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靖海伯伯府的地址,很快就被选定了。
那些位居荣宁街与落英巷中间的人家,在拿到工部、造办处,还有荣国府提供的丰厚补偿后,全都兴高采烈地搬到他们的新家。
在这之后,工部与造办处才集合能工巧匠、山水名家,共同修建起这座陛下格外上心的敕造靖海伯伯府来。
他们这些人,既要缮画伯府殿宇房屋,又要察度办理人丁、各行匠役。
除此之外,还要搬运移送金银铜锡、土木砖瓦等物,还要引活水入宅,还要置办山石树木、亭榭栏杆,还要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2]装点景色,真真是费尽了移山心力。
而当伯府府邸被正式修葺好后,已经是冬天了。
黄宏带着绍治帝的口谕来到荣国府,宣召贾璋去检阅刚刚建好的靖海伯府。
贾璋接下旨意后,与黄宏一起坐着荣国府的翠幄青绸车,来到靖海伯府处阅览府邸情形。
在车轮辘辘声中,马车行至新修葺的伯府门前。
却见在这条新修葺的小街正中,蹲着两个大石狮子,大石狮子后面,又有三扇兽头大门。
红油兽头大门前,站着十来个工部与造办处官员。
而在正门上面,一块书有“敕造靖海伯府”六个大字的匾额,被人高高地悬挂在那里。
贾璋与黄宏下车后,靖海伯府门口的工部官员与造办处官员都迎上前来向贾璋行礼。
贾璋回礼后,与众人厮见,在他对这些官员进行初步的了解时,工部的小吏就已经在上官的指示下,推开了靖海伯府的大门。
而在这之后,工部官员与造办处官员簇拥着贾璋与黄宏,走进了这座刚刚修葺好的伯府检阅工部与造办处的工作成果。
因今日天青日淡,天气晴明,贾璋的心情很不错。
在走进去后,看到前院正房五间,匾额上书岁穰二字。
黄宏解释道:“伯爷,这可是陛下亲自题的匾额!陛下他老人家,对金米良种一事很欢喜呢!”
贾璋听到这话后,向北面拱手道:“此乃陛下之恩德,璋已知之!他日必定进宫,亲自向陛下谢恩!如今就只能托黄公公帮我向陛下道谢了!”
黄宏笑着应下后,又让贾璋看前院正房的装饰。
贾璋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只见前院正房的瓦泥鳅脊、门栏窗槅,全都凿成番花番草;水磨群墙,白玉台阶,全都雕刻着祥云雪浪。
贾璋左右一望,只觉这正房又十分清雅、万般怡人,不但不落俗套,还隐喻着他参与攻伐茜香国的功绩,贾璋看了,心中很是欢喜。
看过正房后,工部官员指引贾璋、黄宏走近路,去检阅他们这些人在前院建造的书房。
众人走过翠嶂假山,只见白石苔藓,枯树梅花,和仅能让一人通行的、九曲回环的羊肠小径。
贾璋笑道:“既然这条路近,那我们就从这条小径走过去吧。此处山石奇峻,景色甚佳,瞧着倒比大路附近好上不少。”
逶迤走至羊肠小路尽头,众人见到佳木葱郁、奇花馥郁之景,又有清流急湍点缀其内。
贾璋抬眼一看,便见雕甍绣槛,清溪凝冰,处处胜景。
只可惜树木瑶花,尽数枯萎,倒是见不到那等春日明媚景象了。
走进书房,一入门就看到五间大房,里面不止着合着地步打就的书架桌椅,又悬挂着不少名家字画。
贾璋看见后奇道:“你们工部这么有钱,还有钱给我买字画吗?这是仿的?可是我瞧着也不像啊?”
