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营养针,我身体很好!”沈青叶道:“而且我也算过了,这两天正好是我的排卵期,再等一个星期,那就不对了。”
刘哥神色微微变了变:“你还知道排卵期?”
沈青叶悄然吸了一口气:“既然决定了要卖卵,那肯定得是先了解清楚。”
“我家人的身体拖不下去了,必须立刻进行手术,我现在就需要钱!”
“嘿,你这小丫头——”刘哥当时就有些烦躁,可对上沈青叶那倔强的眼,他一瞬间又哑了火。
那营养针自然不是什么真的营养,而是为了促排的,之前那些小姑娘大多不懂事,哄哄就过去了,真等手术的时候他们去了多少卵子她自己也不知道。但眼前这个姑娘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又是做了相关功课又是提前准备了体检报告的……
可要说真不要这个“货”了吧,他也不甘心。
瞧瞧那脸,瞧瞧那身材。这丫头有句话没说错,那就是质量越高的卵子卖得肯定越贵。
虽然只有那么一颗,到时候倒腾倒腾,宣传宣传……价格肯定也不会低到哪儿去。
可有不少人想要大学生的卵子呢,多稀奇啊。
更主要的是,看这丫头那股子倔劲儿,他还真不敢在说什么,生怕人家一个不满意真的不卖了。
“哎呀!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成嘛!”刘哥一拍大腿,咬着牙,心痛无比的同意了:“现在去就现在去,你确定你做好准备了?”
沈青叶冷静道:“任何后果我都能承担,只要你确保钱能给我就好。”
刘哥道:“放心,说好的,不会欠你的!”
他看了眼外面,夜色已经昏沉,正是下班的时间:
“这个时间倒是正好,走吧!”
沈青叶起身跟了上去,临走之前,隐晦地朝着房间内另一扇门那边使了个眼色。
接下来的流程跟他们说的一样,沈青叶上了车就被蒙住了眼睛,那位刘哥的解释也和他们之前听到的大同小异。沈青叶嗯了一声表示理解,面上冷静,吹在膝上的却止不住地有些颤抖。
刘哥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眸中划过一抹满意。
这才对嘛,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就算再熟冷静,不也就那样?还能真的什么都不怕不成?
刘哥放下了心。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刘哥搀着沈青叶下了车,蒙眼的布带还没解开。
沈青叶声音似乎有些紧绷:“还没到吗?”
刘哥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别着急,马上就到了。”
“脚下注意台阶,诶,对了。”
连着走过连续十几道台阶,沈青叶心下微动,这个地方……是在地下?
又被领着在地下通道内走了一段路程,直到感觉进入了一个门之后,刘哥才说:“行了,可以摘下来了。”
沈青叶睫毛微颤,抬手接开了后脑的布袋。
映入眼帘的是一台有些破旧的电视机。
“这是……”她疑惑开口。
刘哥瞥了她一眼:“先看一段视频,你就知道我们做的真的是正经生意了。”
沈青叶心犹不解,等他打开电视放出视频后,才慢慢了然。
——那是一段段年轻的夫妻抱着或是刚出生或是没几个月的孩子在诉说着对“捐卵”者的感激。
看着那些夫妻泛红的眼眶和煽情的话语,沈青叶心底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正不正经不知道,但洗脑的手段倒是不错。
从电视间里离开之后, 眼睛没有再被蒙上。
沈青叶悄然打量着四周,发现他们正走在一条一米多的走道上,走道两边是一间间紧闭的小门, 小门看起来有些陈旧, 估计有些年头了。
她边走, 便忍不住道:“还要走多久?”
刘哥懒洋洋回答她:“要不了多久, 马上就到了。”
沈青叶抿了抿唇, 轻轻嗯了一声,还没沉默一会儿, 又问:“做手术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吗?”
刘哥说:“不会,只有一个医生。”
沈青叶惊讶:“这种手术是一个医生就能做的吗?”
