就看见别墅大厅里站着的一群青年男女。
杜建德恍惚了一瞬, 韦正义拿出证件, 朗声开口：“市刑侦支队三大队, 有个案子需要您配合调查。杜院长，跟我们走一趟吧。”
杜建德缓慢地眨了眨眼, 片刻后，低低地叹了一声。
凌晨四点，审讯室内白光刺眼。
“……所以，目前人证物证确凿，杜院长，你要怎么解释？”
杜建德背靠在审讯椅上, 苍老的双眼轻阖，双手平放在面前的台面上, 神态从容。
他听着他们的话, 过了许久, 才轻轻笑了一声, 好奇地问了一句：“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 想请各位警官解惑。”
韦正义眉头一皱, 正要训斥，沈青叶按住了他的胳膊，目光平静地看向面前的老人。
“你说。”
杜建德睁开眼睛，十分不解地开口：“我想问……你们是怎么查到我们身上的？我自认为我们的部署不说万无一失, 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披露。你们无缘无故的，是为什么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沈青叶看着他半晌，道：“杜院长这话，就是承认了那些事都是你指使干的？”
“诶，指使多难听啊。”杜建德摆了摆手，笑着开口：“我们都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顶多算是公平交易嘛。这说的，跟我强迫他们似的。”
“所以，能告诉我原因了吗？”
沈青叶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桌面，闻言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当然。”
“本月17号，我们在雪地里发现了一具流浪汉的尸体。根据法医检测，他是冻死的，但奇怪的是，他左侧腰侧有一道刀口，里面的肾脏，不见了。”
“事后调查发现，此人在死前一天有过数笔不符合其经济能力的消费，综合判断之下，我们怀疑他去卖了肾。”
杜建德闻言却是皱眉道：“他明明有钱，为什么会被冻死？”
沈青叶道：“因为花钱大手大脚，引来了一批小混混的关注。他们抢走了他的钱，剥下了他新买的衣服，再加上伤口感染，疼痛之下难以离开，就那么不知不觉地，冻死在了冰天雪地里。”
“小混混？”杜建德脸上的惊讶比刚见到他们的时候更甚几分，他喃喃地重复了几遍，最后哈哈笑了出来：“好啊，好啊！”
他语气似是无奈，似是叹息：“我小心谨慎了十几年，安安稳稳了十几年，没想到，最后竟是被一群小混混弄栽了。”
“哎呀！”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造化弄人呐。”
“造化弄人？”沈青叶道：“你在做那些事时候，难道就没想过终有一天会暴露出来？什么造化弄人，不过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罢了。”
“想过啊，怎么没想过。”杜建德无奈道：“要说这么多年，完全没想过会不会发现是假的。但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无辜道：“当年医院收益不行，眼看着就要关门了。那等关门之后，我就只能跟那么多普通人一样，要么出去打工，要么找一份医院或诊所的工作，庸庸碌碌一辈子，结果不也就那样？”
“既然如此，还不如试试另一条路。最起码你看，我现在有大房子，大车子，荣华富贵地享了十几年的福！我觉得，比一辈子碌碌无为，成天累得要死，临到头来还一无所有要强。”
周启明厉声道：“可你享的福，是用那一两百条人命堆起来的！你就一点愧疚都没有？！”
杜建德笑得轻飘飘：“年轻人啊，我告诉你，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
“他既然遇到了这种事，就说明，命里本该如此。”
沈青叶道：“你信所谓的命，难道就没想过你害了这么多人，自己的命会是什么样吗？”
杜建德道：“诶，我不关注未来，我只在乎当下。”
“人活着嘛，自己开心最重要啦。至于以后，左右不过是一个死字嘛。我高高兴兴了十几年，现在都六十四了，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审讯室里气氛冷沉，众人眉头紧锁，显然对他的看法难以苟同。但也知道，这种人早已形成了既定观念，旁人轻易改变不了。
罗开阳看着他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握成拳头的手紧了又紧，眼里几乎能冒出火来。
沈青叶却是异常冷静，看了他好一会儿，忽地道：“可依我看，你还不想死吧。”
她话语笃定，倒是让杜建德愣了一瞬。片刻后，他才面露惊叹，赞道：“小姑娘好眼神啊。”
沈青叶语调平缓：“你要是真的看透了生死，就不会在这儿跟我们说这些。”
杜建德笑了：“你说的不错。”
“我是还不想死。”
他坦然道：“毕竟要是有机会能活，谁愿意去死呢？我虽然六十多了，但身体健康，大病小病都没有，要是好好保养下去，说不定还能活个二三十年呢。”
“所以你看，我为什么跟你们说这些？不就是在积极配合你们调查吗？”他笑：“我可是听说过，嫌犯被抓捕归案后，要是愿意积极配合调查，是有机会能够争取宽大处理的，是吧？”