工部官员赔笑道:“伯爷,您这话就高看我们了不是?这些东西,都是陛下送给您的。”
贾璋看向黄宏。
黄宏向他点了点头:“陛下说了,总不能让你的房子光秃秃的,这才指了几样东西给你。”
到了这个时候,贾璋心里是真的涌出一丝感动出来了。
绍治帝给他赐爵,给他赐府邸,是绍治帝礼重功臣。
绍治帝给他赐匾额,是绍治帝为金米良种高兴,这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但绍治帝赐给他这些古董文玩,装点书房,就真的是绍治帝看中、喜爱他这个臣子的表现了。
若非如此,即便绍治帝不给他这些赏赐,得到永不降等的世爵的贾璋也会对绍治帝这个君主感激涕零的。
贾璋笑道:“此处景致甚好,还有陛下赐予的恩荣,若能在此读书修文、经纶世务,那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众人听了,纷纷附和。
身为贾璋好友的黄宏更是把这些话记在心里,预备着回宫后,好把这些话全都转达给绍治帝听。
看完前院书房后,贾璋他们又穿过垂花门,去看后院正院与其他院子。
至于园子、和其他几进房屋,都被贾璋交给雪檀、黄柏等人前去检阅。
来到后院后,他们先去看正院,只见金玉琳琅富丽景象,又有绿梅松柏、青翠山石。
游廊两侧,挂着五彩琉璃灯;进入房内,更能看见雕刻的极其精致的木板夹层。
屋子里面,既有精致名贵楠木家具,又有玻璃镜、自鸣钟等稀奇物品,就连窗户上面蒙着的纱布,都是轻薄透亮又名贵异常的软烟罗……
待到傍晚归家,贾璋对黛玉笑道:“咱们的新房子漂亮得不得了,过些日子我带皎皎去赏绿梅。”
“等到春天花木复苏后,皎皎就可以去题字题匾额了。以皎皎的文采,我们的新家一定是最文雅的地方。”
“所以,还请我们林居士赏光,不要拒绝我的请求。”
黛玉笑吟吟应了贾璋的请求,又与他说了一会儿家常话。
说着说着,黛玉道:“说起新府邸,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还没准备参加宫宴所需的礼服呢。”
贾璋笑道:“绣房绣娘们做上十天半月的衣服,也就把咱们的礼服给做出来了。”
“现在离除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皎皎你完全不用着急。”
“这倒也是……”
“只是二哥二嫂已经去南边了,除夕那天,咱们菱哥儿交给谁照顾才好呢?”
对于这个问题,贾璋心里也有些苦恼。
琢磨了一会儿后,贾璋道:“让紫鹃、琮儿和惜春照看菱哥儿吧。换了旁人,我不放心。”
黛玉点了点头。
这几个人选,确实让她感到安心。
第211章 除夕夜宴贾家家事,升任经略远赴津海
在除夕当天清晨时分, 贾璋起来给菱哥儿换上厚厚的冬衣与斗篷。
在和菱哥儿说好了他和黛玉要进宫参加宫宴的事情后,贾璋才把菱哥儿抱去贾琮的院子,交给贾琮照看。
紫鹃跟着菱哥儿一起去了贾琮那里, 手里还拿了一个装着菱哥儿玩具的锦绣包袱。
至于惜春那边,黛玉也提前打好招呼了。
小姑娘很高兴地答应了黛玉的恳求。
她很喜欢玉雪可爱的菱哥儿, 也愿意在兄嫂繁忙时帮忙照看侄子。
在安置好菱哥儿后, 贾璋与黛玉夫妇二人换上绣房送来的礼服。
帮对方戴好官帽朝冠后, 才携手出门,与贾赦夫妇、贾母、贾政等长辈一同进宫参宴。
待到宴会正式开始后,体元殿内自有好一番礼仪歌舞、酒水佳肴。
正可谓:文臣武将同献礼, 君父臣子齐欢乐。
倒是有说不尽的富贵, 道不尽的风流。
而女眷那边, 亦有不少羡慕嫉妒的眼神投注到黛玉身上。
林氏她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有了超品的诰命。
人怎么可以这样好命呢?
这些熬了大半辈子才熬出头的诰命夫人们, 看到黛玉与她们坐在一起, 甚至排在她们前面, 又怎能半点反应都没有呢?