刘哥笑了一声:“这算什么手术?还没毕业的学生都没做,我们是请的专业的医生,放心吧。”
沈青叶低低哦了一声,面上还是有些忐忑。
继续走了两步,刘哥就停了下来。沈青叶朝左边看去, 就见那间门开了一条缝。刘哥没有犹豫,直接就推门而入。
房间里不算大, 只有一张手术台和其他的一些医疗设备, 还有一个人。
那人穿着白大褂, 带着口罩, 看不清长什么样。他听到动静,抬眸看来, 在见到沈青叶之后, 眸中闪过一抹惊艳,道:“这就是今天要做手术的?”
刘哥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是啊,小姑娘急着用钱, 可不得要你单独跑一趟。”
他看着沈青叶,道:“姑娘,我们平时都是等攒了几个客人之后才手术的,今天可是为了你,破了一回例了。”
沈青叶抿唇不言,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倔强。
刘哥微不可查地哼笑了一声,抬头往那张手术台上示意了一下:“行了,不说废话了,躺上去吧。”
沈青叶却没动。刘哥疑惑道:“怎么了?”
沈青叶看着那个医生:“是他给我手术?”
刘哥莫名:“是啊。”除了他这边也没别人了。
沈青叶半低着头,语气有些不自然:“他会不会……太年轻了?”
虽然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只从眉眼处还是能看出来的,顶破天不了也就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
“嘿,你这丫头!”刘哥有点不耐烦了,却还是耐着脾气道:“你一个大学生,怎么也跟那些没文化的人一样啊?人家年纪虽然轻了点,但是受过正经医学教育的,实力摆在那儿呢!那些老医生还不如他呢!”
“你不是急着要钱吗?赶紧的,别磨蹭了!你以为我把人家医生请过来很容易啊,人家可是医院的主治医师呢!”
“是吗?主治医师?”沈青叶问:“那他是哪家医院的啊?”
“这哪儿能跟你说啊?”刘哥深吸了一口气:“那要说了你以后后悔了什么的,不得去找人家医生麻烦?”
“快点吧,人家医生晚上可还要上班呢,你别耽误人家时间啊!”
刘哥苦口婆心劝道,沈青叶却是神色淡淡,方才的紧张忐忑全然消失不见。
她说:“这样的话,那我不做了。”
刘哥脸色顿时一阵扭曲:“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做了。”沈青叶看着医生:“医生不是要忙吧,那就去忙吧。”
刘哥的脾气终于忍不住了:“你个臭娘们儿,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他骂道:“他奶奶的,老子为了你的事儿耽误了那么久,结果你回来跟老子说你不敢了?”
“我告诉你,这事儿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沈青叶看他:“怎么?你还想强迫我?”
刘哥大步走来,脸色阴沉:“这也是你自找的,个臭婊子!”他转头对医生说:“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这娘们儿压床上?”
医生闻言立刻走了过来,边嘿嘿笑道:“这女的长那么好看,刚看到她我就心痒痒得慌。等会取完卵,能不能让我尝尝味道?”
刘哥哼笑了一声:“随你,也该给这婊子个教训尝尝了,看她还能不能这么清高!”
两人说完就一起上手,想将沈青叶强行压到手术台上,可还没等他们碰到人,门“砰”的一声被破了开来,他们下意识回头看去,还没看清人,下一瞬,整个人就被压在了地上。
“手铐。”沈青叶制住了刘哥,冷声吩咐,韦正义见状,立刻将手铐解了下来。
刘哥见此,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目眦欲裂:“条子?”
周启明一把将人拽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脸:“有话等到警局再说吧。”
回到支队,已经是八点多了。
这个时候,支队办公小楼也还在亮着,几个队里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岳凌川工作倒是忙完了,但他等着沈青叶,也没走。
等看到周启明下了车,押着两人往这边走来的时候,他还没想太多,但等听韦正义把事情经过交代清楚之后,他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岳队?”韦正义以为他是在担心,正要说什么,岳凌川率先摆了摆手,道:“没事,她身手好,两个人而已,不算什么。”
“吃饭了没?我给你们订了餐,开阳跟姜程都在那儿,先去吃吧。嫌疑人那边,我去审。”
韦正义也是真饿了,闻言便应了声好,等沈青叶跟周启明出来了,才一起去吃饭。罗开阳和姜程正好吃完,就一个回去继续盯着电脑,一个跟岳凌川去审讯了。
一顿饭吃的心满意足,几人从上班到现在忙了一天,终于有时间能稍微缓一缓。
沈青叶问:“你们来了之后注意到没,那块儿地方具体是在哪里?”