沈青叶道：“是有这种说法。但前提是，你能提供出有价值的线索。”
杜建德笑：“我把我知道都告诉你们，有没有价值，不就是你们自己判断了吗？”
两道漆黑的目光对上，室内的空气流动似乎都沉凝了许多。沈青叶沉沉地看了他半晌，才点了点头：“是。”
她问：“所以，众爱医院收的那么多器官，都是送去了什么地方？”
杜建德神色不变，缓缓说出一个名字：“圣心医院。”
监控室内，时刻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岳凌川瞳孔骤然一缩。
审讯室内，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间，皆是不敢置信。
沈青叶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她缓缓皱起了眉头：“你说的是，是隔壁会安省的那家圣心医院？”
杜建德道：“当然。”
沈青叶握着笔的手微微紧了紧。
会安省圣心医院是一家私人医院，在全国范围内都享有很高的声誉，里面汇集了各方面一流的专家，无论是医疗设施也好还是手术水平也罢，都算全国顶尖。
尤其是，他们的肾移植手术技术，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
肾移植，肾移植……
怪不得，原来如此。
沈青叶闭了闭眼，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的？”
杜建德算了算：“87年的时候吧。那时候众爱医院还只是一家比诊所稍微大一点的小医院，生意也不好，就在快要开不下去的时候，有人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为他们医院长期提供器官，具体流程，他会手把手教我。我想了两天，就同意了。”
“具体是怎么个合作形式？”
“我们提供器官，每周六凌晨一点左右，他们会趁着没人的时候过来收货。那个时候再钱货两讫。”
“器官都是从哪儿来的？”
“大部分是下面的人在学校、工厂等地招揽来的生意，小部分……”杜建德笑了笑：“是医院本身的病人。”
“你倒是老实。”沈青叶轻笑了一声：“那些病人家属，都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
杜建德道：“有家属的，自然知道。”那没家属的，也就不需要人知道了。
沈青叶道：“这么说来，你们平时下乡义诊，就是去找那些会配合你们的人了？”
杜建德叹了一声：“有些人家，孩子生了一大堆，偏偏又不想养，尤其是夹在中间的那些女孩。”
“我呢，不过随便说几句病不好治，想治好得花大钱。再稍微暗示一下他们，一颗肾、一对眼角膜值多少钱——那接下来的事，不就是自然而然了？”
沈青叶垂在身侧的拳头忍不住紧了紧：“这样的事，你一共做了几次？”
“也不多吧。”杜建德想了想：“也就二三十次吧。毕竟周边村子就这么大。”
“是吗？”沈青叶疑惑道：“可殡仪馆那边怎么说，你们这五六年来，送过去的有问题的尸体，有上百具呢？”
杜建德微讶：“原来你们都查到殡仪馆去了，难怪。”
他点了点头，缓缓道：“不过我也没骗你。”
沈青叶问：“那那些多余的尸体，是哪儿来的？”
杜建德笑容慈和，像是一个最是寻常不过的老人：“我们医院平时不是经常举行义诊吗？”
“这义诊的对象，除了农村的村民，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沈青叶目光骤然一冷。

第223章 内应
“你！”韦正义猛地站了起来, 抬手指着他，气得胸膛都在起伏：“你怎么能——”
“年轻人，那么大火气干什么？”杜建德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一副他大惊小怪的样子：“我这是在帮他们。不然就那种人, 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呢？成天为了两顿饭卑躬屈膝, 居无定所, 一点尊严都没有。死了, 反而能让他们解脱呢。”
“这只是你自己的看法！”韦正义怒道：“他们的性命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就算是死, 也该由他们自己决定，而不是你在这儿以为他们好为名义，以欺骗为手段，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
“不明不白怎么了？有时候糊涂是一件好事，没听说过一句话吗？难得糊涂。”杜建德老神在在地道：“他们死了，他们身上的器官还能给有需要的人, 这就是他们的价值。”
韦正义觉得他简直难以理喻，瞪着他看了半晌, 直到沈青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才无比气愤地坐了下去。
周启明跟罗开阳等人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青叶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这种人, 他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你说服不了他的。