面对这种差距,心宽的人羡慕羡慕,也就罢了。
心窄的人,却已经开始嫉妒起来了。
黛玉注意到了这些夫人、太太们看向她的目光。
不过,她心境向来强大。
即便有人打量她, 她也依旧岿然不动。
而那些怀着恶意的眼神,也被黛玉轻描淡写的微笑挡了过去。
所谓林下风致, 大抵就是这样了罢。
而在除夕宴会结束后,绍治帝特意给贾母他们这些年高德劭的老人家派发了一份赏赐。
因为看重贾璋, 绍治帝给贾母的赏赐也格外丰厚。
这么说吧,贾母得到的赏赐, 只比宗室亲王府的太妃娘娘们差一点。
与各家王公府第的老夫人们相比,则要丰厚许多。
对此,贾母只觉心情愉悦。
她都八十多了,眼睛花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与枯木朽船没有太大区别,自然不会在乎东西是否名贵了。
贾母真正高兴的地方在于,她疼爱的小孙子居然这样有出息。
璋哥儿他不但前程远大,光耀门楣,完成了代善生前转换门庭的梦想,还能让她这个老祖母都能跟着沾光。
最重要的还是璋哥儿给自己挣了一个世爵出来。
说句实在话,贾母是知道贾璋有多能干的,也曾幻想过贾璋为官做宰的场景。
但她根本就没想过,贾璋能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就挣到一个超品的伯爵爵位回来。
更没想过,陛下愿意许诺贾璋,他的爵位永不降等,他的家族永世富贵。
这样的赏赐,满朝文武百官、勋戚王公,又有哪家不艳羡?
这才是真正的与国同休啊!
贾母知道这有多难得。
正是因为知道,她才这样愉悦,这样骄傲。
她的璋哥儿,与史册、戏本里面记载的那些传奇人物,并没有太大区别。
说不定千百年后,她的璋哥儿还要更加知名、更加伟大一些呢!
除夕当晚,入睡之前,贾母不禁想到,她这辈子,确实算是有福气了。
小时候,她父亲是位高权重的保龄侯兼中书令。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是父亲母亲的掌上明珠,是京城中有名的天之骄女。
那时候的日子,自然是幸福无比的。
出嫁后,她在贾家做重孙媳妇,伺候上头的婆婆和太婆婆时是有些辛苦。
但她出嫁时,贾代善就已经袭爵了。
这就意味着,贾母在十七八岁的年纪里,就已经是超品的国公夫人了。
后来,太婆婆和婆婆相继去世,贾母做了当家主母。
从那时候开始,贾母就再没受过任何委屈。
她这辈子受到过的最大打击,就是婆婆跟她抢长子贾赦的抚养权,贾代善的去世,与荣国府不可避免的衰败。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贾母已经抹平了丈夫去世的悲痛。
而因义忠亲王而产生的家族衰败,也被她疼爱的小孙子璋哥儿改变了。
如今的荣国府,焕发着勃勃生机,处处都欣欣向荣。
璋哥儿他又是这样能干,这样上进。
一想到贾璋的成就,贾母便觉此生无憾。
即便在阴曹地府里见到丈夫贾代善,她也不会感到羞愧了。
贾母并不知道在没有贾璋出现的时空里,荣国府会落到怎样的境地。
但是,只要瞧瞧近些年来欠债勋戚的下场,贾母就知道,如果没有璋哥儿,他们荣国府的下场也不会比缮国公府、齐国公府强到哪里去的。
所以,她由衷地感到幸运。
待到新年过后,袭人生下了一个哥儿。
宝玉为这个这个孩子取名为贾荇,并且很欢喜这个孩子。
看到这一切后,宝钗并不生气。
因为,在袭人生产之前,她就已经生下了宝玉这一房的嫡长子贾蔚。
而在贾蔚出生后,宝钗就不在意袭人生的孩子到底是哥儿,还是姐儿了。
只要没有庶长子,她和她孩子的地位就不会受到威胁。
不过,即便如此,宝钗也不会让袭人亲自抚养荇哥儿的。
荇哥儿的抚养权,已经被老太太送到她手里了,哪里还有还出去的道理?
当然,宝钗也不会把袭人的孩子抱到自己院子里抚养。
她有自己的蔚哥儿,凭什么要花费时间精力,养她不喜欢的人生的孩子?
宝钗才不做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于是,在把生子的袭人与第一个投靠她的麝月抬成姨娘后,荇哥儿就被宝钗转交给麝月抚养了。
在知道这件事情后,袭人整个人都哭成了泪人儿。
她不是难以承受母子分离的痛苦,而是不想把自己的孩子交给麝月抚养。
若宝钗愿意抚养荇哥儿,袭人只会千情百愿地答应下来。
因为,在宝钗身边长大的哥儿,前程肯定比在她这个姨娘身边长大的哥儿好。
如果荇哥儿能得个好前程,那就算他以后不认她这个亲娘,袭人也认了。
而且,袭人觉得,只要她用心些,荇哥儿也不一定会不认她这个亲娘。
可现在,二奶奶不但不愿意抱养荇哥儿,还把荇哥儿交给麝月抚养!