在确定要以身为铒之后,他们就迅速去医院要了个体检报告,又在沈青叶身上放了个追踪器,才跟着他们一块儿到了地下室入口。沈青叶跟刘哥他们周旋的时候,他们就一直躲在后面等待时机。
周启明皱眉道:“那块儿地是在普宁区的一个废弃工厂下面,不知道什么人什么时候建的地下室,周围也比较偏,离住宅区还有些距离。”
废弃工厂,地下室……
沈青叶又问:“那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那些房间,有没有别人?”
韦正义摇头:“没。我们留心过了,里面的确没别人,门都在锁着。”
周启明也道:“那个地方的卫生标准显然不达标,我看一些器械,也根本不够标准。那小子到底是不是个医生,都还不好说呢。”
沈青叶沉默不语。
他要不是医生,那还好说一些;他要真是医生……
那可就复杂了。
正说着话,门边忽然有人进来,沈青叶看见岳凌川手里拿的东西,不由道:“撂了?”
“撂了!”
岳凌川把他们面前的饭盒推到一边,把文件拍在他们面前:“事儿比咱们想的要复杂许多。”
沈青叶垂眸一看,脸色也慢慢冷沉下来。
第220章 众爱
“先交代的是那个医生, 叫林玉华,是普宁区下面一家叫众爱医院的医生,入职还不到三年。不说执业医师证, 就连大学都没上过, 只学过一些基本的手术操作手段, 完全是非法行医。”
韦正义不解:“那家医院怎么会要他?”
沈青叶却是沉吟道, 一下就听出了那家医院的不对劲:“那家医院是在跟他们一起……狼狈为奸?”
岳凌川点头:“是。”
“在进入医院之前, 林玉华只是一家小诊所的打杂工,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女顾客举报, 就被诊所辞退了。后来就有人找上他问他想不想赚大钱,林玉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然后就被带到了众爱医院,草草学了几天之后,白天就坐班看诊,晚上就去地下室做手术。”
“做完一台手术, 他能得到三千块钱的提成。”
沈青叶问:“那家医院,有很多像他这样的人呢?”
“不少。”岳凌川道:“但他说医院管得很严, 都有谁在做这种事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教他手术的师父是清楚这件事的, 甚至他每做完一台手术, 得到的钱都要给他师父分一半。”
“而他师父, 并不是当初引他进医院的那个人。”
众人沉默了半晌,周启明问:“还有呢?他还交代什么了吗?”
岳凌川摇头:“他们医院管理十分严格, 像他这种级别, 知道的就只有这些。平时也不敢多问什么,否则会被骂。”
“但他知道,做他这种事的人一定不少。因为他们医院的医生都挺有钱的,而只靠医院的那点工资……根本支撑不起那种花销。”
沈青叶沉思了片刻, 又问:“那个刘哥怎么说?”
岳凌川道:“刘哥原名刘强,几年前一次机缘巧合,认识了众爱医院现在内科的主任,在他的带领下,开始从事器官买卖之间的中介交易。他负责去找‘客源’,找到后,就联系众爱医院的医生来这边进行手术。美容院是他发展的一条线,平时他还会去大学或是女性员工比较多的工厂发小广告,积攒更多客户。”
“给那些女孩打的如你们所想,也不是什么营养针,而是促排针。他们每次都是取十几二十颗卵子,回头还安慰那些女孩没关系,不要紧。”
“取完卵之后,他就把卵子交给医院,自己得到两万块钱。其中八千给女孩,三千给医生,自己独占九千。”
沈青叶问:“这种事,除了他,还有别人在干吗?”