与其在这儿争执这些, 不如多打探一些消息。
她问：“你对圣心医院了解多少？”
“不多。”杜建德缓缓道：“我们平时器官交易之外, 也没什么联系。不过我知道的一点是，像我们这样的医院，应该不止一个。”
沈青叶蓦地抬眸看他：“什么意思？”
杜建德道：“有一次他们的车来收货，车厢打开的时候, 我看见，里面有很多装着器官的箱子。”
“既然不是从我们这边来的，那就只能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了。”
“而且，最开始他们跟我合作的时候，教我怎么获取器官的那套流程也很熟练，一看就知道，前面肯定是有过经验的。”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凝重。
这个消息让他们猝不及防，光是众爱一家医院，手里就有这么多条人命。若是再加上别的医院……
难以想象，他们日常生活的平静社会，背面到底潜藏着多少这样的黑暗。
沈青叶沉声：“那些医院具体有多少，都在哪儿，你都知道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杜建德无奈道：“我只是一个边缘的人物，除了提供器官之外，就没什么别的价值了。就连他们医院那边，除了回回来收货的司机，我基本上就没见过其他人了。”
“不过……”他顿了顿，又道：“我估计，离圣心医院那边应该不会太远。毕竟除了肾脏离了人体保存的时候稍微长一点之外，其余的像是心脏肺脏保存时限就只有短短几个小时。有时候他们需要什么类型的器官通知下来，我们找到之后也会随时给他们送去，那就要求这个单程时间不能超过四个小时。就像我们医院，过去一趟，大概就是三个多小时的样子。”
太远了，运输不便。
沈青叶沉思，那要按这么说的话，以圣心医院为中心，行程四个小时以内的地方，都有可能存在。
再加上刚才杜建德说的，那一套熟练的运作流程……
小县城，类似众爱医院的存在。
沈青叶开口：“每周六凌晨一点，圣心医院的车会准时过来？”
杜建德道：“没错。”
今天是周五。
沈青叶眸子微眯：“明天的时候，该怎么表现，杜院长应该清楚吧？”
杜建德笑了：“我果然还是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你是打算让那些器官按照原计划送到圣心医院，到时候拿个人赃并获？”
边往外走，周启明便询问出声。
沈青叶应了声是，又道：“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
“什么原因？”韦正义问道。
监控室的门打开，岳凌川提步走来，沈青叶停下脚步，抬眸看着他。
岳凌川帮她解释道：“光是众爱医院，每年收集到的器官就有那么多了，现在又加上了别的医院，多少还要翻上几番。”
“圣心医院是出了名的收费高，再加上那些器官他们收过来的时候价格就不低，卖出去只会更加昂贵，普通百姓根本消费不起。那他们的客户群就只有少部分的那些有钱人，但有钱人就那么多，需要的器官数量也是有限的。”
“那那些多余的器官，又去哪儿了呢？”
罗开阳沉吟：“所以老大你是怀疑……那个圣心医院，其实也不算这道产业链的最上游？他们背后还有别人？”
周启明闻言忍不住道：“可国内知名的能做肾移植手术的也就那几家，除了圣心之外，其他的全是公立医院，这种医院应该不会收那种来历不明的器官吧？”
“谁知道呢。”岳凌川叹道：“其实要是流向了国内其他医院……事情反而算简单了。”
沈青叶喃喃道：“怕就怕，那些器官不在国内啊……”
不在国内，那还能去——
众人想到了什么，神色慢慢凝重了起来。
“不管是不是在国内，这个案子已经超出了咱们的负责范围，得上报。”
跨省办案……或者跨境办案，不是他们一个市局就能拿主意的。
也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时间部署一番。
新上任的市局局长显然是有意做出一番成绩的，接到消息后迅速上报到省厅。因着秦洪山基本上不管事了，此事就全权交由了常务副厅长戴传义负责。
戴传义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得到消息后便清楚此案波及范围之广、性质之恶劣，立刻成立了12·17专案组，亲任专案组组长，以闫海峰、岳凌川为专案组副组长。与此同时，他又担心此案到最后怕不是他们能兜得住的，又上报了公安部。
在等待公安部回复的同时，戴传义召集刑侦总队开了个会，安排部署了周六凌晨的行动，又向隔壁的会安省发出了协助调查的请求。
万事俱备，只带时间的到来。
周五夜里十一点多，各方人士就已经到位。
众爱医院后面的停车场看起来同往常一样，寂静无声，实际上早有数十名刑警埋伏在四周，戒备安防。
周启明跟在杜建德身边，扮作助理，一方是盯着杜建德，一方面也是近距离观察即将到来的司机。
除此之外，周围其他的人都是以往负责转运装车的“熟手”，并且为了避免他们表现出什么异样，对于今晚要做什么，他们完全不知情。
时针慢慢走过十二，转眼就到了新的一天。
夜色浓重，平日里随处可见的璀璨星月都被乌云遮住，整个天空黑漆漆一片，压抑又沉重。
一分钟，两分钟……