对袭人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但她根本没有把儿子抢回来的能力,所以只能整日价流泪。
但不论贾母,还是贾政,都不可能因为袭人的眼泪就自打嘴巴,收回他们许诺给宝钗的权力。
只有宝玉会陪袭人一起心痛,可他终究只是个百无一用的公子哥儿。
就算心疼袭人,他也找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不敢去求贾政,更不敢去求贾母。
思来想去后,宝玉还是找到了宝钗头上。
在他心里,还是宝钗最容易松口。
只可惜,宝钗拒绝了宝玉的请求。
她本就不爱宝玉,就算她爱宝玉,她也不可能把荇哥儿还给袭人。
宝玉越求情,宝钗就越觉得袭人不安分。
宝钗越觉得袭人不安分,袭人的日子就越难捱。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袭人要茶没茶、要水没水,院子里还有不少丫鬟婆子们讲她的闲话。
袭人只觉自己一瞬之间,就变成了招人厌恶的赵姨娘第二。
除此之外,宝钗和麝月还不许袭人去见荇哥儿。
这更让袭人感到痛苦万分。
煎熬了一段时间后,袭人只得举手投降。
袭人已经看出来了,二奶奶见缝插针磋磨她的小手段并没有很过分。
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贾母她们这些长辈,根本不会理会宝钗的小小任性。
可就是这样的水磨功夫,才最磨人。
受不住磋磨的袭人只能压下心头苦楚,跑去求宝玉不要再去烦二奶奶了。
要不然,她的日子只怕还会更难过些。
就在袭人哀哀恳求宝玉时,宝钗和麝月在给两个孩子绣老虎帽。
她们早就看清了,宝玉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他根本舍不得对她们下狠手的。
就算宝玉生气她们磋磨袭人,最多也就是跟她们撂脸,不肯跟她们说话罢了。
一看到她们淌眼泪,宝玉就半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样的银样镴枪头,又有谁怕他呢?
更何况,她们现在有了孩子,就更加不在意宝玉的宠爱了。
毕竟,宝玉并不是能给孩子带来资源的父亲,根本不值得她们费尽心思地讨好。
就在二房妻妾斗法时,贾璋正在满京城地给他儿子面试西席先生。
其实,给菱哥儿找先生这件事,原是不着急的。
可是,绍治帝想把天津三卫与周边州府并为津海行省,还想把贾璋派去津海做经略。
他想让贾璋做的事,一是在新组建的行省内大规模地推行金米良种种植,二是在津海建造疏散运河漕运压力的海漕码头。
金米良种是贾璋发现的,也是被贾璋从茜香带回来的。
海漕一事是贾璋呈上的《漕运改革论》中记载、分析过的。
所以,津海经略这个职位,只有贾璋去做,才最合宜。
而经略这个职位,官居正三品,兼着军、政两方面大权,绝对是位高权重的大肥差。
若不是既想试行金米种植,又想兴办海漕漕运,绍治帝绝不会新组建津海行省,更不会设置津海经略这个职位。
在任命贾璋升任津海经略前,绍治帝就提前跟贾璋透露过消息。
主要是想提醒贾璋,提前处理好家里的杂事。
好心无旁骛地办差,做好这两项利国益民的工程。
得知这个消息后,贾璋琢磨着自己一定会带着妻儿赴任。
所以聘请一位既靠谱、又愿意跟着他们一家三口去津海的西席,就变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因为贾璋权隆位尊,来荣国府应聘西席的举人进士、名家大儒不绝如缕。
前者大多数是出身贫寒的年轻人。
他们这么孤注一掷,是想要靠上贾璋这个恩主,从而得到往上爬的青云梯。
后者的目的,则是儿孙的前程。
贾璋在这些人中优中选优,最后择定了实学学派内有名的经学家,出身新郑孟氏的孟允。
而孟允所求的事情,是请贾璋提携他在都察院做御史的小孙子。
在二月末的时候,贾璋和黛玉已经打点好了行囊。
在这不久后,绍治帝的旨意也送进了荣国府。
贾璋接旨后,进宫谢恩并聆听圣训。
在这之后,他又向绍治帝表了一场忠心。
在文华阁上完最后一节经学课后,贾璋的所有工作都移交完毕了。
他正式向家人、师祖、师父、岳父与众位朋友辞行。