岳凌川道:“有,但是谁,他也不知道。”
沈青叶又道:“那除了卖卵,他还做肾脏的交易吗?”
岳凌川摇摇头:“刘强只负责卵子这一块,卖肾那边另有人负责。”
众人皆是不语。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审讯出来的结果还是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一家专门的医院,那么多专门从事这个的人,专门的分工,以及严格的保密。
怎么看,都像是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所以除了刘强和陈迎超遇到的那个收肾的,这座城市里,到底还有多少这种人的存在?
周启明问:“他们手术一般是多久进行一次?一共做了多久多少次了?”
“约莫是一个一星期一两回吧。”岳凌川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道:“那家医院做了多久不清楚,但光是刘强,就干了有两三年了。”
韦正义皱眉:“一个星期两三次,回回取十来二十颗卵子——他们要这么多卵子干嘛?”
“那家医院不是靠近普宁区的乡下吗?哪儿有那么多客源?就算有客源,一颗卵子人家成本都几万了,那再卖出去不得更高?谁买得起?”
“好问题。”岳凌川笑了:“这也是我疑惑的点。我问他医院收了那些器官后送到哪里去,他说他不知道。这种事没人跟他说,他也不敢问。”
众人只觉得头疼。
“怎么越来越复杂了。”韦正义抓了抓脑袋,神色有些烦躁。
一桩普普通通的命案,现在牵扯了那么多,甚至还有继续扩大的迹象。
其实无需什么证据,他们大概也能想象出来,那些器官卖得那么贵,最后有谁能消费得起?
不还是那些有钱人?
而一旦涉及到钱、权,有些事的麻烦程度就要加倍了。
沈青叶敲了敲桌子:“咱们遇到的复杂的案子还少吗?该怕的不是案子多复杂,而是根本没有线索。”
“现在线索就在这里摆着,该高兴才对。”
众人闻言,纷纷打起精神:“没错,好歹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众爱医院,我瞧着不是好的,就从他这里找突破口吧。”
岳凌川拍了拍手,道:“行了,今天时间也晚了,不好调查。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养足精神,再继续调查。”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起休息,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的众人都有些受不住了。这个时间也的确尴尬,索性各回各家,等明天再说。
昏黄的路灯下,一整天没怎么见过面的小情侣抱抱贴贴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等到第二天,又开始各忙各的。
这就是升职以来最大的不好。岳凌川身为支队长,就得总揽支队大大小小的事儿,不可能再跟之前一样时时刻刻和沈青叶贴在一起,连一起办案都做不到。
不高兴。
沈青叶等人把众爱医院作为嫌疑目标,分头调查,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聚在了办公室,交代自己的调查成果。
周启明开口道:“这家医院成立于六年前,因为靠近农村,主要病人就是周围一些农村的农户。我跟开阳去附近几个村里调查过,发现农村很多房子上面都被喷了标语,说是要看病,去众爱,便宜好得快之类的。我又问了一些村民,大部分人对这家医院认可度都还挺高的,说医生技术好,收费也比外面便宜之类的。他们要是有些抗不下去的小病小痛,去众爱的要比去附近公立卫生站和医院的要多的多。”
“还说平时众爱医院的医生还会下乡来义诊,免费看病不说,有时候甚至还会免费发药发鸡蛋之类的。我听着不对,就找一些村民要了他们去医院的发票之类,发现手术费住院费就不说了,光是药费,的确是比市面上便宜两成左右。”
姜程在另一边道:“我去查了众爱医院这些年的诊治记录,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医院的死亡率,有些奇怪。”
沈青叶挑眉:“怎么奇怪?”
姜程道:“他们医院平均下来,每个星期都会有一两个人会死。这个数字本身不算奇怪,但奇怪的是,这些死的人死因都很规律——要么是感冒发烧引起肺炎,最后致死;要么是一些小手术导致切口感染,最后并发症而亡。”
“几乎每个月,都有好几次这种案例。”
按理来说,这些死因都是能够尽量避免的,尤其是众爱医院本身就是个小医院,平时进行的手术根本不多,又有过经历,更应该吸取教训才是。
可是没有,每个月每个月,基本上每个月都有几次这种案例,由不得人不怀疑。
沈青叶神情微顿:“几乎每个月都有……这种死因,没有人闹过吗?”