在零点五十八分的时候，不远的路上，一对昏黄的车灯缓缓浮现。
藏在暗处的沈青叶跟岳凌川对视了一眼，静观其变。
握手，寒暄，装车。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一点十七分，车子调头离开。
车厢内部被贴了跟踪器，路上也有安排好的车子交替地跟着，就连最终的目的地，也有闫海峰带人在盯着。
只等车子抵达。
众爱医院的工作人员都被控制了起来，这边暂时没什么事，专案组成员便回了省厅，等待消息的同时，也争分夺秒休息了一会儿。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闫海峰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圣心医院院长带着副院长等人，已经在医院地下室里等着。
三点五十八分，车子沿着地下通道，驶入了圣心医院。
四点零三分，车子跟圣心医院院长会面，闫海峰将其抓了个人赃并获。
“此次行动，共抓捕圣心医院院长、副院长，还有各科主任、医生，以及装卸员共计十七人。清点出肾脏二十九副，心脏一副，肝脏一副，以及卵子若干。后面该如何行动，还请领导指示。”
戴传义嗯了一声，沉着道：“干得漂亮。这个案子涉及两省，嫌犯不用急着带回来，直接就近审讯。公安部派遣的专家们已经到了会安，稍后我也会赶去。切记，重中之重是要从他们口中问出，那些器官，究竟被他们送到了什么地方。”
闫海峰干脆应是。戴传义又将这边的事交代了下去，带着沈青叶跟岳凌川等人赶赴会安。
省厅离会安比较近，开车也就是不到两个小时的功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也才差不多六点。戴传义拒绝了会安公安厅接风洗尘的提议，直接问：“审得怎么样了？”
闫海峰脸色不太好看：“不是很理想。”
沈青叶看他，闫海峰道：“我们刚出现的时候，汪弘济倒是表现得很惊讶。后面审讯开始，证据确凿，他也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关于那些器官被送到了什么地方，他却始终不肯说。就算开口，说的也是运输、储存过程中正常的损耗。”
汪鸿济就是圣心医院院长。
“公安部派遣下来的刑讯专家正在审呢，但不管那些他们怎么问，他就是垂着眼皮子不搭理你。”
说话间的功夫，已经到了监控室。沈青叶看着监控屏幕里靠坐在审讯椅里、眼眸微阖的老人，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其他人呢？不是说一共抓了十七个人吗？”
闫海峰道：“其他人倒是交代了一些东西。他们承认了收到的器官除了医院自留的一部分，余下的大部分会有专门的车子过来带走。但关于司机是谁的人、送到什么地方，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沈青叶道：“医院副院长都不知道？”
闫海峰摇头：“副院长也是汪鸿济一手提拔起来的，平时也就负责处理医院对外事务，这些事，是真的不知道。”
“准确来说，是除了汪鸿济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把这件事藏得很深，日常非常小心，没有露出丝毫线索。”
几人沉吟了片刻，监控画面里，汪鸿济依旧神色平缓，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沈青叶看着闫海峰，道：“刚刚你说，那些器官他们医院留下一部分，剩下的会有一辆车来运走？”
“那辆车一般是什么时候来？”
闫海峰闻言，脸色一肃：“一般情况下，装载着器官的车一点从众爱医院出发，四点左右的样子就能到圣心。而圣心这边的人再装卸整合，大概一个小时后，那辆车就过来了收货。”
“我们在控制住圣心、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特意让相关人员按照往常的习惯装货运货，本来想一举擒住那个司机，但一直等到五点半，那辆车还没来。”
“照他们说，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闫海峰神情异常严肃。
他们到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圣心，任何人只准进不准出，所有的通讯设施也被掐断。可以确定，没人能往外面传消息。
可偏偏，本该来的那辆车没来。
这种情况，他只能想到是有人通风报信。
可排除了医院的人后，又还有谁能得到那么准确的消息，并且及时地将消息透露出去呢？
“我们怀疑……会安公安厅内部，或许有他们的内应……”

沈青叶沉默了良久, 才道：“那辆车是什么样子的？”
闫海峰：“就是普通的面包车，没什么特别的。”
岳凌川心下一动，道：“那车牌呢？是哪儿的车牌？”
闫海峰偏头看他：“云滇的。”
“车牌是云滇的。”
沈青叶跟岳凌川对视了一眼, 心道果然。
戴传义注视着监控屏幕里的画面, 声音沉稳：“云滇位于边境, 毗邻缅甸泰国印度。而这些国家, 又是出了名黑市贸易猖獗, 人口器官贩卖更是屡见不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