然后才带着妻儿、家丁,与自己的老相识、绍治帝调拨给他的下属、新任津海总兵姚云起一起,带着绍治帝划拨给他们的一万两千人大军,加急赶赴津海。
贾璋他们是乘坐战船, 从通州码头启程出发的。
不过几日时间,他们就通过内河航道,登陆天津卫海河港口。
津海行省的府城位于天津三卫中天津卫的驻地, 现在,此地已经正式更名为天津府了。
贾璋的经略使司衙门与姚云起的总兵衙门都坐落在天津府城当中。
早在今年开春时, 这两处衙门与官邸就已经修葺好了。
不过, 虽然姚云起才是总兵, 但津海级别最高的军事长官却是贾璋。
为了防止底下人争权夺利,制约推广良种与海运漕改的进程,绍治帝特意把军权交到贾璋手里。
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令出多门, 影响贾璋工作效率。
绍治帝的旨意中, 明确规定了贾璋这个津海经略的职权。
作为经略, 贾璋拥有决策民政事宜,监察、考核、任免属下文武官员, 整饬教化, 管理司法漕运, 军事防务等方面的权力。
而在正常的行省内,贾璋所拥有的权力是要被分成几份,然后再分到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与漕运衙门等衙门里面去的。
这就意味着,贾璋这个三品经略的权力,甚至要比二品布政使的权力还要大上许多。
贾璋心里琢磨, 若想在津海迅速打开局面,高效推广良种与海运漕改, 那他确实需要这样大且全的权力,才不会被旁人掣肘。
不过, 这份权力确实太大了……
因此,贾璋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 他这个津海经略做不长久。
在把推广良种与海运漕改的事情做完后,他就能功成身退了。
经略这个职位,只能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
陛下不会允许经略这个职位长久留存的。
总揽军、政大权的经略使跟容易变成土皇帝。
任是谁经营地方多年,令行禁止,有钱有兵还无人限制,都有生出狼子野心来的可能。
唐朝末期那些割据地方的节度使,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既忠心耿耿又精明能干的好臣子。
可后面,他们不还是变了质?
所以,在做完该做的事情后,即便绍治帝不取缔津海经略这个职位,贾璋也会主动上疏,请求绍治帝允许他功成身退。
毕竟,眼下大盛正值中兴之刻,绍治帝亦是精明强悍的圣君明主。
在这种情况下,贾璋才不会愚蠢到妄自尊大,生出不该有的狼子野心来。
他更不希望自己会因为贪权恋位,引起绍治帝的猜疑。
这种给自己光明前程添堵的行为,他可不会做。
在行船路程中,贾璋就把这些事全都想清楚了。
而他能有闲心思量这些事情,主要还是因为黛玉和菱哥儿都不晕船。
他们母子二人,甚至还有打着纸伞、戴着幕篱去甲板上欣赏河景、喂食飞鸟的闲情逸致呢。
这母子二人十分健康,就连他们特意从京城聘来坐馆的大夫都没用上,贾璋自然少操了不少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贾璋才有心情思量这些经纶世务。
在战船船队抵达海河港口当天,津海行省地方文武官员全都在码头上恭候上官莅临。
贾璋他们下船时,就看到了这帮态度恭谨,甚至有些诚惶诚恐的津海地方官。
这帮地方官会是这样的态度,也不足为奇。
津海行省是由天津三卫与周边州府组成的。
在绍治帝组建津海行省前,天津三卫及其周边州府都是大盛境内最普通的地方。
这些地方的官员,大多都是既没有背景,又没有惊世才华的普通官僚。
所以,在面对组建行省、试点新政这样复杂的变局时,他们会惶恐,会手足无措,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他们所有人都晓得一件事。
那就是,新来的经略绝对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这位新经略,名声好、声望高,不但本人是精明能干的状元郎,靠山还硬得厉害——这世上还有比首辅更硬的靠山吗?