姜程摇头:“这就是更奇怪的地方了,没人闹。”
众人面面相觑。
术后感染,有可能是手术过程中的问题,也有可能是术后恢复的问题。遇到这种情况,一些不理智的家属难免会怀疑是不是院方的责任。可……那么多起死亡病例中,却没有一起闹大。
这未免有些……太过和谐了。
沈青叶问:“那些病人都有什么特征?”
姜程道:“时间紧迫,我还没来得及系统调查。只知道其中两个,一个是孤家寡人,三十来岁,没老婆孩子,父母亲人也都死了;另一个……是个女孩,在家里行四,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死了之后,他们家忽然盖起了楼房,她哥哥,也娶了个媳妇儿。”
空气一时间寂静。
片刻过后, 沈青叶才慢慢开口:“所以,你们是怀疑,医院是故意找了这些……没什么亲人, 或者在家里不怎么受重视的人下手, 假借感染等意外情况, 致其死亡后, 再买通家属?”
姜程道:“我是有这样的想法。而且还有一点, 现在火葬在全国还没完全推行,农村地区大部分人都还是坚持土葬。可是我刚才说的那两个人, 死后却都是火葬。”
为什么要火葬?是怕尸体上有什么被他们看出来吗?
罗开阳闻言却是忍不住道:“那要是这么说的话,那那家医院平日里去乡下义诊,岂不是就是在挑选猎物?”
挑选猎物。
四个字在众人脑海中反复出现。可是把猎物挑选出来之后,他们又干了什么,才把猎物弄弄死了呢?
周启明蓦地开口:“之前陈迎超是不是说了,他们除了肾脏之外, 还会收眼角膜和其他器官,甚至就连心脏, 他们也要。”
众人心里猛地一跳, 心脏没了……人还能活吗?
罗开阳飞快开口:“所以那些死掉了的人, 很有可能是被他们取出了内脏, 事后却假借意外的名头,赔给家属一点钱, 再拉进火葬场一火化, 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事前精心挑选,事后冷静处理。
没有器官源,就创造器官源。
“这医院哪里是在治病,这分明是要在要命啊!”
打着治病救人的名头, 实际上干的却是谋财害命的勾当。
一想到这家医院在他们眼皮子地下开了那么多年,众人便觉后背一阵发寒。
韦正义道:“那咱们现在直接去查那家医院?”
周启明却是摇摇头:“我们没有证据。”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猜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众爱医院干了这些事,贸然行动,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姜程道:“我这边继续去村里面找那些死者家属问问,那么多死者,不可能所有人都不知情。”
周启明也道:“那我也再去那家医院查查,看能不能找到他们跟什么机构联系比较多,那些脏器,都流向了什么地方。”
眼看着大家蓄势待发,沈青叶却一直坐在位置上,眉眼沉静,久久未于:“其实还有一个地方,能更干脆直接地看到尸体的情况。”
罗开阳下意识开口:“太平间吗?可是太平间咱们也不好随便进去啊,不是怕打草惊蛇吗……”
他话音未落,姜程就开口了:“不是太平间。”
他看着沈青叶,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殡仪馆。”
待火化尸体的集中地。
殡仪馆行业特殊,一般四点左右就停止营业,这个时候过去,应该刚好能看到他们新运回来的一批尸体。
普宁区殡仪馆靠近市郊,比较偏僻地方,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五点了。
门卫大爷看着一群人走了过来,摆了摆手道:“诶诶诶,关门了啊,有事儿明天再来。”
韦正义上前一步出示证件:“警察,办案。叫你们负责人过来。”
保安大爷瞪大了眼睛凑上去看:“警察?”
尽管他心里疑惑这边都是死人办什么案,却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问的,连忙给负责人打了电话。
负责人来到还要一会儿时间,几人便在殡仪馆院子里四处转了转,保安大爷跟在身后,时不时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这就是存放尸体的地方?”沈青叶站在冷藏室门口,偏头问道。
保安回答对,她又问:“里面目前一共有多少具尸体?”
保安大爷说:“一共……大概十几具吧。前两天拉回来的还没火化呢,今天又拉回来了几具。”
沈青叶问:“平时一天会有多少具尸体?”
保安大爷想了想:“一般的时候,就那么四五具吧。多的时候可能多一点,少的时候少一点。咱们这边靠近农村,还是土葬为主嘛。”
沈青沉默了一会人,忽然又问:“这大门每天都是你负责开关?”
保安大爷奇怪:“是啊。”
“其他的门的钥匙也都在你这儿?”
保安大爷越发奇怪:“对。”
沈青叶太太下颚:“那这个门的钥匙你有吗?”
保安大爷愣了一瞬:“……没有。”
“冷藏室的钥匙一直在我们馆长那儿……”
他声音慢慢变小,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沈青叶点了点头,示意了然,没再问什么了。
保安大爷却是心里忐忑,等到老板来了之后,见他们一句话没说,直接让他把冷藏室大门打开,就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馆长大腹便便,寒冬腊月里一边擦着汗一边讪笑着开口:“开、开门?警察同志,这里面都是尸体,没什么好看的——”
“我知道没什么好看的,我就是要看那些尸体。”沈青叶又重复了一遍:“开门。”
“这、这——”馆长支支吾吾:“这里面都是尸体,这无缘无故的,哪里好随便开门……”
周启明不耐烦开口:“警方办案,怎么就是随便了?”
“开门!”
大冷天的,馆长满脑门子都是汗。最后无奈,却也只能乖乖开门。
“里面现在一共有多少具尸体?”
馆长忙不忙不迭地道:“十七具。”
沈青叶看了他一眼,直接上前,拉开储藏尸体的抽屉。
“诶诶诶——”馆长立刻就要上前制止,沈青叶瞥了他一眼,他脚步一顿,不敢吱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尸体一一拉出来,扯开胸前的衣服。
一个个看下去,空气里的氛围越发紧凝。
十七具尸体中,有三具尸体胸膛、腰侧、腹部都有或大或小的刀口,略一推算,正是在心脏、肝脏、肾脏等位置。
冷藏室里的灯光明亮得刺眼,周启明验过最后一具尸体,转头看向站在正中央的馆长:“这些尸体上的伤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解解解解释什么,我不知道啊警察同志!”馆长扯唇欲哭:“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只是一个负责接收尸体的,这这这这些伤是怎么回事,我完全不知道啊!”
“不知道?”周启明冷声:“你们接收尸体难道不检查检查尸体的情况?这么多尸体,这么多相似的伤口,你跟我说不知道?”
馆长张口就想狡辩,沈青叶声音清冷道:“我劝你好好想想再说话,我们既然查到了这里,就是掌握了相关证据。”
“你可以冥顽不灵,但后果,可就未必能承担得起了。”
馆长嘴唇哆嗦了两下:“我我我……”
他一拍大腿:“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沈青叶目光一厉:“不知道?那我提醒你一下吧。”
“这三具尸体,都是从众爱医院来的吧?”
馆长猛地抬眸看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
众人见状,愈发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跟我们走一趟吧。”
证据明晃晃地摆在面前,回去之后,没过多久,馆长就主动交代了。
“他就找我,说他们这边拉过来的尸体我不用管,直接火化就好。那烧一具尸体一千块钱呢,我想着不管怎么样,人是在他们医院出的事,跟我又没关系,我不就同意了嘛……”
周启明道:“那死者的家属都知道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人送过来的时候寿衣都穿的妥妥当当的,就算有意见,也不该这个时候有吧?”
周启明道:“这事你跟他们合作多久了?”
“也就、就五六年吧……”
周启明冷哼一声:“他们送过来的尸体全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