最要紧的是,新任经略使还是陛下跟前儿的大红人。
他们这些普通人,却是万万不能得罪新任经略使的!
于是,在贾璋上任前,他们就约定好了,要一起迎接贾璋,借此表示他们对新任经略的恭顺态度。
不过,贾璋并不是很在乎这些表面功夫就是了。
他手里有兵,有权力,还有圣心期许,根本不怕手底下的人不老实。
不管是谁敢作妖,都跳不到他头上。
在野心家妄图作耗前,他就会把人给收拾了。
不过,即便如此,贾璋也没向这些地方官耍威风。
他受了这些地方官的礼,看起来言笑晏晏的,倒像是个好说话的君子。
但在场的官员里,又有谁敢这样想他?
就算不知道贾璋过往经历,在看到贾璋带来的官兵后,也不会有人觉得,贾璋是一个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
因此,这些地方官左一个“藩台”、右一个“总戎”地奉承讨好,又态度诚恳地邀请贾璋和姚云起参加他们提前准备好的接风宴。
听到这些地方官的邀请后,姚云起看向了贾璋。
他做出了一副唯贾璋之命是从的姿态。
接收到姚云起的眼神示意后,贾璋对众人轻笑道:“我与姚总兵要安置官兵驻防,还要去官邸安置妻儿老小,今日的筵席就免了吧。”
因为贾璋的拒绝了,不少地方官心里都打起了鼓。
经略大人不会是不喜欢他们,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吧?
所幸,除了这些人外,他们中还有几个有城府的很。
这几人连忙向贾、姚二人告罪:“都是下官们蠢笨,只记着为大人公车履新高兴,却没想到大人初临津海,家事国事都繁忙,这才定错了接风宴的日子,真真儿是笨呦!”
说着说着,还有人懊恼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副姿态,着实让贾璋和姚云起讨厌不起来。
他们当中还有人主动提议道:“两位大人搬家,是否需要下官等人帮忙?”
“若能允许我等帮忙,跟着大人们见识见识京城世家的体面,也是我们的福分了。”
又有人提出了新的邀约:“斗胆问大人一句,等到大人有闲时,能不能赏下官等人些许光彩,莅临接风宴,给下官一些指点呢?”
贾璋心想,修整过后,他倒是有参加宴会的闲暇。
但姚云起的意见也很重要。
所以贾璋先是道:“我不用你们帮忙,姚总兵用不用帮忙,你们自去问他就好。”
然后又问姚云起道:“姚兄,你三日后有闲吗?”
姚云起答复贾璋:“三日后我有时间,这种事,听贾兄的安排就好。”
听姚云起这样说,贾璋才点头,应允了接风宴的邀约。
“三日后,我和姚总兵都有闲。”
“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去参加你们举办的接风宴,现在你们先散了罢。”
在津海地方官员退散后,贾璋和姚云起策马前往兵营,安置好他们从京中带来的万余大军后,才挥手告别,回到自家官邸当中。
回到官邸后,黛玉催贾璋去沐浴更衣,好松快松快。
贾璋应下了黛玉的建议,又问了问孟允的身体状况。
“三哥哥,你且放心。孟先生一切都好,黄柏刚刚还去探望过他老人家呢。”
“只是人年纪大了,就容易疲倦,现在老先生已经睡下了。”
贾璋想了想,又问黛玉道:“那皎皎你呢?你累不累?你要是累了,也先去歇歇。”
“家里还有我呢,我沐浴后,也能做这些事。”
黛玉把他推到净房边儿,扬声吩咐下人给三爷抬热水,然后言笑晏晏地道:“我都好,但三哥哥你一路风波,倒是憔悴了不少。”
“你且安心去沐浴吧。”
看黛玉脸色红润,贾璋知道她并没有逞强。
于是,他就放心地走进净房,径自沐浴去了。
而黛玉心里并没有听从贾璋建议的意思。
接下来,三哥哥要忙的事情非常多。
所以她并不想当甩手掌柜,增添他的负担。
家里的事情,还是交给她来操心好了。
目送贾璋离开后,黛玉靠在红木圈椅上,继续给仆役们安排差事。
又传唤雪檀,吩咐他监督仆役做事。
这处官邸,是他们一家三口接下来几年要住的地方。